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付云是场及时雨。
"我就知道你在这。"付云跨步进门,看见付雨跟沈栖霜似乎在比瞪眼,看谁坚持得久。
他想都没想拉开付雨。
"别玩了,有消息说……"他看了沈栖霜一眼,拽着弟弟去了门外,两人在门边嘀嘀咕咕。
不听墙角乃是君子所为,沈栖霜自以为不是君子,他光明正大地听。
"消息过来晚了,幻山门前日封城在城中一一排查。听说昨日沧阳派的人已经下山了,兴许有他们师尊在。
消息给宗主发过去,一时半会收不到回复。我的意思是不如放了他们,大事化小。"
付云心焦,他没想到会这么速度,几乎是他们前脚带着人离开,后脚就封城了,以至于他当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早知两人这么麻烦,在听辛妄说起门派的时候就该赶他们走!
"哥,你等我处理一下,带着他一起。"付雨说着头也不回往屋里走,势要先将沈栖霜剖了,毕竟他东西都准备好了。
刚转身就被付云一把拽回来。
他说了这么多,付雨还不准备放人,他还要动手!也顾不得压低声音,付云目眦欲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带着火药桶走!你对他是真爱是吧,行,炸死你哥我,你俩亡命天涯。"
倾刻间,付云又悲从心起。他变脸极快,令人叹为观止。
"我真是命苦,爹娘不要,弟弟不管。我们此次任务都没完成,回去还不知会如何。"
他表现得好似一颗小白菜,还没长起来就要黄了。
这表情苦涩得付雨都受不了,他远远回头去看沈栖霜,那张脸才是真适合哭,委屈起来想必没人能拒绝。
——他舍不得。
“行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哥给你再找一个。”付云信誓旦旦。
在他恳求的目光下,付雨过了半晌才艰难点头,看那表情似乎从心口生生剜去一块。
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沈栖霜心里有了底,总算不用应付了,他起身想再睡一觉。
修仙者的睡觉,确切说不算睡觉,这是另一种修行。
沈栖霜正想起身,77一阵呼喊。
【来了来了,你带的药呢?快吃!】
要发病?
说来这病也奇怪,什么不足之症会这样,发病时丝毫预兆都没有。
若不是有77提醒……
一想到这是书里的内容,多么不合理的病沈栖霜也只能摇摇头接受。他在第一时间看向指间,却见戴着储物戒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你们拿了……"沈栖霜正要问门外的兄弟两,话没说完,寒气已经从骨头缝中钻出来,随着血液流动带向全身,只一瞬便冷得不像话。
他拽紧衣襟拉住外袍,身体在发颤,嘴唇发青说不出话来。
沈栖霜站起身往床上去,却不小心绊倒了椅子,连累自己也摔倒。此时身体已经冷得发僵,感觉不到疼痛。
好在屋外的两人听见动静,匆匆进屋。
"这是怎么了?"付云问。
沈栖霜没回话一张脸面无血色,他撑着胳膊想起身,付雨见此,二话不说抱着他上床。
刚挨着被子,他即刻将自己裹起来,模糊想着,这一定是最可笑的死法——他在艳阳天里被冻死。
"……我的戒指。"
一开口,连牙齿都在打颤。
听沈栖霜提起“戒指”,付云想起有一枚储物戒指放在外间,他转身去拿,生怕人现在出点什么事,那他可真是说不清。
床上,
沈栖霜缩在被子里,他缩着腿,手指攥着被子不放,半边脸也被盖住。
极度怕冷的样子。
付雨不由得向窗外看去——此时正入秋,温度降了,却不至于冷成这样。
他伸出手,想探探沈栖霜额间的温度。
“你干什么?”
辛妄刚进门,看见付雨的动作立刻喝止,随即几步上前,拉住付雨的手腕,不让他碰沈栖霜。
到手的木偶要跑了,付雨心情很差,被辛妄这么一抓心情更差,他没个好脸色直接甩开手,“他得了急病,我看看而已。再说,我要真想动手干什么,你也阻止不了。”
辛妄没回话只是冷漠盯着付雨,事实上,他方才得到了一个灵魂,不是老鬼吞噬他,是他控制了老鬼。
洞虚境界,能不能阻止也不是付雨说了算。
没等付雨再说什么,付云捏着储物戒跑过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类似敌对的状态,他似乎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直接问沈栖霜。
“诶诶,戒指来了,里面有你的药?”
沈栖霜闭着眼,理都没理睬一下,仅仅脑袋越发低进被子。
“我会照顾师兄,没事的话,两位还是先回房休息。”
辛妄从付云手中接过戒指,请他们出去。左右两人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付云拖着付雨出门。
人都走了,辛妄看着储物戒犯了难。
他忘了,这东西要主人自己打开,可是看沈栖霜这样子,沟通起来有点麻烦。
“师兄?”辛妄试探着问:“你可以找一下药吗?”
“冷……”沈栖霜喃喃道,隔着被子声音小得像幼猫,辛妄凑近了才能听见。
他不由放轻了声音,"你解开也行,我来找?"
"冷……好冷……"如同睡梦中的呓语。
辛妄知道他难受,却意外觉得有些乖巧,鬼使神差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沈栖霜的额头。
皮肤冰凉一片,只那一点也感觉到了。
辛妄匆忙收回手,却见沈栖霜跟着手指探出头,片刻又缩了回去,像是找什么没找到。
犹豫间,他又碰了下,被揪着手指一点点拖进被子里。
……
沈栖霜觉得他暖和,拉过来便贴在脸侧。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辛妄自小在他身边伺候,他知道沈栖霜发病时别说仆从,就算是陛下都不见。除了后来,师尊去了,沈栖霜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依赖。
"师兄……"辛妄还想叫。
"瓜娃子,你自己探灵力去看啊!"老鬼都看不下去出声了。
辛妄另一只手拿着戒指,他依言探进去——原来沈栖霜并未设禁,谁都可以从中取东西出来。
倏地,一个小瓷瓶凭空出现,直直掉在床铺上。
辛妄倒出药丸,以两指捏着喂给沈栖霜。嘴唇很柔软,辛妄想的却是,幸好他来之前把自己弄干净了。
药丸塞进沈栖霜口中顷刻便化,辛妄收回手不由得捻了一下方才被碰过的指尖。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待过了会儿,沈栖霜身上的寒气下去,拽着他的手不那么紧,辛妄才抽回自己的手。
他从被子里摸到沈栖霜那只没绑绷带的手,手掌刚离开被子时还有些不适应,往回缩了些,辛妄拉着手腕,将储物戒穿过指尖戴上去。
“你喜欢他?”老鬼的声音响起。
辛妄想也没想,“没有。”
虽然不像之前觉得沈栖霜哪哪都不好,只是他没喜欢过人,吃不准,这样子就算喜欢?
“别急着否认,”老鬼说:“你这样,叫做此地无银。”
"要不这样,我教你追他,你帮我报仇?你这师兄一看就不是个好骗的。"
"我没必要帮你什么,你这叫偷鸡不成……自找的。"辛妄不是不知道老鬼的打算——从他痛到吐血,身体不受控制的时候已经猜到大半。
好在他体质特殊,侥幸没事,也得到老鬼的力量。这样一来,更没必要承诺什么。只要他愿意付出代价,洞虚的实力他也可以有。
这话几乎让老鬼气疯,被一个小鬼困住不说,还拿他没办法,枉费这虚长的百余年岁。
"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你可以试试,我会带着你一起下去陪他。”辛妄不顾老鬼的叫喊,自顾自到床上坐下,他盘坐在空出来的另一侧,闭上眼静修。
"愚不可及!"老鬼狠狠骂一句便不说话了。
这一坐也不知过了多久,辛妄忽然被一脚踹下床。
踢他的除了沈栖霜不做他想。
可辛妄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他戳的那几下被发现了?猜不到缘由,辛妄也没有傻到主动交代的地步,万一不是他罪加一等。
于是无辜道:"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沈栖霜态度有些奇怪,像是要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蜷缩太久,血液流通不畅抽筋了——他就是想伸腿而已。
"倒是你,怎么在我床上?"沈栖霜想起往事,开始翻旧账,"我记得当初,不是连一个房间都不愿意吗?就为了这点事,还拿拜师威胁我。"
"我……"辛妄讷讷,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自己做的事。但是他提出自己住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两人的关系会到这地步。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走。"沈栖霜没纠缠,账都是慢慢算的,他不急。
坐起身时伸直腿,这个动作拉扯到小腿,以至于沈栖霜眉头皱紧小腿僵着,起身的动作不太自然。
这些小细节没有逃过辛妄的眼睛,他忽然懂了。
辛妄在沈栖霜身边蹲下,手指按上小腿肚,"好点了吗?"
沈栖霜"嗯"一声,倒是没想到辛妄有这么细心,果然是不在意和上心的区别。
这买卖不亏。沈栖霜心说。
“是师兄他们来了吗?”辛妄问。
现在能带他们离开的人选,除了师长他想不到别人。
“不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沈栖霜说:“我听到他们兄弟谈话,说要送我们走。”
“是吗……”辛妄有些失落,却并不明显——原来他所做的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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