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侣装   想你了

    【Chapter 18】——

    一场尴尬的误会, 梁守看起来没怎么当回事,不痛不痒道了几声歉,打哈哈似的, 最后端着酒杯跟其它人勾肩搭背走了。

    任姗面上青红交错, 林嘉出来调节气氛, 让她别把姓梁的醉侃放心上,又说这帮人无聊得紧, 自己也体会过拉郎配的低俗趣味, 常和男同事或者走得近的男设计师被凑成一对。

    说完转向旁边的小情侣,眼里浮笑:“怎么办?我喝酒了, 可能需要梨子开车送我回家。”

    知道多半是玩笑, 但许鹤同确实舍不得女友,于是清了清嗓子,厚脸皮问:“如果林总不介意,我可以当代驾。”

    林嘉看了看小情侣紧扣的手,笑着摇摇头:“许工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我哪会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她掏手机叫代驾,顺嘴问任姗:“任工住哪里,不如坐我车一起回?”

    “好, 那麻烦林总。”任姗答得很快。

    会所里人影渐散, 许鹤同婉拒下半场的邀约, 牵着女友出去等车。

    周绾梨打量他,条纹衬衫配西裤, 都市精英简装。

    脸部轮廓深刻些,瘦了。不是她在床上榨干的,是出差奔波给累的。

    看,成长期的公司老板, 离企业家这个级别还远着,也不过高级社畜而已。

    “你打车过来的?不是有司机吗?”周绾梨问。

    “司机和车都是我爸的,最近资金紧张养不起,就给退了。”

    周绾梨乜他,知道八成是又跟家里闹了矛盾,于是转口问:“那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明天?”

    手骨被捏了捏,替她提着托特包的男人矮下身,轻轻在她脸上挨一下:“太久不见,想你了。”

    久吗?撑死也就一周吧?周绾梨心想夸张,但到底没说煞风景的话,迎上去亲他。

    俩人站在街边,唇肉辗转。

    小别胜新婚,动作比话荤。

    到家时也就开个灯的功夫,心跳失序,脚也趔趄。

    来不及走去卧室,沙发一下子承受双份重量,周绾梨龟毛起来:“我这头发都是真的,你不许扯!”

    “没扯……”许鹤同声音都是碎的,连忙轻声哄她,说是怕她被脑后的鲨鱼夹硌疼。

    周绾梨昨天刚去了中医馆,身上还有淡淡的药香,勾着许鹤同像旧社会里不上进的富绅子弟,埋头疯狂吸鸦……片。

    衣摆被顶起的时候,周绾梨推开他的脑袋,叫停道:“等一下,我有东西要拿。”

    “什么?”许鹤同被迫后撤,眼瞳有发颤的光,上下睫都汗津津的。

    唇峰麻了,舌头也是木的,周绾梨踹他一脚:“你嘴里装吸盘了?去,把我包拿过来。”

    许鹤同抹干净嘴上蹭来的口红,听话照做。

    包包拿过来,周绾梨从里面掏出个盒子:“生日礼物,补你的。”上回就想送来着,结果吵一架没送成。

    透明的胶囊包装,里面有三条扎眼的男士平角内裤,分别是柠檬黄,芭比粉,以及青蕉绿。

    纯色,没有乱七八糟的印花。

    这份礼太富含意,许鹤同眼神复杂起来:“你天天背几条男士内裤上班?”

    这关注点也是够奇怪的,周绾梨发蛮:“别废话,喜欢就换上,不换就是你不满意!”

    许鹤同哑了两分钟,默默拿起一条荧光绿。皮带早没了,拉链也早就荡开,抄手脱掉就能换上身。

    研究好久的网图到了眼前,周绾梨从沙发上爬过去,嘴巴张成O型,啧啧地夸自己赏识过关,果然亮色能让物体在视觉上膨胀。

    她越凑越近,近到鼻尖快要戳上去,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癖好似的,又像还要玩什么变态的触诊。

    许鹤同直直站着,目光跌在她身上,陷入轻度挣扎。正当他作出决定,打算要堵上去时,周绾梨往后一坐:“走吧,去房间。”

    进了房间,不让开灯。

    不算黑的黑暗里头,衣料和关节响得不急不慢,周绾梨坐床沿,舔唇看着许鹤同:“情侣装。”

    什么情侣装呢?当然是布料最少的了。

    可是顶着两个夜光球,怎么看怎么诡异,许鹤同喉结几动,最后额头顶住她的肩,笑得一度进行不下去。

    周绾梨窝火,怀疑自己把创意搞成了疮痍,本以为是性感尤物,哪知道方案落地被当成搞笑的充气娃娃。

    她恼羞成怒,咬牙把他推开,往里面一滚,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自己玩儿蛋吧,别想了!”

    许鹤同不敢再笑,跪到床上抱住她剥搭扣的动作,片晌:“我爱你。”

    莫名其妙。

    发……情中的男人什么话说不出来,周绾梨不想听slogan,骂了句神经:“来事儿了,不干,你自给自足吧。”

    出于人道主义,她可以观看他DIY。不是有研究表明,雄性在DIY的时候被注视,会更加兴奋么?

    许鹤同不打算DIY,他穿着生日礼物在黑暗里滑稽地动:“还记得,我刚搬进你家里的时候么?”

    “你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讨厌我?”

    声音里的颗粒挲过耳轮,周绾梨压着脸,没吱声。

    怎么说呢,刚进大学的女孩子,看不惯人不需要太多理由。

    大少爷臭着脸来,上下环顾一圈,脸又黑了两度,多瞧不上她们家似的。

    到人家里跟读,搞得像屈尊体验,但说到底也是来寄居的,傲个卵哦。

    自打他来,关女士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再三管束。走路轻手轻脚,打电话不能扯嗓子笑,在客厅沙发倒挂金钩是禁止行为,连姨妈巾都不许她在客卫换!

    独生女,打小在4+2的宠溺里长大,周绾梨在家里散漫惯了,十八九岁还挂在周夫子身上让背,坐地毯能360度转圈,毛猴一样。

    可这些随性,都被这位黑面神的到来给摁住了。

    客厅看电视,音量不许高于十,如果是本来就闹腾的综艺,直接给压到五,默剧似的往她眼里杵。

    时间一长,周绾梨感觉自己到了寂静岭,或是陷入什么冰冷又诡异的规则怪谈。

    自由度一再收缩,周绾梨感觉自己的人权受到侵掠。

    那时候外婆还在,她嘤嘤哼哼准备找长辈诉苦,却在这之前从老人家嘴里听说,原来买青浦房子的时候借过许家的钱,还剩三分一没还上。

    得,少爷还是债主家来的,得供着。

    没办法了,周绾梨心道反抗无用,只能另找乐子,频繁地外出社交。

    有次跟同学出去玩,回来时已经凌晨两点,她楼道战战兢兢做心理建设,手才磕到门上,门就开了。

    开门的不是关女士也不是周夫子,是债主家的少爷,但少爷看也不看她,拧头就走。

    她一句谢谢堵在喉咙管里不上不下,瘪嘴装不在意,实际气得直掐手心。

    什么叫茅坑里的臭石头,大概就这损样!

    打那之后,关系更差。

    某天晚上下楼,见到阳台外有人猫着,趴玻璃上一看,是许少爷。

    许少爷背对着客厅,猫在一个角落里,手肘偶尔动一下,有红色的亮光时隐时没。

    她脑子里飞快联想,打赤脚钻出去,几步梭到背后:“抽烟呢!”

    少年被吓到,肩膀猛地一耸,手里抓着的袖珍电筒差点松脱。

    以为在干坏事,没想到是这么个玩意。她尴尬:“你怎么……跑外面来?”

    少爷嘴唇翕动了下:“这里安静。”

    除了电筒外,还有书和笔。

    电筒只有小小的一道光隙,打在纸面上只能照清两个字,而据他所说,这样字跟字之间就不会打成一团了。

    她探头,看到书上一笔一划都用力过度,像要把纸给戳破。

    听关女士说过,他的阅读障碍很严重,学习起来非常吃力,常常课上到半节,人已经满头大汗。

    而这一刻她撞破他背地用功,为了逼自己看书作题,咬着牙地找奇招,还要遮掩。

    不同于平时的臭脸寡言,那时的他木纳局促,一张脸由此可见地烧灼起来,明显难堪至极。

    不久之后发生找猫事件,他帮她按腿,手掌贴上来的时候臊得带腮连耳,连呼吸都不自然。

    会红脸的男人比钻石稀有,虽然那时候,他还只是个高中生。

    那年头鬼屋密室兴起,她总拉着江露去,尤其喜欢玩午夜场。乌漆麻黑里听江露死命尖叫,而她则跟NPC猜拳,或者挎着胳膊跳舞,像参加篝火晚会。

    她玩得疯,但关女士很少饶过她的流连忘返,于是只能想别的招数。

    周夫子跟关女士一个屋,找不得,想来想去除了猫,也就许少爷了。

    她不想跟许少爷说话,加微信大概率也会被忽视,好在发现他爱撸猫,于是在half的衣服袋子里写纸条,告诉他自己今天出去玩,大概多少点回来,问他能不能帮忙开下门。

    等half从楼下联谊回来,纸条还在。

    虽然上头连个1都没有留,但那天晚上,她守着点给她开门了。

    至此关系缓和,给他带点吃的以谢大恩,他也沉默地收了。

    有家场子里的NPC长得很帅,痞里痞气满身顽性,是学广告的文科生,跑密室干活纯粹找灵感。

    去多两回,跟她们成了朋友。

    她自恋过,以为NPC哥哥喜欢自己,后来发现人家看上的是江露,常戴血糊刺啦的面具去吓小姑娘,下班还跟她们一起玩。

    为了追江露,NPC哥哥主动送她们回家,先是到她楼下,再有一段路和江露慢慢走。

    那晚她回家,还是他开的门,和每回一样不看她,转头就要走。

    她包包里揣着两罐红乌苏,伸手拽他:“喂,要不要喝酒?”

    示好的动作,明明俩人最近关系转温,可他肩膀一拧,绕过猫就走了。

    没头没脑,又开始摆臭架子。

    她烦他阴晴不定,强迫half也不许去喵他,跟着一起疏远。只等他考完高考,打她们家离开。

    可某天half把个绘本拖上楼,翻开一看,黑色马克笔条条线线,一页页都画的是她。

    据此,她怀疑许少爷是个玩暗恋的骚包,但因为NPC哥哥的事,她还是把自恋症掖了又掖,哪怕他不去留学,甚至报考她所在的学校,以及拒绝回他自己家过暑假,她都能把疑点一个个推翻。

    机会来得突然,也许并不算机会,只是她一时没憋住。

    学生摆谢师宴,关女士和周夫子去吃席,留他们俩在家吃饭,餐桌上她没憋住,直接问他是不是喜欢她……

    后来确定关系,俩人瞒着家长去楼下约会,她问他有没有跟女孩儿打过啵,问完也不等回答,直接磕了上去。

    那时候接吻没经验,但她看过片,知道得破嘴吸舌,只是换气有障碍,弄得他跟猫一样嘤了两声。

    她退开,再看他两眼濛濛,看起来像哭过。

    她逗他:“我吻技可是被夸过的,哪有这么烂,还会把你亲哭?”

    “……”

    再后来天送良机,他去学校报名,她作为学姐被指名代理。

    小学弟高又帅,一路被搭讪,被要微信,她气成椰子球,回家的时候走路像要飞。

    他遵守不公开的约定,不敢跟她离太近,闷声跟在后头走。

    开学季,地铁上人挤人。他替后上的乘客提行李,转身看她差点连吊环都拉不到,再顾不得那么多,长臂一伸,把她扯到怀里。

    刚上大学的少年郎,汗都是香的。

    抱着抱着,抱出想法来了。

    第一次开房啊,递身份证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浑身僵硬,眼睛不知道该放哪里。

    她讨厌被尴尬左右,窗帘一拉就坐他腿上去了。

    受了撕扯,他气都是浊的。

    犯戒,自然而然。

    做完后她腿都软了,钻进被子里问他:“你包P割过吗?”

    “……”

    回忆终止。

    几年后的许总下巴搁她肩头,苦笑叹气:“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当你男朋友。”

    这话什么意思?周绾梨毛了:“反正没想过是你!”

    许鹤同啄她的脸:“可但我到底成你男朋友了,两回。”

    这有什么好强调的?周绾梨切一声:“你那时候也太装了,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每回都故意摆脸子?”

    第19章 婚房   认女婿

    【Chapter 19】——

    一见钟情吗?

    许鹤同想了想:“我第一回 见你的时候, 你把我暑假作业给烧了。”

    “……”学前班的事,也记太清了。

    周绾梨觉得他身份证应该写错了出生日期,绝对把十月记成九月了, 不然怎么跟天蝎座这么匹配?死记仇。

    “第二回 , 把我头发给点了。”许鹤同继续。

    “……你这是跟我算帐呢?”周绾梨被惹得扭头。

    “我跟我妈告状, 我妈还笑我,让我长大以后谈女朋友就找你这样的。”许鹤同笑笑:“说我总不作声, 就该找个能让我出动静的, 哪怕是哭两嗓子也好。”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捏造的话,但提起早已不在人世的长辈, 周绾梨还是软化下来。

    她转身在黑暗里找他嘴巴, 安抚性地亲两口:“阿姨眼光好,提前给你指点到位。”

    许鹤同托住她的腰,跟她慢慢吞吞吻了一阵:“感谢我妈,让我去到周家。”

    这也太上升了,周绾梨在被子里拱着,心里骂他浮夸。不过虽然寄住她家的逻辑有些沉重,但确实有赖于长辈的相交,她才得了那样有意思的初恋。

    犬系男友, 甘心当感情里的二等公民, 自愿进行精神阉割, 双手捧上话语权,唯女友是从。

    再说详细一点, 就是男德被植入DNA,五感的雷达只为女友而动。用湿漉漉的眼和一撩就硬的器官,加上动听的忠诚绑架伴侣,让伴侣挪不开脚。

    那时候的许鹤同, 在她面前就是个点头娃娃,连生闷气的时候都很少。偶尔抿个嘴,被她一亲就开。

    现在呢?

    被子早到床尾了,周绾梨勾起显眼的礼物边边,嘴里担心:“裤子没洗过,会不会尿路感染什么的?”

    许鹤同抓住机会:“那周医生帮我看看?”

    周绾梨捏他的嘴,不许他乱给自己安职业,但身体还是支着卧过去。伸手拉开床头柜,整整一抽屉的装备。

    那晚,周绾梨没回家。

    转天午休,关女士打了个电话来,说在超市碰见唐又莲,得了唐又莲热心送的月饼。

    关女士说话向来有条理,这回少见地含糊起来。

    捋捋大概是这么两桩事,一是唐又莲有个亲戚孩子转去周夫子班里,想让周夫子多多关照。第二,则是唐又莲向关女士打听许鹤同家里的事。

    周绾梨听得好笑,单纯为了关女士那不自然还硬装自然的口吻。

    晚上回家,坐的江露车。

    车子穿梭在楼宇森林间,俩人聊了一路不带停的。

    江露温习到剖腹产的视频,切八层,后面还跟着推了个动态,是不止挤恶露的产后笔记,新妈妈笔力极好,写得让人感同身受。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但自从做决定要孩子以后,江露以为自己真做好了心理准备,哪知道看完这些,她浑身没力气,甚至做梦梦见自己被人斩成两半,躺手术台上没人管。

    这么连惊带吓,最终还是决定不生。

    费三当然怎么都随她,但婆婆不肯,听说小儿媳妇要拉着儿子搞丁克,开始电话信息地轰炸过来,半强迫半指责,还让她去京市,说是约了什么妇科圣手给她开药。

    婆婆自恃皇城脚下的,虽然没提什么通天纹,但倨傲埋在骨子里,免不得有颐指气使的味道。可惜江露这个儿媳妇也不是能受气的主,呛回去直言不生,有本事让她儿子离婚。

    费三最近忙店子装修和开业筹备的事,这阵不在虹城,隔着电话哄不拎清,江露也不耐烦听他叭叭,转身找周绾梨这个好闺蜜来了。

    一进门见了长辈,江露习惯性为她遮掩:“梨子昨晚在我家里睡,我今天就来缠她了,叔叔阿姨别嫌我闹腾。”

    说完去楼上,见周绾梨在憋笑:“你当我爸妈真就什么都不晓得?”

    “嗯?”江露往楼下的方向看了看:“你是说……叔叔阿姨知道你跟许的事?”

    “应该早有无数个瞬间是猜到了的,但是没明说。”周绾梨伸手进去掏内衣:“你猜当年,我们为什么不公开?”

    虽然大学后许鹤同住宿舍,但周末和假期一般都是回周家,年节什么的也在周家过。如果揭穿他们在谈恋爱,尴尬倒还其次,许鹤同是肯定得搬出他们家的。

    “我爸提过一回,很委婉,但我听出来了。”周绾梨悄悄笑。

    江露嘶一声:“提什么?叔叔让你们做好措施,别闹出人命来?”

    这么着,顺势拐到十八禁话题。

    多少年的朋友了,番和片资源都分享过,更别说聊几句性……生……活。

    许总是周绾梨开发的,技术也是俩人一起摸索,或者一起看片学的。默契不消多说,要解锁新玩法也分分钟就能领悟的事。

    他说喜欢她的背,却钟爱正面进攻,抓着她的肩,埋下头来暗暗使劲。

    昨晚是一两场不够,还进过加时赛。到最后她头皮都麻了,亲自帮他把东西褪下来甩了甩:“这都快稀成椰汁,别砸了。”

    在别人的感情上,旁边者总是不缺热心,且总有唏嘘的。

    “你俩当年要没分,指定婚房都住上了。”江露坐在飘窗上,遗憾得不行。

    周绾梨把面膜的精华液抹到脖子上,问她:“你要看吗?”

    “什么?”

    “婚房。”

    电脑打开,进邮箱找到几年前的邮件,打开压缩包,看到几张图纸。

    平面图,以及效果图。

    平面图是两居室,效果图更直观些,入目就是明亮敞阔的衣帽间,客厅L型粉色沙发,上面摆着同色调的抱枕,地上铺了大块的羊绒地毯,也是女孩子喜欢的颜色。

    走廊避阳的角落里,有一张委委屈屈的办公桌,勉强能看出是给男人用的书房。

    次卧是儿童房,不太幼的卡通元素。主卧有个大飘窗,跟她们现在坐的这个差不多大,连窗帘也是相似的风格。墙上有个模糊的大相框,床头甚至有个很刻意的囍字。

    不消多说,是许鹤同当年设计的婚房。

    江露揭下面膜:“就你俩这感情,这干柴烈火的程度,这么深的纠葛,任姗脑子怕不是被电钻打过,瞎作个什么劲?还有她妈也怪搞笑的,居然跟关阿姨打听许的家里?想干嘛啊小老太太?认错女婿了吧?”

    周绾梨跟着笑了笑,长辈叫去客厅吃水果,没再继续了。

    八卦是人类的□□乐,周绾梨跟许鹤同的恋情无疑是最近的焦点之一,虽然俩人不算什么很有名的组合,但认识的人都少不了会问上一嘴。

    这天游丹打工地回来,给周绾梨带了网红店的提篮蛋糕和咖啡,顺便提起这件事。

    除了打趣俩人的“地下恋”之外,也提到了任姗。

    据游丹所说,私下里不少传言,说是许鹤同跟任姗确实谈过,起码是有暧昧的,但她这个初恋女友一回来,就把人家给搅和了。

    创业艰难,但任姗始终跟随着不离不弃,年轻的单身男女这么伴了好几年,日久生情是再自然不过的。更何况任处处都体现对许的关心,甚至女友作派。

    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虽然没人像梁守那样把话说直接,但夸赞郎才女貌是常有的事。

    最重要的是,任姗虽然每每笑着不接话,却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坐实了么?

    聊着聊着,游丹还提起一件亲眼所见的事,说是许鹤同有回喝多了去隔壁房间醒酒,没多久任姗就端着解酒的东西跟了过去。

    “要说任工对你男朋友没想法,我是打死不信的,你最好防着点。”游丹好心提醒。

    在她充满期待的注视下,周绾梨洒然一笑,说出句很恋爱脑的话:“我的男人,我信他。”

    女主角都这么表示了,场外观众也不好再追着说,否则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嫌疑。

    游丹喝口咖啡,椅子一转看到工装总监走过,悄声说了句:“这位总估计在烦,该怎么让晨晨接受和解,把那案子给销掉。”

    铲子落到蛋糕上,周绾梨脑子空了下:“为什么要接受和解?”

    “还能为什么,为了公司名声呗。”

    游丹这话才落进耳朵,周绾梨的钉钉来了消息,HR找她。

    起身去到会议室,在那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周绾梨听了场荒唐的谈话。

    因为朱晨晨的事,LP在行业内的名声受损,有些工装公司跟LP合作,产生了一些不好说出口的顾虑。

    再有,就是之前也有过类似的“误会”,但那位同事选择配合公司,最终息事宁人。

    而公司的意思,是希望朱晨晨考虑考虑LP的品牌形象,而作为跟朱晨晨私下交好的同事,周绾梨也被公司赋予厚望,希望她能劝说朱晨晨得过且过,别不依不饶。

    弄清这场谈话的目的,周绾梨重重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好扯。

    比起女员工要伸张的正义,公司在合作伙伴眼里的形象更重要。

    这太他妈魔幻了。

    HR也很无奈,但人在职场,多数时候只有执行的能力。

    结束那场谈话后,半小时周绾梨都有点缓不过劲来,这节骨眼上正好看到许鹤同发来信息,忽然就很想见他。

    说到底这也是周绾梨的第二份工作,虽然不算初入职场,也不至于消化不了,但倾诉欲跑出来疯狂作祟,让她想跟他分摊这份令人失语的愤慨。

    请两小时假,周绾梨提前开溜,去了屹川。

    秋阳正好,把一栋商墅照得亮堂堂的,像镶了银边的玻璃樽。

    周绾梨拍了拍屹川的logo,给许鹤同编辑信息:「在你们楼下,方便进去吗?」

    「等我,马上来!」

    几分钟,许鹤同出现在一楼的迎宾走廊:“怎么突然来了?”

    “不能来吗,那我走了?”周绾梨袅袅撇他一眼,作势要离开。

    许鹤同无奈地拉住她,明知是被调戏却还是认真回答:“怎么不能来,你住这里都行。”

    周绾梨眼里有了明显笑意,跟他十指相扣,一幅温温软软的女友形象。

    这么着出现,肯定要受到关注的。

    周绾梨挂上礼貌的微笑,回应每一股注视。走到二楼时,遇见正要去茶水间的任姗。

    见到她的那刻,任姗嘴角笑容落下,很快又勉强提起:“梨子。”

    周绾梨也跟她打招呼,同时敏锐地察觉到,办公室不少人的视线都微妙起来。

    想来在群众视角,是看到个三角恋的修罗现场。

    闲聊两句,看到任姗提着的杯子外壁挂着一圈唇印,周绾梨松开许鹤同的手,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豆沙色的丝绒外壁,圆管纪梵希。

    迎着任姗绷住的面色,她伸手递过去:“唇岫确实比较沾杯,还是这支口红比较好用。”

    第20章 老板娘   不情愿

    【Chapter 20】——

    周绾梨被牵到三楼, 进了许鹤同办公室。

    上回来是小助理兼前任,这回,是跟他复合的初恋女友。

    进去不久, 叫的下午茶也送到了。

    许鹤同拿手机给她看:“都在谢谢你。”

    周绾梨看见了, 一条条绿框冒出来, 在夸她漂亮,还有人直接喊她老板娘。

    “不得了, 连天仙都出来了, 夸得我好脸红,我是不是得发个大红包才行?”周绾梨捧住脸, 装出害羞样子。

    “发, 支付密码六个一。”见她只说不做,许鹤同接过手机,一口气点出十个红包,炸得大群响个不停,隔着堵墙都能听到外面有多热闹。

    “财大气粗啊许总!”周绾梨拖着他的手左右晃动,笑得鼻梢都起了皱。

    腻歪一会儿,又想起来的目的,把朱晨晨的事给说了。

    看女友边说边气, 许鹤同拧开瓶盖递水给她:“LP名气不低, 没想到公关意识弱成这样。”

    “?怎么说?”

    落日投到她脸上, 许鹤同把窗帘调低一些:“就算只出于道义,女员工遇到这种事, 公司也应该积极帮她打这场官司才对。全额承担法律费用,满薪事假领导安抚,一样不该少,这样也能提升公司其它员工的稳定性和归属感。”

    说完摸摸周绾梨的脸:“看, 听到这样的意思传达,你就对公司失望了吧?”

    周绾梨点头,她哪止失望。

    许鹤同继续说:“维护的态度摆出去,不管结果怎么样,对企业是很好的宣传时机。比如现在正做校招,雇主品牌可以借这个强化,包括社招的口碑也会好一些。”

    “其次,这桩案子开庭绝对会引起热度,道德上占优势的一定是LP,到时候社会关注上来了,家装这边C端的业主肯定会有选购偏向,还有大甲方的项目,都有一定程度会优先选择LP。”

    长篇大论完,许鹤同敲了敲桌沿:“不过……嫌女同事不识大体闹这么凶,想影响她息事宁人。我猜,你们工装总的建议起了大作用。”

    “嗯?”周绾梨伸手扒拉他:“这又怎么说?”

    “有没有可能,他心虚?”

    “你是说,朱晨晨被那龟儿子带走,跟他有关?”

    许鹤同咳了一声,点到为止。

    他不敢说太绝对,既是谨慎,也是不想让女友觉得这行的人都脏心烂肺,毕竟圈子里埋头做事的才是多数。

    “你好厉害,好会分析!”周绾梨捧场十分,做作地对许总星星眼。

    许鹤同享受女友崇拜,对这份夸耀欣然受之,像灌了一嘴蜜:“律师那边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

    周绾梨说不用:“有人给介绍了,挺靠谱一位律师,以前还代理过女性被职场性骚扰的案子,经验丰富。”

    指间顿住,许鹤同装顺嘴问:“费三介绍的?”

    “雷珲,他那个发小。”周绾梨喝完水,把瓶子递过去,背往后靠:“你怎么弄这么把椅子?”

    许鹤同接过水瓶,收拾好思绪:“这椅子怎么了?”

    周绾梨两臂摊开,腰部用力,带着前后攘动几下:“像不像情趣椅?”

    她不说,他是真没往那方面想过。

    许鹤同噎了几秒,耳朵尖有不自然的红:“你想得真多。”

    “延安西路那家主题酒店,咱们不是试过这种椅子?”周绾梨提醒他。

    旧年记忆像强盗入侵,许鹤同嗓子发痒,又咳了两下。

    “感冒了?”周绾梨下了椅子,摸他桌上的小柴胡:“怪不得你喝这个。”

    “昨天吹风了,喝着预防的。”

    “那不能碰了,今晚我给你服务。”周绾梨活动手腕,像个飞行惯犯。臭男人不臭,有点刺激的腥,东西像剥了皮的西梅,外壁筋纹脉络交错,手感不算差。

    许鹤同被挑出反应,垂头一句:“应该……不至于传染。”

    女友来探,班肯定得提前下。

    小情侣在一众起哄的声音里离开公司,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买菜。

    经过日用品区域时,许鹤同的视线在牙刷和毛巾上流连两秒,手肘才动了动,被眼里只有西瓜的周绾梨径直拉走了。

    回去洗菜做饭,周绾梨把独居在家的江露也叫上,一起在许鹤同家里吃了顿晚饭。

    江露吃完就走,没有多逗留,临走前暧昧地比了寒国男人最反感的手势:“有需要我对口风的,无条件配合。”

    送走江露,许鹤同收拾碗碟,打扫卫生。

    抹布盖上桌面,听见周绾梨问:“东西呢?怎么找不见了?”

    “什么?”许鹤同问时抬头,见周绾梨半挂在墙边,摆了个妖娆的姿势:“你好好想想?”

    心一下跑到云端,许鹤同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右边衣柜,最后一格抽屉。”

    “洗了吗?”

    “洗了。”

    “手洗机洗?”

    “……手洗的。”

    对话来回两趟,许鹤同心思跑偏,差点把洗干净的抹布摊到刀架子上。

    浴室里刺刺地响,是淋浴头发出的声音。

    按她的习惯,淋浴应该很快……吧。

    然而浴室里那个故意折磨人一样,不仅洗了好久,出来时还套着他的浴袍。

    浴袍衣领子拢得严实,腰带也系得紧,最重要的是,她洗头了。

    许鹤同摇摇头,认命地找来吹风机给女友吹头发。

    吹风机造出的动静里,许鹤同站在后面,周绾梨一只脚垫在屁股下坐着,等头发半干的时候她膝盖后伸,脚尖不老实起来,直接去找目标了。

    许鹤同往后退一步,躲开她的夹弄:“别乱来,等下头发绞进去了。”

    周绾梨直接抢过吹风机关掉,摸出发箍戴上,脸藏在半边蕾丝面罩后,声音犯嗲:“小学弟,来跟学姐大战八百回合呀~”

    说话间,袍子的腰带松开。

    ……

    过后躺了好久,周绾梨才找回点力气。

    她留恋床尾,刚才没让许鹤同把她搬回去,这时候抬起头,看许鹤同靠在床头,下半身埋在被子里,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迭动。

    他巴掌反扣在床垫边缘,摸了根烟往嘴里送。深闷一口,好看得好命。

    虽然知道他会抽烟了,但事后烟,这是头回在她跟前抽。

    她爬过去,被他下意识捞住,手指搓搓她的肩:“冷吗?”

    周绾梨摇头:“我来一口?”

    许鹤同探手把烟掐灭,嗓子像劈了一样:“对身体不好,别碰这个。”

    “哦。”

    在余韵里厮磨了会儿,许鹤同的拇指捻着女友腰窝,矮下身子亲她一下:“在我车上捡到口红,怎么不跟我说?”

    原本贴合在一起的唇肉立马分开,周绾梨错开嘴:“怎么?我让任姗难堪,你不好受了?”

    “我为什么要不好受?”许鹤同皱眉。

    “除了在乎,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几句话,瞬间浇烂维持的缠绵壳子。

    手臂被推开,许鹤同注视着周绾梨:“我能问你一句话吗?”

    “当然。”

    “你到底……因为什么跟我复合?”

    话里有话,就差跟上具体猜测了。周绾梨别了别头发:“你觉得呢?可能是为了以女友的名义,合规睡你?”

    见许鹤同唇线抿直,她扯出笑:“也可能是为了打脸任姗,为了向她证明就算她跟你朝夕相处,你也不会跟她在一起,反而我勾勾手指你就过来了,所以我就是拿你当工具人恶心她。这个回答满意吗?”

    甜蜜阈值下调,而敏感势必带来尖锐,心里但凡起了一点风帆,嘴皮子照单全收,怎么酸刻怎么表达。

    末了,周绾梨又冷笑着跟上一句:“我这把回头草,你吃得很不情愿吧?”

    许鹤同咬住后槽牙:“为什么这样,你说话真的很难听。”

    “难听吗?我以为你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毕竟咱们复合,本来就奔着分手去的。”

    脸赤着,身子也赤着,俩人光溜溜地坐在黑暗里吵架,就像四年前。

    周绾梨这回撤得很迅速,动作快到许鹤同拉都拉不住。

    电梯键揿下,周绾梨冷腔冷调:“不要跟着我,否则我会说更难听的话。”

    “什么更难听的话?”许鹤同往前走,到底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

    电梯上来了,周绾梨挡在口前,侧头看他:“你真想听吗?”

    她藏着话,暗示却不能更直白。

    梯门关上,许鹤同双脚像被锁住。

    嗓子眼痒得让人烦躁,扁桃体像绑了个铅球,拖着一身困意,他更感无力。

    深夜不欢而散,这回,并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怄气。

    不交心的恩爱纯度太低,脆弱得像摆好的多米诺骨牌,只要有风经过,多半祸不单行。

    第21章 想娶她   谈谈

    【Chapter 21】——

    天气转凉, 周绾梨也与许鹤同进入冷战。期间许鹤同出差一周有余,冷战线也就拉长了些。

    等回到虹市,就收到了任姗的离职申请。

    到底是一起走过来的工作伙伴, 许鹤同找了季鹏, 三个人在茶室小聊。

    过程整体是平和的, 有场面话,也没少感慨初创的辛苦和波折。

    离职原因没必要深入去追究, 同样的, 哪怕季鹏中途去洗手间,独处的时候, 任姗也没有提起过别的。

    有些话不再问出口, 是她死守的尊严。

    只是听出许鹤同有鼻音,临离开前任姗还是没能捺住,开口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许鹤同清了清嗓子:“没事,晚点去挂水。”

    聊完下三楼,季鹏跟着去了任姗办公室。

    椅子里一栽,任姗问季鹏:“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搞笑,很瞧不起我?”

    别人眼里,她大概就是个脸谱化的女二。性格真空, 人设愚蠢又恶毒, 热衷于在男女主之间搞事, 整天活在臆想里。

    争取自己的爱情,追求真心喜欢的男人, 却显得像公式化的跳梁小丑,只配唾沫。

    季鹏不是傻子。

    谁都可以自嘲,但你要真跟着人家的话往后说,大概率是会得罪人的。

    他摇摇头, 岔开话题问:“你去木守?”

    任姗不瞒他:“有考虑。”

    “你不觉得梁守做事说话,多少有点刻意吗?”

    “或许吧,但他也确实推了我一把,让我面对现实。”任姗垂下眼睛,嘴角有苦笑的涡。

    季鹏手里把玩马克笔,叨咕着问:“你有没有想过,别的不管,以后专心屹川的工作,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在季鹏看来,行业内论资历,任姗不尴不尬。如果去到其它团队,比起优势,恐怕先露出来的是局限。

    如果单干,手里握有的客户又能吃多久?够养团队吗?风险只会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而梁守那种人的欣赏,本身就是件值得警惕的事情,没有多少当真的必要。

    公司在上行阶段离开,她的损失是估量得到的。

    所以起码未来两年内,继续留在屹川发展,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情情爱爱那都是务虚。只要不触及自身利益,为了私事而离开,这种行为很没有必要。

    苦口婆心劝考虑,各种挽留加分析,任姗指尖绕着皮尺子,跟他开玩笑道:“这么不想我走,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季鹏稍有尴尬,但摸摸鼻子,很快打诨过去了。

    一起奋斗过,对异性间的欣赏是有概率会出现的。

    这几年来,他确实对任姗生过那份心思,但一来任姗全心扑在许鹤同身上,二来嘛……他已经碰到了更合适的,彼此都看对眼的姑娘。

    感情上面男人总是更现实些,不会在一颗树上吊死。痴心这事太不经济,眼见没戏,抽身也及时得多。

    工作上同样,劝说无果,也就不再多嘴了。

    从任姗办公室出来,季鹏碰见握着车钥匙的许鹤同。

    他看眼腕表:“去接女朋友?”

    “医院挂水。”

    “一个人?”

    许鹤同不耐烦了:“你要陪我?”

    “轮得着我吗?你不是有女朋友?”季鹏嘴咧开,目光绕着他走一圈:“不会吧,多少天前还在撒狗粮,就闹别扭了?”

    这回是真没耐心了,许鹤同迈腿下楼,头也不回。

    比起发红包那天的新郎倌样,今天丧眉搭眼,影子都像被拖着。

    难得不忙,季鹏揣兜站了会儿,对着许鹤同的背影犯起琢磨,突然想起一堂事来。

    有回饭局喝猛了,他跑隔壁包厢醒酒去。

    包厢里有硕大的圆型餐桌,他晕乎乎躺椅子上摊尸,整个被桌布挡住,导致后进来的人没发觉。

    自己同事的声音不难分辨,他听出一前一后分别是许鹤同跟任姗。

    人爬不起来,只能勉强睁睁眼。耳朵嗡鸣的时候,任姗开口说的什么他没太听清,但看到男人影子在墙上抻高,应该是许鹤同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们只能当同事。”

    “你还是忘不掉她?”任姗这句,他倒是听清了。

    许鹤同走路画龙,人也有些大舌头:“我想娶她的,我以为能和她结婚的……忘掉她,怎么可能……”

    现在看来,是衣不如旧,但旧可不好穿呐。

    孤零零在医院挂完水,许鹤同驱车去了LP楼下,却从林嘉嘴里听说周绾梨跟出去做简报,不在公司。

    大太阳照着,身上有些发冷,许鹤同一个喷嚏埋在肘弯,旁边经过的老人家如临大敌,赶忙带着孙子避开了些。

    当晚近十点,周绾梨回到家里小区楼下。

    推门下车,雷珲在主驾位探头出来:“放心吧周妹妹,丁大状就差拍胸脯了,一准把那孙子给送进去!”

    “谢啦。”

    “别见外,你不也帮我忙呢嘛。早点睡吧,后天见!”

    道完别,朱晨晨的信息也过来了。

    「梨啊,我觉得那人成飘了,他真靠谱吗?」这是在说雷珲。

    他去接朱晨晨时候嘴里咬根冰棍,谈吐随意。尤其在那位斯斯文文的律师旁边,更像个满嘴跑马的混子。

    不过如果尽扯高大上的词汇,可能又像装腔的了,毕竟跟他吊儿郎当外形太不匹配。

    周绾梨走到绿化带,摁下语音条正想说话时,一辆黑色的GLC从车道驶过。

    因为眼熟,她的视线跟过去。

    如果没看错牌号的话,是许鹤同的车。

    环状尾灯闪了闪,车子拐个角,开到主道。

    车内一片静,不远处遇红绿灯,中控显示有电话进来。

    许鹤同看眼来电,直接给摁掉了。

    精力有些支不住,他展开眼镜戴上,余下的路程里,专注得不敢分一点神。

    等回到家里喝完药后,看到有手机短信躺在通知栏:「同同,我是沈阿姨。我和你爸爸周日会去虹城,到时候方便一起吃饭吗?」

    夜静得像死了,许鹤同靠上沙发背,手指插进头发,无力地滑到脑后。

    周绾梨回到家,洗完澡后包着干发巾下来:“爸妈,我周末去趟深市。”

    关女士抬头:“去做什么?”

    周绾梨把雷珲的事讲了,补充说:“两边到底是我介绍的,我得去一趟,也顺便跟旧同事聚聚。”

    “姓雷那位,是男性?”

    “啊。”

    “就你和他?”问这话的时候,关女士背脊都差点直起来。

    “还有个女孩儿,就上回跟你们说那个。她可能到时候进那家公司,先跟过去看看。”

    “哦。”关女士靠了回去,手在遥控上放了两秒,忽然指挥周夫子:“帮我把小许送的那罐红参片拿来,我泡杯茶喝。”

    这暗示……

    周绾梨解下干发巾,嘴角颤了颤:“这都什么点数了,妈你小心喝上火,明天流鼻血。”

    周末来得很快,两小时的航班,到深市还没过中午。

    公司选址南山,有人来接机,把几人带到南山一间海鲜酒楼。

    走去楼上包间,看到大半熟悉面孔。

    公司解散的场景好像就在昨天,虽然一群人也曾经乌眼鸡似的吵过斗过扯皮过,但久别重逢,只有说不完的话,叙不尽的旧。

    吃完去了位于蛇口的办公室。还没正式开工,办公家具陆续入场,有人在贴印着公司logo的防撞条。

    逛一圈,周绾梨去洗手间,回来听见有人叫她:“阿梨。”

    是以前的客服经理庄阳,俩人合租过一间房子,她结婚的时候,周绾梨还去充过姐妹团。

    结伴往回走,闲谈几句后殪崋周绾梨问:“轩仔怎么样?”

    轩仔是庄阳儿子,没少被带到公司玩,总是亲热地喊她姨姨。

    “他啊,到狗都嫌的年纪了,一天天皮得要死,我家婆都受不了他。”庄阳摇头吐嘈儿子,几句后看眼周绾梨:“听小朱妹子说,你跟初恋复合了,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吗?”

    周绾梨这才想起来,庄阳确实见过许鹤同。

    那时她刚到深市不久,与许鹤同进入冷战期。

    谈了好几年的情侣,从闹矛盾到正式分手,总有那么几段拉扯要走。

    从江露那里知道住址后,许鹤同找了过来。

    他到的时候周绾梨还在忙活公司的蓄能会议,是准点下班的庄阳给他开的门。

    大概是干待着不自在,他依靠庄阳的指点和地图导航,摸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一袋子菜,给她们做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庄阳称约了朋友看电影,把房子留给他们。

    特意跑来看自己,还系着围裙做饭洗碗,甚至动手把房间给收拾了一遍,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看见许鹤同缩起背挤在逼仄的厨房洗碗,周绾梨上去抱他亲他,跟他唇挨着唇讲小话,笑的时候热息刺得对方肉痒,心更痒。

    于是舌头咂到一起,搅出暧昧的口水声,最后激烈地做了一场。

    但也是那一回过后,他们正式分了手。

    也够巧合的,这回又是在冷战。

    面对庄阳的问题,周绾梨有些尴尬地蹭了蹭鼻子,点头说是。

    “那这回复合,肯定奔结婚去的吧?”庄阳随之问道。

    “呃……”这话不知道怎么答,周绾梨只能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晚上住在欢乐海岸旁边的万豪,和朱晨晨一起。

    回去得晚,错过了八点的烟花表演,所幸还有湾景可叹。

    “这夜景可真漂亮。”朱晨晨举着手机拍小视频:“白天也好看,天蓝云低的,像宫崎骏的画。”

    “靠海的地方,天空是要澄净些的。”

    “也是。”朱晨晨低头发朋友圈,顺嘴问一句:“对了梨子,你跟许工怎么复合的啊?”

    周绾梨想了想:“因为一个快递吧。”

    “哈?”这话给朱晨晨闹蒙了。

    沿着朱晨晨的疑问,周绾梨也想起这事来。

    复合后有一回,她问过他为什么要寄内裤,他别别扭扭,说本来想寄的是剃须刀,但下单的时候心跳作怪,让他在两样商品间选错地址,这才有了场小乌龙。

    不过他同时也说了,对于她的“指点”,他铭记在心。

    现在想想,快递事件好像没过去多久,复合后的相处更是一双手数得过来,但他们间的跌宕起伏,俨然走了个遍。

    酒店环境不错,一晚睡得也还算好。

    转天起得早,周绾梨跟着去看了看项目,吃过午饭后别过旧同事们,往机场去了。

    才过安检,手机亮起来电。

    看见备注是关女士,周绾梨眼皮痉挛性地抽动了下。

    接起电话,关女士声音半埋着,像是拢着听筒说的。

    “我问你个事。你许叔叔一家来了,父子俩吵架,小许跟他爸说自己不婚丁克,没有结婚的想法?”关女士压低嗓子:“你晓得哪个情况伐?”

    行李箱的轮子稍微卡了下,周绾梨干脆拉到身侧,拄着提手:“不晓得。妈我要登机了,回去再聊。”

    电话挂断,告示牌上的航班信息不断跳跃。

    周绾梨踏上步行电梯,腾出手给许鹤同发信息:「晚上有空吗?找个地方谈谈?」

    第22章 躲你   谈谈

    【Chapter  22】——

    那头周绾梨编辑着信息时, 这头的关女士收起手机,往饭店的包厢回。

    人踩上外面地毯时,就听到里头还在争执的声音。

    打开门, 一双父子针锋相对。

    “你真敢不结婚, 以后别想要老子的钱!”这话出自许东的口, 因为儿子的表态,他早气得脸都黑了。

    “谢你提醒, 不过我也没想过要, 留着给你马上出世的孩子吧。”许鹤同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有之前找你借的款,我会跟利息一起还你。”

    话说完, 他对关女士与周夫子认真告别, 抬脚出了包厢。

    收到关女士递来的眼色,周夫子追出去劝解年轻人。

    到饭店门口,许鹤同停下来道歉:“对不起周老师,我刚才……不是有意那样说的。”

    周夫子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许鹤同捏紧车钥匙,脖颈低着,像被人照脑袋劈了一下:“周老师,我跟……”

    “跟我们家女儿拌嘴了?”周夫子截了他的话, 眼中带笑。

    在学校待好些年, 班主任也当了不短的时间, 对小年轻之间的那点子猫腻,周夫子再敏感不过。

    比如他们女儿装得有模有样, 小男生努力配合,却不大藏得住。

    尽管肢体再怎么努力地扮泾渭分明,可耐不住情愫的播弄,总有一方会露馅。

    看似表面冤家, 实则有一方满眼热炽,直白得令人莞尔。

    比如眼下的许鹤同,束手束脚,像要立正挨打似的。

    周夫子让他放松:“我们女儿呢,脾气像她妈妈,艮脑袋,憋着要强。那个公司解散的事,你看她好像不放心上,其实压力都积着不说的。”

    许鹤同心头一绊,恍了下神。

    确实。创业失败的这回经历,像是折断了她精神上的一根脊骨。曾经嬉笑怒骂,性情鲜活的姑娘,现在也学会了屈就和逢迎。

    爷俩在外谈心时,关女士留在包厢里,目光扫到主座的一对夫妇。

    许东穿着衬衫西裤,衣容得体。

    忽略坐着的轮椅,比起因病致残不得不退居的企业家,他更像一位仍在前线掌舵的老总。

    而此刻他拳头落在桌面,打出气怒的节奏来:“臭小子,早晚有那么一天,老子要被他气成脑溢血!”

    “你别呀,身体要紧的。”见丈夫气成这样,沈雪忙上手抚背顺气,语气柔柔,眉眼温良。

    察觉关女士的视线,沈雪抬头看过来:“关老师,同同他……”

    关女士一听这人跟自己说话就犯堵,她看眼沈雪抱起的小腹,勉强掀掀嘴角:“老周跟着呢,别担心。”

    沈雪,原本是请去辅导许鹤同功课的家庭教师,可在许鹤同生母去世之后,她却与许东这个雇主有了男女感情。

    家教变后妈,大人们的爱情神话,是孩子这辈子都难跨过的成长阴影。

    而这对夫妇这次来虹城,一个做假肢维护,另一个,则是做孕检。

    讽刺的是当年明明有人承诺过,这辈子不会再娶,更没有再生的可能。

    一场聚餐七拱八翘,散也散得人直摇头。

    关女士问周夫子:“小许怎么样?”

    周夫子说没事:“年轻人难免有点情绪化,我怕他开斗气车,看着他找了代驾才放走的。”

    “早知道许东跟他新老婆要来,咱们躲乡下去了,也不来吃这顿饭。”关女士直呼后悔,又不免担心:“你说小许跟咱们女儿……是不是闹矛盾了?”

    “年轻人的事,任他们发展吧,咱们还是别管了。”周夫子没提刚才跟后生的沟通,他了解自己老婆,要是小儿女的恋情在她这里过了明面,那唠叨跟长气就是开了闸,没事就要跟女儿叨叨几句。

    老两口出了停车场的电梯,周夫子才又提一句:“不过你当年不是太该说手表的事,孩子心里肯定留刺了。”

    关女士愣了几秒才想起这事来,她嘟嘟哝哝:“我也不是有意多嘴……”

    说起来关女士跟唐又莲还真是有缘,总在不经意时能碰得见。

    那年超市偶遇,唐又莲带着女儿任姗。小姑娘跟她打招呼叫关阿姨,礼貌又安静在旁边听着,很有耐心。

    期间小姑娘抬手别了把头发,也就那么一下,戴在腕上的表露出来。

    巧得很,那表关女士也有一块。她跟许鹤同生母是多年的亲闺蜜,而那表是她们早年间买的姊妹款,虽然作收藏很少戴,但上面有特殊刻记,不可能认错。

    所以那表是许鹤同生母的遗物,意义不一般。

    重新想起这事,关女士叹了口气:“你说小许跟姗姗那姑娘……到底谈过没?”

    “我打哪里晓得,你这么好奇,刚刚怎么不问问老许?”周夫子掏钥匙开车门,打火启动。

    “问他,那咱们成什么了?”关女士调门拔高,眼睛也鼓了起来。

    车子开出路面,她在副驾坐得心气难静:“你也听小许说不婚不育了,那可是不想对咱们女儿负责任的意思。”

    嘴上再怎么嫌弃,总是自己亲生女儿,一想到女儿受欺负,当妈的难免心里不舒服。

    两口子在一块不能都燥,周夫子安抚她:“气话哪里好当真的?父子俩犯冲突呢那会儿,情绪高位上,一般怎么噎人怎么来。”

    年轻人被催婚催出火气是正常的,而那对父子关系常年僵硬,沟通起来经常是你一句我一句砸死完事,能听得见什么好话。

    更何况当爹的这回来,还带着已经怀上孕的继妻。

    “那也不能瞎说话,他要没跟我们女儿复合管不着,要是又在一起,这孩子可得吃通教育!”对许鹤同心疼归心疼,满意还满意,但亲生女儿的优先级是谁都撼不动的,关女士很为女儿抱不平。

    傍晚时分,周绾梨到家。

    从华南回到华东,不同于广府的燥热,这时候的虹城,天擦黑时已有凉感。

    夜头吃饭,关女士眼神比夹菜还要频繁,周绾梨服了:“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我能有什么话要说?”关女士不肯承认,筷子伸到菜盘里,转手把油酱毛蟹铲了一只给女儿,敲边鼓问:“粤菜不合口味的吧?你看看你,才去两天又瘦了,肯定也是水土不服。”

    “……”面对试探,周绾梨没什么心情跟老母亲周旋,因为许鹤同一直没有回她的信息。

    新一周班都上了好几天,许鹤同始终没半点音信,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在故意躲着。

    对于这个猜测,电话里的江露直接告诉周绾梨:“这都不能再明显了,就是在躲你。”

    “为什么……有这必要吗?”

    “还为什么,不想听你摊牌,不想跟你又分一回手呗。他又不是个憨的,拿脚趾头都想得到,你肯定又打算提分手。”

    周绾梨走出地铁,沉默了下:“总要说清楚的。”停了一会儿后又问:“费三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我们老公天天忙得狗一样,打哪去知道啦?”江露这话透着股心酸感。

    上周末,费三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做了男扎。

    虽然他一再强调是小手术,而且人看起来确实也没什么大的异常,但江露还是抱着他哭了半个下午,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老公。

    不过提起这事,江露倒记得个笑话来。

    “对了,你晓得马斌多有意思吧?他听说我们夫妻不和,前几天给我打电话呢,诈尸找存在感,可真做得出来。”

    “马彬?”周绾梨念着这个名字,突然磨了磨牙齿:“那王八蛋真不是人,幸好你早跟他分了。”

    这话里咬着的狠劲像有仇,江露当然跟着问下去。

    周绾梨嘀卡过道闸,一个人溜着边走:“你知道当年,马彬怎么教许鹤同的吗?”

    “什么?”

    “他教许鹤同在避孕套上扎洞,让我怀上孩子,这样就不会留在深市了!”

    听筒安静两秒,江露长长吸一口气:“靠!”她震惊地骂几句,紧接着又问:“那许扎了吗?”

    周绾梨:“……没扎。”但当时看见信息的她,并不愿意相信。

    毕竟情绪里揪不出逻辑,只有焰焰火气。甚至因为这个,还扔了他准备的求婚戒指。

    那时怎么想的呢?

    犬系男友,被包装的恋爱脑。

    收起手机走回小区楼下,周绾梨低头踢石子。

    有辆黑车从余光里过,她反射性地追眼去看,心里一空。

    不是熟悉的那辆。

    这种有事没干的感觉,太让人分心了。

    明明可以快刀斩乱麻,却硬生生被拖进程,搞得人睡也睡不好。

    她停下脚步,找到许鹤同的号码拔过去。

    等待音长而匀缓,而来电提示,却又促又急。

    屹川三楼,刚结束会议的许鹤同掏出手机,视线在情侣头像上驻了几秒,还是摁下静音,往办公室走。

    来电固执地响了两遍,等他回到办公室,进门看到被她坐过打趣过的摇摇椅时,更觉得头痛。

    就像解不开的魔方,总有一面对不上。

    他还不太懂,上天安排这么一个她,到底该走哪样的红尘规则?

    “叩叩——”有人敲门。

    许鹤同应了声,进来的是任姗。

    过完这周,她就要离开屹川。

    进来后聊了几句工作,任姗说:“昨天,沈阿姨给我打电话了。”

    “她给你打电话?”许鹤同眉心拧起来,一双黑梭梭的眼中蓄起凌厉。

    尽管早有准备,但任姗还是被这反应弄得心里一刺:“你放心,我没接。”

    停顿了下,她从口袋中掏出绒面盒子递过去:“这个……还给你吧。”

    许鹤同接过盒子,打开见是任姗常戴的一块表。旧款石英表,酒桶型表盘,K金表带。

    “既然是伯母遗物,想想……我还是不合适戴着。”任姗声音发苦。

    “我母亲遗物?”许鹤同讶异地抬起头,几秒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把眼一眯:“谁给你的?”

    ……

    电话没人接,周绾梨攥着手机,骨节都给攥白了。

    她嘴里窝了一滩话,像发不出的邪火。

    这算什么,缩头乌龟还是冷暴力?

    情绪蹿到峰值,坐个电梯的功夫,周绾梨洋洋洒洒编辑一条短信发过去,差点把屏幕给点穿。

    当晚,又没个好睡。

    隔天临要下班时,收到诈死那位打来的电话:“准备走了吗?我在楼下等你。”

    有坐在窗边的同事眼尖,小声惊呼着,吸引了一撮人挤过去。

    周绾梨被游丹拉着,看见楼下的车辆临停区域,许鹤同抄兜站在引擎盖旁。

    时值落日,金色令他的鼻背变得挺拔。

    而乌眉亮眼,高大清朗,是刻在多数女性基因里的审美倾向。

    这个点是社畜一天中最活跃的时间,同事们起哄个没停,催周绾梨快点下去,表演个当众kiss给她们长长见识。

    周绾梨不堪其扰,关电脑去搭电梯。

    等到了地方,许鹤同深深看她几秒,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不是要找我谈谈?上车吧。”

    第23章 坦白局   内容提要

    【Chapter 23】——

    车流隙动, 晚高峰已来。

    部门的微信群闹个不停,游丹在发:「都等着给你俩随分子呢,怎么矜持成这样, 狗粮都不肯给我们吃一点?」

    周绾梨熄了屏幕, 发现车停在十字路口的左转等待区。她偏头问:“去哪?”

    “回家。”信号灯亮起, 许鹤同手扶在方向盘上:“关老师今天做芙蓉蟹斗,我去蹭饭。”

    不出半小时, 果然到了周家住的小区。

    找到车位停好后, 俩人到了里头的下沉广场。

    这里最开始建来做售楼部,后来租做商超, 但没多久就被小区外的底商给挤倒闭了, 现在常年吃着落叶积灰,除了大爷大妈晨练时候会来站一站,很少有人经过,属于不折不扣的视线盲区。

    广场大面积铺着空心塑木地板,高跟鞋踩上去有硬响。

    以前他们经常跑来腻歪,搂搂腰亲亲嘴,拿这儿当偷情的世外桃源。

    可今天来,目的跟亲热无关。

    “前几回没接你电话, 不复你信息, 对不起。”许鹤同低声道歉。

    周绾梨对这时候的客套十分过敏, 她不想架手架脚,于是直接表态:“你上去吃饭我不管, 但在这之前,先把咱们的事给了了。”

    “好。你说,我听。”

    他利落,周绾梨也利落:“别客气, 分手的话,我留给你来提。”

    许鹤同伫在黑夜里,片晌问她:“因为任姗?”

    “我不否认跟她有关,但主要原因是什么,你应该清楚。”

    “为什么觉得我应该清楚?”

    周绾梨并紧眉头:“我以为今天是坦白局,承认你跟我复合另有目的,很难吗?”

    “你觉得我有什么目的?”许鹤同声音平缓,堪不出情绪剂量的浓淡。

    “比如心存报复?”挤牙膏一样的对话之下,周绾梨很迅速地烦了:“你自己也说过,创业是一时头脑发热。那么请问你,为什么会头脑发热,跟我有关吗?”

    风悠悠哉哉地过,这个点开火做饭的人多,每个方向都有饭香飘出来,哪一股闻着都像家里的味道。

    许鹤同凝着对面,发层在颞转角投落阴影。他动动嘴皮子:“后面那个,我不否认。”

    “那不就对了?你明明就是拿自己的成功影射我的失败,羞辱我这个loser!”周绾梨喉腔划出一串话,声音尖得像要蹦起来咬人的脸:“所以跟我复合,不过就是你心有不甘想找回场子而已,等我上套了,就痛快甩我一回!”

    肾走够了,开始清算旧帐。

    都没有走出过去,却还要强行move on,敏感灵魂没能碰上足够粗壮的神经,复合的车肯定要分崩离析。

    谈场恋爱而已,卑微是矫情的代名词,硬要玩没意思。

    “买新房,以前花心思设计的图纸不用了,人也成不婚主义了,你早就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还装什么装?”

    “干脆点分手吧,我自愿被你甩上一回,以后咱们扯平,彻底一拍两散,谁都别再招谁!”周绾梨意兴阑珊地撂下结论。

    在她这里,脸已经扯破到一定程度了。

    许鹤同的影子动一下:“所以,你轻巧答应跟我复合,就因为猜到我的心思?”

    周绾梨没答。

    人又问:“没有别的原因?”

    “别的什么原因?睡你,还是为了报复任姗?”周绾梨声音丰满有力,话像上满的弹匣,出弹密集,一颗颗穿人心壁。

    许鹤同看她:“你窥出我的意图,但你有九成把握我赢不了你。所以你“应战”,你主动问复合,又轻松给我台阶下,为了反羞辱我。”

    “哦,你说过不是非我不可,所以当年转头找了任姗,故意用她来激我,后来又起意勾引报复我。那么请问我自.卫一回,有问题么?”

    周绾梨微微笑着,审判者的光辉拓在她脸上:“毕竟你说过的,我们也可以是仇家。”

    是仇家,所以不躲不避,更不会怂。

    在周绾梨看来,相互作戏而已。假装走进认知的误区,把心有不甘解析成念念不忘。

    而心领神会的瞬间不叫默契,不过是各自有结界。

    谈话似乎到了发僵的边缘,一般情况下这意味着即将结束,然后桥归桥跟归路,哪个再主动开腔,就是先撩者贱。

    “喵~”

    物业养的老猫经过顶上,僵硬气氛被割开道口子。

    许鹤同把手表掏出来:“这是任姗还给我的。昨天之前,我不知道她一直戴着我母亲遗物。”

    表是好表,但周绾梨看见就犯堵,可她嘴里的话还没滚到舌尖,许鹤同已经把表收回:“你或许觉得不可信,但这块表,我的确没有印象。”

    表被关进袋子里,许鹤同掏出手机解锁:“当年工作室刚开,我和任姗季鹏去量房,路上听到我爸车祸截肢的消息,切了导航,他们跟我一起去的医院。”

    屏幕亮起,解释落下的时候,拔号声响起。

    几下后有人接起:“同同?”

    声音意外又慌张,周绾梨仍然听出来,是沈雪。

    虽然跟这位的接触不算多,但当年的周绾梨,对那段相差十岁以上忘年恋主角之一的沈雪,充满好奇。

    毕竟在十九岁的她不懂,为什么年轻姑娘愿意嫁给二婚男人?而且那男人不是离婚而是丧偶,还有挺大个儿子。

    许鹤同住进周家后,有那么几回,周绾梨碰到来刷存在感的沈雪。

    而每回沈雪出现,许鹤同就把自己关到房间,伴随着沈雪嘴上同同长同同短的殷切,关女士的膈应也就差没纹进眼睛里了。

    沈雪好像挺爱跟人交流,也好像有点眼盲,还硬要跟关女士聊许鹤同的功课,且身份混乱,后妈的范,家教的点。

    再后来周绾梨跟许鹤同恋爱,被母亲和男友双双影响,对沈雪那份好奇,就成了带立场的反感。

    这时候莫名其妙听许鹤同给他后妈打电话,周绾梨有些发燥,动脚想走,鞋跟却不长眼地嵌进木地板间的空隙。

    她勾住鞋头偷偷往回拔,而对面的许鹤同,已经跟沈雪说上话了。

    他先是把从任姗那里得来的信息复述一遍,接着面无表情问出关键:“我母亲的遗物,你有资格处理么?”

    听筒里的声音细弱,慌张又委屈地辩解几句:“可我也是,也是好心啊……”

    据沈雪所说,那时候许父截肢刚从ICU出来,见许鹤同带回个任姗,以为这是儿子女朋友,拉着任姗动了半天嘴皮子。

    “你爸爸知道的,是经了他同意的……”沈雪小声嗫嚅着,又因为继子在电话中的质问而有些心虚。

    事情要回溯起来,其实也不算多复杂。

    当年许鹤同搬去周家的时候,把生母近乎所有的遗物都带走了,却不知有那么几样,被父亲给偷摸留下。

    而其中最令沈雪发鲠的,就是那只明晃晃沉甸甸的手表。

    沈雪不知真相,误以为那表是丈夫与亡妻的定情信物,每每看到都要憋闷好一阵。

    这种东西离开视线的正当途径只有送人,还不能随便送给谁。

    在沈雪看来,她虽然有私心,但也确实端着好意,毕竟叫任姗的小姑娘明显喜欢她那个继子。

    撮合小辈姻缘,并不算什么坏事。

    “那你昨天给任姗电话,又是为了什么?”

    许鹤同声音毫无起伏,可那头的沈雪呼吸促急起来,像是被问得一阵胎动,支吾个没停。

    许鹤同摆低手,把听筒放到嘴边:“告诉一件你可能被蒙在鼓里的事,我母亲离世之前,许东带着律师在她病房立过遗嘱。他名下所有财产,只留给我一个人。”

    说完点上红键断了通话,再向前几步,蹲下身替周绾梨把鞋子提出来,扶着她稳当穿好。

    俩人对面立着,距离比先前要近一些。

    周绾梨低头调脚,许鹤同视线锚定她,整个人像要融进夜的阴影里。

    重逢后起码一半的时间,他们都在猜心。

    四年了,时间把他们捏成两个自以为是的闷罐子,舌头钩住许多的话。光长年纪,在亲密关系的处理上,没有太大进步。

    草率的复合,心急的亲昵与热络,带来藏在冰山底下的狼狈。像北调碰南腔,情绪出口蒙头乱撞。

    相处的时候,他们追求肉……体……高……潮,可明明连肉……体都带着记忆,一伸胳膊就知道对方想换什么姿势。过往,本来就是他们绕不开的课题。

    感情从不是只谈性的游戏,他们也并不满足泡在不走心的皮影戏里。

    “抱歉,引起误会,是我不该。”许鹤同打破沉默:“但我猜会让你以为我跟任姗有过什么,应该不止这块表?”

    声音敲在耳膜上,眼神撞到一起,空气中蠕动着说不清的气氛。

    周绾梨抠了抠手心。

    这跟她想象中的剧情太不一样,节奏被破坏,思绪也摇摇的。

    原本在她的设想中,今晚肯定是他冷嗤指责,她还以声色,俩人吵个不休,最后彻底闹掰,顺理成章分手。

    可现在呢,像调起高了一样,她的腔子跌回去。

    的确,关于任姗,她还保存着一张朋友圈的截图。

    是任姗发的动态,在问一款罕见血型,说是朋友父亲车祸急需用血,问有没有认识在舟城能献血的。

    那条动态之下,有共同好友问这么上心是不是男朋友父亲,任姗回的:嗯。

    而那时候,她也听说了许父出事,请了假打算要回去一趟的……

    见人不动,许鹤同叹了口气,打断她的遐思:“我们不是彼此的债主,需要的不是清算过去,如果因为意气用事和不肯说清的话再闹一回误会,跟四年前有什么区别?”

    周绾梨在他的提醒中绷起脸来,掏手机找到那张截图,嘴里不忘纠正:“好像明明是你不支持我工作?”

    那时她决定要去深市,而他抱着不肯让她走,或者退学跟她走,或者先把婚给结了。一波又一波的怪念头令他行径无赖,更让她狂按眉心。

    也是那回,她头一次觉得男友太不成熟。所以他越是低自尊挽留,她越是想离开,去火热的行业创业价值。

    心本来野了的人,一心想着自我实现,而不是在家乡专注小情小爱。

    这当口许鹤同已经看完截图,他脸黑得像墨:“我没看到过这条动态。”

    “知道了。”周绾梨收回手机,划回主页面。

    其实只一个删掉的举动,就能推覆出这后面的转合。

    选取可见好友这个功能,真的很有意思。而且她有江露,任姗也有好到能在一个盆里吃饭的姐妹,不出奇。

    但这件事同时验证了她跟许鹤同共有的一个坏习惯,那就是根据主观臆想去给对方做填空,甚至扣帽子。

    并且这个习惯在重逢之后,更被彼此放大了起码一倍。

    可男女感情这玩意,很难做到条分缕析,不像古代的老爷们公堂断案,真相大白就能令两方握手言和。

    更何况他们本身的复合本身,就跟那怄气的动机有关。

    周绾梨突然觉得很颓:“你看,事情好像都很简单,但被弄得这么复杂。我觉得根本原因在于,咱们还是……不太合适。”

    许鹤同没接这话,反而打岔问的是:“费三那个发小喜欢你?”

    “什么意思?”周绾梨猛地抬起脸:“你想问我是不是跟他有一腿?”

    “我只是猜过,他是不是在追求你。”许鹤同笑笑:“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但现在,不重要了。”

    太多跌宕起伏堆叠着,起码眼下来说,并不值得为这种事自寻烦恼。

    “换个角度想,这回我们在一起,又一次因为类似的事情……闹矛盾,或许就是逼着我们正视过去不该发生的错误?”边说着,许鹤同边在心底苦笑。

    这恐怕是他们复合以后,除了性……爱和吵架以外,最正常的一回谈话。

    在这样正常的谈话氛围下,许鹤同表态:“分手我不同意,而且就算打工都有三个月试用期,你数数,我们够三个月吗?”

    周绾梨条件反射:“试用期按合同期限走,如果签的是一年,那你试用期早结束了!”

    许鹤同报以微笑,虽然没开腔,但周绾梨从他的笑里读出意思。

    如果按一年合同算,他早在第二个月就转正了。

    再近半步,许鹤同伸手似乎想碰她,又还是半道收回:“这几次下来我得到的教训是,不需要每回都这么着急做决定,你说呢?”

    今天这种情况,就算他们把彼此这几年所有心路变化给说个清楚,也不能立马就当没事发生。

    那样行为大概只能叫做用力过猛,矫枉过正。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她愿意的话,他希望能缓一缓,能稳一稳。

    第24章 第 24 章   抓包

    【Chapter 24】——

    那天, 许鹤同最终还是没有上去吃饭。

    周绾梨提着他带的东西回家,受到父母双双注视。

    “小许人呢?”关女士看她身后。

    “回去了,说公司临时有事处理。”

    “怎么忙成这样, 上来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

    周夫子救场:“孩子给我打了电话的, 确实有事。”

    看到真有通话记录, 关女士才缓和了神情,进厨房前嘴里叨一句:“开公司啊, 也真是累得慌。”

    晚饭吃小半碗, 周绾梨没再添了。

    关女士扫一眼桌面:“怎么了这是?我做的菜还不合你胃口了?”

    周绾梨哪里敢,她连忙否认:“我今天下午喝了满料的奶茶, 这时候吃不动了。这些明天装饭盒, 我带给同事们吃,都夸我妈厨艺攒劲的!”

    洗碗时候母女俩站水漕前,关女士数落女儿:“你啊跟你爸爸一样,也就打打下手的了,做饭怎么都学不会。那几年在外面不是煮面就是捞青菜吧,外卖也没营养,回来时候腿都快跟胳膊一样细了。”

    周绾梨在旁边接碗,嗯嗯啊啊点头如捣蒜。

    她知道妈妈是心疼, 也是提醒。毕竟天下多数父母的共性之一, 就是会控制不住地脑补孩子离家后, 过得有多遭罪。

    当然同时,也为试探孩子会不会又有离家的心思。

    洗完碗后周绾梨往楼上走, 感觉关女士的视线跟在身后,又好像听到父母细细碎碎的交谈,她踮脚缩肩,偷猫一样不敢发出多余动静。

    回到房间给手机充电, 翻开微信界面,许鹤同的头像很安静。

    他给她空间,没像四年前那样追着,不停拿信息轰炸她。

    —

    周五的最后半天,鸟叫声都轻快了些。

    季鹏送客到门口,等客户车子开出视野,他松了松大拇指,感觉腱鞘炎又犯了。

    设计行业加班是常态,刚刚一路走来,也看到不少同事驼背又憔悴,于是往回走的时候,季鹏思索着是不是该组织个团建,把大家拖到户外活动活动筋骨。

    到迎宾廊时,看见前台来了位访客。

    是任姗母亲,唐又莲。

    接近离职期,任姗越来越少留在办公室,这几天她要么去门店,要么见材料商跑工地。

    公司里但凡有八卦心思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在尽量避免跟许鹤同见面。不过这举动是疏远还是避嫌,就很有琢磨空间了。

    可这会儿在公司见到她母亲,实在有些奇怪。

    季鹏跟唐又莲接触过,大概清楚这位长辈是个什么脾性,一见她来,连忙出声打招呼:“唐阿姨。”

    “哦,是小季啊。”唐又莲也笑着回应。

    “阿姨来找任工的吧?她盯交付去了,可能过一会儿才回来,您不然先去我办公室坐坐?”季鹏陪着笑邀请。

    “哦那不找她也行的,小许在吗?”

    听到这话,季鹏的眉头抽了一下。但幸好的是,许鹤同还真就不在。

    这时间的许鹤同,正在同行一位老前辈办公室里喝茶谈事。

    老前辈姓冯,是在整个华东地区都出名的家装大师,许鹤同创业初期他给过鼓励和意见,资金窘迫时候也出手相助过,是许鹤同能记很久的贵人。

    谈完事后打算离开的,到楼下时,许鹤同睃见北面会议室的显示屏幕上,好像放着LP的品牌广告。

    果然广告放完之后,通过那道玻璃墙,见到周绾梨站起来,去了屏幕面前。

    材料商来做渠道宣讲,助理一般都是负责给设计师们发放产品小样和手册,以及帮着调试投影仪,切一切PPT与视频,再为销售做个开场。

    可这回周绾梨不仅做了开场,还拿着翻页笔,成了宣讲的那个。

    许鹤同本来不想打扰,但他们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引得坐里面有设计师侧目。于是顺理成章的,宣讲那位也看了出来。

    见到他的时候她明显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继续工作。

    留意到周绾梨面上浮露不自在的红,许鹤同避开视线范围。

    宣讲大概一个小时,结束后周绾梨回到座位,接受掉链子那位新同事的道谢。

    新同事手忙脚乱找名片,喉咙不停咽口水,还是紧张了。

    周绾梨把备用名片递过去,小声跟他说:“这个你真逃不掉,回去多练几遍吧,早晚要上的。”

    说拉肚子,其实就是怯场了。可跑市场的如果一直克服不了社恐,不敢当众讲话,真的会比较艰难。

    交流时间,周绾梨走出会议室。

    一墙之隔的接待区域,许鹤同坐在软体沙发,正跟一位戴贝雷帽的长者在聊天。

    见她出现,他站了起来。

    在许鹤同的介绍下,周绾梨与那位冯总打了招呼。

    冯总为人幽默,打趣说许鹤同刚刚一见她就挪不动,还以为脚痹了,原来是看到女朋友。

    临离开前,老前辈又乐呵呵夸她:“简报讲得很好,不愧是林总的助理。”

    不提还好,一说这个,周绾梨脚趾又绷紧了。

    刚刚在台上瞥见许鹤同时,要说没点影响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安定如关女士,当年还没结婚时,在公开课的旁听席里发现周夫子之后,那也是慌得心在腔子里跳不停,差点搞砸评定的事。

    不过幸好他没有进去,没像甲方老板一样坐在下面听,否则她这半吊子肯定得卡壳,得出丑。

    下午三点来钟,时间还早。

    许鹤同问:“还回公司吗?”

    周绾梨说要回,晚上部门聚餐。

    有几分钟没再说话,俩人在会客区干站着,像不太熟的相亲男女。

    许鹤同笑了一声,飘轻的。

    “笑什么?”周绾梨莫名其妙:“你怎么还不走,不用回公司?”

    “马上回。”许鹤同眼里有细细碎碎的笑意:“明天试菜,我去接你?”

    说的是费三那家店子的试菜,虽然门面还在装修,但已经开始定出品菜单了。

    开车上路,时机就掐得那么刚好,许鹤同回到屹川时,任姗的车在他前面驶过道闸。

    她脸色很难看,停好车后招呼也来不及打就急急往里跑。

    一楼展厅,季鹏都快面肌痉挛了。

    他感觉自己从业至今,还没碰见哪位客户比眼前这位小老太太难应付。

    人坐不住喜欢到处溜达参观,跟她说话,她多半按自己逻辑走。

    这会儿走到干挂展示区,唐又莲眼睛不停,嘴里还在絮叨:“两个人吵吵架正常,但闹得这样僵一点不值当的呀,小季你说对不对?他们还年轻,不懂珍惜缘分,其实各退一步,没有什么不能沟……”

    “妈!”任姗快步走过去。

    “姗姗?”唐又莲回过头来,眼尖地朝后一看:“小许也回啦?”她喜眉笑眼:“正好正好,阿姨给你带的沙圆跟八宝饭放在冰箱,回头你热好了跟姗姗一起吃。”

    “妈你怎么来了?”任姗青着脸截住她:“这里是公司,大家都正忙着,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事等我回家说。”

    唐又莲哪愿意听她的话,直接撇脸去看许鹤同:“小许,姗姗把东西搬回家说要离职,阿姨来问问你,真有这么回事吗?”

    季鹏服了,这小老太太说话又是鬼打墙,从他嘴里听了答案不止,还要去抠别人的话。

    对于唐又莲的问题,许鹤同报以礼貌的笑,点头答她:“任工的工作已经交接好,今天最后一天上班。”

    唐又莲急了,嘴角撂得很低:“你们年轻人也太冲动了,再怎么也不好拿这种事情置气……那,那离职以后你们打算怎么搞呢?”

    “我不懂您的意思。”

    “什么不懂意思?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说话打拐的啦?姗姗到底是离职,还是跟你分手?”

    空气好像被冻住,有员工经过展厅,鞋底都没敢全落到砖面。

    “阿姨误会了。”许鹤同表情沉下来:“我跟任姗从来只有同事关系。而且我已经有女朋友,您说这样的话,会对我和我女朋友的关系造成影响。”

    “什么?”任又莲重重地怔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你刚刚说什么?你跟姗姗……”

    “妈!你整天脑子瞎想什么?!”任姗喉咙鲠着,气苦到眼睛都酸了。

    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妈会冲出来给她一耳光,把她想维护的体面给摔到地上,让她耳腮辣痛。

    —

    当夜有月,有星。

    聚餐很热闹,吃完晚饭又续摊去了KTV。

    到KTV不久,许鹤同发信息问结束了没,要不要他来接。

    周绾梨说不用,没那么快散。

    开麦上果盘,各色酒水往房间里码好,DJ快慢情歌齐吼一通。

    跑渠道的都玩得疯玩得开,嗓子喊劈了以后,开始拉人玩真心话大冒险。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连林嘉都没能逃过。

    道具简单,也就一个啤酒瓶子,转到谁就是谁。要么答话,要么认栽。

    转好多圈后,瓶口对准了林嘉。

    恶搞之下没有阶级,上一个被迫说再不尿床的在怂恿下问:“老大,如果让你给前夫送一句祝福,你会说什么?”

    林嘉扬了扬眉:“这个简单,那就祝他早生贵子,早日当爹。”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也有女孩子高喊去他妈的死渣男!讽刺男人越丑越花心,因为他们想证明自己不丑!

    气氛越来越热,好到像要冲开包厢的顶。

    酒瓶在地毯又旋起来。现场几乎没有幸运儿,笑闹几场后,周绾梨中招了。

    前头中招的游丹已经喝得抠喉咙了,朝她挤咕眼:“许总身上……哪个部位最性感?”

    周绾梨举手投降,选择给江露发信息:一起拉屎吗?我出纸。

    发完,截图送到朋友圈。

    因为对周末有恃无恐,那天差点嗨过凌晨。个个都往死里造,散场的时候趴了大半,还有躺在KTV小轮车上被运出去的。

    周绾梨从收银台开完发|票出来,在一帮醉鬼同事的嘻笑声里见到许鹤同。

    问怎么来了,他神态自然地答:“我也刚下班,顺路。”

    喝多的人最不消停,有人起哄让啵一个,还有人卖乖吆喝:“许总放心啊!我们可都没灌梨子的!”

    许鹤同也笑:“多谢,下回我请喝酒。”

    上车后,周绾梨打低副驾的窗,跟同事们挥手作别。

    车子驶上马路,她侧过头谨慎地问:“我们现在的关系,不适合上床吧?”

    许鹤同扶着方向盘,鼻梁被一茬茬的路灯照亮,眼里有盖不住的无奈。

    把他想成什么了,一炮泯恩仇?

    以已度人后,周绾梨又问:“你那样跟你后妈说话,你爸没找你?”

    “她掩饰还来不及,怎么会告状?”

    虽然遗嘱早立好,但沈雪还能有一半的夫妻所得。她心思打拐,肯定长远盘算,不会想一出是一出。

    凌晨车道松,有些路段的红灯秒数都缩减了些,很快就到了地方。

    安全带解开,周绾梨手搭到把手:“我上去了?”

    “晚安。”车夫看眼时间,目光爬过来提醒她:“朋友圈可以删了。”

    “……”

    进单元楼,揿下梯键。

    周绾梨摸摸眼皮,感觉这上面还有男人唇齿间的气流,烫得发痒。

    没有再一次的分手,而是退到矜持型情侣复合后的模式,甚至隐隐有点校园情侣的青涩,虽然控制不住想靠近,但跟着循序的流程。

    直白点说,就是不像他们以前那样逮着机会就做,用身体代替嘴巴,索命一样。

    毕竟身体可以毫无芥蒂,甚至负距离接触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感情上要添柴融冰,似乎需要时间,或说时机。

    转天到和费三约好的地方,店子还在装修,试吃人安排在隔壁一起租的门面里。

    这个门脸小一些,但招牌已经挂上去了,叫【走葱】,也是雷珲与深市团队做的速食品牌。打算作为线下|体验店,既做品牌形象的展示,也能与用户进行深度交互。

    雷珲最近都泡在深市,听说把家里养的蝈蝈都给带过去了,是死磕的决心。

    试菜时候聊起招牌,费三说:“走葱这名字真怪,听说是不要葱的意思?”

    周绾梨顺嘴答:“名字其实挺有意思的,但是自带寡淡的属性。这名字用在产品拉新上占优势,但复购率恐怕有点险。”

    “啊?怎么说?”

    周绾梨看中一串糖心鹌鹑蛋,变态地去蘸芥末:“他们主打清汤无葱的骨面,但现在速食赛道里沉淀下来的,那些销量靠前的单品,九成九都是酸和辣的重口味。”

    “比如螺狮粉和红油面皮吗?”许鹤同接了一句,把茶放她跟前。

    周绾梨点头:“清淡速食的市场缝隙不大,除非产品本身特别惊艳,不然就怕营销费要猛砸,效果不是那么好出,长久下去,势必会挤占研发成本。”

    吃完小鸟蛋一抬头,几个人都看着她。

    “梨妹妹是专家啊,嗬,这一通分析!”费三敲桌子大夸特夸。

    周绾梨面临懂王的尴尬,干笑两声:“我瞎说的。”

    “瞎说说这么好,研究过吧?”

    试完菜去看隔壁装修,费三问许鹤同:“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啊?看你俩别别扭扭的。”

    “什么情况?正常情况。”许鹤同抬头观察顶梁,又去看承重墙。

    费三跟在后面叽歪:“我以为你又被甩了,还想着哥们这恢复期没过,不好陪你喝伤心酒。得,合着这是我想多了还?”

    “对,是你想多了,我们好得很。”

    “……您真成。”

    俩男人看工地,江露跟周绾梨不懂那些,窝在原地聊天。

    听完周绾梨的复述,江露简直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评价了,她气得发笑:“任姗怕不是脑子有毛病?为了个男的犯得着吗?玩上心计了还?”

    天底下不是只有许鹤同一个男人,怎么还硬抓着他不放?江露不理解,同时也疑惑:“对了还有口红,你捡到那种东西怎么憋下来的?换我就当场跟她视频,问那支口红是不是她的,发什么骚要放我男人车上?”

    江露火气高涨,噼啪砸一堆问题,周绾梨饭气攻心有点困,胡乱搓着眼睛说:“比起一下给摁死,让她挠心挠肺猜来猜去不好吗?”

    “……那你可算心大,就不担心许真的脚踏两只船?”

    “这个我有数。”

    “为什么?”

    “因为头回到他家做,他前……戏退步了。”空有蛮力,技巧缺缺,跟刚学会脱女人衣服一样。

    “……”

    隔音还没做完,能听到墙那头一些拖拽和高声交谈的声音,因为空旷而扩到隔壁来。

    江露掏出两包麦茶,注水时候好奇:“你们这对CP到底哪种走向呢?是介于炮友和情侣之间,还是等他低头服错,你看表现?”

    “如果说错,他有我也有,都摊不上无辜两个字,分手吵架闹矛盾,都得负责任。”女主人公客观发言。

    拢柴火吧,温温吞吞,看灭是不灭。

    这回勾小拇指维持着,要么知耻而后勇,渐入佳镜,要么破罐破摔,越弄越糟。

    江露喝口麦茶,思路进展着,开始感叹成年人的感情乱七八糟:“你说他因为想报复你,所以故意招惹你,可我看他在你跟前被动得孙子似的……你说当初你要没有反将一军,真入了他的套呢?”

    “大概也是这样吧,走肾不走心,吵吵闹闹,殊途同归。”周绾梨抻了个懒腰,嘴里哝哝冒话。

    坐够了去外面醒醒神,男人们也从工地的围挡出来。

    都戴着安全帽,衣服上落着灰,费三不晓得摸了哪里,胳膊肘还蹭脏了。

    江露没出贤妻模式,掏了纸巾就去给清理。小夫妻甜蜜蜜谢来谢去,像热恋中用客气来调情的鸳鸯。

    许鹤同走过来,也就看个围挡海报的功夫,周绾梨发现他身上挂的彩。

    手机对着男人臀部喀嚓,拍一张实景照片。周绾梨把照片发过去,附提醒:「屁股脏了。」

    说屁股,其实是大腿跟臀相接的地方。

    有电话进来,许鹤同讲起电话,提着膝盖敷衍地拍了拍,完美避开正确部位。

    周绾梨翻包只找到湿巾,上手替他抹两遍,留下一片尿遗般的痕迹,谁看谁尴尬。

    幸好夏天室外温度高,等电话接完,水渍也就干了。

    听到他要赶到门店去处理事情,周绾梨打算蹭江露两口子的车,但许鹤同说不急,还是给她送回家。

    路上没话找话,谈到了雷珲。

    对于雷珲找周绾梨撮合团队,许鹤同是这样说的:“你们这个团队本身有成功基因,更有默契和包容这些软性价值,相比重新组建团队,成本会低很多,事半功倍。”

    周绾梨靠后看他,咂摸这段话。就事论事,内容大于情绪。

    老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给送回家时,恰好碰到下楼扔垃圾的周夫子。

    抓包令人尴尬,好在嘴巴没有黏在一起,手也没有在掐哪里,比四年之前那一回可规矩多了。

    “周老师。”

    “爸爸……”

    第25章 第 25 章   ……

    【Chapter 25】——

    不出意料的, 许鹤同把车停到小区外,跟着去了周家。

    开门后周夫子倒茶指坐,像招呼头一回到家里的女儿对象。

    他和颜悦色, 关女士则摆起丈母娘的架子, 几乎乜起眼打量二人:“这是好了?”

    小情侣排排坐, 都是头一回被审,没有过往经验可供反刍。许鹤同很男人地担下所有:“之前是我不对, 让二老担心了。”

    他吸走火力, 关女士也就穿上挑剔的壳:“你确实有错,谈朋友吵两句正常, 分分合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有些话不能乱说,给人听到像什么样子?这要换了别的女方父母,直接就能把你们两个的事给搅黄。既然都不当回事,还谈什么谈?”

    不愧是从事教育行业的,语速比泼豆子还快,冷言冷语张口就来:“也不是十几岁孩子了,说话做事没点长进。”

    关女士眼锋刀子一样,在小年轻身上扫来扫去。

    一顿情绪输出后, 她抛出问题:因为什么吵架?

    这话是对着周绾梨问的, 周绾梨底气不足, 接不住关女士问诘,只能拿眼尾去瞄旁边, 指望起许鹤同来。

    许鹤同坐直身子,包揽着答了。

    他说他的,关女士疑问可真不少,也不知背地里瞎思量多少回。幸好许鹤同看着还算镇定, 眼神不躲不飘,态度诚恳,言语客观。

    一场盘问下来,周绾梨手心冒小汗,情绪起伏间,和旁边这人生出些微吊桥效应。

    虽然知道要照顾觉知的整体性,但关键时刻队友的可靠,就是性感。

    茶水快要见底,关女士攒着眉头,像在看两个满身bug的软件——先天不足,运行起来时不时闪退,还嚷嚷着要自我迭代。

    她一声叹,神情复杂:“要论归因,还得是你们这一身蛮劲给折腾的,不得恬静。”

    “吵架么不出奇,只要孩子认识错误愿意改就不怕。”周夫子过来和稀泥:“冰箱里菜没怎么剩了,我在手机上选了几样,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啧,你是打算念佛了?怎么全是叶菜?”

    “你看,这不还得你来选。”

    绷了半天,关女士最后踩着丈夫给的梯子下台,起身睥睨小辈:“既然说开了,以后就都收着点。别老这么好好歹歹,没事找事。”

    见父母琢磨买菜做饭,周绾梨这才打开嗓子:“爸妈,他还有工作的,放他走吧。”

    这个“放”字用得可微妙,老俩口视线飞过来,浓浓的怀疑。

    腰肋被怼了一下,许鹤同虚咳两声:“是有点工作等着,实在抱歉,可能得下回了。”

    离家送到停车场,许鹤同安慰说:“没事,我们表现得很好。”

    “是你表现得好,等一下我回去就要挨训了。”周绾梨摆出自己的预见。

    行道狭窄,有车开了进来。许鹤同把她圈近身:“别怕,我们可以的。”

    这么点事给他说出拯救地球的壮烈来,周绾梨小声骂了句“神经”,推他一把:“上车吧。”

    许打低眉头,撼她:“亲一下?”

    “走你的吧!”周绾梨捶他。

    带着霞晕回到家时,周绾梨一颗心吊起。

    果然不出她所料,关女士留着话在等。

    一顿点戳后,关女士正色道:“你这个鬼脾气也要收一收,当自己是西王母了还,搞哪样?是打算上佛龛吃贡品了?”

    “还有,你们现在老大不小,这年纪别人家双胞胎都出来了。都抓点紧,我跟你爸爸过两年就能退休,刚好能给你带几年孩子,等娃娃上学了我们再甩手。”

    周绾梨埋头喝水。

    她就知道,铁定要说这些。

    转头跟江露视频,江露拿着挫板锯柴一样在卸指甲:“正常的呀,父母都是老思想,叔叔阿姨再是高知分子也会受时代影响,觉得不生孩子不像话。”

    周绾梨张开手做卷腹,喘着问:“那你怎么潇洒的?”

    “我不怕,我姐一对双胞胎呢,我爹妈才不管我。”江露吹了吹指甲,拿眼眄着屏幕:“你独生女啊,叔叔阿姨可就指你传宗接代了哟。”

    糖水闺蜜,纯种损友。

    工作日按部就班,忙完手头的事,周绾梨会抽空去会议室,帮上回没敢做宣讲的新同事练习。

    新同事叫蔡子明,刚出实习期,是从仓库转过来的。

    听说他内面时候表现得挺机灵,以前在仓库工作也蛮开朗,但一到家装部,人就呆了好些,经常能看到在工位上emo。

    周绾梨帮着练习简报时,哪怕只有她在台下,蔡子明也牙齿打架,眼神乱飞,一根翻页笔像救命浮木,捏得指节都露白。

    两回下来人难免丧气,周绾梨安慰他:“没事,我刚开始也这样,还比你紧张得多,握麦的时候,整个空间能听到我吞口水的声音。”

    想了想,她贡献自己一回糗事:“有次为了活跃气氛,我还cue人互动来着,结果人家压根不搭理我,我只能自己硬着头皮继续,当作没这回事。”

    蔡子明迅速代入:“那,那后来再碰到这种情况,你怎么处理的呢?”

    周绾梨摊手:“就……其实有些人不是因为高冷而不搭理,是也在害羞不好意思,只要咱们坚持,他怎么也得配合一回。”

    相同遭遇使人放松,再来两轮,蔡子明整体好了一些,起码上下牙没再频繁打架,表述也更流畅了。

    周绾梨以为他渐渐进入状态,哪知到周四,他辞职了。

    问起原因,说是适应不了应酬,喝不下酒。

    销售永远是人员流动率最高的部门,人来得勤走得也快,所以大部分也习以为常。

    人是游丹组别的,谈起这事时她木无表情:“拉不下脸还做什么销售跑什么市场?他那样的连电销都干不了,更别提面销。”

    话说得轻描淡写,也不缺部门人认可。但到开周会的时候,游丹却因为这事挨批了。

    林嘉很严肃,直接指出她的粗暴:“你是团队管理人员,不是学校教导主任。作为团队leader,你该做的是引导是鼓励,而不是拿你自己封闭的标准去筛人,这个岗位有它的特殊性,最不应该有闭合性的人才画像,那叫刻板。”

    会后游丹委屈:“我又不是老妈子,还得把手下供起来不成?压力促人进步,这话也没毛病吧?当销售如果连这点抗压能力都没有,不如老老实实坐电脑前面打字。”

    任何职业都有不容易的地方,都想站着把钱给挣了,但在职场想不弯腰还想挣大钱,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午餐时间,周绾梨替林嘉取来外卖,一起在她办公室的茶几上吃起来。

    林嘉点的沙拉,把虾仁拨给周绾梨时候,她问:“上回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周绾梨当然知道问的是什么,是给她做的职业规划。

    选择有二,或是内推到更高级别的管理人员身边,朝非文职类助理的方向发展,或是转岗做销售,跟着能力最稳定的组别学习。

    林嘉真的很好,于公是为下属考虑的上司,于私,是用心给铺路的姐姐。

    不仅如此,看出周绾梨的犹豫,林嘉也不继续追问:“没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我只是担心总经办那个职位放社招。”

    周绾梨忙点头:“谢谢林嘉姐。”

    吃完午休片刻,周绾梨脸上都睡出了印子,跑去冰箱拿喷雾扫几遍脸,人才清醒过来。

    三点半左右,办公室收到一堆咖啡和茶点。

    杯杯盒盒摆满两张桌子,一看包装logo,是half的。

    顶着一堆暧昧笑容,周绾梨拿出手机:「什么呀?今天搞促销?」

    「上回答应的,不能食言。」回复来自许鹤同,后面跟一张照片和一句补丁:「这个记得尝一尝,新品,反馈还不错。」

    照片是一款水梨杏仁慕斯。

    绿色饼干底,青黄色的胚体,蒂子是巧克力棒,旁边还点缀了一片小叶子。

    如果对浪漫有些要求,大概会觉得这举动透着俗。

    一众同事吁笑:“还带这么玩的呢?算不算提前发喜饼了这?梨啊,是不是好事将近来着?”

    “少扯,有吃的还鬼叫。”周绾梨假作愠怒。

    办公室正热闹的时候,有人来找林嘉,竟然是梁守。

    刚好碰到,梁守也得了一杯咖啡。

    他先是道谢,接着半笑不笑:“想不到许总事业干得好,感情也顾得来,对女朋友这么上心。”

    阴阳怪气是一回事,但周绾梨留意到,这人的面色似乎不是很好。

    当天下班许鹤同来接,周绾梨随口提了提梁守,说他像被交警连贴十张罚单一样丧着个脸,问许鹤同知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鹤同:“大概真收了十张罚单?别的没听说。”

    周绾梨:“你没看过电视吗?霸总什么都知道,对总给自己添堵的人肯定得打脸。比如一句‘给我查’,整座城市都没有秘密。你怎么摇头娃娃,一问三不知?”

    人行横道,许鹤同抽空睇她:“梁守给我添什么堵?屹川上个季度的流水吊打他们团队,要说堵,那也是我让他堵得慌。”

    说完有意无意添一段:“况且名家说要爱具体的人,不要爱抽象的人[1]。霸总活在乌托邦,看不见又摸不着,不值得你崇拜。”

    “……我说爱你了吗?”

    “嗯,我自恋。”

    车流动得不快,六点半的晚阳,好像比晨曦更能照到人心里去。

    那晚上终于又在一起吃了餐饭。关女士脸子做够了,恢复到平常的态度,对许鹤同嘘寒问暖,又是挟菜又是关切。

    吃完饭后关女士指挥周绾梨:“动一动,洗碗去。”

    她想拉许鹤同帮手,被周夫子拦住:“小许好歹是客人,囡囡辛苦辛苦自己洗吧。慢慢的啊,不着急。”

    周绾梨噎住,一刹仿佛回到几年前,回到她得让着许家少爷的时候。

    而在周绾梨孤身奋战的时候,许鹤同被老两口拉进房间,塞了一袋现金。

    据周夫子所说,这里面一部分是买房借的许家钱,而另一部分,则是他当年寄住周家时,许东每个月打的生活费余款。

    关女士告诉许鹤同:“之前还给你爸,票子和转帐他都退给我们了,来来回回实在闹得不好看,我们就存了起来,想着找个合适时候再还。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钱你肯定得收,我们女儿谈恋爱要堂堂正正的谈,不然回头给你家里长辈误会什么,我是不可能让她受这份委屈的。”

    许鹤同沉默片晌,接下沉甸甸的袋子:“二老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这袋子实在扎眼,下楼的时候周绾梨看好几回:“你什么时候藏这老些练习本?很重要吗?带回去是准备裱起来吗?”

    “画得不行,但带有回忆,回忆可以刺激灵感。我们这一行,靠灵感吃饭。”

    东西重,血液坠积,等提到地方时,许鹤同的手指都勒出痕来了。

    他把东西放上车,转身看着周绾梨笑。

    英俊男人没头没脑发散微笑时,跟肉……体……横……陈没什么区别。

    在周绾梨看来,这就是在企图对她进行生理唤起。

    街上时而有人经过,俩人躲去黑洞洞的树荫下面搂抱。

    头颈叠动时,听到嘶一声:“你没刮胡子?”

    许鹤同摸了摸下巴,有些赧然:“是有几天忘记处理了。”

    周绾梨托住他,径直推开:“太糙了吧许总?我可不亲邋里邋遢的男人,自个儿跟手背打啵去吧,一路顺风,晚安!”

    一声晚安,心狠得说走就走,剩许鹤同盯着她的背影无奈失笑,兀自回味卷到身体里的气息。

    欢乐周五,一周里干劲最足的日子。

    还不到中午,游丹带来个炸场子的八卦。

    那八卦太离谱,也太刺激,刺激得一颗颗心弼弼急跳,手腕都麻筋了。

    ——梁守查出自己有弱精症,而二婚妻子肚里的娃,很大概率不是他的。

    不,应该几乎确定不是他的。据传梁守亲眼看到他妻子和另一位行内大咖幽会,要命的是两方撞见时,梁守老婆正从那位的私家车里下来。

    所以换句话说,梁守就是个接盘侠。

    “我天我天我天!”游丹的声音都在抖:“日!咱们林总早就晓得的吧?她故意不说破,故意离婚,故意撮合狗男女给机会!怪不得那天在KTV说祝他早生贵子呢!老娘血服啊!!!”

    第26章 第 26 章     【Chapter ……

    【Chapter  26】——

    最后半个工作日被八卦丰富, 到下班时间还有余热,电梯间里眉飞色舞,仿佛国庆假期提前。

    许鹤同接到周绾梨, 自然也被分享了这一“喜讯”。

    看女友眼花粲粲, 嘴角笑出括弧, 许鹤同捊她头发:“这么开心?”

    “那当然,林嘉姐简直吾辈楷模!”周绾梨身子欠过扶手箱, 手指点他的肩:“听说梁守跟奸……跟他老婆情人打了一架?”

    “嗯, 有同行拍下来了,想看吗?”

    “要!”

    许鹤同开着车, 指指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密码504500, 微信点进去,一个叫赶集者的小群里有。”

    周绾梨取下手机,开屏找到了那个群里的视频。

    视频里两个男人失控地搏斗,还有女人惊惶的制止声。

    拍摄的人应该是跟梁守一起的目击者,说是作为出轨证据,但躲在屏幕后的声音,听出明显的幸灾乐祸。

    视频播完,周绾梨看到群里的讨论, 嘲讽梁守不愧是吃创意饭的, 老来投身环保事业, 一顶绿帽给他戴出花样来了。

    还有人在讨论胎儿亲子鉴定的事,猜测梁守会怎么做。

    男人八卦起来, 也挺卖力。

    乐够本了,周绾梨划回主界面,发现自己是唯一置顶。

    她把手机放回支架,目光趴到车夫身上:“梁守那种人不像是会吃亏的, 他应该会起诉离婚吧?”

    “离婚肯定会,但起诉,他应该不敢。”

    话里有话,周绾梨求知心被激起:“怎么不敢?”

    有车变道,许鹤同放缓速度,同时松了松脖子:“无缘无故的,你觉得梁守为什么会做男科检查?”

    “怀疑自己不行?”

    “那早干嘛去了?”

    “你好烦啊,装什么谜语人?直说不行吗?”周绾梨忍不住砸他。

    许鹤同脖子伸过来:“就刚刚那个地方,再捶两下。”

    这怕不是颈椎病犯了,周绾梨上手找地方,捏着捏着怪笑一声:“你好紧啊。”

    “那你喜欢吗?”

    “我喜欢石更的。”

    许鹤同拂她一眼,意味深长。

    车子开到商场,显示车位已满,入口排起了等待的队伍。

    周绾梨张望一圈,示意对面:“停那儿吧,省得等位,也便宜。”

    对面停车场私人承包的,地面简单粉了层水泥,停车费要便宜三分一,门口还有个自助洗车机器。

    除了场子环境相对不那么好,其它都能接受。

    停好车后走进商场的餐厅。户外靠窗位置,外面是苏式庭院,景观悦目。

    周绾梨还记着刚才没听完的小道消息,巴着追问。

    许鹤同想笑,只得告诉她,梁守那位妻子有把柄在手里,如果被爆出来,可能不仅得蹲局子,还会刺激父母。

    有些人就是这样矛盾,既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同时又是大孝子。

    周绾梨接到暗示:“你是说,梁在外面……P?”

    应该也就这个可能了,爽完觉得不舒服,害怕是得了病所以跑医院检查,误打误撞检出弱精……

    这话题就不那么适合情侣深聊了,许鹤同指着远处山峦上的大红灯笼,说山顶有电台的人值守,以此转移她的注意。

    吃完绕着商场瞎逛,经过某珠宝品牌的快闪展,周绾梨得到一对耳饰。

    她盯着许鹤同不停打量,许鹤同买完单回视她:“不喜欢?”

    周绾梨卷起拜金人设,扑上去抱他的腰:“谢谢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可是……”她向旁边的独立展柜努努嘴,手指含蓄地点他胸口:“我以为你会给我买那个呢?”

    许鹤同瞥一眼标价:“177万,买不起。”

    柜姐见人识广,大致猜出是在调情。

    她默默评估了下顾客的消费力,微笑着举起ipad:“那二位不如看看这款多功能腕表,这也是我们很受欢迎的产品,独特的丝缎手链,还可以单独当胸针佩戴的。”

    许鹤同才要上手触屏,周绾梨看了眼标价,手指溜进皮带,把人提走了。

    出去不远,周绾梨开始数落许鹤同,说他是被奢侈品品牌收割的冤大头。

    大学时候多淳朴啊,礼物都是抠零花钱或者打工挣的。她帮商家做地推,偶尔投点软文,他跟同学一起接单做效果图,或者研究模板。俩人攒着钱买礼物,或者支付开房费用。

    想起以前开房偷情的日子,周绾梨脑袋微微一倾,在许鹤同眼里看到瞳镜的锁边。

    车场离商场有点距离,走过去把门一开,迎宾灯照在地上,是很清晰的蓝。

    车子停在最靠边的位置,旁边是扎起来的铁丝围栏,角落黑洞洞的。

    周绾梨打开储物格放包,顺手抄起他的眼镜戴上,晕眩感令人眼睛胀痛。

    “你度数又深了啊?抽空去做个飞秒吧,这东西夹耳朵,隐形容易干眼,都难受。”

    话落,头顶的感应灯熄掉,罗曼蒂克时机到。

    人类的动物性发作,色……欲在计划前面加塞。

    声音很杂,衣料和肌肤都有,细碎得像高密度的音乐织体,却隐约可以分辨出具体动静。

    气息乱洒,抢口鼻里的进出气,唇缝四合,脖子粉成一片。

    半个屁股挨着椅垫,周绾梨拿头撞他肩膀:“好不巧哦,我真的来事了。”还有一点点,不敢贪……欢。

    许鹤同没急着接话,左左右右摩擦鼻尖,等不断撞着喉咙的浊息平静,才屈起手指敲她额头:“回去吧。”

    在回家的路上,周绾梨问许鹤同,是不是真的放弃许家财产。

    许鹤同动动嘴角:“气他而已,我凭什么不要?该我的一分不能少。”

    结束斋约会,周绾梨到家刚过十点。

    门一闭,正和周夫子聊着什么的关女士,声音渐次拔高。

    事情很简单,但有启发意义。是学校有位老师添了外孙,这周末就要摆喜酒,他们商量要怎么送礼。

    扩音完毕,视线往她提着的袋上一觑:“小许给的?”

    周绾梨点头,过去陪坐。

    电视里放着广告,没什么可以分神的。

    唠家常时间,关女士夸许鹤同是个好孩子,可靠有能力,也知根知底。

    末了掐女儿的年纪:“合适就别拖着了,自打你回来,多少人说要给你介绍男朋友,我跟你爸爸都没让。你真以为我们不着急?”

    周绾梨盘着腿坐在沙发,身体谄媚地靠着关女士,委婉说想要自由,也还没想过要离开爹妈。

    关女士目光拐到侧边:“你还不够自由?当年跑那么老远去创业,我跟你爸爸说过你什么?这疯也疯够了,工作也稳定了,该做点正事了。”

    这个“正事”的定义,很明显跟婚育有关。

    踢猫效应光临,周绾梨受了老娘敲打,她撒不了气,只能揪另一个的皮。

    录音回房,发送吐嘈。

    几分钟后,许鹤同视频打过来了。

    情绪有了收纳池,周绾梨叭叭个不停。

    听完许鹤同安慰她:“没关系,叔叔阿姨是通情达理的,可能咱们的事刚公开,所以长辈会表现得急一些。”

    这话对周绾梨效用不高,她继续假哭,当中还有不少无意义的拖音,惯性注水。

    许鹤同提出具体措施:“不然我过两天去一趟,跟长辈们说我们顺其自然,不着急别的?”

    “显然不行的啦。”周绾梨怀疑他以退为进,同时也有忧患意识:“你要这么说,我妈得以为你这个灵魂又变质了,到时候直接辣手拆鸳鸯,你别想再来我们家了。”

    “那你说怎么办?”许鹤同烟瘾犯了,点燃抽一口,烟雾填满他周边,人看起来有些倦淡。

    周绾梨不高兴地弹屏幕:“靠,你好嚣张。”

    “那我该什么态度,唯唯诺诺,随你捏圆搓扁?”许鹤同靠在椅背看她,眼里持有笑意。

    “哪里要搓扁?请尽管告诉我,我是不会留情面的。”周绾梨色兮兮接招。

    她霎雨霎晴,看似占上风,其实自己也在找新的定位。比如霸权主义降降key,进入另一种的符号活动。

    周末长辈出去吃席,许鹤同打包了吃的喝的,去投喂周家女懒汉。

    到时懒汉才起,开完门就把自己扔沙发上去了,等他按要求把东西都摆在茶几面上,她才像老佛爷一样坐了下来。

    许鹤同问她:“最近不用去陪你那位同事?”

    指的是朱晨晨,周绾梨说她现在就等开庭处理了,新公司暂时也没什么事,抽空看看资料就可以:“哦对,还有给雷珲喂猫。”

    说着吃口芦笋,有意无意提一句:“人家可没找我喂猫。”

    许鹤同欠身拿纸巾:“看起来你还很失落?”

    “喂一回三百,我怎么不失落?”周绾梨接过纸巾垫着:“怎么了,你这也醋?”

    “我家里养了几盆橡皮树和文竹,你去浇水,一回给五百。”

    电脑支在旁边,屏幕在放设计相关的线上讲座,许鹤同边吃看,偶尔敲几个字。

    不多久电量消退,他插上数据线,起身去找接口。

    猫着腰时,被后面人看到紧翘的臀,伸长的手臂。

    重新坐下来,察觉到对面注视,许鹤同调好电脑位置,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嫌少?”

    周绾梨吃差不多了,换咖啡喝一口:“还行吧,这个单子我接了。”态度勉强着,眼皮子却撑起来看他。

    圆毛衫里是白色的衬衣领,人中和下巴是黄金比例,清瘦立体,骨正肤柔。

    饱暖思口口,胫骨前的筋绷到脚面,周绾梨膝关节动了动,差点并在一起。

    刚来完事,旺盛得想夹腿也正常,况且生理卫生知识告诉她,这时候她荷尔蒙充足,应该是本月最迷人的一周。

    可是……不太好吧?

    丝绒拿铁不加糖也好甜,嗅一嗅,有深烘焙的焦香味。

    念头蜷缩,脑子在纠偏,激素却蹿得飞快,阻挡这场校正活动。

    于是口里咽着咖啡,右脚默不作声地从拖鞋里头退出,探到前头去,找到有日子没挨过的地方,不轻不重地踩了踩。

    第27章 团建   秀恩爱

    【Chapter 27】——

    太突然了, 也太是她的风格了。

    许鹤同低头看了看,接着双手往后一撑,视线磕在她身上。

    周绾梨停止免费保健, 跟他四目接视。

    就算是机器思维, 也该知道这举动后面的暗示和渴望等级。

    然而此刻, 对面仿佛是个不太成熟的AI,因为喂的数据不够, 导致他关键时刻表现得像个英俊的人工智障。

    等了又等, 周绾梨揪起眉:“有阵子没做,你性……无……能了?”

    “不是你说的, 我们现在关系不合适做这个?”许鹤同微微一笑:“不过你要实在想, 我也有办法配合。”

    说什么怪话,周绾梨欲要缩回脚,却被扣住腕子。

    许鹤同跪到地毯上,把她拽到身前:“也不是没试过,客气什么。”

    那一刻周绾梨在他眼睛里头,看到好下……流的善良。

    桌面残羹未收,电脑里的讲座还在继续,窗帘敞着, 看一切理直气壮的发生。

    而在不在状态, 是会被舌面力度给出卖的。

    许鹤同发现有人在游离, 探进去的手抄到后腰,直接把她给捞进怀里, 熟门熟路上了楼。

    历经四年主人才回,楼上有了变化。

    外面小厅添了张沙发,地上铺着瑜伽垫,旁边是瑜伽轮和壶铃。门上挂着一束风干了的捧花, 应该是她当伴娘那回留的。

    房门打开,别的都被忽略,视线重点在床头挂着那两个烫金的大字:揾钱!

    含义太直白,房间主人显然不好意思了,慌忙遮他的眼:“别瞎看!”

    太张牙舞爪了,许鹤同带着她扑到垫面,下巴示意墙壁:“怎么读?”

    “你管呢?”周绾梨手臂镜像运动,两下就被锁住。她发蛮:“还办不办了?不办下去!”

    老一辈才用的隐晦动词到她嘴里变得凶狠。床垫中段陷低,带笑的声线杀入:“这就来办。”

    飘窗关上,公仔和抱枕委屈地倒在地毯上,偶尔支起耳朵,能听来几两浑浊的佐证。

    時間嚼著時間,五感被拖着走。猫鼠游戏,行径不雅。

    ……

    周绾梨找纸巾,翻身看到枕头上的深影,脸立马皱起:“这枕套我刚买的,昨天才换。”

    许鹤同看了一眼,知道哪怕说是她嫌床单太凉才用,她大概也不会认。

    于是拿过来剥离枕芯:“等下我洗。”

    嘴角挑开,周绾梨先是夸他:“有长进哎,看咸片了?”接着扶脸哀叹:“完蛋,我们还是先走肾了……”

    “是先走肾还是只走肾?”许鹤同把她抄过来:“如果是后者,你刚才足曾我做什么?”

    周绾梨疯了,船桨一样蹬他胸缝:“其实有的时候,你还是可以适当扮哑巴,不要矫枉过正了!”下下都说出来,很叫人恼火的。

    能怪她吗那?总有些流窜是嘴巴和手无法企及的。他拿剔亮的目光啄她,眼里像有小钩子,而人在那种时候手臂总想找点什么搭着,所以最终,还是让惯性占了上风。

    躺了一会去洗澡。掉地的东西捡回床上,等到浴室,周绾梨才把挂在脚踝的布料推掉。温温的水刺在身上,她满足地拉伸:“果然这种活动最解压。”

    许鹤同关掉淋浴头,抓过浴巾把她包住:“就为了解压?”

    周绾梨从这句话里抿出一丝情绪,想他大概以为被当免费ya子,所以不太开心。

    度量了下,她又从唇齿推出句烂情话:“也为了和我们许总增进感情呢……”

    许鹤同把脸藏在她肩上,笑了。

    国庆过后,装饰行业终于有了喘气的空档,但也仅是短暂休整,毕竟对这个行业来说,年关总要相对来得早一些。

    这周会议提起团建的事,许鹤同批了预算。

    而按行政部门的方案,是得带家属的。

    屹川团队偏年轻,多数都是还没结婚的姑娘小伙,消息公布后群聊炸开,都在起哄,让有对象的务必把对象给带上,没对象的也请有点公益心,带上身边的优质单身,给公司的男女光棍们制造机会。

    许鹤同点开群聊时,正好看到同事们闹嚷嚷地艾特各部leader让表态,而季鹏直接甩了张聊天界面聊图。

    先是他自己:「宝宝,公司团建让带家属,你有空吗?」

    被他备注为宝宝的头像很快回一句:「好的呀」后面还又跟了张柯基犬的wink表情包。

    群里一片狗叫。

    季鹏享受够了,转手艾特许鹤同,问他要带谁。

    有人起头,就有不少人跟风接龙,直接问老板娘去不去。

    许鹤同划到周绾梨微信,手指在键盘上空悬停十几秒,还是直接拔了过去。

    接到电话时,周绾梨正在碎纸机旁边。她问什么时间,许鹤同说周五周六。

    “有周五啊,那我不是得请假?我进公司还没缺过全勤……”周绾梨故作迟疑。

    停顿得长了,许鹤同听着那头漫长的碎纸声,咬牙:“周小姐,你必须去。”

    明显在着急,周绾梨笑惨了:“行吧,那我等会儿跟林嘉姐说一声。”

    俩人再聊几句,许鹤同提到:“我迟些给你发条微信,你记得回复我一下,不要太久。”话毕端正声音:“公司登记名额,需要这个。”

    周绾梨:“?”

    电话挂断,周绾梨到前台领快递,当中给林嘉的有一束花。看上面落款,又是梁守。

    这人最近在演浪子回头的深情戏码,开始纠缠前妻。

    男人的劣根性,犯起贱来脸皮奇厚。

    周绾梨没拿进去,拍了照片询问,果然得到预想中的处理。

    把花送到垃圾筒后,她拿着其它快递进到林嘉办公室,顺便提了周五的请假。

    林嘉当面核准了事假,又向周绾梨透露自己的动向,说打算辞职。

    “跟梁守没多大关系,主要是我想回家发展。我父母年纪大了,慢性病总得跑医院,老人家不会开车,打车也不方便,还是得子女陪护着。”

    坐办公室聊一程,林嘉提醒周绾梨:“但你还年轻,有很多可能性,如果身边有合适机会的话,还是尽量抓住。”

    脑子里的纠结小人挺肚蹬腿,周绾梨知道,这意味着转岗或走别的路,是摆得离她又近一段的选择。

    周五清早起床,没让许鹤同来接,周绾梨打车去了屹川集合。

    出现时,难免收到集体注目。

    她穿米色开衫配牛仔裤,脚上一双正红色休闲鞋,黑色中卷发压在脖颈下面,过肩到锁骨。

    许鹤同过来接行李箱:“困吗?”

    周绾梨照实说:“有一点。”大概凌晨才睡,怕动作大吵到父母,她很早就起来收拾,做什么都轻手轻脚。

    许鹤同摸她的脸:“等下到车里补觉,我带了护颈枕。”

    本来就够惹眼了,这下更加惹得哄声四起,哦哟哦哟地笑起来,说他们大清早就秀恩爱。

    一声声“老板娘”叫得周绾梨含蓄起来,不自觉巴着许鹤同,连他被行政叫去问点什么事都眼神跟着,初到婆家的小媳妇一样。

    许鹤同回身笑了,把棒球帽扣到她头上:“去我办公室坐坐?”

    周绾梨摇头:“快到集合时间了。”

    门店得营业,所以这回去的加上家属,两辆大巴车就能坐下。

    许鹤同带的是个灰色乳胶枕,周绾梨一把连着的眼罩盖上,困意马上开始拉扯眼皮。

    她借着一点光隙去找许鹤同的手,找到后摇了摇:“我睡啦。”

    “嗯,睡吧。”许鹤同拿毯子包住她的肩。

    去的是上回设计展所在的杭城,不算远,但足够补上一觉。

    周绾梨被提示声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去了许鹤同腿上,抱着他的腰。

    发现醒了,他伸手替她揉脖子,眼睛半藏在帽檐下面:“起来吗?快到了。”

    “你没睡吗?”

    “眯了一会,我不困。”

    “唔……”周绾梨坐直身子,趁伸懒腰的姿势,趴他耳朵旁边问:“我刚才有没有打鼾?”

    “打了,还流口水了。”许鹤同开口逗她,耳垂立马被咬了一记。他嘶地避开,伸手捏她的嘴:“这么多人,你也敢。”

    “怎么不敢,我咬死你!”周绾梨人中被捏皱,发音搞怪扭曲。

    许鹤同把她脸颊的肉往上推,凑过去跟她贴额头:“晚上给你咬,哪里都可以,你最好真能咬死我,不然……”

    “咳咳,那些恩爱的情侣麻烦注意一下哈,还有个十分钟就到目的地啦!”提醒声通过音麦响震,是坐在前面的季鹏拿到了麦克风,开始热场。

    他倚着扶架,声音在车厢里活动:“许工,你嘴巴旁边的口红不擦一擦?等会下车可是要合照的,到时候大家往朋友圈一发,影响可不好。”

    车上同事哈哈笑起来,有人勾着脖子喊:“季工,你脸上也有好白一块粉呢,不洗把脸吗?”

    季鹏抹了把脸:“靠,就你眼睛尖!”

    各种热闹声中,地方到了。

    是几座接连的湖心小岛,面积广,环湖风景也很养眼惬意。

    选择有房车和水上木屋,两两入住。周绾梨跟许鹤同选的木屋,离汤池近,方便泡温泉。

    年轻团队的好处在于,不会热衷于令人尴尬的,喊口号式的,只有老板自我感动的PK集训,而是度假游玩占比更大。

    到房间后放好行李,想到等会儿走去餐厅好像有点距离。洗护台前,周绾梨找防晒挤上,许鹤同跟进来,问她在忙什么。

    周绾梨搓开液体,把手背递到许鹤同鼻尖下:“无香的,要不要涂?”

    “涂哪里?脖子吗?”

    “全身都可以,”周绾梨通过镜子上下扫他:“算了,你皮糙肉厚,晒一晒也不怕。”

    小气劲惹得许鹤同咯吱她:“全给我涂上,回头还你双倍。”

    压在洗护台,好一通收拾。

    午饭后自由活动,和季鹏等人一起。

    季鹏女友叫方宁,比他少两岁,在陶艺馆上班,也是这对情侣相识的地方。

    作为家属被带到人前,小姑娘更是个害羞的,手臂紧紧绞着季鹏,见人就脸红。

    周绾梨跟她搭伴,下午一起玩了滑草和射箭。坐空中秋千的时候拉男人坐旁边,下来时候季鹏耳朵都吓聋了几十秒,招得一群人笑劈了。

    到晚上露天烧烤,营地挂起彩色的灯串,天穹星月的自然光配上笑闹和食物香味,气氛很不赖。

    中途季鹏跟方宁消失一阵,回来时候有人促狭,说方宁补过口红了。

    季鹏把人往怀里一揽:“就你们话多,下次团建去沙漠拉练!”

    起起伏伏的吁声里头,周绾梨想起江露提起过的野营,说别人忙烧烤看星星,而他俩跑后山去亲热。

    而当初,他们又是怎么在朋友面前暴露的呢?

    是有那么一回爬山,她抬头跟他说话,问他有没有带充电宝,他大概累得脑子不清醒以为她在讨吻,于是揽着腰就亲了过来。

    亲完旁边傻了一片,这才不得不坦白。

    旧事重提,她偷偷瞪许鹤同:“怪你随时随地发……情,破坏我纯洁的玉女形象。”

    许鹤同正戴着手套在剥虾仁,被骂了也不喊冤,蘸料递过去:“刚熟的,试试。”

    指尖温热还带香,递到人心里击出铿铿节拍。周绾梨张嘴吃了,瞬间忘记刚才在想什么,斜着靠在他肩旁,美得直眯眼。

    那晚喝了点酒,人像身处微重力环境,血液均匀分布全身。

    回去的时候,是许鹤同背的。

    木屋感应灯一层层被踩亮,周绾梨挂在背后,感觉他胸廓一起一伏,摸他下巴胡茬微现。

    进门后被放到床上,周绾梨手脚并用地锁住许鹤同,不许他离开。

    许鹤同膝头挨到垫子,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挨了一下:“酒,我也喝了。”

    他确实喝了酒,鼻音湿重,眼睛黑却不透,满是渴念。周绾梨盯着他,迟滞的脑子转了转,明白了话里意思。

    酒后时长会激增,可明天上午还有活动,得早起参加。

    太烦人了。

    第28章 改口   姐姐搬砖养你

    【Chapter 28】——

    早不知道多少点, 周绾梨被人挠醒:“玉女,起床了。”

    身体好沉,她打开眼睛, 许鹤同已经洗漱好, 这会儿撑着手臂, 爽爽朗朗地喊她。

    好久没在一起过夜,看他要过来早安吻, 吓得她赶紧打滚避开:“没刷牙!”

    从床尾到浴室, 跑出了逃命的步伐。

    许鹤同笑出声:“还早,不着急。”

    “几点了?”

    “七点十分, 八点半才集合。”

    “那你这么早叫我干嘛!”浴室里气咻咻的, 像随时会冲出来揍人。

    “不是你让我早点喊你,说要洗头?”许鹤同过去敲门:“要不要帮忙?”

    房间还真有洗头躺椅,带按摩的。

    大概算了算时间,周绾梨敷着面膜躺上去:“快点,给我留十分钟换衣服。”

    “十分钟够吗,不用化妆?”

    “干嘛?你嫌我丑?”周绾梨猛地睁开眼,视线炯炯地往上挑。

    许鹤同眼皮垂落:“怎么会?你素颜也很漂亮。”

    周绾梨飘了:“那当然,我行情很不错的好不好?在深市我经常不化妆, 但地铁站总被人要微信, 被人搭……”

    “被人搭讪?”许鹤同补全她戛然而止的话, 接着立起手掌替她挡住额头:“闭眼,小心进水。”

    周绾梨直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 这么躺着仰视,总跟平时是有区别的。

    伟岸是一个,很容易看到些面无表情,值得咂摸的神色。

    她闭起眼来, 在黑暗里猫着声音问:“你不会……因为这个醋吧?”

    “你很期待我吃这种过期醋?”

    期待吗?这怎么还反问起她来了?

    周绾梨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决定使用冷暴力,让他自己品。

    然而这个决心是纸做的,很快就破开了。

    他让她往下滑一点,又说俏皮话:“女士要办卡吗,现在做活动,打五折。”

    她被逗得扯开嘴角:“办了卡可以指定人服务吗?”

    “您想指定谁?”许鹤同替她抓打泡沫:“我们店里都是轮牌制,排到谁就是谁。”

    “哦,那我不办了。”周绾梨兴致缺缺:“整间店我看你最顺眼,手法最舒服。脸最帅,手最长,腰最好。”

    借洗发露的滑腻,许鹤同被夸过的长长十指溜到脖子,顺便替她捏了捏颈椎:“说这样的话,我们很难不怀疑,您脑子里对服务有其它定意。”

    “比如呢?”

    “比如垂涎工作人员?”

    全程磕牙撩嘴,到吹头发了,周绾梨指使他:“记得抹精油,发尖。”

    看他倒了就要往上抹,她拍他手:“搓开啊,浓度太高了,得在掌心搓开!”

    人设龟毛又刻薄,洗好吹好还没忘补一刀:“给你差评,扣你钱!”

    “不用差评,今天免费给你服务。”许鹤同看一眼时间:“走吧,去吃点早饭。”

    八点半,准时集合。

    活动中有一个游戏是扔沙包。两队人分别在圈里圈外,圈外的砸,圈里的或接或避,砸到淘汰,接到选择复活队友,或者反砸。

    游戏抽签定组,周绾梨跟许鹤同被分开,成了对手。

    到了关键那局,周绾梨成了圈里最后的幸存者,被群狼环着,说不出的可怜劲。

    沙包正好到了许鹤同手里,为了逗她防御,他总是虚晃一招,因而引起群众暧昧的笑。

    许的队友们扯着嗓子叫:“许总,这可不兴徇私啊!你的怜香惜玉,可能会造成咱们这队的重大失利,可得有大局观啊!”

    周绾梨这边也收到支招:“老板娘,使美人计啊!不行咱就威胁!许总要敢来真的,今晚让他睡房顶!”

    两边的呼声喝喝中,许鹤同扔出沙包,险险从周绾梨手臂旁边擦过去,但很快被另一端的接住,准确掷中她的小腿。

    这明显是打好配合的,周绾梨败阵出来,在笑闹之中轻飘飘捶了许鹤同一拳,以满足群众的恶趣味。

    运动一上午都累了,跑餐厅补给完,季鹏说旁边的岛有一片马场,拉着许鹤同和周绾梨去了。

    男人精力旺盛些,在周绾梨和方宁惦记回去泡温泉的时候,他们已经换好骑装了。

    黑色的筒靴罩甲与头盔,全幅武装。

    谁的男人谁关注,周绾梨盯着自己男友,看他上马之后嘴唇微微抿紧,隔着墨镜都能察觉有多专注,而双脚踩在蹬片上,骑行时可以看到结实的肌理轮廓。

    像枪上了膛,只等着狙击靶心。周绾梨一下被帅蒙了,等人骑完回来还没太醒过劲:“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前年,不敢骑远了,只能溜这么几圈。”许鹤同摘下墨镜脱开手套,牵住她问:“感兴趣吗,要不要学?这里有教练,可以体验一回。”

    周绾梨想了想,还是在懒惰下摇头:“我没那运动神经,学不了。”

    回程坐的观光车,周绾梨倚着许鹤同,咀嚼刚才那份新鲜的crush。

    感性材料向来抽象,但同时很突然。四年不见,他都会骑马耍帅了!

    一个没忍住,她伸手摸他结实的腿。

    许鹤同摁住魔爪:“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图谋不轨。”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暧昧框架之下,耳鬓厮磨是必经的程序。周绾梨仗着坐在最后排,掰过脸就吻了上去:“小Tony,别在发廊干了,跟着姐姐吧,姐姐搬砖养你呀。”

    吻得深,喘得也深,但许鹤同很贞烈:“工作是我社会价值的重要体现,怎么能靠出……卖……肉……体?”

    入戏太深,回到木屋以后,他居然抱着电脑去阳台工作了。

    周绾梨气苦,目光隔着移门,快要把他给烫出个洞来。

    坐沙发卯劲想半天,她起身把所有窗帘拉上,再打开时,许鹤同好奇的目光已经追了进来。

    不出所料,移门很快被推开,工作狂迈腿进来:“穿成这样,是要出去?”

    “泡温泉啊,我跟方宁约好了。”周绾梨披上镂空罩衫,勉强遮住里面的泳衣,朝他飞眼:“我晚点回来,你慢慢忙。”

    人坏得很,走出几步,还勾起腰来调整泳衣的杯垫。

    许鹤同牙槽发痒,迅速换好泳裤,撵了上去。

    周绾梨穿一片式的深v大露背,蓝底千鸟格,更显曲线玲珑。

    她大大方方任人看,一路走过去,引得不少人自动做颈椎操。

    许鹤同投降了:“回去吧,温泉晚上泡比较合适,正好助眠。”

    “不行啦,都说约了方宁。”周绾梨嗲声拒绝,两条腿在日头下白得晃眼。

    许鹤同感觉自己面临失明危机,埋头咬她的肩:“可是……我已经要竖起来了。”

    周绾梨听了,眼泪差点飙出眼眶,好心把手里宽檐草帽塞过去:“挡一挡吧,过会儿就趴了!”

    汤池男女分泡,周绾梨和方宁浸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俩人加了微信,方宁邀她有空去店里玩。周绾梨满口应下,想着关女士应该会对这个感兴趣,回头带老娘去体验体验。

    谈起感情时,方宁说和季鹏打算年底领证然后摆酒,并问周绾梨的进度,被周绾梨打哈哈对付过去了。

    当晚回房,感官通道全开,绵绵杂杂的动静像要把谁给溺没。

    办完小腿乳酸堆聚,足以见得刚才有多疯狂。

    床单皱得没眼看,周绾梨用被子垫着下巴,把他腹肌当手机,不停上下滑动,还发语音:“小兄弟,你还好吗?”

    贤者时间里,许鹤同抽神应对女友的沙雕时刻:“这是嫌没够?”

    周绾梨拍他一下:“够了,太够了,这不是维检工具呢嘛?”其实凭力量,他全程是有绝对掌控权随时可以反压过去的。但他就是不,所以要么身体习惯,要么抖M。

    “你不会真是抖M吧?”周绾梨半真半假地问。

    手机震了震,有消息发来。

    周绾梨摸起来看,是庄阳从深市发的一段视频。视频里拍的是已经装好的办公室,还说产品出来了,要寄给她尝尝。

    “去洗吗?”许鹤同抚着她的肩问。

    周绾梨扣上手机,抱着他的腰安静了会儿,干脆把腿也横了上去:“我有些不开心。”

    “为工作?”许鹤同摸她耳朵:“想说说吗?”

    “嗯。”周绾梨把林嘉辞职的事给说了,小腿在被面躁动地划来划去:“我不太想做销售。”

    “是不太想做销售,还是不想继续留在LP?”许鹤同怕她着凉,拉被子盖住:“你是不是,想跟以前的同事一起工作?”

    心事被问中,周绾梨呼吸慢了一拍。

    木屋环境好,四围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一点水声。

    俩人就这么沉默地抱了会儿,许鹤同也滑进被子里,蹭着女友嘴角:“如果你想去,我支持。”

    周绾梨抬头看他:“你……支持?”

    许鹤同点头,声音不急不缓:“现在这份工作如果做得不开心,别勉强。工作要消耗一天中的十数个小时,硬逼自己继续就会变麻木,而麻木实际是更没有意义的消耗,长久下去容易形成恶循环,太没必要。”

    周绾梨的脚趾蜷了一下。

    明明男女之事都做尽了,但谈起工作时,她还是有些难为情:“可我如果真的去了,咱们离这么远……你说支持我……百分百支持吗?”

    “百分百太为难我了,但确实不是假话。”许鹤同吮她的唇,气息细细碎碎:“我女朋友明明是个有魄力又能干的,却要在自己不喜欢的行业委屈,我心疼。”

    灯光不算太亮,小鸳鸯窝在被子里喁喁交谈。

    “朱晨晨说了,那个工装总真的有问题,公司还包庇他。我听林嘉姐的意思,他给公司做了好多业绩,公司不会轻易动他的。”周绾梨出一口长气:“我知道没有完全清白的职场,可我真觉得好恶心,好反感。”

    许鹤同说她是对的:“整个团队的价值取向和道德观不对,这样的公司,不值得呆。”

    一通话,推开心里一团团的积郁,周绾梨颧骨快要升到太阳穴,她娇气地哼声:“你是不是故意说好听的哄我?”

    “是啊,被你识破了。”

    “呸,撕你的嘴啊!”

    太久不洗,东西要成块了。钻出被盖的时候周绾梨突然害羞起来,伸手盖住许鹤同的脸:“我先去,你不许跟。”

    她起来准备下床,地上卧着没来得及换的泳装,垃圾筒里在旁边,里面是刚才使过的计生用品。

    有联想的画面冒进脑海,周绾梨朴楞着两只眼,转身挨挨挤挤躺回去,忸怩地说一句:“其实……我知道你没对避……孕……套动过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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