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首先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外面阳光正好,微风微微吹起窗边的窗帘,同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昨天天气热得不同寻常,连丝风都没有,今天的温度倒是降了不少,比昨天舒服多了。
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吹着冷风,把整个病房的温度控制在一个舒适的范围。
直挺挺躺在床上片刻,安德死机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病床,白色的被单,还有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安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现在是在医院里面。
他运气很好的是,这个病房里面就他一个病号。
太阳穴那里一鼓一鼓地涨疼,安德闭上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以后,安德看向床头柜,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解锁一看:
竟然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昏睡了那么久吗?
盯着自己的手机半晌,安德还是忍不住点开手里里面的图库,想看看之前他照的照片。
更准确来说,他前男友的照片。
在如今安德的记忆中,他的前男友在昨天被人杀掉了,而他因为看见了男友尸体,受刺激太大,一时之间晕了过去,醒过来后就在这个病房里面。
安德可不认为自己的抗压能力有这么差。
而且他诡异地发现,自己的情绪到现在,一直都过于平静。
他之前有多痴迷,那么现在有多平静。
现在想来,之前他所做出的那些疯狂举动,安德认为,那完全不像是他自己。
心中疑窦丛生,安德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开手机里面最早的照片。
他紧紧地注视着照片的细节,然后一张张地滑过。
最早的照片是三年前的。
因为安德个人不喜欢照相,也没有自拍的习惯,他手机里面的照片也不过上百张,如今翻找起来也是十分地快捷。
一张张照片从眼前滑过,这些照片大多与工作相关,少部分是他和朋友还有同事出去玩的照片,每一张照片看上去都十分正常,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后面那几张鬼影图是什么东西?
安德停下了滑动的动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如今的一张照片,沉默了许久。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他趁着前男友睡觉的时候偷拍的照片。
在安德朦胧的记忆里面,前男友是一个极其任性且不讲理的人,要求和规矩一套一套的,一向鸡蛋里挑骨头。
但那段时间里面,安德如痴如醉,被猪油蒙了心,压根就不觉得前男友的那些行为有什么不对,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他对前男友一向有求必应,也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前男友拥有那样“美艳”的容貌,却对一切可以留下他影像的行为和机器那么排斥。
曾经因为照相的问题,前男友摔了安德好几个手机,还有一次两人出门的时候,前男友不顾劝阻,一怒之下摔了一个路人的单反,可给安德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可那个时候,安德正处于热恋期,他根本就没有多想其中的古怪处,只是一味迁就,只得放弃他和前男友一起合照的想法。
但……谁没有独占欲呢?
在一次前男友睡着的时候,安德违背承诺,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那次拍完之后,安德并没有发现照片有什么不对,他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小心翼翼,就像是在藏珍宝一般。
现如今,把珍宝翻出来,安德看着照片里面的那个“人”,脑子有些空白——
照片里面的确是有一个人躺在床上,能看到毛毯下面身体的曲线,还有放在外面的一只手。
那只手白皙,手指修长,一看就是一个美人的手。
可当把视线上移的话……却会惊悚地发现,那张脸的部位,却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就好像当初照照片的时候,到头部以上时,他的手突然晃了一下,手机没有照好。
可是,这是电子照片啊,怎么会这样?
模糊的头部影像与清晰的手部形成了鲜明对比。
安德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出了问题,他下意识地用拇指去擦拭屏幕,摩挲一圈下来,结果等手放下来后,却发现那团模糊的影子变成了黑色。
安德:?
疑惑之下,他屏住呼吸,越发地集中注意力去注视那张照片,结果注视的时间越久,安德发现,那张模糊的脸黑得越快。
在他的注视下,那张脸迅速失去了其他的颜色,变成了黑色,如同一滴墨水在水中晕染,延展出黑色的触丝,向四周扩散。
照片活了?
安德惊讶地注视着手里的照片,他举着手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瞬间起立,嘴里呼出了白汽。
彼时安德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他想要把手机丢掉,可是在这个时候,他浑身的肌肉竟然僵硬了起来,拿着手机的手完全失去了控制,他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指。
在安德的注视下,照片上的黑色的触丝宛若活物,它们一点点吞噬起整个照片,把整个照片吞噬殆尽。
“嗡——”
手机震动了一下,随即关机。
黑色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安德苍白的面孔。
他的眼瞳因为震惊而放大,薄薄的唇线紧紧地抿在一起。
手机关机之后,从手机照片里面产生的黑丝并没有消失,它们忽然从手机屏幕上浮现出来,继续向外蔓延。
最后,当一根触丝接触到安德的手指的时候,所有黑色触丝暂时停止了股动。
随后,接触到安德手指的那根黑色触丝,它抬起头,欢欣鼓舞地在半空中摇摆了一下身体。
这一下就是一个信号,剩余朝着四周蔓延的黑色触丝迅速收拢起来,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安德的手指涌过去,一下子就淹没了安德的大拇指——
“哒哒哒”
敲门声瞬间打破了整个房间里面的寂静。
安德眨了一下眼睛,等再次睁开眼之后,他看见,自己的手里还是拿着手机,手机的屏幕亮着,屏幕里面是一张课程表截图。
没有黑色的触丝,也没有什么前男友的照片。
仿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安德的幻觉。
“咔哒”
病房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拿着一束花走了进来,语气熟稔:
“安德,你好些了吗?”
安德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他看向来人,黝黑的瞳孔倒映出一个人影:
“好些了。”
来人是昨天才见过的人,梅森。
梅森还是穿着黑色的西装,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色眼镜,他抱着一束花进来,态度自然,像是专门会见一个老朋友。
“好些了就好,昨天你突然晕倒,可把我吓了一跳。”
梅森小声地抱怨着,他把花放到一边,然后坐在病床前,微笑地问道:
“还好医生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在梅森说话的时候,安德一直很安静地注视着梅森。
他打量了面前人一番,垂下眼眸,说:
“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谢谢。”
察觉到安德对他的疏远,梅森顶顶自己的金丝眼镜,这才缓缓开口道:
“你的父亲,是安柯博士吧。”
谈及父亲,安德猛然抬眼看向梅森,眼神警惕。
“不用那么紧张。”
梅森笑着摆摆手,说,
“我曾经是安柯博士的弟子,算是一点点私心吧,所以我想多多关照你一下。”
这个理由倒是能让人信服。
谈及父亲,安德的表情稍微有些动容,他慢慢问道:
“那你知道我父亲现在在哪里了吗?”
如果要谈到安柯博士的话,普通人或许不了解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但是在生物圈里面,安柯博士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安德,是安柯博士的养子。
在安德十八岁之后,安柯博士说他要进行一项神秘的研究,自此消失在安德的世界里。
据说那个研究涉及到一个机密,所以一年到头,安德都联系不上他的父亲一次。
“放心吧,他现在在北极,很安全。”
梅森拿出自己的手机,从中调出来一张照片,递给安德看。
安德接过手机,看见照片里面雪茫茫一片,里面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人拿着各式器具,围在一个雪洞旁。
所有人都带着面罩看不清脸,但是凭着直觉,安德知道里面的确有他的父亲。
把手机还给了梅森,安德看向梅森的眼神稍微柔和了些许:
“谢谢。”
“不客气。”
梅森收回手机,他看着安德,眉头皱起,说,
“安德,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你出院之后,有没有考虑住在哪里呢?”
安德:“……”
他这才想起这个问题来。
他之前租住的房屋现在是凶案现场,警方取证肯学需要花一段时间;
而且,他虽然心大,但是也没有能够心大到毫无阻碍地继续住那套房子。
见安德沉默,梅森点点头,他提议道:
“是这样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住在我家。”
说到这里,梅森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这个算是我的一点点小请求吧,我想照顾一下你,毕竟你是我最仰慕的老师的孩子。”
安德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的手机,说:
“我现在不想和别人一起住。”
这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了。
闻言,梅森倒是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想了想,继续说道:
“那这样吧,我在这个城市里面还有一套房子,如果你不在意的话,我可以把那套房子给你住。”
安德张嘴想要拒绝,但是在话出口之前,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在梅森的注视下,拿过一旁的手机,然后打开里面的银行app,看了一下自己的余额。
三秒后,安德从屏幕中抬起头来,对着梅森说道:
“好的,麻烦你了。”
梅森愣了一下,随后他微笑地回道: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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