风临渊的储物袋封口有禁制,花羡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解开。这东西上面肯定有风临渊的追踪法术,留在身上是个祸害,花羡鱼找了个山崖,随手扔了下去。


    虞山的不远处,就是凡人的小镇。


    人间和仙界互通,如今各大门派林立,修仙者多如牛毛,灵石和凡人的货币都在市面上流通。


    风临渊本领高强,御剑飞行能一日千里,花羡鱼不敢多做逗留。她找了个当铺,把风临渊的衣服当了两千块灵石,买了头驴和一张手绘地图,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小镇。


    到了镇上后,她给自己买了套女裙换上,裁上一块面纱遮面,又花三百块灵石,叫了好酒好菜,坐在窗畔的位置,边吃边听路人的八卦。


    路人甲:“听说皇上打算让嘉仪公主和亲,公主百般不愿,抗旨无效后,扮成小太监,从宫里溜了出来。皇上也不敢让人知道公主丢了,派出宫里最好的暗卫,背地里调查公主的下落。”


    花羡鱼托着下巴。莫非她是和亲偷跑出来的公主?


    路人乙:“前些日子李大娘的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被狐狸精偷了去。李大娘全家哭哭啼啼求到灵云宗的山门前,好几个小仙君前去捉拿狐狸精,哪知狐狸精奸猾无比,用美貌离间小仙君们得以脱身,至今都没着落。”


    花羡鱼用手指缠住一缕发丝。以她的姿色,十有八九是那逃亡的狐狸精。


    路人丙道:“我知道的这件事才稀奇。半个月前,刘员外家的小姐坟被人挖了,几个盗墓贼横尸坟头,棺木里的陪葬品一件不少,刘小姐的尸骨却没了影子。村里的大壮说,他起夜时,亲眼见到一位红衣新嫁娘从门前经过,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新婚之夜暴毙的刘小姐,吓得刘员外一家连夜请来道士和尚做法,作孽啊。”


    花羡鱼沉思。她是那死而复生的刘小姐也有可能啊!


    一桌子山珍海味,并半壶桂花酿,七七八八,都进了花羡鱼的肚子。而八卦的版本也从逃婚的公主、美貌的狐狸精、不知所踪的女尸,更新到返老还童的老妖婆、白天是男夜里是女的怪书生、能变成任何人模样的妖镜……


    花羡鱼打了个酒嗝,抱着吃到撑的肚子,结了账。


    吃是吃饱了,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她的身份依旧毫无头绪。


    她总不能跑到大街上,直接张口问她是谁,这样做不但会引来仇家,还会招来风临渊这个冤家。


    不如从自身找出答案,花羡鱼打算给自己找个大夫,看脑子。


    天下医修,有名的大半都出自衡阳府苏家。


    花羡鱼拎起剩下的半壶桂花酿,骑着她的驴,朝着衡阳府出发。


    衡阳府路途遥远,花羡鱼揣着剩下的灵石,并她换下来的旧衣,装在包裹里,鼓鼓囊囊的。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和,沿途柳条抽芽,隐隐窥出几分春色,与北域冰天雪地的风光,大相径庭。


    花羡鱼折了根柳条儿,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全然没有察觉不远处的树梢,立着道白色的身影。


    风临渊双手负在身后,半眯着狭长的双目,盯着那坐在驴背上挥着柳条儿的姑娘。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急雨,花羡鱼拿着柳条儿挡在头顶,一通乱走,正愁着没处躲雨时,一间破旧的土地庙出现在视野。


    花羡鱼大喜,牵着她的驴冲进庙里。


    土地庙已经很久没人供奉,供桌仰倒在地,石像塌了半边,门口还挂着一张残破的蛛网。花羡鱼拿柳条儿拂开蛛网,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屋顶缺了几块瓦片,哗啦啦漏着雨,地上的水迹混着黄土,蜿蜒出斑驳的痕迹。


    花羡鱼找了个没漏雨的地方站着,面纱沾了水,黏在她的脸上,被她取下来,卷起来拧着水。


    “那里有座庙,我们先去躲雨。”外头传来人声和脚步声,花羡鱼抬头,就见两道人影甩着一身雨水,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花羡鱼手中掂着湿面纱,僵在半空。


    进来的是两个身穿道袍的青年,一胖一瘦,年纪都在三十左右,身后背着把剑,看起来是同门。


    来人也没料到破庙里有人在,看清花羡鱼的脸时,皆是一怔。


    “原来有人在,姑娘,打搅了,等这场雨过后,我们就走。”其中那名体型稍胖面容和善的男子率先道。


    花羡鱼矜持地点点头,与他二人拉开距离。这两人没什么大的反应,说明不是追杀自己的仇家,她放下心来。


    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身后,黏糊糊的,花羡鱼撩起发,擦着颈后的水汽。她肌肤白皙,吹弹可破,与那沾染水汽的墨发一对比,更显颈侧那截肌肤莹白如玉。


    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两名青年,默默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淫邪的渴望。


    两道黏腻的目光,罩住花羡鱼被湿衣裹住的玲珑身躯,如芒刺在背。


    花羡鱼心生警觉,仰头望着庙外的大雨,焦躁地绞着手里的面纱。


    “姑娘在等人?”较瘦的青年往前走了几步,眼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


    “嗯。”花羡鱼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她故作镇定,眉眼弯弯,甜蜜地笑着,“我在等我夫君,我们约好在这见面的,他就快到了。”


    “姑娘何必诓人。”瘦青年的身影贴得越来越近,浑身的恶意再也不屑掩饰,“姑娘一身风尘仆仆的,只牵着一头驴,明显是孤身赶路。听闻附近有淫|魔出没,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可要小心呐。不若与我们师兄弟二人作伴,我们也好做姑娘的护花使者。”


    那青年的手已经搭上花羡鱼的手背。花羡鱼甩开他的手,厉声斥道:“我夫君马上就会赶到,请你自重。”


    这一甩,青年已将她的底细探了干净。见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瘦青年扑上来就要抱住她:“这里寒风瑟瑟,姑娘浑身湿透,一定很冷,我就大发慈悲,用自己的身体来暖暖姑娘。”


    花羡鱼抽出袖中短刀劈向他的手腕。


    这把短刀是她在路上买来防身的,她虽无灵力,出手又快又狠辣,倒是把那瘦青年唬了一跳,虎口不慎被刀锋划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青年面色铁青:“好你个狠辣的丫头!”


    “废物,看我的。”胖道士丢出一根捆仙索。


    花羡鱼面色微变,急速后退着。那捆仙索似有意识,宛若游蛇般缠上她的身体,锁住双臂,反绑到身后,捆到旁边的柱子上。


    花羡鱼这下是真的慌了,奈何身体被这古怪的绳子缠住,越挣扎,绳子收的越紧。


    她疾言厉色地警告道:“我夫君功法无边,手段狠辣,你们今日欺负我,若叫他知道了,定会拧断你们的秽根,挂在山门前示众。”


    “你口口声声喊着夫君,倒是说说你那夫君姓甚名谁。”胖青年笑道。


    “风临渊,神剑宗十二峰掌教,善恶双剑的主人,凌华仙君,就问你们怕不怕?”花羡鱼扬起脖子,满脸骄傲。


    名号长就是好,报出来光字数上的气势,都足以唬到对手。


    谁料她一出口,那两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胖青年笑够了,对上花羡鱼疑惑的神情,才敛容解释说:“若你报的是别人的名号,我们姑且还能信上一分。可神剑宗哈哈哈哈哈……”


    胖青年捂着肚子笑道:“谁不知道神剑宗上下修无情剑道,十二峰上莫说女的,连只母蚊子都没有。那风临渊更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是他妻子?我还是他师祖呢!”


    瘦青年处理好手上的伤口,亦笑道:“小姑娘,别盼着那风临渊做你夫君了,今日在此,我们师兄弟两个都做你夫君,保证你快活好不好?”


    两人说够荤话,就要上手撕花羡鱼的衣裳。


    花羡鱼心内惊慌,面上镇定,依旧煞有介事地喊道:“风临渊!风临渊!你怎么还不来,你答应过我,要保护我的,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臭男人!”


    奈何二人不为所动。


    花羡鱼急得冒火,忽然记起一事:“我包裹里有风临渊的衣裳,你们拿出来,就知道我没骗人了。”


    那件男装花羡鱼穿着不合身,换回女装后,因料子好,她没舍得扔,夜宿在外头,盖上一盖,也能驱寒。


    两人色字当头,哪里听得进去,只当她在胡言乱语,诓骗他们的。他们都如饿狼扑食般扑过来,猝不及防撞上一堵坚实的墙壁,头破血流地摔倒在地。


    二人捂着满是血的额头,气急败坏地冲着屋外大声嚷嚷:“什么人敢坏大爷的好事!”


    潇潇雨声,不绝于耳。


    水珠从屋檐滚落,凝成一道巨大的雨帘,砸在坑坑洼洼的满是泥水的地面上。群山凝成厚重的墨绿色,浩瀚如烟的雨幕中,一道苍白色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手中并未撑伞,明明大雨如注,一身雪白的衣袍,不曾沾上半点水汽,反倒是眼角眉梢,在冰冷水汽的晕染下,堆出几分肃杀之意。


    他以门为框,以天地雨幕为背景,逆光而立,衣摆翩飞,好看得如同勾勒出来的一幅水墨丹青。


    时光好似被谁按下暂停键。


    周遭一切,都被雨声淹没,花羡鱼呆住,挂在眼角的泪珠,都忘记流了下来。


    “你、你是谁?”胖瘦青年如梦初醒,同时喝道。


    白衣男子斜睨他们一眼,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剑宗风临渊。”


    ——报名号的方式是和花羡鱼学的。


    风临渊这一笑,直叫胖瘦二人浑身血液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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