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们许总 好辛苦
【Chapter 29】——
觍着脸, 周绾梨提起陈年误会:“我想跟你道歉的,可你没接我电话。”
许鹤同看她好久,目光霍霍闪了闪, 伸手揉她额角:“那时候我爸二次高烧, 又被转进ICU, 我……不敢接你电话。”
岂止不敢接她电话,无数个想给她发消息的瞬间, 光是打开微信看到聊天记录, 心就已经涩得没知觉一样。
他怕又吵架,怕忍不住把负面情绪施加到她身上, 怕一闹再闹, 把曾经那点好的过往全给盖掉,只剩龃龉。
灯光稍稍调亮了些,许鹤同抱着女友坦白:“我没有想对你的工作指手画脚,那时候提起,只是觉得太担心了,但确实也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他在说复合后的第一回 吵架。
眼神交织着,周绾梨吸了吸鼻子, 借他手臂的力嘬了过去。
浓度快要过量时, 好似听到心理畸变的微响, 吡一声,硬物开裂一样。
敏感和尊严是前后邻, 呈守卫的关系。她的安全感基础不算弱,但仅限于跟他的感情对手戏,在他面前她习惯性压制。
四年后再遇,她心里太多细碎体会, 难以消化,更难以启齿。
刚跟他复合的那段时间,她的心理活动比十面埋伏的鼓点还要密集,总是联系太过,说到底还是敏感在作祟。
眼里笑意四散,缺氧了,周绾梨有点发晕:“但是很难……我妈不太可能同意我回去的,她会觉得我皮痒了又想作妖……”
气找回一些,说话也连贯多了,她嘴唇又凑到男友面颊擦了两下:“我该怎么跟她说,我还不想当人……妻,想再作一回妖?”
许鹤同不傻,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他轻轻拍她臋,笑得像个认命的冤种:“先试着提一提,慢慢的来,别激进,尽量别跟关老师吵……放心,还有周老师呢,他应该也会支持你的。”
周绾梨瘪了瘪嘴,眼睛滴溜溜一转:“你为什么还不改口?哪有喊自己女朋友爹妈叫老师的?”
“那我该叫什么?”
“他们心里拿你当预备女婿,你起码得喊叔叔阿姨吧?”
“预备女婿?”
“唔……就是有一天可能会喊他们岳父岳母,甚至喊爸妈的那种。”周绾梨朝他挤眼:“预备比替补强,你懂的。”
许鹤同眼里的笑意缩起来,故意黑脸:“你这叫给甜头吗,比起游说怎么更像威胁?就不怕我不吃这套,半句话都不替你说?”
周绾梨爬到他嘴角,身子像狐狸摆尾,五指也活动起来:“许总,要一起洗澡吗?”
许鹤同几乎是被生拉到浴室,跟她唇撞着唇,在浴缸里压出水花。
封闭空间传声不好,稍微有点动静都像被揉碎,偶尔能看到玻璃面有深深的簸箕印,大概还是得怪蒸气太强。
如果周绾梨有文艺细胞,大概有一天她会说:爱情如博弈,老娘永远要当上面的那个,划2还是划8由着节奏来。鹿死谁手,做一顿不能确定的话,那就做两顿,做N顿。
吵架是利益和暴力性的交换,而性是短促又热烈的亲密救赎,有如地壳运动,海陆变迁。
团建回来安分几天,某天在厨房里帮忙刮藕皮时,周绾梨趁机提了工作的事。
关女士敏锐得很,立马识破这出试探,直接了当地问她是不是又想走。
周绾梨压根没有粉饰的机会,只得说了实话,把关女士坐沙发上直捯气:“哪家孩子像你这么想一出是一出?嘴巴上应得好,天天爸爸妈妈的喊,真有拿你爹妈放心上过?上次一去四年,回来才多久又想走,这家里有跳蚤咬你怎么着?”
母女置气,当晚连饭都没得吃。
隔天周绾梨emo惨了:“我妈说工作哪里不能做,非要跑那么老远,我肯定是互联网神话故事看多了,天天幻想自己是风口上的猪。还说我记吃不记打,上回教训不往脑子里进。”
“我感觉自己好有罪,你说让我不要跟我妈吵,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许鹤同正给家里的橡皮树浇水,后面长着个娇滴滴的姑娘,从他手臂下面伸头出来:“说话呀?”
“说什么?”
“支招啊,你可是我军师!”
“狗头军师?”许鹤同放下喷壶:“我的建议是,别躲,听着受着,等长辈的气过去。”
“你是说慢慢熬吗?”周绾梨黏人得很,洗手也跟过去,看着他在水线下冲淋。
许鹤同关掉龙头,擦干手后回头看焦虑的女友。但也只看着,不说话。
周绾梨怀疑自己在他眼里不再流光泛彩,而是已经开始祛魅,踩他一脚扭身要走,却被拿住双肩:“辞职提了吗?”
“还没有,我妈这态度我哪里敢?到时候离职了她家都不给进,我分分钟露宿街头。”
“怎么会?”许鹤同逗她:“住酒店就可以了,我帮你找间好的,带泳池那种。”
周绾梨紧着皮肉拧他的腰:“那我不得提前感谢许总财大气粗?”
“不用客气,记得来帮我给绿植浇水就可以。”许鹤同动了动身子,捉起她的手亲几下:“深市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周绾梨歇气了,靠他胸前:“尽快吧,那边陆续入场办公了。”
她想参与从0到1的过程,不想错过产品走向市场的每一个阶段。
无声地抱了会儿,许鹤同勾住她轻轻啄弄:“饿吗?煮点粥吃?”
“我想吃火锅。”
“鸳鸯锅?”
“番茄牛油锅。”
吃完火锅满足值拉满,在楼底下别过车夫后,周绾梨回了家。
她把买的东西捧过去:“妈,夜宵。”
关女士看也不看,起身目不斜视地进了房间,足以见得母女关系有多僵硬了。
许鹤同说得没错,周绾梨只能是生受着。
接下来的日子,她天天在老娘面前乙里乙气,见缝插针献殷勤,再去男友跟前以怨报德,拿他当泄火的工具人。
这样持续一周有余,直到她来月事忘记吃药,下楼翻药箱的时候脸白得像吸血鬼,喘出来气都是岔的。
上楼后不多久,周夫子敲门:“囡囡,你妈妈给熬了老糖鸡蛋,来,吃了再睡。”
周绾梨艰难地爬起来,痛得眼睛都湿了:“谢谢爸爸。”
周夫子替她支好床上桌,把热汤放上去,守着女儿慢慢吃完。
“好孩子,别怪你妈妈,她不是想管束你,更不是想困住你,就是舍不得你离太远。”
“那爸爸舍得我吗?”
周夫子拍她的肩:“爸爸也舍不得,但我们女儿有冲劲,有主见和坚持,爸爸得支持你。”
周绾梨被说得两眼湿漉漉,靠在父亲肩头撒半天娇。
那个周末,她尝试约父母去陶艺馆,没被关女士拒绝。
是许鹤同来接的,关女士虽然出门时冷着张脸,但见到许鹤同还是缓和不少,跟他说话也平常态度。
方宁很热情,嘴也甜丝丝的,围着二老忙前忙后。关女士本来就喜欢手工,在这店里待几小时下来,面上也有了笑模样。
那天吃完中饭后,关女士开腔:“你们小年轻自个玩去吧,我们约了同事打球,没空跟你们瞎逛了。”
话毕再看周绾梨:“工作的事自己安排好,有空学做几道菜,别去那边一趟又瘦成猴。创业公司工作强度大,如果吃的再跟不上,身体很容易出毛病,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周绾梨瞬间被击穿,她喉头一热,期期艾艾挽上去:“谢谢妈妈……”
其实早也知道,家里会对她妥协。所以这段时间,她只是在演绎为难的焦虑,实则最需要的,是对愧疚心进行消解。
送走父母后,周绾梨伸臂搭住男友:“吃饭时候我出去那会儿,你是不是跟我妈说了什么?”
许鹤同点头:“我说你心太野了,让叔叔阿姨千万别放你走,小心一走十年,以后直接在那边定居,压根想不起家在哪个方向。”
臭男人嘴真硬,周绾梨眼见四处无人,腿挎上他的腰:“我们许总真性感。”
“想睡我就直说,又不是不给你机会。”许鹤同揽住她,掐一把软肉。
周绾梨笑得直捂头,感觉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在怂恿她:上啊姐妹,我们需要和男人贴贴!
她笑眯眯舔他嘴角,展示塑料礼貌:“先生您好,您长得真让人犯困,请问我可以看看您家里的床单什么颜色吗?”
“跟你内衣一个颜色。”
说是这么说,但到底哪个颜色,周绾梨那天没看成。
俩人就近找了间酒店,还是四年前光顾过的地方。
酒店的好处在于灯光模式多,从床到椅子都可以是遥控的,甚至浴室装的把手都不无辜。
画面不混乱也不慌张,龟兔时刻两张温热的嘴在接吻,抢主权时候就是两个漂亮的脑子在打架,眼神厮杀着。
某些瞬间周绾梨很像持着女神的权仗,肆无忌惮进行针眼play。她视觉跟着他的汗走,看他眼睛下面有浅青色的印子,心疼地摸上去:“怎么办呀,我们许总好辛苦的样子。”
这一语双关玩得挺好,许鹤同贴住她的针织背心:“不辛苦,这才哪到哪。”说完给人一翻,扯了两个枕头过来。
……
到工作日,听到周绾梨提起辞职时,林嘉也不意外。
两人约着去楼下吃中饭,林嘉提起说早就想过她会离开:“简单且可替代性高的工作,很少会让年轻人满足。高价值感才是最大的驱动,你敢想敢做,选择是对的。”
周绾梨叹口气,如实说:“其实还是有点憷,怕真就是盲目作妖,怕只是再一次竹篮打水。嘴上说得豪气万丈,实际最后也不过庸庸碌碌。”
林嘉笑了笑:“都是体验,为了增加人生厚度。哪怕咱们最终都是庸碌,但起码眼下投入到喜欢的事情里头,能让那样的生活晚一点来。”
周绾梨不比林嘉,助理这个岗位招人快,手头工作要交接的也不多,所以最终离职日期批下来,她能比林嘉走得早。
而那个月里,许鹤同开始频繁出差,甚至她办交接的最后几天,他又说要离开一趟。
消息进耳朵的时候,俩人中场休息,周绾梨假装不满:“马上就要开始异地恋了,你不打算和你亲爱的女友夜夜笙歌吗?怎么又要出差。”
许鹤同晃晃只剩一个套的盒:“这还不是夜夜笙歌吗,弹药都得补了。”
周绾梨怏怏的,提不起劲来。她抱住他,发动绵长的鼻音攻击:“我舍不得你。”
“看出来了,你想吸干我。”许鹤同在她腰窝摁上两把:“酸吗?不然今晚别回去了,我下楼再买几盒来。”
周绾梨吓了一跳:“你要弄死我!”几盒啊!真拿她当充……气……娃……娃了?
许鹤同笑起来,笑息烫得人的脸发痒:“我去抽根烟,你睡一会儿。”
“别走,就在这里抽。”周绾梨巴巴地牵住他,不让走。
许鹤同坐起来穿衣服,亲亲她额角:“二手烟对你不好,我去阳台。”
到阳台坐着,一根烟才烧出火星子,季鹏电话过来了。
谈的是工作,季鹏觉得他为了爱情在事业上冒的风险太大,特意打来问上一声:“你别头脑发热啊,想想这真值得吗?你不怕又被甩,到头来什么都得不着?”
许鹤同黑脸:“会不会说话?”
“我这不是咒你,客观预测嘛。你又不是头一回被甩,而且……你手里有点主动权吗?”
许鹤同咬着烟头猛吸一口,烟雾从鼻腔破出,于空中不规则地散开。
季鹏说他头脑发热,费三笑他一颗奴心,但感情里的事,硬要算帐一样清楚,就是苛刻。
第30章 恋爱脑 想你
【Chapter 30】——
离开虹城那天, 风刮得有点猛。
安检门外,江露垮着脸:“早知道你只是回来呆一阵子,我搬你家住去了。这回走掉, 猴年马月再见啊?”
周绾梨拍拍拉杆箱:“很快就过年了, 我指定得回来的。”
到许鹤同跟前, 她勾他的衣领:“回去慢点开。”
许鹤同点头:“到了发信息,记得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顶着朋友们揶揄的目光,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个短促的吻:“走啦。”
过安检, 取票办托运,找到登机口坐下来后, 朱晨晨艳羡:“你跟许总感情可真好。”
周绾梨还在离别的情绪里, 有些低落地嗯了一声:“他是很好。”
两个多小时航程,到达宝安机场,是雷珲亲自带司机来接的。
雷珲头发长长了些,黑色尼龙丝袜配皮鞋,脸上架一幅金边眼镜,不伦不类。
但观人不观形,没人真会小看他,毕竟人拥有财富以外的资源。而对创业型公司来说, 这两样是生存期最大的保障。
行李放好后, 雷珲看朱晨晨:“我那猫还活着?”
“放心吧, 活得好着呢,见面能给雷老板作揖了。”
“嗬, 这嘴皮子。”雷珲夸张地倒仰一下,再转头看周绾梨:“周妹妹,男朋友没跟来?”
“跟着呢,”周绾梨随手一指:“后面那辆车就是他的, 雷老板晚上做东请喝酒?”
“哟,那可好说。”
车子开到公司附近一套loft,是安排的双人宿舍。朱晨晨住楼下,周绾梨住楼上。
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再给男友发信息,完事参加聚餐,稍微休整个两天,就正式进入工作状态了。
工作节奏快,从梳理流程到执行都得做。前期分工并没有太细,人人手头都一堆事,天天忙着开会对接,一顿饭得分几回吃完。但好在氛围很棒,团队拼劲十足,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
空闲之余,思念却不饶人。即便科技发达到视频就能看见彼此的声容,但看得见却摸不着,太心烦了。
这晚俩人视频,隔着屏幕各加各的班,这边键盘嗒嗒,那头绘笔沙沙。
忙完一段,周绾梨睇向手机,等对方察觉到也看过来时,她托起下巴:“我好想你。”
男人黑发黑目,眼带笑谑:“那怎么办,我给你订个人形立牌送过去,你放房间天天看。”
“不用那个,我有其它好东西,能感受你在我身边的。”
“什么?”
周绾梨不搭腔了,转而说起自己最近上火热气,白天喝了杯杏林春,苦得已经没有味觉了。
许鹤同静静听着,全程十指交握,发射公式化笑容。最后还是周绾梨自己演不下去,找到东西发过去:“你最好带耳机听。”
按她说的,许鹤同连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
大约十秒,他反应过来自己听是什么,迅速抬眼:“几时录的?”
周绾梨笑得像个女变态,目光盯住他描红的耳朵尖尖:“你再喘给我听好不好?这个版本快听腻了。”
“不好,我不是声优。”许鹤同果断拒绝,臊红的痕迹却已经传到了面庞。怎么……会被她录到这种东西?
周绾梨乐得推开电脑:“不然我明天翘班,回去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你不工作?”
“我恋爱脑。”
“恋爱脑还是精虫上脑?”
周绾梨哈哈笑起来,过几秒面部表情一变,开始憋着点泪,挂在眼眶要落不落,就像独守空房的少……妇,在对久不归家的丈夫抱怨:“人家真的想你嘛……”
许鹤同牙口一酸:“你真是……”他打开携程:“我现在给你订最早的机票,你早好真的回来。”
“不行,我要睡了,明天有直播要跟。”
“……”
一场调戏,其乐无穷。
尝到甜头,仗着隔了上千公里,周绾梨变本加厉。
再一回视频,她把手机立在窗边,称自己脸被蚊子叮了,加上正在做运动,不方便出镜。
灯光把室内一切都投射到玻璃面,她穿小背心和三分运动裤,在瑜珈垫上呈各种拉伸姿势。
背心是绑带式的,而三分运动裤,动作时仅遮到大腿根。
当中有一个猫姿势,上半身趴在垫子,臀部抬高向天,整个背部到腿的曲线,让人挪不开眼。
许鹤同硬得不行兼气得发笑,让她把窗帘拉上,她不解释这是外面看不见的单向玻璃,反而犟嘴说天天都这么来,压根没事。
这回好像真给他气到,等到周绾梨生日那天,除了一句干巴巴的生日快乐之外,他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难得提前两小时下班,团队聚餐兼给她庆祝生日,边炉一打包厢一开,鬼哭狼嚎让紧绷的神经都荡开来。
庄阳儿子也来了,小轩仔还记得周绾梨这个姨姨,整场除了妈妈就扒着她。
小孩子爱热闹,但包间的酒味一重就有些受不了,惦记着要去玩KTV的转盘游戏。
周绾梨正因为频繁查看手机信息而有些憋闷,于是主动牵了轩仔出去透气。
一大一小过去玩了两把,转中果盘和爆米花后,又兴起要去抓娃娃玩。
走到娃娃机区域才兑好币,周绾梨的衣角突然被轩仔扯了扯:“姨姨,那里有个人盯着你看!”
转头看,黑色连帽夹克,橙绿撞色袖章,里面一件印花白T,是今天只给她发了一条信息的男友。
第31章 全文完 全文完
【Chapter 31】——
“你怎么来了?”周绾梨惊奇得立在原地。
许鹤同走近:“顺道路过, 来看看你。”
“鬼才信。”周绾梨嘀咕着,拼命控制嘴角弧度:“那你现在看完了,目的达到, 可以走了。”
“姨姨, 这是谁啊?”轩仔小声问。
“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可以让他帮忙抓娃娃,要是抓不中的话, 可以扣他工资。”
这么着, 许鹤同接过兑来的币,开始投入抓娃娃事业。
大概有些包袱在身上, 他全神贯注, 还真就扣住了几只。
小孩子鬼精鬼精的,娃娃抱到手里后,轩仔在旁边喊:“姨姨,你男朋友好帅!”
“还行吧,也就比你高一点啦。”周绾梨嘴里打压着,手已经塞到许鹤同掌心,带他去包房,介绍给公司同事。
这时候来, 就是被灌酒的冤大头。
雷珲头一个不放过:“哟这不是许总吗, 您怎么光降到这来了?好家伙, 隔一千来里呢,专门来给女朋友过生日的吧!”他端着酒就上来了:“来来来, 走一个!”
当晚喝过凌晨,散场的时候雷珲歪来倒去,活像白素贞喝了雄黄酒。而许鹤同也没好到哪里去,走路都需要扶。
挥别众人, 二人在街头站了会儿,尔后慢慢走到到无人处,相互捧着脸,缠吻到力竭。
周绾梨靠在他胸前,心里满当当的:“我没想过你会来。”
许鹤同圈住她的腰:“生日快乐,我也很想你。”
叫辆网约车到了酒店,许鹤同从柜子里取出东西递过去:“生日礼物。”
周绾梨接过看了看LOGO:“这……177万?”
“另一款。”
只说另一款,却也不说贵些还是便宜些。周绾梨拿起手表比了比,整个人腻在他身上:“许总这么舍得,我可有太有运气了,就冲这块表,我不得使劲套牢你?”
许鹤同搂住她:“怎么套?”拿哪里套?
周绾梨去牵他的手,暧昧地凑到颈边:“拿这里,喜欢吗?”
“我可能醉了。”他声音沙起来,如同冷冻过久的饼干胚子,潮过头了,有明显颗粒感。
周绾梨伸舌:“没关系,我明天可以调休半天。”
目光胶着,一拍即合。
……
次日睡到快中午,周绾梨睁开眼,窝在男友怀里放赖。
许鹤同横起手臂,看上面深深浅浅的牙印。
她昨晚实在太狠,像是还处在口欲期的婴儿,要以此来体现依恋。
两个人都敞着,跟脸一样光静。
“几点的飞机?”
“下周。”
“?”周绾梨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周?”
“对,下周。”许鹤同捞起手机,找图片给她看:“这是屹川在深市的门店,应该再有一个来月就能营业了。”
周绾梨一张张看过去,有吧台和洽谈区,两边是办公桌,用来看方案或是绘图。展厅旁边还有个儿童游乐区,给客户看孩子的。
她有些傻眼。
为她做这么大牺牲,太玛丽苏了。她叫周绾梨,不叫周.殇心樱语.羽冰蓝璃。
对此,许鹤同解释说:“本来就有计划要到这边铺门店,不是临时决定的。”
“可你们不是说之前考察过市场,这边竞争太激烈,风险太高了吗?”周绾梨问。
许鹤同搂住她:“风险也是机会,与其一直观望,不如大胆点出手。而且现在商场有减租政策,我也想验证虹城那一套打法在这边适不适用。”
周绾梨在他怀里瘫了好一会儿:“你这样让我好有压力,怎么办?把表退了吧,你们现在开销更高了,肯定需要更多资金周转……”
心里五味杂陈,以致于碎碎念个不停:“那你以后是不是两头跑?”
“会调人过来,我不常在。”
周绾梨白他一眼:“我才不信。”
周绾梨猜得没错,后来许鹤同每回到深市,最少会呆上两天,怎么都会抽空跟她吃顿饭,或者拖着手到海湾线逛一逛。
长期伏案工作,他颈椎和背肌都有一定程度的劳损,为此周绾梨特意带他去找师父正骨。
高高大大的男人,在正骨师的手下五官都扭曲了,倒给女友提供了一项新的笑料。
屹川门店开业那天,周绾梨盛装打扮,跟着去剪彩。
亚热带地区全年均温较高,哪怕是十二月,穿挂脖的小礼服也不觉得有多冷。
说起来有一点是真奇怪,原来人脸皮好容易厚,现在再听别人喊老板娘,她居然淡定得不像话,还不自觉帮忙照顾起宾客。
半天下来笑得腮帮子发酸,等许鹤同过来,她一直挺着的背才打弯了些,把全部体重倚在他身上,小声说脚有点痛。
许鹤同皱起眉看她脚下的尖头跟鞋:“怎么选双这么高的鞋子?”
“还不是不想给你丢脸。”
“瞎想什么,哪来的丢脸。”许鹤同伸手拍她脑门,心里开始盘算差不多散场,或者给她买双新鞋子换上。
“两位又躲这恩爱呢?”季鹏揣着手晃悠过来,笑眉笑眼,一幅好事将近的模样。
他递来通红的喜帖子,让俩人千万要去,又调侃:“宁宁本来想找梨姑娘当伴娘来着,可我听说女孩子这伴娘当多了,婚期得往后拖。我想那可不行,到时候有人要熬枯眼了。”
说最后那句时,目光很明显地偏了许鹤同一下。
许鹤同扶住周绾梨:“别理他,快当新郎倌了,人有点不正常。”
季鹏啧啧笑起来:“既然许总这么不当回事,不如给我做伴郎?”
“不做。”
“怎么?”
“怕抢你风头。”
季鹏噎住。
到真正的年关,装饰行业反而没那么忙。
深市门店开业之后,许鹤同也有了更多时间往这边跑。只是周绾梨没什么空理他,写软文盯转化找直播坑位,天天忙得像疯子。
大概十二月底,朱晨晨的案子判下来。老流氓构成意图事实被刑拘,工程总也遭LP开除,同时面临进一步的法律后果。
而这一切,据说有雷珲的功劳。
钱有时候确实万能,比如能撬开一些原本不愿做证人的嘴。
太解气了,朱晨晨和周绾梨在房子里痛喝一场,对那些热衷搞职场潜规则的恶臭男人骂骂咧咧,祝他们都像姓梁的那样喜当爹,最后财产被稀释再稀释,颓成所有人眼里笑话!
瓶瓶罐罐摆了一地,周绾梨最后喝得眼都直了,几乎是爬上楼去睡的。
到半夜她起来喝水,迷迷糊糊中听到朱晨晨在打电话:“谢谢老板……我不……那你直说……喜欢……我呸!”
大着舌头,含糊不清。
那个周末休息,周绾梨去到许鹤同的住处。
是许鹤同不久前租的房子,离loft十来分钟路程,他在的时候周绾梨偶尔过来蹭饭,有空就过夜。
锅里焖着带鱼,周绾梨说了点自己的臆测,接着问他:“还觉得雷珲追求我吗?你那时候到底怎么想的?”
许鹤同洗了盘冬枣给她:“你还记不记得几年之前,送你回家的那个人?”
“哪个?”周绾梨嚼着枣子,一时有点蒙。
许鹤同提醒她:“曾经送过你到家楼下的,我在阳台看见过。雷珲看起来,跟他是同一个类型。”说这话时还目光灼灼,似有余怨。
这么着周绾梨才想起来,原来是在说几年前的那个NPC。
她被这场乌龙哄笑:“你这么说,费三要不高兴了!”
想想又去掰他的脸:“我们小许真可怜,那么早就开始吃醋了,憋这么多年不说,真可爱。”
在她嘴里可怜又可爱的许鹤同睃来一眼:“岂止吃醋,我差点没把手电扔下去。”
“高空抛物可不兴,你这是要为爱犯罪啊!”周绾梨心头漾开,喉头甜津津的。
吃完饭有了瞎闹的空子,周绾梨缠着要给许鹤同修眉,许鹤同禁不住她磨,只能认命地往沙发一躺,任人宰割。
周绾梨找出修眉刀,故意用刀背在他两边眉毛刮上半天,然后调出特意下载的细眉滤镜:“快看,我修得不赖吧!”
镜像里,原本英挺浓正的眉毛变成两道新月眉,挂在许鹤同脸上无比滑稽。
眼见他面色不太好,周绾梨憋笑:“多好看啊,你瞧你现在的样子,好像……”
“像我妈?”许鹤同盯着自己的成像看了会儿,张臂抓住要逃的女友:“我爸给你打过电话?他说什么了?”
“呃……没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别当回事,把他号码拉黑就好了。”
周绾梨沉默了下,为这对父子双向的矛盾心理。
大概以为语气太重吓到她,许鹤同把人捞到腿上,抵着额角说:“我只是……不想让他再打扰你。”
周绾梨手指在他裤面划字:“许叔叔说……让我有空跟你回家吃顿饭。他说只要咱们去,就把你妈妈的所有遗物都还给你。”
空气迟滞,许鹤同很久都没说话。
他不表态,周绾梨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情,实在也不好劝。
元旦不久,年假就在眼前了。
忙完最后一波大促,周绾梨抽空回了趟虹城,参加季鹏和方宁的婚礼。
和深市不同,这个时候的虹城冷嗖嗖,风大到吹得人牙齿磕磕作响。
周绾梨捂得严严实实,进酒店了才脱下外套,嘴里不再哈白气。
每一对结合都令人感动,场景浪漫,誓词真挚,新人拥抱在亲朋好友的掌声里,见证者多有感慨。
捧花环节总有一些戏剧性,未婚的年轻人们被拉到新娘背后,有的害羞扭捏,有的摩拳擦掌,花束抛出后一群人争抢着,混乱中几经哄夺,竟然到了许鹤同那里。
他本可以不接,但身体反射使然,当东西砸到眼前时,一把抓到了手里。
换别的也就算了,偏偏周绾梨在场,又偏偏季鹏是个好事之辈,当即扬起脖子喊许鹤同:“朋友!你这还不上?”
一双情侣的视线隔着距离交汇,许鹤同在众人的注目中捧着花走向周绾梨,站定后红着脸挤出一句:“……好看吗?”
傻头傻脑,周绾梨扑地笑出声来,仿佛看到十九岁的少年涩巴巴地问她:“找猫吗?”
越笑越想笑,周绾梨接过捧花:“好看。”
宾客们不落俗套地起哄,欢叫。
不久后正式放春节假,周绾梨终于从工作中短暂抽身,跟好友聚会,与家人团圆。
除夕前两天她去丰巢取快递,当中有个盒子署名有些怪,拿回家拆开一看才知道,是许父给寄的。
里面东西包装得很好,都是独立的收纳盒,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东西被关女士看见,摸着啪啪掉眼泪,又是哽咽又是不停叹气。末了对女儿说:“你劝一劝小许,大过年的别闹太僵,好歹打个视频吧。”
依着老娘的话,周绾梨劝顺男友一回,坐他家里给那边通视频电话。
许东坐在轮椅上,行动看起来并不轻松。
视频不到二十分钟,许鹤同几乎全程在当背景板,少有的发言都是以单音节为主,堪称冷场王者。
挂掉前许东握着杯水,小心翼翼问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
许鹤同立时发作,伸手就把视频给掐掉了。
周绾梨拍他:“干嘛呀?我都没跟长辈道别!”
“没必要。再说下去,他该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能不能把孩子送回家带了。”许鹤同深吸一口气,看得出来情绪有些不好。
周绾梨抱住他,一下下抚背。
单亲,过早失去至亲的人,对家庭要么异常抗拒,要么,就是极度渴望。
当年面对她突然要远走的决定,伴随的失去感令他恐慌。那时的他太年轻了,俨然还不太能和这种恐慌共处,处理不好那样的情绪。而结婚,恐怕是那时候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最有用的挽留方式。
她低头跟他咬耳朵,逗他:“你别这样,虽然我还没嫁给你,但也暂时没想嫁给别人啊,你努努力,说不定胜利就在前方?”
许鹤同别过身,蹬鼻子上脸,留给她挺阔的背肌。
周绾梨朝他耳朵吹气:“许总,你嫌我了吗?”
又摸他的手:“许总,你不爱我了吗?”
再亲他的脸:“许总,你移情别恋了吗?”
“……”许鹤同被撩惹得拧过身去,幽幽睇她:“我是一点人权都没有了吗,想安静安静都要被质疑这么多。”
周绾梨竖着手指摇了摇:“你没有哦,人夫没有这种东西。”
许鹤同视线微动,却还要假模假式:“未婚夫不算人夫。”
“你确定吗?”周绾梨抛媚眼。
“……不要了,人权。”
除夕夜,许鹤同是在周家过的。
他手脚勤快,跟周夫子在厨房忙活年夜饭,两位女士则悠哉看剧打游戏。
一顿饭吃得有声有色,吃完关女士给封了两个红包:“都好好的,身体好事业好,什么都要好。”
春晚节目多,水平不好说,俩人坐在沙发上偷偷摸手,趁父母不注意时互嘬两下:“新年快乐。”
看完春晚后,周绾梨把许鹤同送到楼下,目送男友独自离开,雪地里背影落寞。
那个晚上,她没怎么睡着。
假期过得像溜溜球,转眼就蹿走一半。
开工前夕,许鹤同递了个A3的塑框给周绾梨:“新年礼物。”
周绾梨接过拆包装,问是什么。
“新家。”说这话时,他喉头很明显地咽了一下。
包装打开,里面是一张三居室的效果图,能看出改动前的影子,但比之前那版,显然硬软装都要豪华不少。
周绾梨盘腿坐在地毯上,扶着脸看了好久,手指在每一个区域流连过去。
再抬起头,看到设计师眼里的溶溶光色。
她坐直身子:“好巧,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说完从包里掏出小盒,盒盖打开,是那年许鹤同远赴深市,用来向她求婚的戒指。
那时候还是穷光蛋大学生,只买得起一对白金素戒。没有雕刻纹路,没有晶石镶嵌,朴素得就像不夹杂功利的爱情。
许鹤同喃声:“你怎么……我以为你把它们扔了。”
“我捡回来了。”周绾梨笑吟吟地问:“你接不接?”
许鹤同伸手过去,眼里浮光扬起:“接!”
初恋时,有浑沌期的强烈冲动,重逢后,有记忆中的浓重留恋。
复合的底色,是两个相爱男女的不甘,而这份不甘的背后,是不想失联的爱。
过去有无法修正的错误,而重来的路径一开始也没太选对,他们互有鱼钩,又存心作饵,于是被沉疴绑架,坎坷得差点成了一出苦情戏。
幸好,知耻而后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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