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的嘴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牙齿。
牙齿交错排列,齿缝间挂着银色粘液,张嘴里面都是血红色的肉壁,腥气铺面而来。
“咕嘟”
口器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利齿一层一层地如同一朵花一样完全绽开,露出被利齿包裹的猩红色喉道,整个口器大了不止一倍。
然后,那个顶着一张怪异口器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安德扑过去。
看到这一幕,弟弟萧晓两眼一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安德则是冷静得多,当少年扑过来的时候,他顺手抄起讲台上的教鞭,对着少年的“脸”抽了下去。
“嘭”
这一声一听,就知道安德抽得十分瓷实。
那一抽,正好抽在了少年头部的基底上,少年整个身体晃悠了一下,僵持住不动,本来张开的血盆大嘴顿时萎顿下来,耷拉在身上,没了一开始的气势汹汹。
安德的这一下完全出乎少年的意料,少年倒是先懵住了。
“怎么能这样跟老师说话呢?”
安德甩了甩手里的教鞭,伴随着教鞭呼呼的声响,有些责怪地问道。
他还在微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害怕与不安。
他很兴奋。
教鞭用的力很巧,少年感到自己被抽中的地方又疼又麻,真是一副新奇的体验。
在安德的注视下,少年伸出手,他僵持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被教鞭抽中的地方,从喉咙里面传出一声抽噎。
随后,少年的脸部抽了抽,裂开的皮肉涌动了几下,等回过神后,少年继续张开血肉的大嘴扑过来,想要把安德的手臂给咬下来。
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面对这种情景,在恐惧的作用下,第一反应是逃跑。
而一旦往回转身逃跑,那么正中少年的下怀,他能够“咔嚓”一声,把手臂连带肩膀全部吞下去。
所以,安德并没有动。
当那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堵住了安德所有的逃跑路线,即将咬上来的时候,安德“啧”了一声,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他直接用自己手里的教鞭,对着那张嘴的中央,不进反退,使劲儿捅了一下。
整个过程又快又狠又准,其熟练程度,让人不得不怀疑,安德是不是碰到过这种情况上百次。
嗓子眼被人捅是个什么感觉?
张开布满利齿的嘴的确能够起到威慑作用,可同时也暴露出来了自身最脆弱的内脏。
少年的头完全变成了一张嘴,相应的,失去大脑后,他的身体没有那么灵活,甚至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被坚硬的教鞭冷不丁捅了一嗓子眼后,少年整张嘴抖了一下,身体后退了两步。
头部裂开的肉片左右摇摆了几下,然后“哇”的一声,吐了。
粘液混杂着不知名肉块掉落一地,血腥臭气弥漫在整个教室里面。
这一下子,安德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他黑着张脸,迅速从少年嘴里抽出教鞭,提高了声量,喊了一句:
“萧达!”
事实证明,老师对学生明显有血统压制。
本来气势汹汹上来吃人的少年浑身一抖,他头部迅速收拢,变回一个普通人的样子,然后紧张地回到:
“到!”
“我不管你究竟想怎么样,现在,立刻,马上,把这里打扫干净!”
安德甩了几下教鞭,教鞭在空中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几声。
等教鞭上面沾上的粘液被甩干净后,安德还凶巴巴的威胁:
“快点!”
这么一吼,少年看了眼教鞭,一个哆嗦,他连忙跑到教室的清洁角,拿起拖把就往讲台那边冲,生怕晚了一点后,又要被捅嗓子眼。
在真的拿起拖把清洗地面的时候,少年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是个怪物,而不是学生,于是立刻凶狠地朝着安德看了过去。
安德迎上少年的视线,他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饱含着跃跃欲试,然后甩了两下教鞭。
少年一个哆嗦,连忙扭回头,继续用手里的拖把清扫着地面,同时一种畏惧感袭上他的心头,弄得他甚至连回头看安德一眼都不敢。
见少年老老实实做清洁,安德有些遗憾。
他走下讲台,在少年拖地的时候,把弟弟萧晓抱起来,放到一旁的座位上,掐人中。
一声呻’吟,弟弟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安德之后,他立马抓住安德的衣角,紧张地问道:
“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
稍微松了一口气,弟弟一转头,看见少年在那里拖地,差点没直接从座位上摔下来,他指着旁边的少年,语无伦次:
“他、他……哥哥……我……”
“你哥哥把地板弄脏了,我让他打扫干净再说。”
安德依旧淡定地回到。
“可是他不是人啊!”
弟弟有些崩溃地喊着。
听到这里,那边正在拖地的少年停下了动作,他缓缓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弟弟,脸上隐隐约约有了裂痕。
安德伸手按住挣扎的弟弟,他安慰道:
“你哥哥只是有点病而已。我知道你反感他裂开的嘴,其实……挺有特点的。”
弟弟:?
哥哥:?
在两兄弟迷惑视线的注视下,安德走到哥哥面前,他伸出教鞭,用教鞭顶端顶住哥哥的脖子,介绍道:
“像这种生物,也就是看着吓人了点。”
哥哥准备反驳,却被安德一教鞭甩到了咽喉上:
“嘴张开。”
“咳咳咳。”
冷不丁又挨了一鞭子,哥哥委屈了几秒,然后整个头又绽放开来,露出里面的利齿。
“喏,现在也就看上去吓人,实际上,这张嘴咬人并不厉害的。”
安德一点都不害怕。
在哥哥尝试去咬安德的时候,安德突然狠狠地又对着哥哥的喉骨抽了一下。
那张嘴“唰”的一下合拢,然后哥哥捂着自己的咽喉咳个不停。
“看见了吗?他们这样做反而不能保护自己的身体,到处都是破绽。”
安德如此评价道。
弟弟呆愣了许久,随后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安德:
“老师你好厉害,老师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谈及这个,安德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他摸了摸弟弟的头,温柔地说道:
“老师小时候认识一个叔叔,那个叔叔可比他厉害多了。”
弟弟两眼放光,他好奇地问道:
“有多厉害呢?”
“那个叔叔平时人模人样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大型食人花,两层多高呢。”
“哇。”
“我父亲说,他再怎么不是人,那也是个生物,生物都一样。”
安德回忆着当时的场景,说,
“只要是生物就都会死的,那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死不了的东西。”
弟弟似懂非懂的:
“可是,那是我哥哥。”
“我本来只想关注一下你的心理问题的,现在看来,真的有必要见你父母一面了。”
安德牵起弟弟的手,笑得越发温柔,
“今天晚上,我会上门家访。”
弟弟脸上的血色又一下子褪尽,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要了,老师,我家里很糟糕的……很乱的……妈妈不见人的……我……”
另一旁,哥哥一边用拖把清理着地面,一边桀桀怪笑起来,他低着头,不去看安德那边,脸上又开始分裂,隐约露出里面的尖锐牙齿:
“好啊,妈妈会很高兴的……家里人都会很高兴的……老师。”
“你看你哥哥都同意了。”
安德拍拍弟弟的肩膀,一锤定音,
“你哥哥的情况有点严重,没关系,我有经验,需要跟你家里人谈谈。”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弟弟欲言又止,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
“好了,今天的教学到此为止。”
安德把教鞭重新放回讲台,他摩挲着教鞭手柄,有些遗憾。
平日里教鞭最多也就是指一指黑板上面的字迹,不能用来抽人,还有点可惜。
……
下午的时候,安德去找了萧晓和萧达的班主任李老师,说想去这个学生家家访。
听到萧晓的名字,李老师精神恍惚了一阵,随后他好奇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去他家家访?”
安德思考了一阵,委婉道:
“那孩子的心理状态不是很好,再加上他家里人……”
好不容易有了现成的怪物,他当然要去看看。
“我懂。”
李老师明显什么都不懂,他不知道脑补到了哪里,啧啧两声,感叹道,
“萧晓这孩子妈妈得了一种怪病,常年在家,不能出门,那孩子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也难为他了。”
安德:“那就更有必要……”
“不过,安老师,你真的可以吗?你明明不久前才……”
李老师有些担心,结果他还没说完,就被走过去的另外一个老师用手肘捅了一下,他顿时消了音,紧张兮兮地瞧了一眼安德。
安德:“……”
有的时候,人类旺盛的同情心反而让他不适。
“我知道,我的前男友死了。”
安德故意露出一个悲伤且怀念的表情,他接下李老师的话,继续说道,
“我和他本来可以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的……哎……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一个美满的家庭。”
“前、前男友?”
李老师有些懵逼,“这么快就变成前男友了?”
安德面无表情。
不然呢?那人还是现男友的话,那他岂不是也要跟着“殉情”?
虽说李老师的重点搞错了,但好歹安德从李老师那里拿到了地址。
令安德感到意外的是,他本来以为萧晓的家境情况不好,结果他一看住址,萧晓家竟然在本市的别墅区。
下午放学后,安德收拾好和萧晓相关的资料,放进文件包里面以后,就走出了学校。
走了没几步,安德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安老师。”
安德停下脚步,回头看见萧晓慢慢走过来,他用手捏着书包带子,低着头,眉毛都要拧成疙瘩,他低声说道:
“安老师,你真的要去我家吗?”
安德拍拍萧晓的脑袋,说:
“当然。”
萧晓神情沮丧,他说:
“可是……我曾经去报过警,但是警察好奇怪啊,他们要么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要么转头就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
安德沉默了几秒,他想到了李老师谈论萧晓时的模样——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总是让人忽略掉萧晓。
他似乎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当安德细想找个问题的时候,在某一时刻,他的灵魂似乎飘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记忆中浮现出一张艳丽的脸。
那张脸很美,美到令人窒息。
可安德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那张脸究竟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一张漂亮的红唇张张合合:
【亲爱的……你看……他们都说爱我,永生永世地爱我,可是没有一个人……在第二天记得我。】
心疼,怜惜,两种情绪涌上心头。
安德记得,那时他把前男友抱在怀里,心疼不已,任由那人怀抱住他的腰,两条手臂收紧。
前男友用的力气很大,越来越大,紧到他都以为,自己的腰上缠着两条蛇,他正被两条蛇绞杀。
【我会记得你的,你可以在我的记忆当中永生。】
那时,安德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疼得一抽一抽的,他完全忽视掉心脏的疼痛,怜惜地回抱着那人,在那人的耳边轻轻安抚。
他一向木讷少言,所以当时他绞尽脑汁地去用自己脑海里面所有的词汇,去安抚那人,笨拙而稚嫩:
【我爱你。】
前男友低头看他,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安德痴迷的模样,他笑了,恶意满满:
【这可是你说的。】
【这可是你说的。】
【这可是你说的。】
“安老师?”
“安老师?”
等安德回过神来,看到的是萧晓担忧的视线:
“安老师,你没事吧?”
安德顿了顿,回道:
“老师没事。”
“没事就好。”
萧晓舒了一口气,随后他继续问道:
“安老师,那个怪物,真的是我的哥哥吗?”
说完“哥哥”两个字,萧晓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的眼泪开始一颗一颗往下掉,而他还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青春期的的孩子本来就是敏感的,家庭异变日夜折磨着萧晓的神经,他不是没有寻求过帮助,但是没人能帮助他,久而久之,绝望几乎压断了萧晓的脊背。
安德叹了一口气,他微微弯下腰,抱住了面前这个矮个子男生,他拍着男生的后背,低声说道:
“你知道吗?老师也曾经碰到过你的情况。”
“然后呢。”
萧晓抽噎着问,他紧紧地回抱住安德,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着它们被弄死后,发现它们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和坏人没什么区别。”
安德轻描淡写地说道。
萧晓睁大了眼睛。
“你看,坏人之所以坏,就是因为他们随心所欲,毫无道德底线,怪物们是不是也是的?”
“……对。”
“你看,坏人们之所以让人惧怕,是因为他们比你长得壮,有工具,对不对?”
“嗯。”
“你看,这个世界上坏人们其实很少,怪物其实也很少,对不对?”
“好像是的。”
“那既然如此,我们就把他们当做坏人干掉就行了,有什么好怕的?”
安德理所当然地说道。
萧晓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以为老师是个正常人,看样子,这里的正常人或许只有他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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