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端掉入深渊是什么感受?


    这就是许裴昭现在的感受。


    看她心无旁骛地忙碌着,他又无比唾弃自己。


    他们本就是互惠互利才成亲,可他心底的贪念日益渐起,企图要她把目光全放到他的身上。


    阴郁笼罩住许裴昭,他的心情淅沥沥开始下小雨。


    安乐摆好桌上三碗粥,回头看见他如丧考批的脸色不禁有些纳闷,他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这副表情?


    “你……感觉哪不舒服吗?怎么脸色怪怪的?”


    许裴昭回神,强颜欢笑道:“没,只是忽然想到书中一个句子,不禁沉思起来。”


    听他这般说,安乐不禁感慨:不愧是她看完整本小说依旧喜爱的纸片人,光这份勤奋便打败了大多数人。


    她无意识露出慈爱的目光,和蔼看着他,就差慈祥的摸着他的脑袋:“读书重要,但是吃饭更重要,吃饭时间就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吃完饭再去学习。”


    一口气梗在许裴昭的心里上不去下不来,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点像许母平日里看他的眼神。


    不可能,一定是他的错觉,安乐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等许母出来后,三口人乐滋滋吃饭。


    许母夹起一块饼,饶有兴趣的问安乐:“这是何物?”


    安乐也夹起一块饼,悉心讲解到:“这叫土豆丝饼,把时蔬切丝和土豆丝混合在一起,加入少许面粉和鸡蛋搅拌均匀煎成的饼,您尝尝?”


    “好。”


    许母点点头,把目光重新放到金黄色的饼身上。


    红红的胡萝卜丝和金黄色的土豆丝交织在一起,编织出一张完美的圆饼,绿色葱花点缀其中,宛如颗颗祖母绿宝石。


    这不像一张饼,更像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工艺品。让人不忍下嘴,怕破坏了这美到极致的作品。


    油炸过后的焦香自饼散开,口腔不停地在分泌唾液。


    揣着一丝愧疚之情,许母咬一口土豆丝饼,牙齿只不过是轻轻触碰到土豆丝,它像是珍贵的易碎琉璃,居然碎在了嘴里!


    “好生酥脆的饼!”


    许母阵阵称奇,并又咬了一口,神奇的口感再次在嘴里绽放开去,美妙得无与伦比。


    一顿饭吃完,收拾收拾安乐又准备去镇上。


    按照现在的营业额,她还得连续摆摊十几天才能凑够许裴昭一个季度的束脩。


    *


    自打安乐许诺今日会做新的盲盒食物,岑夫子便有些茶不思饭不想。


    别看小姑娘看似寻常,可那双手实在是巧。


    一夜辗转,好不容易熬到天方大亮。岑夫子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匆匆洗漱赶去安乐的烧烤摊。


    他到的时候安乐居然还没到,岑夫子吹胡子瞪眼,并在心里骂她懒丫头。


    守在空空荡荡的摊位上来回踱步,直到车轱辘碾压过碎石的声音响起,岑夫子闻声抬头,就见安乐护着小推车一侧,前进速度不急不慢,朝着这边过来。


    岑夫子停下脚步,冷着张连大喝:“懒丫头,还不快些过来,知道我等了多久了吗?拖拖拉拉,把我饿出问题了,我可要找你的麻烦。”


    早就远远瞧见岑夫子的安乐,听到他的话后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直都是固定时间开摊,这老头自己提前来就算了,还催促她速度搞快。


    安乐先拿出凳子让岑夫子坐坐,然后和许裴昭一起把要售卖的菜品摆出来,谁知岑夫子刚落座,他又催促道:“今天的盲盒是什么,搞快搞快,我从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可饿死我了。”


    正好安乐从推车里拿出口锅,她道:“您总得让我把摊给支起来吧?您在等等,一会儿就给您做好吃的。”


    “行吧。”


    岑夫子咂咂嘴,坐在旁边围观她像只花蝴蝶穿梭忙碌。


    等她准备好所有的事情之后,就见她点燃旁边的小炉子,把那口锅放在上面,旁边备上许久不曾见过的面条。


    “咦,今天的盲盒是煮小面?”


    虽然岑夫子也很想念小面的味道,但是从昨天一直期待到现在,她却只是煮碗小面给他,岑夫子说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感受。


    意料之外,却又没有任何的惊喜。


    但他又转念一想,别人能拿出来一样有特色的东西,便能在一方立足。安乐却在短短的时间里,拿出这么多不一样的东西,已经是她本事超强,他不应该要求太多才对。


    甩甩头,把杂念抛出脑海,可心中的失落感却没被他甩掉。


    安乐背对他看不见他脸色,听到他的问话,摇摇头道:“小面配方我已经卖给了陈大公子,我是断然不会食言,再出售小面。”


    她把时蔬和木耳下入锅中翻炒,同岑夫子介绍:“今天我做的是炒面,我相信夫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


    一听不是小面,岑夫子瞬间来了兴致。


    先前的厌厌一扫而空,他又再次陷入期待感里。


    一碗炒面炒好,安乐又舀了碗南瓜浓汤放到岑夫子的手边。


    岑夫子诧异看了她一眼,问:“这是……?”


    “这叫南瓜浓汤,炒面吃到后面会感到嘴里发干,难以下咽,届时配以南瓜浓汤,能够解渴。”


    “原来是这样。”岑夫子点头道,“这吃饭的学问高深莫测,我却如同稚子般,不知晓的东西甚多。”


    他夹起一筷子,深吸口气:“今日得益于姑娘讲解,老夫又是增长一番见识。”


    说完他便埋头开始大快朵颐。


    安乐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


    更甚者说,她就没把岑夫子当过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


    在她眼里,小老头颇爱满族口腹之欲,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的夫子那般严于律己。


    但他短短几句话让她忽然意识到,虽然平日里接触到的他固执、有小癖好,但他在对待未知而产生的求学思维,的确令人感到钦佩。


    难怪陈末这么想拜入他的门下。


    这样想着,她看岑夫子狼吞虎咽的动作都不免含笑。


    却见岑夫子抬起头,抹了把油光蹭亮的嘴,不给她好脸色:“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还私藏,你个小妮子,坏得很!”


    安乐:“……”


    毁灭吧!去他的令人钦佩!


    臭老头子,今天她就要跟他撕破脸皮,不是他死就是他亡!


    她脸色阴戚戚,握拳挽袖,看着就要去找岑夫子的麻烦。


    就在此时——


    “砰!”


    巨大的撞击声从背后响起,安乐下意识回过身。


    烧烤摊外,一群年轻男人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为首的那个手中拿着跟手腕粗的木棍,他见安乐看过去,手腕一转,木棍又甩到烧烤摊上,刺耳的撞击声再次响起。


    “你们想干什么。”


    许裴昭站到安乐身前,把她护在后面。


    他阴郁的视线落到为首的那个人身上,毫不畏惧地同他对上。


    那人看到许裴昭居然不怕他略感意外,他挑挑眉,流里流气地同身侧伙伴说:“啧瞧瞧,这不懂规矩的家伙居然问问想干什么。”


    他话落,挥着棍子又对着烧烤摊又一棍,颠得摆好的串散落一地。


    木棍抵在烤架上,那人对许裴昭和安乐扯开嘴角:“在我的地盘上摆摊却不来孝敬我,你们不懂事就别怪我带人来教你们规矩。”


    “荒谬至极!这是大周朝的领土,何来你的地盘之说!”


    许裴昭看着满地的串心疼不已,他们辛辛苦苦串这些菜,不是为了让这帮人随意糟践。


    然而那帮人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纷纷捂着肚子仰天大笑。


    一声声的笑声,似在奚落许裴昭的无知,更是在告诉他,他们藐视王法。


    安乐看了眼正好吃完面的岑夫子,蹲下身和他商量:“夫子已吃完面,若是有空帮我去报个官可好?”


    岑夫子目光越过她,落到许裴昭身上,他背脊骨挺得笔直,如松柏挡在前方。


    “你倒是嫁了个好夫婿,眼光不错。”


    “是吧?”安乐也赞同点头,“我也觉得我眼光不错。”


    一眼挑中全书人品最好的那个。


    岑夫子摸出几个铜板放到桌上,随即起身往外走。那帮混混把摊位口堵住,不愿让路。


    安乐道:“怎么,诸位不但要找我的麻烦,还要找我客人的麻烦?”


    她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幸灾乐祸地说:“请各位务必要加大力度得罪夫子,将来你们的亲朋好友去鹭安书院上学,夫子才有理由说服其他夫子不收学生呀。”


    顿时所有堵在摊口的混混脸色大变。


    老话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他们这群人要不是没有读书的天赋,谁不想去考个功名光宗耀祖?


    所有人看岑夫子的眼神都莫名带着点崇拜之意,甚至有人在为首之人的耳边说道:“老大,不能得罪书院的夫子呀,我娘才说下个月要送我弟去书院上学。”


    那人一口气堵在心口,看了看小弟们期盼的眼神,挥挥手让他们放人。


    得了他命令,小弟们逐个排开,无意排出条人形夹道,颇有欢送的味道。


    “啧啧啧。”


    安乐咂咂嘴,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经吓,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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