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医生说,安德是因为那天工作太累,再加上情绪波动大,身体一时吃不消就晕倒了,回去好好休息就行。
一听自己身体没有问题,安德迅速办了出院手续,不想再多花一分钱。
“怎么了?”
轿车里面,梅森一边开着车,一边透过车里面的后视镜打量着安德。
自从上车之后,安德就异常安静。
从镜子里面,梅森能看见安德正垂着头,注视着手机,纤长的黑色睫毛盖住了眼眸,在青黑的眼底留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眉宇间紧紧皱在一起,白皙的脸颊此刻有些苍白,薄唇此刻没有一点血色。
安德抬眼看了一眼梅森,他淡定地把手机收了回去,说:
“没什么,我在跟领导请假。”
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上安德的心在滴血。
和领导请完假后,他好好地把自己的所有银行卡查了一遍,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地几乎把所有存款给败光了。
他现在手头最多只有一千块。
这三个月,他用完了将近30万元。
想到这里,安德叹了一口气,他用手支撑着下巴,看向车窗外面,喃喃道:
“他要是不死就好了。”
如果说之前安德对前男友还有一丝怅惘的话,那现在他对前男友有个屁的爱。
前男友是死了的好。
但前提是,先还钱。
但这句话,在梅森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他以为,安德在怀念那个怪物。
梅森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是因为他篡改了安德的记忆,所以对于如今的安德来说,他记忆当中的那个“他”,并不是怪物,而是他的男友,是一个人,一个悲惨的,被谋杀的人。
安德会永远记得,他和怪物相处时的那些“欢乐”时光,并且因为对“他”的怜悯和同情,在记忆里面不断美化“他”。
梅森抿了抿唇,金丝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真实的情绪:
“人总要向前看的,不能停留在过去。”
向钱看?
安德没有在意梅森的复杂语气,他点点头,表示赞同。
之后两人一路无言。
一个小时后,梅森的车停在一个小区里,他打开车门,对安德说:
“我们到了。”
这里距离安德上班的紫金中学不远,还是一个学区房,据说房价贵得吓死人。
安德下了车,他看了一眼四周。
小区绿化做得很不错,远离公路,在小区里面行走,能听得到鸟鸣声,空气中还有小草的清香。
这里的商品房最高也就七层,住起来安逸又舒适,不是鸽子笼,也不必烦恼不远处的房屋挡住了阳光。
光是在小区里面行走就感觉心旷神怡,安德跟在梅森身后,真心实意地道谢:
“这里很不错,十分感谢。”
“叫我梅森吧。”
梅森回头,他带着安德用钥匙打开三单元的大门,说道,
“你喜欢就好。”
“我找到别的适合的房子的话,会立刻搬出去的。”
安德想了想,还是真诚地说道。
梅森沉默了。
在安德不明所以的视线中,梅森叹了一口气,他从安德的手里接过行李箱,带着安德上楼,走到302,一边说道:
“你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我并不是施舍你。”
安德跟在梅森的身后,并没有接话。
这里的小区,每一栋楼最多只有7层,每一层只有两户人家,这意味着里面的面积很大。
等真的进入302之后,安德不由得感叹万分——
有钱真好。
整间房屋被分割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复式楼,一楼是客厅厨房小阳台还有一个客房;
继续向里走可以看到一个小楼梯,登上十阶楼梯后,便到了二层。
二层的面积小些,更隐私一些,首先是一个小客厅,紧接着便是两间卧室和一间浴室。
房屋里面家具齐全,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人住。
“我平日里四处出差,这里不过是我的一个落脚点,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随便住。”
梅森一点都不见外,他帮安德带到二楼的主卧房间,然后掏出钥匙,对安德说,
“平日里,你就睡在这里吧,有什么需要的生活用品可以到小区的超市买。”
安德下意识接过钥匙:
“我不是应该睡客房吗?”
“整间房子都是你的。”
梅森见安德一脸呆滞,他轻笑了一声,趁机上前捏了捏安德的脸,说,
“乖,叫哥哥。”
安德回过神来,他一巴掌打开梅森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
“谢谢,梅先生。”
梅森笑而不语。
带着安德将整个房子都介绍了一番之后,梅森接了一个电话。
结完电话之后,梅森看着手里的手机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随后他看向了安德:
“我……”
“有什么事情先去忙吧,工作第一。”
安德十分贴心地帮着梅森解围。
梅森犹豫了一下,解释道:
“我的工作十分特殊……本来打算今天和你一起吃顿饭的,看样子是没时间了。”
安德点点头:
“以后再说吧。”
对于不能和安德一起吃个饭,似乎对于梅森来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他临走的时候还不断表达着歉意,表示总有一天要和安德一起去一家据说很好吃的餐厅吃饭。
“那家的牛排很不错,不知道你……”
梅森刚打开防盗门,准备走出去,就碰上了对面的防盗门“嘎达”一声响。
一个留着寸头,嘴角有一道疤的男人正好准备走出来。
那人穿着短袖,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囊囊,嘴角还叼着一根烟。
打开门看见对面的梅森出来后,那个寸头男颇为惊奇地喊了一声:
“哟,稀客啊。”
说完,不等梅森说什么,寸头男的视线越过梅森的肩头,看见了跟在梅森身后的安德,然后他抬起手,对安德打了一个招呼:
“早上好!”
元气满满的招呼莫名让人心安,安德刚刚准备回复一句时,寸头男又开口了,流里流气的:
“新的小情人儿啊~”
这次开口的时候,寸头男是看着梅森的,眼神调侃。
梅森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他着重强调道:
“陈岩,你嘴巴放干净点。”
寸头男耸耸肩,刚准备说话打趣安德的时候,他忽然对上了安德的眼睛。
安德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隐入黑暗中,黑色的眼眸直视着陈岩,眼神深处仿若有一个黑洞吸入所有路过的光,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昨天,我的前男友死掉了,他是被人砍死的。”
陈岩沉默了几秒,可能他没想到安德一上来就自曝了。
梅森扭头,想要安慰一下安德。
结果安德并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意味他依旧是以那种平淡的声调,不疾不徐地说道:
“死因是出轨。”
剩下两人:“……”
安德不管其余两人脸上的精彩表现,他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我很满意,前男友这种东西,就该去死。”
“……”
最后还是陈岩打破了寂静,他用手指夹着烟,长长地吸了一口,眼神复杂地看着安德,评价道:
“我看他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梅森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他不想继续纠缠,于是快速给两方介绍了一下:
“安德,这是你的邻居陈岩,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陈岩,这是安德,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他。”
介绍完毕之后,梅森把安德推进房间里,然后关上防盗门,与陈岩对视
陈岩懒洋洋地吐出一口白色烟雾,问:
“这人谁啊,有那么特殊吗?”
“……被怪物选中的祭品。”
“那标记的怪物呢?”
“死了。他前男友。”
这句话含量很大,饶是经验丰富的陈岩都懵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陈岩不明所以:
“怪物都死了的话,标记也应该没了,带他来这里干嘛?还护得那么好?”
“这事没那么简单。”
梅森摇摇头,他的脸沉下来,
“直觉告诉我没完。”
闻言,陈岩又抽了一口烟,若有所思起来。
……
晚上吃完晚餐,安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是在曾经,他一天必做的事情。
以往和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前男友并不喜欢新闻,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安德都没有看过新闻了。
如今,他的生活终于回归了正轨。
安德打开了电视机,调到新闻频道,把新闻当做背景音乐。
“夏日炎炎,游泳的确是解暑好方法,但是家长们也需要做好防护措施……中小学生溺水甚至死亡的案子时有发生……日前,教育部印发……预防……安全意识……责任书。”
安德坐在沙发上,一边听着新闻,一边打开手机微信。
领导正好在微信群里发了一份《告家长书》。
太长懒得看,安德率先和众人一样,回复一个“收到”,然后飞快地滑到另一个app,开始看游戏视频。
“下面播报一则紧急新闻……男,二十八岁,红发……入室抢劫杀人……本市……举报……注意安全……奖励10万……”
“咔、咔哒”
客厅里面除了新闻播报的声音外,基本上没有别的声音,所以,那几声咔嚓声一下子就吸引了安德的注意。
安德眨了眨眼睛,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右边看去。
而客厅的右边,是一个小阳台。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是阳台的玻璃门上传来了敲击声。
奇怪,大晚上的,玻璃门上怎么会有敲击声呢?
是哪只笨鸟撞上来了吗?
好奇之余,安德把手机放到了一边,他走到小阳台那里,拉开了玻璃门。
门外没有任何东西。
夜空中星星点点,远处是万家灯火。
或许是听错了。
安德后退一步,准备把玻璃门拉上,眼角余光随意一瞥,瞥见玻璃门门框旁边的东西,瞳孔骤缩——
一节断指,正躺在地面上。
沉默了几秒,安德蹲下来,捡起了那一节断指,细细端详。
断指已经呈现出青色,指甲盖变黑。
断口整齐,一看就知道是被谁用刀切下来的。
可是,这是谁的断指?
被谁丢到阳台上的?
这节断指会不会只是有人跟他开的一个恶作剧,根本就不是真的?
安德试着用手指指尖去触摸断指的触感,那一节断指摸上去冷得像一块冰,硬得像一块石头,仅凭肉眼,安德并不能分辨出,这一节断指究竟是不是人的手指。
拿着那节断指,安德走到阳台边上,往四周张望。
他没有看到阳台周围有脚印,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节断指是被人故意扔过来的。
外面的夜晚还是很安静。
小区下方的花园里面有几个人在遛狗,他们聚集在一起聊天,如果有人专门翻他的阳台的话,下面的人不可能那么平静。
“奇怪。”
安德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想,安德拿过来一个空花盆——
之前梅森特意把他带到了这里的小阳台,跟他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可以用阳台上的几个空花盆养花。
至于梅森他自己,因为他并不经常在这里落脚,不方便养花。
阳台上的那几个空花盆,就是别人送的花,然后因为无人照顾,最后花都干枯死掉了,最后留下的遗产。
现在,正好有用了。
安德从一旁的空花架上拿过一个小铲子,挖开了花盆里的土。
随后,他把那一节断指丢了进去,盖上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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