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应川被人下了面子,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当着众人面是一副不与小姑娘计较的模样,回去两杯花酒下肚,想起这事又觉得如鲠在喉。
他前些日子,在萧澜月那碰了壁。
给她送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想约她赏花游园,也都被拒绝了。
他知道萧太傅定然是看不上他一个庶子的,唯一能娶到萧澜月的方法,就是两人情投意合,只要她非他不嫁,萧家也没办法。
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讨好她,为了她才装出学识渊博的样子,可她却对他愈发冷淡。
与其盯着萧澜月一个,还不如多瞧瞧其他女子,最好是能叫萧澜月后悔的。
恰好林湘珺便惹了他的眼,家世身份样貌样样都好,那小脸蛋光是瞧一眼都勾得人心痒痒。
最重要的是,瞧着不怎么聪慧的样子,居然看上了老五那个丑八怪,成天跟在他左右,这让沈应川更是妒火中烧。
再被底下人三两句话一激,瞬间觉得若是能娶到林湘珺,那可比萧澜月还要划算,便兀自打起她的主意来。
沈放听到林湘珺的名字,眼底闪过些许迟疑,却还是冷淡地道:“三哥为何要见她?”
“自然是想要多与她说说话,怎么,该不会你小子是喜欢上她了吧?”
喜欢?
沈放轻嗤了声,他怎么可能喜欢个病秧子。
他的眼前瞬间浮现出她的模样,那日她是真的气狠了,下唇咬得发白,用力地踩了他一脚。
还放出话说,再也不理他了,这种听着就像小孩过家家的话,能威胁到谁?
见沈放没吭声,沈应川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老五啊,我劝你还是照照镜子省省吧,她父亲是清远侯,外祖是镇国公,姨母是当今皇后,连太子都要喊她声妹妹。你便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要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也就是我,勉强能相与配。”
身后的杨意都替沈放捏了把汗,他之前虽然监视过沈放,知道他的处境,但不如这般直观感受。
尤其是今日还逝去了个他极为重要的人,他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杨意怕沈放会控制不住,若是此时出手教训了沈应川,泄露了秘密,就只能杀人灭口了。
杨意正在想,郡王府死了个庶子,该如何遮掩时,沈放什么也没做,淡淡地说了个好。
“三哥说的是。”
“我与你说是怕你坏了我是事,到时你好好在院中待着,哪都不许去。”
沈应川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等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杨意才松了口气,心中暗道沈放不愧是成大事之人,光是这忍耐性便越过大部分的人。
“此子对郎君不敬,您若想教训他,奴才有的是法子。”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又何须急于一时。”若只是想让他死,他又如何能活到现在,不过是时候未到,还要借这草包的手做些事情。
“那,此事您真的不管吗?”
杨意倒觉得这是个好事情,毕竟林湘珺是皇后太子那一派系的,若沈放真的对林湘珺有情,到时收拾皇后,难免会心慈手软。
女色总归会误事。
他想着沈放不清楚这些派系间的恩怨,便小声地为他解释。
“您还流落在外的消息,恐怕不止萧大人知道,那边也会有所察觉,他们拥护太子,定会对您下毒手。不如趁此机会挑起林家与郡王家的矛盾,咱们也好从中取利。”
可沈放却没有搭理他的话,只扫了他一眼,那眼中的寒意将杨意压得抬不起头。
杨意立即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沈放这是厌烦了,赶紧闭了嘴,他怎么忘了呢,不会叫的狗惯是会咬人。
他不敢再多说话,小心谨慎地跟着他身后。
等到沈放再停下步子,他才发现已经到了林湘珺的屋外。
“娘子,娘子!五郎君来了,说是要求见,您见是不见?”
林湘珺胆子小,被那梦吓得烧了一宿,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晌午,好不容易喝了药才退了热,这会心情平复了些,就听说沈放来了。
她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想起梦里他剜肉的模样,恨不得钻进被窝里。
而且方才他不是让人来传过消息了,说要约她明日去花园,既然是有过消息了,为何还要亲自来一趟,是怕她不去吗?
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般,“不见不见。”
春喜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林湘珺那可是眼巴巴地要去找沈放,沈放不见她就赖着不肯走。
好不容易沈放找上门了,她怎么又不肯见了?
但不管如何,总归是要听娘子的,春喜应了声就要出去拒客,没想到林湘珺又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
“等等,你就说我病了,不是我不想去见,我就是真的去不了。”
春喜笑着说好,要扶着她躺回去。
可她一躺下,就忍不住地想,她都已经得罪了沈放,若是不去见他,岂不是将他得罪的透透的了。
瞬间浑身一个哆嗦,赶紧喊住春喜:“不行,替我更衣,我要去见他。”
说着等不及地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好似有虎豹在背后追她一般。
沈放在花厅等着,茶水和点心很快就上来了,一看便是她的喜好,一两茶一两金的大红袍,宫内特制的点心。
包括这温暖如春的居室,她所在的地方便如梦中桃园,不论外头风吹雨淋,都与她无关。
这样的生活,可真叫人厌恶又腻烦。
不知等了多久,林湘珺才裹着厚厚的衣衫来了,不知是不是病了的缘故,她今日瞧着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整个人瞧着蔫蔫的,就连看他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那般水亮亮的。
“五哥哥,你怎么来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还带了些许…小心翼翼。
她总算是知道怕了。
沈放收回目光,心中本该是愉悦的,可这会却半分都笑不出来。
“有事。”
比起林湘珺不识好歹往他身上撞的模样,好似这会怯怯的样子更叫人讨厌。
他将手中的茶盏往案桌上一摆,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将本就草木皆兵的林湘珺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掉下去,紧紧抓着扶手,一双大眼睛四下乱看,就是不敢看沈放,仿佛他的面具上已经染满了鲜血。
“有,有什么事,五哥哥但说无妨,七娘定然样样都能做好。”
呜呜呜,只要不剜她肉,做什么都行。
沈放手指摩挲着茶盏,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听说你病了。”
林湘珺没想到他会关心自己,愣了愣,换做平时,她听见这个,早就雀跃地喊五哥哥了,今日却半点声响都没有。
沈放的手指划过青花的瓷面,不耐地抬眼朝她看去。
却见她的眼眶微微红肿着,卷翘的眼睫上正悬着豆大的泪珠,要落不落,蓦地目光一滞。
她便有这么怕他了?
他顿时连戏弄她的心情都没有了,无趣,真真是无趣,发白的手指松开站起了身:“明日我不会去。”
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剩下林湘珺还呆呆地坐着没反应过来,他生气了他又走了!
春喜见此小步上前,关切地道:“娘子怎么哭了?”
她诧异地啊了声,迷茫地揉了揉眼,她是很害怕没错,可昨夜哭得太多了,眼睛还干涩着呢,况且这罗刹在前,她吓都快吓死了,怎么还哭得出来。
“我没哭啊……”
说话间,屋瓦的裂缝中又有两滴雨水滴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了林湘珺的眼皮上。
林湘珺:……
-
沈放出了院子,脸色依旧很难看,不想还有不长眼的人拦下了他的去路。
来人身量高挑模样俊朗,开口倒算客气:“你是沈五郎吧,我们上回见过的,我姓宋行二名温期。”
沈放抬了抬眼皮,他记得这个人,这人的眼神不大好,喜欢那个小病秧子,每次看她的眼神都犹如黄鼠狼过街,泥泞不堪。
与这样的人说话,着实有些浪费时间。
他转身要走,宋温期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我听说七娘病了,你也是来探望七娘的吗?”
沈放眉宇间满是不耐,这人怎么连着喋喋不休的性子,都与那病秧子相似,两人倒是很相配。
“我之前便听说过你的事,七娘与你不同,她是个心地纯善之人,便是猫狗受了伤,她也会怜惜,为了她好你该离她远些。”
这次他终于停下了,抬了抬眼冷冷地笑了声:“与你何干?”
宋温期想起下人们说过,沈放曾经活活掐死过人,被他身上那股戾气一震,不受控地往后退了半步。
但想起林湘珺,还是叫他生生撑住了,“自然有关系,七娘身子不好……”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改了口,“我与七娘早已谈婚论嫁,待到交换庚帖我们便是未婚夫妻,她的事我自然要过问……”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再反应过来时,沈放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
“你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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