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他,喜欢他。”
“我愿意为他奉献出我的所有,我的血肉,我的灵魂,我的存在。”
“我的生活,我的钱财,我的所有。”
那人还在喃喃自语,他抚摸着把他围绕在中央的藤蔓,眼神痴迷,仿若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爱人。
在他绵绵不断地叙说自己的爱意的时候,藤蔓越发茁壮成长,它们越来越粗,表面上渐渐变得粗砺,长出了鳞片。
藤蔓上的鳞片最开始是绿色的,随着时间的流逝,鳞片变黑,越发成熟,最后鳞片炸开,边缘泛着尖锐的银光。
“他好美,这个样子也好美。”
男人见到近在咫尺的银光,也丝毫不害怕。
他完全被蛊惑,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他依旧是痴迷地看着面前的藤蔓,手指拂过,瞬间鲜血淋漓。
安德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一切,随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手背上的血痕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愈合,最后消失不见。
“它们在伤害你。”
安德摸了摸自己光滑的手背,说。
男人瞥了安德一眼,高傲地说道:
“他愿意伤害我,而不是伤害你,就说明我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安德:“……”
这种逻辑,已然自成一体,他反驳不了。
下一秒,包裹着那人的五条藤蔓突然同时绞缠在一起,卧室里面顿时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尖锐的鳞片狠狠地扎进男人的身体里面,像是一把把放血的小刀,男人本来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可藤蔓还是不满足,直接榨取了男人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
它们绞缠在一起,藤蔓的力气很大,直接将男人的骨头榨得粉碎,血肉、骨髓,它们贪婪地全部吃掉,一丝不留。
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几秒功夫之后,面前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团细碎的渣子。
那些藤蔓吃得很干净,它们吃掉了男人的每一丝血肉,所以,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站在旁边的安德看着这一幕,他抿着唇,用尽全力去抑制住自己想吐的冲动。
面前刚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能用科学解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出来如何逃走的方法。
吃掉了一个男人的藤蔓明显满足了一些,它们不再躁动不安,而是转而另外开始变换形态。
五条藤蔓的根茎上开始分裂,长出一些黑色的花苞,很像之前男人拿出的那些黑乎乎的东西。
“唧唧唧唧”
藤蔓在原地扭曲,互相摩擦,发出唧唧声,随后它们调转身体,向着站在不远处的安德盘曲爬去,尖锐的鳞片刮擦着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刮挠声。
安德愣了一下,他看见藤蔓朝着自己爬过来,立刻后退,然而一间卧室能推倒哪里去呢?
最后,安德被藤蔓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唧唧唧唧”
藤蔓并没有一开始就攻击安德,它们扭曲着,盘旋着,如同一条蟒蛇一般,抬起了身体,最后五条藤蔓在末端扭曲成一团,对准了安德的头部。
安德看着自己面前的藤蔓,他不由得往后仰头,想要避开。
“唧唧唧唧”
藤蔓之间摩擦发出奇怪的声音,扭曲而成的头部如同一个活物一般,对着安德摩擦,摇动,发出一连串声响。
安德动了动自己的眼珠,屏住了呼吸。
终于,那团藤蔓组成的头部,分开了一条缝,它像是一条逗弄猎物许久的毒蛇,张开锋利的毒牙,嘴里的毒液分泌,要将猎物吞入温暖潮湿的腹部。
安德注视着藤蔓的“嘴”,死到临头,他倒是反而平静了下来,心中的恐惧突然消散,只是有点遗憾——
这么死掉的话,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的话,要是别人认为他失踪了,怎么办?
“唧唧叽……安……你……”
藤蔓并没有马上吞下安德,它张开“嘴”,“嘴”里面冒出一团畸形的肉瘤,肉瘤对着安德,裂开的一条缝隙,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
安德:?
震惊之余,安德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他仔细看了看那团肉瘤,惊讶的发现,那不只是一团肉瘤,更像是一团未发育完全的畸形的脸。
那张畸形的脸五官并没有完全长出来,可是安德勉强从轮廓上能隐约看出一点熟悉的影子。
“安……安……德……”
那团肉瘤看见安德凑过来观察,它似乎十分高兴,那一条裂缝裂得更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安……看……进来……看……”
这张脸……为什么看上去有些像是前男友的脸?
疑惑之下,安德不知不觉间将头凑得越来越近,与藤蔓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安德没有注意他和藤蔓之间的距离,藤蔓只要稍微往前凑一点,就能一口吞下安德的头颅。
“砰——”
一声巨响突然传来,旁边的玻璃窗突然碎裂,一道光从窗户外面射/进来,藤蔓的头部直接整个爆裂开来。
被蛊惑的安德眼神迅速清明,他猛地往后一退,正好避开了藤蔓爆出来的汁液。
墨绿色的汁液爆了一地,藤蔓的头部被爆之后,它颓然倒地,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之后,就不再动弹。
安德茫然地看着地上的藤蔓,用手捂了捂靠近窗户的那只耳朵,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痛,还伴随着耳鸣。
……
梅森站在出租屋的窗前,他看了眼玻璃窗上的破洞,然后拉开窗帘,对着外面做了一个手势。
对面楼房房顶闪了闪,回应表示知道了。
一个人拿着一把怪异的狙击枪从趴着的地方站了起来,然后吸了一口烟。
他手里的狙击枪发出“咕叽”一声,瞄准镜旁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大晚上的看到一只眼珠转动还是有点恐怖。
心情完全被破坏了,狙击手停下吸烟动作,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只眼睛,迅速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布给盖上,然后端着枪离开了房顶。
狙击手离开后,梅森回头嘱咐了一番清理人员,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藤蔓尸体,走出了卧室。
一出卧室,梅森便看到了客厅里面坐着的安德。
这个场景,完全像是那天的重现。
安德听到声响,他抬头看向梅森,黑色的瞳孔还是和梅森记忆当中一样,幽深,沉寂得如同一汪湖水。
他的目光空茫而无辜,就像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羊羔,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深渊。
梅森注视着面前的安德,他心里痒痒的,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怪物们都喜欢选择一个人类作为自己的“祭品”。
那感觉的确不错。
按捺下内心的冲动,梅森走到安德旁边坐下,他依旧是伪装成那个好好先生,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会回来呢?”
安德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黑色纤长的眼睫毛不安地翕动,如同一只不安的蝴蝶:
“梅森,我有很多的疑问。”
梅森心里一突。
他强装镇定,在腹中斟酌着词汇,想要糊弄和恐吓安德,让安德不敢深问。
然而在梅森开口前,安德就直接打断了他,娓娓道来了他的所有经历——
从他出门开始,进入出租屋,到遇上一个奇怪的男人,藤蔓被爆‘头。
在讲述的时候,安德的条理十分清晰,并且详细地罗列出了所有的疑点。
说完这些后,安德看向梅森,认真地问道: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梅森沉默了几秒,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安德的定位可能出现了偏差。
之前他一直以为安德不过是个漂亮蠢货,现在看来……
梅森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小方块,递给安德,微笑着说道:
“回答问题前,我们先做一个小测试吧,你能按一下这个按钮吗?”
安德扭头看向那个白色小方块。
在他的记忆里,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玩意儿,但是陌生的同时,却又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
而且,更奇怪的是,明明他还没有碰过这个小玩意儿,脑海里面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警告他,说,这个东西不能碰。
……怎么感觉,他的记忆似乎有点问题?
安德心中百转千回,但是他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那个小白方块,又看了一眼梅森,坚定地摇了摇头。
梅森挑了一下眉,他倒是也没有强迫安德去按按钮,最后他收起那个小白方块,妥协了:
“好吧,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梅森调侃道:
“你真不愧是一个老师呢,分析问题头头是道的。”
安德并不在乎这种恭维,他紧盯着梅森的眼睛,反客为主,继续问道:
“那个藤蔓,究竟是什么东西?”
“变异植物。”
梅森面不改色胡扯。
“你骗我。”
安德说,“你知道的,我是学生物的。”
在安德的认知中,自然界根本就没有那种生物。
事已至此,梅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感觉有些尴尬。
他之前用故事书篡改安德的记忆不假;
可故事书不能在短时间内篡改同一个人记忆两次,不然那人会直接疯掉。
而且,梅森有预感,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
梅森没有其他手段,他叹了口气,直接说了:
“我还是跟你讲一下怪物的事情吧。”
安德抬眼看他,示意他快点说。
梅森顶了顶金丝眼镜,按下不太宁静的心情,说:
“这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简单讲来,就是一百多年前前,人们发现,这世间多了怪物。
这些怪物的体型、能力不一,伤害力却巨大。
有人猜测,这些怪物的来源,是因为人类之间的战争,无意间炸开了某个通道。
怪物从地狱深处爬上来了。
“实际上,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并不清楚这些怪物究竟是哪里来的。”
梅森说。
安德打断了梅森的话,他皱着眉,发现一个问题:
“你们有意隐瞒了怪物的存在?”
梅森点点头:
“是的。”
在安德继续开口前,梅森继续说道:
“我们发现,人类强烈的情感,会吸引他们。”
恨也好,爱也好,恐惧也好,人类的情感对于怪物来说,像是吸引他们的美食。
若民众知道了怪物的存在,必将引发群众性恐惧,而群众性恐惧必将衍生出更强大的怪物。
所以,世界各地领导都有意隐瞒这个真相。
安德思考了一阵,他想清楚了里面的关窍,一时之间默认了他们的这种做法。
见安德的表情,梅森便知道安德理解了,他欣慰于安德的聪明。
他顿了顿,继续解说道:
“怪物和人类之间的联系也很奇妙,他们会先和中意的人类联系,然后想方设法刺激他们,诱惑他们,在他们情感最为强烈的时候,吃掉他们。”
梅森回头看了一眼卧室,说:
“我们叫那些被怪物选中的人为‘祭品’。”
如果安德之前说的没错的话,之前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就是一个“祭品”。
他以自己的血肉,还有扭曲的爱意,成功召唤出了标记他的怪物。
“上面成立了一个特殊管理局,专门负责解救祭品们。可局里的人太少了,祭品又太多,我们救不来。”
梅森的声音低沉下来。
安德还是沉默不语。
他还有些茫然,正努力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
客厅开着灯,两人的背景是繁忙的工作人员。
背后的吵闹与客厅的安静格格不入,梅森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安德,有些心疼。
他知道世界观被重塑是什么感觉,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的怪物设定时,他整整一个月都没睡好。
正当梅森开口要安慰安德时,安德突然抬起头,两只眼睛里面闪着奇异的光芒:
“可不论如何,怪物是生物吧?”
“……对。”
“那他们也是能被杀死的,对吧?”
梅森心里泛起一丝古怪,但是他还是老实点头:
“是的,但是还是需要特殊……”
“那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可怕的。”
安德说。
梅森:“……”
“最后一个问题。”
安德注视着梅森,问,
“杀死我的前男友的那个凶手,是怪物还是人?”
梅森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安德的脖子,上面还是光滑白皙,没有一丝红痕。
他微笑着回到:
“是人类。”
闻言,安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放松了身体,靠在沙发上,像是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那就好。”
梅森见安德的脸上露出疲惫的表情,他顿了顿,说:
“我去安排一下,等会儿送你回家。”
安德点点头,小声地说道:
“谢谢……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梅森站起来,他趁机揉了揉安德的头,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
而等梅森离开后,安德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感觉脖子处有些窒息感,而那股奇怪的窒息感,在他回忆前男友被杀现场时,格外明显。
在安德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掌下,脖颈处的皮肤上,一圈红痕若隐若现。
当然,安德自己并不知道。
不适感让安德被迫停止了回想,他扭头看向了卧室,看着卧室里梅森的背影,安德面无表情地想,他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梅森,并没有完全告诉他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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