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还在对他温柔笑着的人突然变成这样。
程诺拎着兔子玩偶陡然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了两步，又迅速折回来，抓起搁在椅子上的那三张支票，夺门而出。
“段明昱在哪儿？”
林珠敷着面膜正要下楼，猝不及防被程诺冷沉如水的声音吓一跳，迟疑了一下才给他指了指方向：“在书房谈事。”
程诺径直朝着那边去了，林珠明显感觉他状态很不对劲，忙伸手拦住了要追过去的段星舟。
“咱先别去啦，他跟你哥有正事儿要谈。”
段星舟红通通的眼睛望着程诺消失的方向，揪着衣角不安地说：“诺诺生气了，我怕他不要我了。”
“不会，他可喜欢你了。走，姐姐给你热杯牛奶喝，喝完他就回来了。”林珠连哄带骗拽着他回房间了。
田助理正站在书桌边上跟段明昱汇报下周的行程，一抬头，却惊诧地发现他走神了，那双潋滟沉静的桃花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摆在书桌角落的一个很素净的蓝色餐盒。
他更奇怪了，他记得段明昱好像从来不在书房里用餐的。
“段总？”
段明昱眸光顿了顿，抬起脸对他轻笑：“不好意思，你继续。”
田助理跟他很多年了，所以相处起来也没那么严肃。
他推了推眼镜，调侃道：“段总一直盯着看，该不会是哪家姑娘送给你的吧？”
姑娘？段明昱失笑摇了摇头，正要说什么，书房掩住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
段明昱和田助理同时抬头，就看到程诺裹挟着满身的怒气与寒气冲了进来。
“程诺，你……”段明昱的话没说完，程诺扬手，三张支票狠狠地砸到了他脸上。
田助理大惊失色：“段总。”
段明昱表情有一瞬间凝滞，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砸脸。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动怒。
“怎么了？这样生气？”
他的眼神和语调是那样平和，可他越是平和，对程诺来说，越是火上浇油！这个人，就是用这样一幅温柔的面孔轻易地欺骗了他！
他双目猩红，直接摁了一下兔子玩偶，那段对话再次被播了一遍。
段明昱不动声色地听完，黑眸冷静地看着程诺。
“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你吧？”程诺冷冷看向田助理。这人刚才叫段总，被他听出来了，正是录音里向段明昱报告的那个人。
田助理神情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点头大方承认了：“是我，程先生。”
程诺漆黑的眸子里爆发出愤怒的火光，浑身都无法抑制地在发抖。
他恨声道：“所以，为了让我跟段星舟结婚，你们就故意使出这种诈骗的手段让我爸欠下巨债，让我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们是不是？？当真是好手段啊！”
他没办法不愤怒！
只要一想到前几天经历的事就感到无法正常呼吸，他爸被骗后仓惶逃离，到现在都不敢回家，亲戚得知钱拿不回来的绝望惊惶，没日没夜地守在他家门口，他妈无穷无尽的泪水，头发都白了大半，他束手无策，焦虑得整晚睡不着……原来他们所有的苦痛都在别人的算计中！
“程诺，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相比程诺的怒火翻腾，段明昱整个人镇静地可怕，他淡声道：“但是你可能因为这几句录音，对我产生了误会。”
程诺觉得自己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疾言厉色道：“误会？什么误会？难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爸被骗的事吗？还笃定说我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来找你们，现在又想否认了？？”
在听到那段录音后，他之前好多想不通的地方就都清晰了，难怪那天他打电话找段明昱，他就这么刚好地在c城，又这么刚好地在他家附近。
难怪开口借四百万，他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继而提出条件。
难怪他那晚从家里离开时孙祥还有些不忍心，转头又恐吓起他妈了，而他为了安抚他妈的情绪，也顾不上内心的挣扎，就把自己借到钱的消息告诉她了，断了自己的退路。
他就这样一步步走进了段明昱的陷阱里还不自知。
如果不是段星舟用这个玩偶娃娃无意间录到了这一段，那么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并且还对段家人感恩戴德！
就在刚刚，他还在想，结婚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段星舟才不辜负段家帮助他的恩情，可现实转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扇清醒！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是，我确实早就知道了，当时没有及时阻拦你父亲，的确是因为我存有私心，我向你道歉，不过——”段明昱话音一转：“诈骗是违法的事情，也是很严重的指控，程诺，你可以怪我，但是不能这样误解我。我有旁观，但没有参与其中。”
程诺握紧双拳，怒极反笑：“那可真是巧呢，刚好在你存私心的时候，我爸就被骗那么多钱？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呢？”
段明昱看着他，眼神充满包容：“你大可以让警方调查，看我跟那个诈骗犯有没有联系。”
“少假惺惺，你当然不会有联系！”程诺眼里流露出深深的痛恨。段明昱想要做什么一句话，一堆人帮他办事，怎么可能会留下什么把柄。
玩偶里的段录音也只有让他清醒的作用，并不能当作直接证据来指控段明昱。
可是他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就是因为他弟弟喜欢他，他们一家人要遭受这些磨难？！
程诺越想越觉得五内俱焚。
段明昱深邃的黑眸静静地注视他，轻轻叹息：“你现在对我有很深的误解，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了。”
“是，我对你有误解！”程诺猛然提高音量，怒道：“我对你最大的误解就是，我他妈以前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他发现自己真是被骗得好厉害，可能是第一面时太过印象深刻，一直以为段明昱就是一个芝兰玉树，光风霁月的贵公子，虽然身上有些距离感，但是对他从来都是眉眼含笑，温和有礼。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人前笑着，人后却暗中对他家人下黑手，将他全家都置于苦难中，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对你说都是一家人了，不要这么客气。
好一个心黑手狠的双面人！
万幸地是他现在已经认清了他这张虚假的面孔，也不会再相信他的任何诡辩之词！
程诺忽然就瞥见了桌角的那个蓝色餐盒。
此时看到它，无疑于又被提醒了一遍自己有多愚蠢，被人卖了居然还在眼巴巴的送东西感谢人家！
程诺气血翻涌，双眸发烫，猛地上前扬手一挥，餐盒飞出去，哐当一声砸落在地上。盖子脱落，里面的排骨全部泼了出来。
段明昱望着他怒红的眼睛，脸上神情不变，指尖却几不可察地抽动一下。
“段明昱。”程诺之前都是客客气气的叫段先生，这是他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刺骨。他喘着气，目光如同利刃般尖锐：“看我被你耍得团团转，还对你感激万分，你很得意是不是？是你以为自己做的坏事永远都不会被发现，永远都不会遭到报应吗？”
段明昱沉默片刻，言简意赅道：“程诺，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就满足你。”
“什么条件？”所以段明昱到了现在都还不放弃让他跟段星舟结婚，程诺讥嘲地笑出了声，引他入局用四百万，收买人心用八百万，上千万的钱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钱对他们段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如果他真地提出什么不可思议的条件，估计段明昱都会答应他。
只是可惜，他不会让他如愿。
“段明昱，你一个字一个字给我听好了。”在胸口冲撞多时的那股恶气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程诺目光逼视着他，语气极尽冷酷：“像段星舟这样什么都不懂又还招人烦傻子，就算你把整个景南集团都送给我，我也不会跟他结婚！！我嫌弃他，讨厌他，我看到他就膈应你听清楚了吗？？”
段明昱原本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有所松动，目光也变得冷厉。
“程诺，请你注意言辞！”
“注意个屁！老子爱怎么说怎么说。”程诺胸口重重起伏着，恶狠狠地道：“我烦他也烦你！你们姓段的以后有多远滚多远，别他妈再来恶心我！”说完冷着脸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旁边站着满脸懊恼的林珠，和扑簌簌不住流着眼泪的段星舟。
他满脸湿却的泪痕，嘴角抿成一个极其委屈的弧度，眼底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与惶然。
“诺诺，诺诺……”段星舟抽噎着想扯住他的衣角，可是手还没触碰到，就被程诺漠然地一把挥开。
“滚开。”程诺寒声道：“段星舟，别让我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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