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电梯“惊魂”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距离林真和李正箫被送到郊县南山大宅,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
时近初秋,太阳刚刚升起,还没来得及尽情挥洒它的热量,清晨的风舒爽沁凉,可是刚下飞机的两人都没有享受这份舒适的心思。
林真和李正箫上了李宅派过来的黑色轿车,保镖车前后跟随,向李家大宅驶去,一路无言。
林真望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浓绿色草木,脸上有淡淡的疲倦痕迹。
李正箫则坐在车后座另一侧,面色惊惶,双手手指搅紧,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直到进入李宅地库,要下车时,林真才对不情愿下车的李正箫说道:“走吧,该面对的总得面对,逃避是没有意义的。”
李正箫不敢抬眼看他,佝偻着肩膀下了车,随林真上了电梯。
行李被佣人送上楼,他们两连饭都没吃,直接去了书房见家主。
李震白这次没在那张长条沙发上,而是坐在靠近阳光房那一侧的一张大书桌后面,他用研判的眼神看着走进来的弟弟和弟媳,示意他们坐到书桌前面的两张椅子上。
在他们坐好后,他身体前倾,手肘放到桌面上,双手交握,手背抵在下巴上,沉声道:“飞机坐了三个多小时,高速上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么多的时间,足够你们考虑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李正箫战战兢兢,缩在椅子里不肯吭声。
林真抬眸看了李震白一眼,在目光相遇的一刻,他又迅速垂下眼皮。
“我不可能让李家的子孙遗落在外。”李震白宣告似的道。
李正箫一下子抬起头来,激动地扯着嗓子叫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孩子,我跟小璃分手都好几个月了,这中间谁知道发生过什么,再说法律规定单身男性不能植入孕囊,他怎么可能怀孕?”
李震白没说话,目光冰冷而严肃地盯着他,不过一两秒钟,李正箫脸上就露出惶然的表情,低下头去,咬住嘴唇,低声道歉:“对不起,大哥,我只是太意外了,没控制好情绪。”
李震白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原谅他的无礼,语气缓慢却掷地有声道,“昨晚我让人查过,王小璃在四个月前去私人诊所非法植入了孕囊,而根据他的孕检报告来看,腹中胎儿的月份跟你最后一次去见他的时间相符……”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正箫,你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清楚。”
李正箫迅速转头看了眼林真,脸色涨红,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震白看他这样子,就完全明白了,他放下撑在下巴上的手,往后靠向椅背,目光看向林真:“这件事是李家对不起你,你有什么想法?”
林真目光专注地盯着脚下,没吭声。
李正箫扭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跟他大哥说:“反正我绝不会跟小真离婚,其他的爱咋办咋办!”
这句话过后,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个人都没再说话。
良久以后,李震白开了口:“我会给王小璃安排个适合养胎的住处,并且派人照顾他,家里的安保也会抽调一部分过去,一方面为了保证他和胎儿的安全,另一方面,我要确保消息不会流传出去。”
“在孩子出生以后,我会提供资金赞助王小璃出国留学,并且帮他在当地永久居留,至于这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
李震白看向林真,“我等你们给我结果。”
……
两人从书房出来,李芳冰迎了过来,忧心地观察着他们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都饿坏了吧,先吃点东西,然后上楼补个觉,昨天趁你们不在家,我让佣人搬家了,今天开始就不用再住三楼了,咱们都住二楼去。”
林真脚步一顿,冲李芳冰笑了笑,“姐,我没胃口,饭我就不吃了,我上去休息了。”
在姐弟两的目光中,他走向电梯,走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来,回头道,“我就不搬去二楼了,还住三楼吧。”
林真上楼了,李芳冰转头看了眼沮丧的李正箫,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发生这种事,任谁都忍不了的,他想在三楼住,你就让他住吧,怎么都得给人家消气的时间的。”
李正箫低着头,满脸的憋屈,饭也不吃了,转身就跑,李芳冰跟在他后头「哎哎」的叫他,他也不理,把自己关进二楼原本住的卧室,怎么也不肯开门了。
……
在楼上呆了大半个白天,直到晚餐时,林真才下楼,李正箫则还在房间里躲着不肯出门。
丈夫在外面弄大了别人的肚子,最难受的应该就是妻子了,李芳冰自觉自己当姐姐的有责任,对林真的态度格外殷勤,一会给他夹菜一会给他倒水的,林真态度倒也不坏,客客气气的笑着接受,只是不说话时表情有些沉郁。
李芳冰悄悄探询地看了李震白一眼,李震白沉着脸摇了摇头。
用过晚餐,林真去阅读室看了会书,李芳冰让人又是给他拿水果,又是泡茶,无微不至的。
书看到了将近九点钟,林真有些倦了,决定上楼休息。
他出了阅读室走向一层电梯,LED屏幕显示电梯正停在二层,他按下上行键在门前等着。
叮的一声,电梯缓缓到达一层,门自动打开,林真走进去,按下三层的按键,电梯门又缓缓合上。
眼看着两侧门在眼前即将合拢时,突然顿了一下,又缓缓打开。
林真怔了一下,朝门外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在门打开后,也走进了电梯,熟悉的暗香渐渐弥散在这个相对狭小的密闭空间,明明不是很浓,却充满了侵略性和攻击性,林真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出足够的空间。
电梯门又一次合上,李震白稳稳站在电梯中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丝毫不见有按楼层按键的意思。
林真迟疑了一下,往前一步,替他按下了二层,又退回去。
电梯缓缓运行,轿厢内无人开口,安静极了。
叮,很快,二层到了,电梯门打开。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李震白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电梯门自动开始缓缓合拢。
林真心头一跳,他伸手就要去按开门键,李震白却突然把手放到关门键上,完全阻止了开门的可能性。
轰,电梯轿厢继续上行,很快,叮的一声,停在了三层。
轿厢内明明很安静,李震白也毫无出格的举动,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可是随着电梯从二楼上行,林真突然就觉得这个空间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鼻腔里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这让他想起李震白昨晚给他发的信息,身体无端地就开始燥热起来,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快到离谱的心跳声,一下下的,像水平拙劣的鼓手随意敲打出的混乱鼓声。
林真简直怀疑在他身侧站着的李震白,是否听到了自己响亮的心跳声。
终于,门开了,三层走廊尽头的窗子是开的,夜晚的风沁凉地被送入电梯,稍稍缓解了林真身上的炙热。
几乎是电梯门开到刚刚足够一人出去的空间时,林真就突地越过身侧高大的身影,快步出了电梯,软胶鞋底踩过走廊厚实的地毯,他以最快的速度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厚实的地毯几乎吸去了所有足音,林真不知道电梯里的李震白有没有跟上来,他只能听见背后距离越来越远的电梯门在关闭,然后开始隆隆下行。
也许李震白已经随电梯下楼了,要不然除非楼下有人用电梯,否则电梯应该停留在三层才对。
这种想法让林真稍微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他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在快速接近,常年的散打练习让他对此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度。
林真没回头,而是进一步加快脚步,手插在衣兜里,悄悄把手心的汗擦在口袋布料里。
快了,房间的门越来越近了,林真头一次觉得十几米的距离如此漫长,在他迅速从口袋里把手抽出来,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裸漏的后颈处感受到了一股呼吸吞吐出的热气,这感觉距离极近,几乎贴到他的皮肤,有一种微微湿润的感觉,林真一瞬间头皮发麻,浑身紧绷,他几乎用全身力气用力压下门把手,然后以他所能的最快速度打开房门,闪身进入,之后哐一声关上房门。
在门被关上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林真看见门外的李震白,正用幽深难解的目光看着门内的自己。
林真把门锁得死死的,还试着用力推了好几下,洗漱完才放心躺下,好不容易才睡着。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这一夜他做了好多噩梦,无一不跟李震白有关。
第二天一早,闹铃响了,林真头疼地拿起手机按下停止键。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新信息,林真揉了揉眼睛,输入密码解锁手机查看。
才看了一眼,林真身体就紧绷起来,几条新信息都来自李震白,时间是半夜一点。
第一条:“你还没回答我,想我了吗?”
第二条:“你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后颈的皮肤很白,闻起来很香。”
第三条:“我在你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
最后一条:“小真,你还不知道吧,我有这座宅子所有房间的钥匙。”
第四十二章 “掉落的笔”
“他……认可了我吗?”
早餐时,李正箫又没下楼。
林真眉头微皱,问方管家道:“二少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下来用过餐吗?”
方管家神情尴尬,李芳冰在旁边「嗨」了一声,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昨晚厨房里蒸的包子没了大半屉。”
林真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李芳冰见他今天不像昨天那般沉郁,脸上神情顿时放松了几分。
既然人还活着,没病没灾,包子也没少吃,就得去上班。
林真去二楼卧室找人,李正箫还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本来听到动静他还掀了掀被角,有点活泛,结果一听见林真的声音,立马把被子拽得死死的,说啥也不起来,就在床上当滚刀肉。
在林真考虑要不要找人把他抬出去时,李震白进来了,看着他弟那死样子,低沉道:“不用管他,让他躺着,我看他能躺几天。”
说着就叫来方管家,嘱咐她把这卧室门锁上,不准外面的人进去,也不准里面的人出来。
……
到时间该出发了,林真在众人相送之下,跟随李震白身后进入电梯,下去地库。
电梯门关上后,林真顿时紧张起来,李震白却大马金刀地站在电梯中间,不见一丝一毫做了坏事后的忐忑或不安。
如果不是手机里还有信息留存,林真都快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了。
林真正在出神,李震白就突然伸出手来,林真虽然没看清他的动作,但仍然下意识地快速往旁边一躲,结果对方只是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林真垂下眼皮低下头去,听见李震白轻轻笑了一声。
出了电梯,林真准备去开自己那辆suv,却被李震白握住上臂往他常用的轿车那边走:“正箫不去上班,我们用一辆车。”
林真被李震白要求和他一起坐进车后座,坐好以后,李震白主动从抽屉里拿出日程表,交给他,道:“我们订一下今天的行程。”
林真就接了过来,低头翻看了起来,几分钟后,他沉吟着道:“九点钟安排研发部的汇报会,我一会与裘燃联系,让他们做好准备。”
李震白点头:“可以……”
林真接着道:“上午十点源生电池的吴总过来,应该是谈电池升级的事,估计需要半小时。”
“十一点三十,D市分公司的秦总跟您约好了进行视频会议……”
这一条日程后,林真好一会没再开口,李震白转头看他:“怎么了?”
林真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摇摇头:“没什么,继续下一条。”
……
上午的日程按计划进行,吴总走后,李震白叫林真进办公室。
他站立在一块白板前面,巨大的白板上面画着复杂的电池构造图,旁边画出一个个箭头,做了简单的文字标识,李震白眼中兴奋的情绪显而易见,他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构造图中间的那部分,对林真说:“几近完善的钠离子电池,源生做出来了,最重要的就是这部分结构——集成电池包,将钠离子电池和锂离子电池进行混搭集成,能借助二者的优势提升完善能量密度和低温快充的性能。”
林真仰头看着这张图,心中也是一阵澎湃,如果这种电池技术能通过安全测试,并且创造出能大规模生产的条件的话,这对汽车电池行业、乃至整个电动汽车行业都是一次地震。
李震白的野心早就已经不再满足于传统油车,尽管ENERGY的燃油汽车已经在国内外占据了极大的销售份额比例。
但他清楚,传统行业必将遭受新兴技术的巨大冲击,收购云之汽车只是ENERGY走向变革过程中迈出的重要一步。
之后,李震白将会利用云之汽车的生产线,搭载云之初步探索的智能技术,利用ENERGY国内顶尖的研发能力将之进行进一步完善,与源生电池研发出的钠离子电池相结合,打造出新一代的最完善的电动汽车。
林真想,也许,整个行业的巨大变革,正悄悄地在他身边发生着。
他有幸参与其中,哪怕只是作为集团管理支持,也足以让人万分激动。
林真转头看向李震白,双眼晶亮,笑道:“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真的可以拥有一台安全稳定、高速充电,甚至具备自动驾驶功能的电动汽车了。”
李震白也看着他,唇角带笑,面庞冷硬成熟的线条柔和下来,看起来更加俊美精致。
他身上穿着白色长袖衬衫,下半身是黑色西裤,身上没什么配饰,简约干净,而他这样的笑容很少见,让林真有些恍惚,隐约想起少年时期遇到的他,光风霁月,不可高攀。
啪嗒,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林真回过神来,低头看去,是一只黑色的白板笔掉落在了地毯上。
他隐约记得刚才进来时,一打眼看见白板底下的凹槽里放着两支笔和一个板擦,现在笔只剩下了红色的那只,板擦还好好的放在里面。
林真看了一眼李震白的衣袖,也许刚才是他不小心擦碰到了。
作为特助,林真不可能让老板亲自捡落在地上的东西,他很自觉地要去拾那只笔。
只是,在他刚刚弯下腰的瞬间,站在距离他大概三四步远的李震白突然往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他正前方,林真弯腰弯一半,警觉地顿住了,然后他发现……他的目光所及,距离他很近的,平视的部位正好是……
林真倏地站直身体,连退几步,白皙细嫩的脸上浮起红晕,连漂亮的眼睛都朦朦胧胧的仿佛缀了泪意,怒气让他单薄的胸口剧烈起伏:“你……笔是你故意扔到地上的!”
李震白站在原地,用幽深的目光看着他,低沉的嗓音慢慢道:“你说得对。”他的态度毫不遮掩,语气自然的好像是在肯定下属的工作。
林真与李震白分别站在办公室两侧,尽管距离已经拉得很远,李震白的目光仍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一寸寸掠过,充满了掠夺感和侵占感,几乎让人窒息。
林真努力让呼吸平复,目光中透出些坚决和狠厉,红润的嘴唇翕动,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气平稳坚定:“你想怎么样?”
李震白嘴角带笑,却和刚才完全不同,那是一种邪气横生的笑容,他双眼微眯,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表扬道:“你做得很好,就住在三楼,不要搬下来。”
林真微微皱眉,看见李震白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他的薄唇微动,语速极慢道:“还有,要记得,晚上睡觉前,记得把房间里所有重物都抵到门后,别给我半夜开锁进去的机会!”
林真大脑里瞬间一片空白,李震白的话语带来了强烈的画面感,林真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他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对方,脚步缓缓后挪,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戒备、警惕、审慎,在退到门口附近时,他猛地转身开门,顶着背后炙热的目光,迅速走出房间,在确认秘书室秦优不在座位上后,哐一声甩上木门,跑进隔壁自己房间,反锁好门,又确认与总裁办公室连接的那扇门是锁好的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手肘拄在桌面上,狠狠耙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可是,还没等他一口气喘匀,桌面上的固定电话铃声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林真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电话来自总裁办公室。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但林真知道,这还没完。
果然,铃声只是停止了几秒钟后,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林真闭了闭眼,拿起话筒。
电话里,李震白的声音稍稍有些失真,他的声音冷淡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林特助,你过来一趟。”
林真嘴唇动了动:“我不……”
李震白打断他的话:“马上开会,给你两分钟。”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林真怔了一下,手里的话筒还没放下,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在数字11和12之间,分针即将指向30。
快要十一点半了,林真终于从刚才惊骇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理智通通回笼。
他脸上表情巨变,复杂的神色一一闪过,最终停格在坚定上,林真迅速站起身,放下电话,简单整理了相关资料,拿起笔记本电脑,再一次敲响总裁办公室的房门。
十一点半,是李震白与D市分公司秦总开视频会的时间。
最近D市分公司没有需要直接与总裁汇报的工作,除了最重要的那个项目。
林真进入总裁办公室,房间里不只有李震白,还有副总王希瑞、销售总监刘应,以及其他两个面熟的同事。
李震白坐在投影墙对面的长条沙发上,其他人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给林真留下的唯二空位都在李震白身侧。
众目睽睽下,李震白面色严肃,以上司面对下属的正常态度,用下巴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林真坐好后,秦优在旁边的小桌上操纵电脑。很快,投影中出现秦立和几位D市分公司同事的面孔。
他们纷纷向李震白及其他同事问好。
寒暄过后,李震白说:“我能提供给你的人力支援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真脑子里嗡的一声,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幻听。
他从没想过,李震白会这么痛快地给他这个机会。
李震白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公私不分,连一个亿他都不愿意损失,更何况这是几个亿的标的。
这是不是说明,李震白,终于认可了他的工作能力?
第四十三章 试衣间
你太瘦了,能承受住十月怀胎的胎儿吗?
这次视频会一共开了将近一小时,少见地违背了ENERGY不加班的原则,侵占了一部分午休时间。
秦立这边详细分析了荣峰这次招标的形势,和其他厂家目前能打听到的对策和进展。
集团这边的几位则分别提出了对此的看法,和对未来形势的预测分析等等。
一直到十二点半,会议结束,秦优关闭投影收拾设备,其他人鱼贯走出总裁办公室。
林真落在最后,犹犹豫豫地假装收拾东西,等秦优也走了以后,李震白还在专注于电脑屏幕,看秦立刚发过来的其他厂家介绍,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才注意到还有人没走,他抬眸看着林真,眉毛微挑:“想跟我一起吃午饭?”
林真忙摇头,他探询地问道:“您真的准备让我去D市分公司?”
李震白放下鼠标,双手放到桌面上,微微探身,露出微笑:“看你表现。”
林真眉头微皱:“什么表现?”
李震白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目光露骨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在林真握紧拳头,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时,李震白才说道:“看你工作表现。”
林真肩膀一松,转身就走,李震白叫住他:“等一下……”
林真回头看他,李震白说:“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试礼服,这周末蓝家老爷子过寿,B市大部分名流都会过去,我介绍你一些人认识。”
林真垂下眸子:“好,我知道了。”
下午,林真手机上收到了一条信息,是王德兴发过来的。
“我不要一个亿了,把三千万打给我。”
“你大哥被那些狐朋狗友迷了心智,背着我偷偷把公司账上的钱都转了出去,全都放进那家山庄里,眼看着公司要发工资了,还要进原料,要不然生产都得停工,就全都完了,你赶快!”
林真随意地扫了一眼,手指轻点,把王德兴的微信号拉黑了,点进通讯录又把手机号也放进黑名单。
全都操作完,他继续工作。
……
晚上下班回去,林真让方管家把二层卧室房门打开,李正箫饿得有气无力,坐在床上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不再躲了,林真走过去,抓住他胳膊往外拖:“下楼吃饭。”
李正箫乖乖被拎了出去,跟只落了羽的公鸡一样,把自己堆在餐椅上狼吞虎咽吃东西。
饭吃到一半,李正箫突然当众噗通一声跪到林真面前,大哭道:“求你别跟我离婚,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林真放下手,低头看着他,李正箫想伸手抱他的腿,却又被他冷淡的眼神盯着,犹犹豫豫地不敢伸手。
林真红润的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没出息!”
说完,他站起身,转身就上了楼。
李正箫顿时如丧考妣,坐在地上哽咽起来。
李芳冰在旁边脸色难看地看着,指着他的背影,冲李震白道:“正箫是做错了,可他这态度也太过分了吧,这么多佣人看着呢,以后正箫还怎么做人!”
李震白看着地上的窝囊弟弟,冷哼道:“他自己做出来的丢人事,还怪别人不给他面子!”
李芳冰顿时闭上嘴巴,不敢吭声了。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大宅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林真回到房间不一会,外面就有人敲门,他打开门看见方管家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一碗面和一个荷包蛋,她神情有点复杂道:“厨房刚做出来的,趁热吃吧……”
她把碗放到房间内书桌上,离开前看了林真一眼,踌躇着道:“是大……大少让送上来的。”
林真睫毛微颤,低声说:“知道了……”
方管家欲言又止地离开了。
同一时间,楼下一层书房里,李正箫坐在沙发一角上哽咽着抹眼泪,李震白坐在沙发中间,冷眼看着自己从小溺爱大的弟弟。
李正箫祈求道:“哥,你一定要帮我,小真从来没对我这么冷淡过,他肯定生我的气了,都是我的错,让他难过了,他这么喜欢我,我却辜负了他,呜呜。”
他没注意到,李震白听到「喜欢」两个字时,双眼危险地眯了眯。
李正箫浑然不觉,继续哭咧咧道:“哥,你帮我劝劝小真,他向来听你的话,你说他肯定就听的,你跟他说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李震白神色晦暗地看着他,伸手在他头顶几乎是慈爱地抚摸了一下,目光却谜一样难测,他语速极慢地承诺:“好,你放心……”
他嘴角微微带笑,“我会好好跟小真说的。”
晚上睡觉前,林真刚要关灯,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回头看向室内,目光在家具上扫视了一遍,最终搬了两把椅子,把它们摞起来抵在门后。
他知道仅凭两把椅子是拦不住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成年男人的,但是一旦门被推开,椅子倒在地上,他就肯定会被惊醒。
林真看了看自己手里抓着的,从仓库里找出来的铁锹,举起来试了试手感和角度,尖锐的铁锹锹头寒光闪闪,不管多硬的脑壳都受不住哪怕一下,他感觉心里非常安定。
……
第二天中午,林真又一次去汇丰中学与弟弟林率见面。
两人坐在奶茶店里,彼此都没说话,有了几分他们之间几乎从没有过的生分感。
看着这样的弟弟,林真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子,喝了一口面前的奶茶。
点单时忘记要半糖,过于甜了。
他放下杯子,看着坐在对面低垂着头的弟弟:“小率,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林率抬头看他,脸颊瘦成两小条,苍白得几乎没什么血色。
林真看着这张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回想着过去那一年年里,他在弟弟卧室门框上划下的一道道印记,现在还留在那里,代表着林率一年年的成长,但林真总认为他还是个孩子。
在他出国的那几年里,林率几乎每天都要给他打电话,一开始每天都在哭,直到后来他知道要关心哥哥在国外吃的好不好,交没交到新朋友,生病的时候有没有吃药,过年过节时有没有人陪着。
是在那时候,林真才意识到,林率渐渐长大了。
在他出国前,林率对他无比依赖,在他下决心离开弟弟出国时,林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长大了。
现在,林率快要十七岁,林真在这个年纪时,在与他爸周旋,在试着做小额投资,在熬夜偷偷了解王家公司的产品线和客户。
十七岁的林率,也该提前成年了。
林真看着他,直接说出最真实残酷的事实:“爸在利用你逼我给他钱,三千万。”
林率身体一颤,听见他哥继续道:“这只是开始,以后他还会跟我要一个亿,甚至三个亿。”
“你虽然不接触家里公司,但你知道的,大哥那边就是个无底洞。”林真嘴角紧抿,摇了摇头,“我绝对不会给他,就算他说要把你送出国,让我再也找不到你。”
林率放在桌面上的手握成拳,眼眶倏地一下就红了。
林真说:“你就快十八岁了,成年后你就可以自由决定自己的生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么,我希望……”
他微微往前探身,伸手抓住弟弟放在桌面握成拳的手,“你会想办法主动联系我。”
林真站起身,林率仰头看他。
“我刚刚给你转了一百万……”林真说,“我相信你会好好使用这笔钱。”
说完,林真转身就走,林率在他身后慌忙站起身,叫了一声“哥!”
林真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大步出了奶茶店。
……
下午,林真跟随李震白一起,去了一家专做男士西装和礼服的百年老店。
由于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周了,他们没用常用的那几家定制男装品牌,就算再快,做出一套定制礼服也要个把月。
而在这家店里试穿成品后,裁缝会再根据量体和试穿的效果进行合适的修改,这样出来的成品效果也很好,时间还会快得很多。
由于是第一次过来,负责引领的十七八岁小学徒觉得他们眼生,介绍布料和款式时不时偷眼打量他们。
李震白再次与他视线相撞时,忍不住好笑道:“小子,你这是看什么呢?”
小学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双眼亮晶晶,一副滑头的样子,回答道:“我在想二位是什么关系。”
李震白回头看了眼身侧的林真,笑着问道:“想出结果了吗?”
那学徒眼珠子滴溜溜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试探着问:“是夫妻?”
李震白仰头哈哈大笑,看了垂眸不语的林真一眼,拍了拍那学徒肩膀,道:“你说得对。”
林真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李震白却根本不理他的目光,径直往量体室走去。
量体时,李震白先来,之后是林真。
老裁缝给李震白量到下半身时,问他:“先生,一般习惯放哪侧?”
林真蓦地扭过头去,李震白目光直直盯着他,轻声回答:“左侧……”
到林真时,李震白就在旁边沙发上坐着看。
老裁缝一边量一边赞叹,“我做裁缝一辈子,很少能见到这么标准的身材……”他看向坐着的李震白道,“先生好福气。”
李震白哈哈大笑,林真很想说破二人并不是那种关系,但他到底不想在外人面前落李震白的面子,只好忍住了。
等到去试衣间试衣服时,林真拿了裁缝送来的宝蓝色西装进去试,刚把身上上衣扣子解开,试衣间的门就被打开,林真吓了一跳,转头就见李震白手里拿着个领带进来,说:“用这个搭一下看看怎么样。”
林真戒备地盯着他:“我可以出去再戴。”
李震白看着他谨慎的样子,笑了笑,转过身去,林真以为他要出去了,刚要松口气,就见他啪的一声锁上了门,然后转身回来,说:“小真,你换衣服吧,大哥等着你换完帮你系领带。”
狭窄的空间里,林真与李震白目光对视。
良久后,林真转过身来,毫不遮挡地敞开着衬衫,他没后退,甚至还往前了一步,走到离李震白很近的距离,目光清澈地仿佛能穿透清晨的雾,他垫高脚尖,凑到李震白耳边,轻声对他说:“大哥,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我怕,以后您就彻底不用考虑放在左侧还是右侧了。”
李震白一愣,林真随手从自己挂在旁边的包里摸出一只笔,然后在李震白的注视下,啪的一声折断了。
李震白眼皮一跳,林真红润的嘴唇勾起,笑得极艳丽,又充满危险的攻击性。
十几秒后,李震白「啧」了一声,缓缓后退了一步,在林真以为他要出去时,却又突地站住,垂眸看向他两边衣襟间露出的皮肤。
嘴角带出笑意,他的目光尤其在林真的腰腹部停留了好几秒。
之后,林真听见他说:“我记得,在婚前,方管家带你去医院植入过孕囊。”
林真倏地身体一僵,李震白嘴角的笑意更浓,慢慢吐出罪恶的话语:“你那么瘦,能承受住怀胎十月那么大的胎儿吗?”
林真喉结动了动,手指握成拳。
李震白摇了摇头,看着他美丽的脸庞,叹息道:“小真,当初你植入孕囊的时候,会想到,将来摘果子的人最终是我吗?”
林真沉默不语,表情紧绷,双手一粒粒系上衬衫纽扣,在李震白疑惑的目光里,他拿起旁边的衣架,举过头顶,狠狠地朝李震白头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下去。
第四十四章 夜半的第二碗面
“前半夜我没睡觉。”
从成衣店回家的路上,轿车后座,林真目光从李震白头上敷着的冰袋上快速一扫而过后,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咳嗽了一声,看向窗外。
李震白仰靠在靠背上,一手捂着冰袋,脸色沉得像锅底。
车子停进地库,李震白低沉的声音在林真身侧响起:“老张,你先上去。”
司机答应了一声,急忙将车钥匙放下,下了车小跑着按电梯上楼。
林真还保持着斜着面对车窗的姿态,微微低着头。
李震白放下冰袋,伸手去拍他的肩头,还没等碰到,林真就倏地往前一躲,转身就拿出来刚才在成衣店当「凶器」的衣架,挡在自己面前。
李震白怔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林真的表情并不见放松,目光里有几分视死如归甚至同归于尽的意思。
李震白收回手,「啧」了一声,安抚地道:“放松,我只是想跟你商量统一一下口径。”
林真身体一僵,目光再一次扫过李震白头上那片微微的红肿,脸上露出激愤的神情:“是你太过分了。”
李震白倒是没反驳,很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对。”
花了一秒钟进行反思后,他轻松地说道:“等会大姐他们如果问起我额头的伤,就说是我不小心撞到的,别说漏了嘴。”
林真这才点了点头,身体放松下来。
……
周六蓝家的寿宴,李家给足了面子,一共去了三口人,家主李震白和弟弟李正箫、弟媳林真。
李震白穿着深灰色西装礼服,身材高大,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面容俊美,线条冷硬,气场十足,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却又不敢随意亲近的类型。
李正箫则穿了身黑色的ARMANI,他这几天赖在家里不出门,是李芳冰帮他挑选的,穿起来倒也像模像样,他的长相其实不差,李家的基因很好,想差也差不了,只是这人太没正形,让人忽略了他本来不错的相貌。
林真走在他身侧,穿了在成衣店修改好的宝蓝色西装,内搭黑色高领衬衫,衬衫领的边缘有细小精致的花边,颈上戴着BOUCHERRON的镶钻吊坠项链,这条项链是女款。
但很适合林真本身的长相和气质,强调了他身上本来就有的那种纤细脆弱的精致感。
宝蓝色很挑人,何况是在全身大面积使用,林真的皮肤白皙细腻通透,这种不好驾驭的颜色。
反倒把他衬的更加面色如玉,再加上礼服的贴身收腰设计,把他完美的腰臀线条显现出来,让他看起来轻盈、精致、脆弱,像一个在花园里迷路的天真漂亮的小王子。
去寿宴场地的车上,坐在副驾驶的李正箫,一路上都忍不住频频回头盯着林真看,被李震白冷着脸数落了一句「好好坐着,这么大个人坐没坐相」,才不再回头。
李家人一进宴会厅就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瞩目,蓝家更是给足了面子,除了已经不便于行的蓝老爷子,这一代的当家的,还有家族里说的上话的,几乎都迎了过来,与他们寒暄。
有人是第一次见林真,掩不住惊艳的目光,客气地询问他的身份,李正箫得意地伸手揽住在他侧后方站着的林真腰背处,让他站在身侧,介绍给对方。
可是他才介绍完,林真正和那群蓝家人挨个儿握手时,就发现自己大哥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揽着林真的手,目光冰冷至极,他倏地一惊,心虚地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李震白的目光才收回。
李正箫刚刚放下心来,就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这是自己老婆啊,揽一下腰而已,他为什么要心虚啊?!
这次是传统的中式寿宴,李震白身份高,被请到主桌就坐。
而李正箫和林真则在次主桌。
几人才就坐下一会,宴会厅门口又有人风风火火地进门了,一进来就与等候在门口的蓝家人热络地聊了起来,笑着大声道:“对不住对不住,来得有点迟喽,都是我那司机对路不熟,绕了好几个没用的弯弯。”
那蓝家人客气道:“没晚没晚,王总来得正好,您这边请!”
眼看着人被迎到次主桌上这边,李正箫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小声跟身边林真说:“怎么是王又扬?”
林真怔了一下,也回头往身后看,只见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身材瘦小的男人被蓝家人带领着走了过来。
他长相其貌不扬,但衣着考究,走路时气势很足,身上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文人气质。
林真只看了一眼,就回过头来低声说:“来就来了,态度自然点。”
李正箫就低下头不吭声了。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人谁啊?蓝家对他还挺热情。”
另一人回答:“那是咱们B市新贵,最近一两年起势的,他那个建筑材料公司发展特别快,据说价格相对便宜,质量也好,B市周边的好多工地用的都是他们的产品,现在市里中心区新建的那座标示性建筑也有部分在用。”
刚开始说话那人不屑道:“暴发户而已。”
另一人笑笑:“我们这些B市所谓的「名流」不也曾经是暴发户嘛!”
那人笑道:“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那王又扬已经走近了,到桌前就与这桌的客人一一热情拱手寒暄。
到李正箫和林真两人时,王又扬的态度就像遇见的是第一次碰面的陌生人,与对其他人态度并没不同。
李正箫悄悄跟林真讽刺道:“老东西真会装。”
等到贺寿仪式进行完毕,蓝家子孙都磕完头,轮到宾客去敬酒祝福,各桌客人都不再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开始到处和熟人打招呼聊天。
次主桌的人差不多要空了,王又扬站起身,笑着看了李正箫一眼,举杯走了过来。
李正箫低着头,扯林真衣袖:“怎么办怎么办?”
林真不动声色甩开他,“你怕什么!”
李正箫说:“他……他是小璃表舅,会……会不会揍我?”
林真正待回答,王又扬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们道:“李总,还有这位之前只闻其名的厉害的林特助,二位好啊。”
李正箫躲避着他的目光,期期艾艾地低声说:“你……你想干什么?”
王又扬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上次的事还得感谢二位,老头子我厚着脸皮来敬杯酒。”
还没等林真阻止,李正箫已经脱口而出:“小璃他自己偷偷植入的孕囊,怀孕的事也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啊!”
闻言,王又扬愣了一下,林真一脚踩在李正箫脚背上,李正箫一下子疼得哎哎低声叫。
林真笑着站起身,主动与王又扬碰了一杯,道:“王总客气,正箫他喝多了,都是说胡话,您别介意。”
王又扬看了李正箫一眼,眉头微皱道:“不行,这话我还是得说清楚,王小璃和李总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今天我听过了,就从左耳进右耳出了,绝不会外传,二位放心。”
李正箫捂着脚丫子也怔了一下,继而问道:“怎么跟你无关,王小璃不是你侄子吗?”
王又扬眉头皱得更紧了,冲他道:“这是谁告诉李总的?我姓王是没错,可我跟王小璃从来没有亲戚关系,只是我公司一个下属跟他家是邻居而已。”
啪,李正箫的膝盖磕到了桌子底下,疼得他脸都缩到了一起。就这样,他还没忘记生气,哑着脖子道:“小璃他竟然骗我!”
……
回去的路上,李正箫像祥林嫂一样,不断絮叨着自己被王小璃骗得好惨,根本就没什么表舅亲戚,就是王又扬手下托小璃的关系,诱骗自己签合同而已。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当初林真说得没错,王小璃肯定是收了对方的好处。
不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凭邻居关系,给人家办这么大的事,甚至这个合同签了有什么后果,王小璃可能都是门儿清的。
李正箫一路唉声叹气,越想越憋气,忍不住吼道:“他爹的,都在这逗大傻子呢!”
林真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李正箫总觉得这一眼里包含了对自己的鄙视,加上前些天林真刚骂过自己没出息,登时一股怒气袭上心头,大喊道:“不行,停车,我要去找王小璃算账,他凭什么这么骗我!”
司机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李震白脸色难看,冲前方道:“别听他的,回大宅。”
李正箫瞅了自己大哥一眼,不敢反驳,急促喘息着,委屈地抱住膝盖呜呜哭了起来。
他的青春,他曾经纯洁的爱情……他以为与王小璃是爱得纯粹,断得凄美,以后虽然不会在一起了,但起码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却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给了他狠狠一击,让他痛不欲生。
一路上,伴随着他的哭声,车子回到了李家大宅。
李正箫在家里又闹了一阵,李震白冷脸看着,李芳冰见势不对,赶紧抓着弟弟哄着上楼去睡觉了。
林真没去管他,回去房间换下礼服,洗漱之后也躺下睡了。
睡到半夜,林真被饿醒了。
在寿宴上先是顾着和其他人认识寒暄,后来是李正箫闹了一场,导致他饭根本没吃几口。
他本来想忍忍算了,但翻来覆去,胃里残留的酒跟火烧一样,实在很不舒服,还是披上睡袍下了楼。
在厨房冰箱里,林真找到了厨师常备的手擀面,又找了几根小葱,想做最简单的葱油拌面。
起了一口锅煮面,他又找来一个炒锅,在锅里放一点油,烧热了以后,放进去一点海米炸香,再把切成段的小葱放进去,慢慢炸到变色。
这个炸太糊会发苦,林真专注地注意着火候,随时准备用笊篱捞出来。
正在这时,他后颈感受到温热的吐息,林真倏地一惊,动作灵敏地往旁边一步躲开,却已经被人提前预判到动作,而被一只手臂揽住了腰身。
熟悉的暗香盈满鼻腔,林真脸色一变,正要发难,腰上揽着的手却已经松开,绕到他身前去关闭了燃气阀门。
“要糊了。”李震白低声道,离林真距离极近地打量他,“饿了?”
林真拿着铲子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盯着他。
李震白看了眼锅里,“葱油面?要不要我给你做?”
林真摇头:“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震白笑了一下,退回到岛台处,斜倚着看着他。
林真见他不像会突然变身发病的样子,才转回身去捞起葱段,开始烧酱汁。
装盘时,林真犹豫了一下,回头问还站在原处的李震白:“您要吃一点吗?”
李震白点头:“好啊……”
林真就把一盘面分成两份,虽说少了点,但晚上本来也不能多吃,要不然睡觉会很难过。
两人面对面坐在岛台上吃面,林真很快就吃了两口进去,抬头看向李震白,却见他正用筷子意兴阑珊地挑着几根面,好一会也没往口里送。
林真想起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的半夜,李震白出差回来,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吃自己煮的面,那时候李震白也只是吃了一口,就不再动筷。
林真犹豫了一下,问道:“您不爱吃面?”
李震白摇头:“爱吃的。”
他抬眸冲林真笑了一下,在他注视下,低头吃了一根面下去,继而眉毛一挑,又夹了一大口吃了进去。
林真不明白,李震白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摇头叹息道:“上次的面真的很难吃。”
林真怔了一下,低头道:“上次煮完以后放太久了。”
李震白目光专注在他脸上,“有些事,果然是不能只看表面的……”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本以为你厨艺很差,却没想到,那只是假象。”
林真抬眸看他,隐隐约约觉得李震白的话里有其他含义。
为避免影响其他人,林真只开了岛台这里的吊灯,调到了最暗的一档。
几乎只有他们坐的范围内有昏黄的灯光,他们的周围都是近乎全黑的。
李震白双眼微眯,视线在林真暗淡光线下漂亮的几乎发光的脸上逡巡,压低了嗓音,沉声说:“前半夜我没睡觉,让人调查了王又扬。”
啪,林真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面上,李震白笑着道:“想不到,这个人的来历竟然与你们林家有关。”
林真盯着他看,没吭声。
“小真……”李震白放下筷子,往前探身,“你以前,难道不认识他吗?”
第四十五章 李震白的要求
“给我留门。”
林真看着李震白,目光并不退缩,嘴唇动了动,说:“可能吧,我外祖父和我母亲都是喜欢广交朋友的性格,我亲去世后最初那几年,还经常会有我不熟悉的叔叔阿姨来看望我。”
兴许是林真的话让李震白想起来少年时期突然急病离世的父亲,他垂下眸子,好一会都没再开口。
直到两三分钟后,李震白才突然抬头看向林真,嘴角微微勾起:“你太聪明了,差点被你绕过去。”
林真倏地垂下眼皮,也笑着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李震白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他脸上,林真不动声色,小口吃面。
隔了一会,李震白突然手臂支撑在桌面上,向前探身,开口道:“你知道,你哪里最美吗?”
林真睫毛颤了颤,仍低垂着眼,没看他。
李震白仰头笑了两声,低下头看向林真时,他半分埋怨半分暧昧道:“小骗子,这时候怎么不拿你那衣架出来对付我了?提到王又扬你就心虚了?”
林真不太自在地舔了一下红润的唇角,没注意到他无意识的举动,让对面人的目光一下子炙热起来,他低声给自己辩护:“我没有……”
李震白看着他,叹息道,“难得看你这么乖顺……”他身体往后靠,双臂抱胸,摇了摇头说,“可是谁能想到呢,看起来这么听话乖巧,只偶尔会为了得到工作机会而跟我发脾气的小真,其实早就认识王又扬,并且和他联合起来,利用王小璃的关系,骗取正箫的信任,得到了ENERGY的合作合同,并且利用这份合同获得了在B市迅速拓展市场的机会……王又扬给了你什么好处?”
林真抬起眼皮迅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当年我在国外时,王叔叔一直在帮我暗中照顾小率。并且,他答应过我,一旦我与我爸的关系走到绝境,在我无法顾及林率时,他会替我护住他。”
他握着筷子的手抓得很紧,“我爸一直担心我偷偷带走弟弟,防我防得很厉害,每次见面几乎都有人偷偷跟着小率,但他不知道王又扬。”
林真该说的都说完了,细节他不需要说太多,李震白这样的人自然能猜出来,他静静等着对方的决断,无论是什么结果,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他就必须承担。
李震白再次开口时却突然转移了话题:“上次在C市,在云之汽车举办的酒会上,我不该让你难堪。”
林真倏地抬头看向他,不明白隔了这么久,李震白为什么会在这时说出类似道歉的话来。
李震白与他目光相对,低声问,“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腰很细,腰臀的曲线极美,你明明很瘦很单薄……”他露出困惑似的神情,目光恍惚,像在说梦话一般,“可是该有肉的地方又很……丰满得恰到好处。”
林真瞳孔紧缩:“我以为您要给我道歉。”
李震白笑着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跟你道歉的意思,我只是后悔当时过于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但我不觉得当时让那样的你离开酒会是错误的。”
林真眉头紧皱,李震白笑着说:“你不知道,酒会有多少人在偷偷看着你流口水,男人的思想是很肮脏的,你不知道他们会在脑子里对你做出怎样过分的行为。”
林真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李震白摇头安抚地笑:“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也包括我。”
林真不解地看他,李震白目光在他周身扫视,目光炙热赤落,他神情诚恳,耐心解释道:“你是男人心中的野望。”
李震白双眼微眯,“我以为当时的我,是因为你的穿着过于引人注目而不悦,后来我才明白,我是嫉妒其他男人可以暗暗偷窥这样的你,可我却连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攥紧,以极慢的语速道,“那样的你,不属于我。”
他最后一个字说出口的瞬间,林真身体倏地往后一靠,像是想躲开某种侵略性极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欲念。
“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李震白嗓音暗哑地问道,“你知道自己哪里最美吗?”
林真不安地看了眼周围的黑暗,似乎试图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李震白「啧」了一声道:“就像现在这样,你看似无害、脆弱、易碎,看起来我一手就能抓住你,把你塞进我怀里,让你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去,我会残忍地对待你,让你害怕,让你尖叫,让你见到我就吓得发抖,乖顺地任我所为,可是……”
他摇了摇头,“你心里在计算,在筹谋,在暗算,在找一切机会逃跑、反抗,甚至是反击。”
“这样的你,是最美的。”李震白最后总结似的,用气声感叹着说。
几乎与此同时,林真跳下椅子,转身就要跑,像只轻盈灵敏又充满警惕的小鹿。
李震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没动,只说了一句话:“我可以帮你要回弟弟的监护权。”
林真的脚步顿住,李震白又加了一个筹码:“会比你想象得更快。”
林真站在半黑暗中,转身看他,李震白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面碗,“好好吃面,都吃光,今晚,你需要体力。”
林真身体一僵,懂了他的暗示,身形脆弱得像狂风暴雨中形单影只的小树,他声音颤抖着,几乎是祈求道,“您……能不能不要这样?”
李震白看着他,声音暗哑低沉:“男人是视觉和欲忘的动物,我这么做没什么不对。”
林真垂下头,慢慢走回岛台,每一步都走得仿佛有千斤重。
在李震白紧迫盯人的目光里,林真低头一口口吃下已经凉了的面条,一滴滴眼泪掉在盘子里,被他和着面一起吃下。
李震白毫无怜悯地看着他哭泣着吃东西,在他差不多吃完时,三五口也将自己的那份吃完。
盘子留给厨房的帮佣明早收拾,李震白走到林真面前,低头看着他:“现在,上楼,回你的房间。”
林真垂着头,站起身,转身欲走,被李震白握住手腕,林真回头看他。
李震白声音低哑,“先去洗澡……”他喉结滚动,“给我留门。”
两人在电梯里分别,李震白回到二层自己的卧室,他没着急去洗澡,而是一下子躺倒在自己的大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顶棚。
窗子是开着的,夏末秋初的风很凉,但并不足以吹散他心中的那股邪火,他怀疑自己听见了楼上林真打开莲蓬头热水的声音,甚至听见了热水滑过他皮肤的细微动静。
李震白刷地从大床上起身,大步走出卧室,乘电梯到了一层,直奔他的专属书房而去。
在书架后的暗室里,李震白从柜子深处找出之前被他用布包裹着的厚厚一摞宗谱,翻出最上面一本,打开第一页家规,他逐字逐行地看了一遍后,突然拈起那页,毫无犹豫地将那页家规撕了下来,动作粗鲁急躁地将那页纸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紧接着又打开第二本,同样撕去家规页,之后是第三本,撕到第四本时,李震白晃了晃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一下子没站稳似的,跌坐到了旁边椅子上。
他抓着那第四本宗谱,手指在封面上摩挲,胸口剧烈起伏,不大会,额头的汗水就浸湿了头发。
李震白俊美的脸上,汗水涔涔,那样子几乎像是大病了一场。
他喘息着站起身,手里的书册却像是重得让他无法承受一般,缀着他的手臂和肩膀直往下沉,李震白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族谱一股脑混乱着再一次塞进那柜子深处,哐一声关上柜门。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出去:“洗好了吗,穿上我的睡衣,拍给我看。”
过了大概三五分钟,微信里收到了新信息,李震白几乎是红着眼,打开了新收到的照片。
照片里,过于大的银灰色睡衣布料柔软服帖,宽松地罩在单薄修长的身体上。
睡衣的扣子系的严严实实。可是,穿睡衣的人裸路着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只是自然地坐在床上,双腿弯折着放在床边,明明大部分都被长长的衣襟遮住了,只露出线条漂亮的小腿,可却更容易让人引起无限遐思。
这张照片应该是对着镜子拍的,手机挡住了自拍的人的脸,但能看见手机背后漂亮的细细的手指。
李震白眸光暗到了极点,他回复信息:“睡裤呢?”
很快,对面信息回了过来:“不穿了……”
这条过后,紧接着又是一条:“穿了也要脱的。”
李震白看完信息,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收起手机迅速离开暗室,关好暗门,大步走出书房,直奔二层卧房而去。
在卧室附属的浴室里,他快速洗了个澡,套上浴袍,连头发都没吹,嫌电梯太慢,干脆爬楼梯上去三层。
三层里目前只住了林真一个人,走廊里极安静,李震白几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林真的卧室门前,深呼吸了一下尽量平缓情绪,但作用显然是微乎其微的。
李震白放弃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平静和体面的打算,他呼吸仍然急促地伸手试探地握住门把手,往下轻轻一压,门很轻易地被打开了。
李震白弯起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推门而入。
入眼是卧室附属的小客厅,里面东西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李震白目光大略扫了一眼,就走向第二道门,在压下门把手前,李震白轻轻叫了一声「小真」。
卧室里没人回应,这种沉默透出一股怯弱却臣服乃至诱惑的意味,李震白充满野性意味地笑了笑,不再耽搁,毕竟春宵苦短,时间已经进入了后半夜,再晚时间就不够了。
李震白迅速压下门把手,门顺势打开,卧室里的情形全部进入眼帘,他瞬间张大了眼。
整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床上放着熟悉的睡衣。
空气里隐隐有沐浴过的水汽味道,还有已经闻到熟悉了的,林真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的香气。
李震白缓缓走进房门,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因为他发现,卧室附带的浴室里也是空的。
与此同时,他浴袍口袋里的手机嗡地响了一声。
不需要看,李震白也知道这个消息会是来自于谁,被戏弄的愤怒几乎让他想直接摔碎这个手机。
但他忍住了,因为,他还要看看这只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小鹿,到底为什么没咬住自己精心递过去的饵。
手机里一共收到两条信息。
第一条:“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小率已经大了,不用我照顾应该也还行。”
第二条:“我今晚出去住,房间留给您,这里是属于国王的产业,您有全权支配权,请您随意。”
这种发信息的方式,让李震白的眼皮直跳。
紧接着,最后一条信息进来,李震白低头看去。
“尊敬的国王先生,祝您尽兴,今晚过得愉快!”
啪,手机到底被摔到了地上,李震白如玉山倾倒,一下子躺到这张陌生又熟悉的床上,他一手抓过那件睡衣,盖在自己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睡衣下逸出他无奈的笑声。
第四十六章 禁果的诱惑
他引诱人类犯罪,却从无反悔。
第二天一早,方管家从二层上去三楼,想去清点一下装修前挪到仓房里的旧家具,看看怎么处理一下。
她刚出了电梯走进走廊,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三层目前唯一住人的卧室里走出来。
那是少夫人的房间。
方管家一怔,视线在对方身上的浴袍上快速扫过,在感受到李震白的目光看过来时,连忙垂下眼睛,停住脚步,低下头去,心跳得飞快,像要跳出胸腔。
李震白高大的身躯在地毯上投下一大片阴影,移动到她附近时,方管家身体往后挪动,腰弯得更低了,那身影经过她时,却脚步一顿,突地停留在她面前。
方管家低头看着对方穿着室内拖鞋的双脚,听见李震白低沉的声音缓慢道,“让人把他卧室收拾一下,浴室都冲洗干净,床品都换成新的,弄好后通知他一声。”他停顿了一下,用带着一种诡异笑意的语气道:“要不然,我怕他以后晚上都不肯回来了。”
方管家连忙应「是」,等李震白走后,她才直起身体,再难掩饰惊骇的表情。
……
林真住在市区酒店里,虽然晚上睡得很晚,他还是按时起床,洗漱之后,他下楼退掉房间,驱车去距离这里五六公里的一处早餐店。
下车前,手机收到信息,是方管家告诉他,房间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了,连家具都换了新的,让他放心回来住。
又说李老夫人今早食欲不太好,吃饭时总往外看,想是没见到林真,心里惦记了。
林真的睫毛眨动了一下,回了一句「知道了」,就下车走进了早餐店。
十几公里外的李家大宅里,李震白坐在沙发里,看完回复后,把手机还给方管家,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
方管家小心地点头应是,李震白摆了摆手:“去吧……”
林真去的这家早餐店叫惠民,很普通的名字,店面看起来也普通,内里大概十七八张桌子,过道狭长,两个人走个对过都需要侧着身体才能过去,而身体微胖的老板娘还能端着盛满食物的托盘灵活地穿梭于其中。
一进门就是一股浓浓的蛋挞和豆浆、包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每张餐桌上都热气腾腾的。
林真进门只大略扫了一眼,末尾有张桌子上就有人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小真,这里!”
林真笑着快步走了过去,坐到那人对面,问候道:“王叔,久等了。”
王又扬笑道:“我也刚到,才跟老板娘点完餐,给你要了你爱吃的蛋挞和蟹黄包,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说着,他把菜单递给林真。
林真低头看了看,又点了份肠粉和豆浆,两人坐着边聊边等。
王又扬打量着他的气色,眉头微皱,道:“昨晚你给我发信息,我早上才看到,怎么样,没事吧?”
林真摇头:“没事,他只是查到您过去是我母亲画廊的经营人,没查到别的。”
王又扬眉头一松,笑道:“我看现在这形势,离我老头子退休的时间应该是越来越近了,我也该回家颐养天年,每天抱抱孙子种种花草了。”
林真露出抱歉的笑容:“是我拖累王叔了,本来您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王又扬「啧」了一声:“别跟叔说外道话,你是求之的孩子,跟我自己的孩子是一样的,我不能眼看着你们兄弟两被人欺负,当年求之跟那个王德兴结婚时,我就不看好这人,没想到……”
他见林真神情黯然,话没说完就顿住了,恰巧老板娘风风火火地端来了他们点的餐,才让那种沉郁的气氛一扫而光。
求之是林真母亲的字号,母亲的朋友们无论年纪大小,都会这么称呼她,林真近些年已经很少听到了。
等到早餐吃得差不多了,王又扬从随身带的公务包里拿出电脑来,开机了放到桌上给他看:“你上次提到的要转让的那家做保温砂浆的厂子,我去看过了,这是拍下来的照片,整体规模不大。
但设备很新,价格也合适,就是当时看厂的人很多,那负责人犹犹豫豫的,一直没给个准话。”
林真认真地看了一阵那些照片,又把王又扬提供的工厂建筑图纸和主要设备清单看了一遍,沉吟道,“您今天就给他打电话,说在原来的报价基础上加八十万,他能接受就签合同,不能就算了,以后不再谈了。”
他转而笑道,“我们的底限是一百万,具体能谈到多少,您来衡量。”
王又扬点头:“行,就这么办!”
两人道了再见准备分别时,王又扬感叹着道:“之前建筑公司挂牌,你这个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没出席,前两个月水泥厂开工,你也不在,这砂浆厂要是成功买下来了,重新开工那天,希望你能光明正大的作为公司老板,站在那个位置上,和员工们见面。”
林真目光望着室外喧嚣的街道,面色凝重:“快了,我爸他……就要撑不住了,不能急,我们到今天不容易,还是尽量减少变数。”
……
晚上将近十点,林真才回到李宅。
才开门进卧室,就见李震白高大的身影站在阳台窗边,开着窗,望着窗外院子里。
“舍得回来了?”他没回头,只用低沉的嗓音问。
林真放下车钥匙,像猫一样脚步轻巧地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把指间夹着的烟一把抽走,按灭在烟灰缸里,皱眉道:“不要在我房间留下烟味。”
李震白侧头看他,眉毛微挑,戏谑地评价道:“逃出去一天,脾气见长。”
林真一手搭在阳台栏杆上,弯腰头侧着枕在手臂上,直直看着李震白。
李震白被他这么看着,并不觉得别扭,反倒也转过头来,垂眸和他目光对视。
夜色中,光线暗淡,两人的脸都有一半隐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太清真实的神情。
良久后,李震白低声问:“真的不想试试吗?不讲那些条件,无关其他任何问题,只享受感官和喜悦,不好吗?”
林真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笑着说:“你现在就像是用罪恶的话语,诱引人类吃下禁果的撒旦……不,你不仅是撒旦,你还想亲自做亚当。”
闻言,李震白一怔,然后忍不住仰头笑了笑,看起来轻松愉悦,但当他转过头来看向林真时,已经褪去了笑意,眼中只有认真:“所以,你被诱惑了吗?”
林真抬头站直身体,神情淡然地看着他,轻声说:“他让人类吃下禁果,人类从此必须承受苦难,而他,却从无忏悔。”
闻言,李震白面色一沉,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楼下一个熟悉的嗓音嚷道:“你们黑灯瞎火的干什么呢?那不是小真的房间吗,大哥你怎么在那里?”
两人都怔了一下,从栏杆处低头看下去,就见李正箫在二楼阳台处,正探出半拉身体,扭着脖子努力往上看。
李正箫看了半天也没看清什么情况,满脸焦急,一跺脚道:“不对,你们等着,我现在就上去!”
说着就咚咚咚跑进房间里去了,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听声音是奔着三层来了。
林真看了李震白一眼,李震白倏地离开阳台进入小客厅里,打开顶灯,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人禁不住眯起眼睛,他坐到沙发上,示意林真坐到对面。
林真迟疑着依言坐下,就在这时,房门嘭的一声被打开,李正箫撸着袖子喘着粗气进来了,眼睛瞪得老大,视线在他大哥和他老婆身上来回狐疑地挪动。
李震白完全没有被撞破的紧张和局促,反而气定神闲,瞥了一眼弟弟道:“正箫,你来得正好,坐。”
李正箫本来气势汹汹地上来的,虽然他心里并没什么定论,可是心里深处某种想法还是蠢蠢欲动,让他极不舒服。
可是上来看到他大哥这样子,他又习惯性心里发虚,李正箫忍不住求助地看向林真,就见林真只是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根本没有看向自己的意思。
李正箫憋憋屈屈坐到林真身边,明明是兴师问罪的,结果一开口就结巴起来,“你……你们刚才干嘛呢?”
李震白板起脸来:“怎么说话呢,礼貌呢?”
李正箫肩膀一缩,眼眶通红:“大……大哥,你们是不是……是不是……”
李震白打断他未竟的话语:“王小璃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以后到底该怎么办,我刚问过小真的意思。”
就这么一句话,李正箫就暂时顾不上心里的那点怀疑,忍不住转身看向林真:“小真,你相信我,我一点也不想要那个孩子,你说不要我就不要,大哥爱养就让他养,要不然就和王小璃一起送去国外,我一次面都不要见,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发誓!”
李震白面色不悦训斥道:“你这叫人话吗!”
李正箫顿时肩膀一缩,不敢吭声了。
李震白看向林真:“你自己跟他说吧,你怎么想的。”
一直沉默的林真终于抬起头来,转头看向身侧坐着的李正箫,声音不高却语气坚决道:“李正箫,我要和你离婚。”
第四十七章 争吵
“激怒我的后果,你应该足够了解。”
“李正箫,我要和你离婚。”
林真这一句话说完,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好一会都没人言语。
李家两兄弟表情不一,李正箫还保持着祈求的姿态,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在了那里,而李震白的脸上神情紧绷,双眼中震惊和愤怒交织,嘴唇紧抿,气压很低,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则坐在原处,重新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修长白皙的手,仿佛别人如何反应都与他无关。
“呜哇!”一阵刺耳的哭声从李正箫嘴里传了出来,他一把抓住林真的手:“小真,你不能和我离婚,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不活了,呜呜……”
林真任他抓着自己的手,无动于衷。
李正箫见他这样子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小真,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你也去外面找个人生孩子,你抱回来我给你养,我保证不介意,好不好?”
“够了!”李震白脸色阴沉到极点,大喝一声阻止弟弟的胡言乱语,李正箫浑身一颤,倏地闭上了嘴,又悲又惧地看着他哥。
李震白直直盯着坐在对面的林真,冲弟弟示意道:“正箫,你先出去。”
李正箫颤颤巍巍站起身,嘴巴动了动,还想说什么,被李震白转头瞪了一眼,马上快步离开了房间,还没忘记关好门。
李正箫走了,房间里又只有他们两人。
可是再不见之前那种宁静和缓的氛围。
李震白目光犀利:“你胆子太大了!”
林真抬眸看他,讽刺地笑:“你总说我胆子大,可是,你意图撬亲弟弟的墙角,枉顾亲情人伦,难道胆子不大吗?”
李震白面部紧绷,愤怒让他双眸里黑压压的,如看不见底的深潭,被他用这样目光盯着的人却并不在意。
反而微微向前倾身,与他视线相对,轻声问他:“你不是喜欢我吗?我离婚你不是该感到高兴吗?这才是喜欢一个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该有的反应吧。”
李震白没说话,两人目光对视,沉默了好一阵。
直到林真收回目光,往后靠向沙发,垂下眼皮,不再看他,李震白才开口,声音低沉道:“我是李家的家主。”
林真哈哈大笑,嫁进李家后,李震白从没见他如此直白地感情外露过,更别提是这样肆意的笑容。
笑完了,林真说:“是啊,你得顾虑着那一个亿,我离婚跑路了,我父亲到时候赖账不肯给,你连个抵押在手里的人都没了,到时候你就亏了!”
李震白脸色冰冷:“林真,如果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会为了一个人影响家庭关系稳定,甚至损失家族利益吗?”
林真用怜悯的神情看着他:“所以呢,你的「喜欢」就是你好好做你的家主,我继续贤惠地当你们李家的二儿媳,维持着家庭的表面稳定,然后在入夜以后,在你想要的时候,我就乖乖贡献出自己的身体,供你享受你所谓的「感官和喜悦」?”
李震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致,他的愤怒中几乎带了恨意。
林真「啧啧」两声:“这样子的话,我有个疑问啊……”
他觉得好笑似的笑了一声,“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让我和正箫同床啊,到时候该怎么办呢,别跟我说你底限已经低到能和弟弟共享妻子了吧?”
李震白的胸口急促起伏,双眼快要冒出火来。
林真迎着他的视线,说:“还是,你根本不在乎以后会怎样,你只想和我玩玩,之后就随便我和谁怎样,反正你已经玩腻了!”
“林真!”李震白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出这两个字,“我希望你已经足够了解,故意惹怒我的后果!”
林真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呢?在公司里让我边缘化,让我永远也得不到该得到的机会?还是干脆去联合我父亲,一起来挤兑打压我,让我在小率成年前再也见不到他?”
李震白愤怒到了极点,腾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如乌云罩顶,完全笼罩住了林真单薄的身影,压力骤增。
林真却像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给予的压力,他眉目里的神情渐渐变得悲戚,淡淡的水光在他眼眸里闪动,他喉结动了动,仰头看着对方,轻声问道:“你就是这么喜欢人的吗?”
注意到他微红的眼眶,李震白一怔,一滴眼泪顺着林真的左眼掉了下来。
他却笑了笑,说道:“王希瑞已经通知我,明天启程去D市分公司,我今晚去机场附近的酒店住,明天直接和他们汇合出发。”
说完,林真转身就走,进入卧房,过了一两分钟,他拖出来一个行李箱,走到了门口。
出去之前,他转身看了眼还站在原处的李震白:“如果您改变主意,不允许我去D市了……就在明早我登机前通知我……”
他讽刺地笑了一下,“还能给ENERGY节省一张机票钱。”
说完,林真打开房门,离开了这个房间,乘电梯下楼。
在一层大门口,李正箫拦在那里,满脸通红地吼道:“我不允许你走!”
林真面无表情道:“让开!”
李正箫摇头:“我不要,小真,你那么喜欢我,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真冷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喜欢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怎么评价我的吗,还有新婚夜,你揽着小璃跟我说的话还记得吗?任何一个正常人,经历过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再喜欢上你!”
他语气一顿,“李正箫,你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十六岁也不是六岁,自己做了什么都需要大哥给你擦屁股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林真会喜欢你!”
“可是……可是……”李正箫脸色煞白,不敢相信林真对他的看法原来是这样的,所谓的「喜欢」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林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冷着脸绕过他,直接走出李宅大门,拖着行李箱走过院子里长长的步行道,在铁制大门处按下指纹,大门缓缓打开后,显露出门口停着的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林真探头跟司机说了几句话,司机下车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林真坐上车后座。很快,司机进入驾驶座,车子启动,很快就在大路上不见了踪影。
大宅里,李震白站在阳台,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轿车灯光,李正箫一路哭嚎着跑上来,一屁股坐在他大哥身边,抱着他的腿痛哭不止。
……
第二天一早,以王希瑞为首的ENERGY集团总部的支援队伍出发去D市,随行的有总裁特助林真、销售部总监刘应、销售部副总监阎鸣和公关部经理续琳,由于刘应手里还有非常重要的工作,他只会在D市停留一周,做初期的统筹和支援。
在他们进入D市分公司开始正式参与投标工作后,李震白收到了分公司总经理秦立的信息,对目前进度和分工进行了汇报,并且对总部的支持表示了感谢。
李震白重点看了关于林真的工作安排,他负责与续琳一起,与荣峰进行相关沟通和交流,并且负责整体投标工作的进度把控和资料整合。
接下来的日子,秦立经常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过来汇报当地情况和进度,偶尔两边也会开视频会,而林真一次都没和李震白联系过,在刘应结束工作准备回来前,李震白才在视频会里看到林真的身影,他坐在会议桌偏后的位置,专心听着其他人发言,偶尔低头做记录,轮到他讲话时,就目光专注地盯着摄像头,口齿清晰、语速适中地讲述自己的工作进度和一些建议。
等到视频会结束,他就沉默着收拾东西,径自离开会议室,不像其他同事那样,还友好地和总部这边领导寒暄几句。
李家大宅里少了一个人,李老夫人经常在花园望着大门发呆,李正箫天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李芳冰婆婆最近身体出了问题,她搬回去照顾了,整个家里空荡荡的。
下班后,李震白偶尔会在屋檐下坐着,目光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应回来那天,到总裁办公室汇报。
工作谈完了,总裁坐在办公桌后,眉头微皱盯着电脑,不经意似的问道:“你们在那边住哪,条件怎么样?”
刘应愣了一下,没想到老板还有这么温情的时候,赶紧答道:“就住D市分公司宿舍,在公司大楼的旁边,上下班很近,吃饭也在宿舍一楼的食堂,条件还行,在员工宿舍里算不错的。”
李震白抬眸看他:“我记得D市分公司附近有一条江,晚上睡觉时被子会不会潮?”
刘应这回有点目瞪口呆的意思了,他挠挠后脑勺,有点不习惯老板这么无微不至的关心,磕磕巴巴道:“确实多少有点潮,不过不严重,除了续琳,我们几个都是大男人,没那么娇气,不碍事的。”
李震白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刘应等着他再问问吃的,他好抱怨一下那边口味太甜时,老板已经迅速转移了注意力,目光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刘应耐心地等了一会,李震白揉了揉眉间,抬头时注意到他还在这里,质疑道:“你还有工作没汇报完?”
刘应摇头:“啊?没有了没有了。”
李震白看了眼办公室的房门,刘应立刻领悟了,赶紧起身告辞。
看来老板的关心来得如疾风骤雨,走得也非常迅速,刘应觉得自己不太习惯。
晚上下班后,李震白问方管家:“正箫今天下楼了吗?”
方管家为难地摇头:“没有,一直在楼上,饭都是送上去吃的。”
“饿不死就行。”李震白说。
他往电梯那边走了两步,又停下,沉吟着道:“明天你张罗一下,把少夫人习惯用的被褥都打包好,再让厨房做些他爱吃的,能长途携带的食物,也一起打包,让人开车给他送过去。”
方管家低着头,应「是」。
“还有,买一台功率大一点的除湿机,也一起捎过去。”李震白又道。
方管家想了想,问道:“前几天蓝家回礼,送了几匹顶好的料子,眼看着降温了,听说D市江风大,比B市冷,不如我让裁缝做两身衣服过几天也送过去。”
李震白点头:“可以……”他夸奖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吩咐完要送的东西,李震白上楼了,在他举步往电梯那边走前,方管家听见他低声说着:“虽说他从小不受家里照拂,但到底是在吃穿用度上没受过太大苦处,也算是娇养着长大的……正箫还有我照顾,他只能靠自己。”
方管家露出疑惑的表情,李震白又吩咐了一句:“三层少夫人卧室记得让人每天开窗,等他回来时不至于太潮。”
闻言,方管家忍不住抬头看他:“可……可是……”
李震白转头看她:“那天你都听见了?”
方管家忙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李震白嘴角微勾:“他们不会离婚,林真也不会离开这个家……”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犀利,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允许。”
第四十八章 返回B市
“这里是你的家,你必须回来!”
转眼间,林真出差去D市已经快三周了,李正箫又天天正常上班了,只是齐秘书总发现上司在发呆,看着脸色也总是不好,眼圈是黑的不说,脸色也明显看着蜡黄蜡黄的。
总裁办公室这边则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林真的工作大部分转交给了总裁办王主任,小部分交给了秦优。
这可苦了秦优了,她每天起大早打车去李宅地库等人,等老板上车后,她要照例汇报商定当天日程,帮老板做通话记录等等。
尽管李震白的样子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区别,着装仍然精致庄重,头发也一丝不苟,可偶尔工作间隙,没有人说话时,李震白看向窗外某个方向的眼神,是让人看了会莫名浑身一凛的存在。
D市分公司的投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尽管集团已经派驻了代表前往,秦立仍然谨慎地每天向总裁汇报,确保总部能及时掌握当地所有情况。
初期回来的消息都还算顺利,投标资格和预审都很顺利的通过了,ENERGY在这个行业里已经走到了顶层。
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产能上,能与之匹敌的厂家数不出来几个,这也是他们的最大优势。
但没过几天,秦立那边过来的消息就开始渐渐不乐观起来,他们见不到荣峰的技术负责人了,对方并没有直接拒绝他们的会面要求,但总有各种理由避之不见,并且让人没法挑出毛病。
但经过探听,这位技术负责人与其他投标公司都有正常接触,并没有出现刻意避开的情况。
用不了一个月,荣峰的正式招标文件就会出来,相关参数也会最终确定,现在这样的情况,对ENERGY来说就是两眼一抹黑,形势非常不利,这位技术负责人就是评标委员会的委员之一,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ENERGY的中标希望极其渺茫。
在D市分公司上下都在为此焦头烂额时,李震白这里也在试图找中间人与这位负责人重新建立关系,但效果不佳。
李家在B市的控制力,在D市却显得有些鞭长莫及。中间人反馈的意思是,荣峰的老板比较迷信,特意找了大师来算,说上次招标出事是因为ENERGY与荣峰风水不合,不宜继续合作。
李震白自然不会放任一个神棍影响这么大的单子,这事查明没几天,那算命的就因为涉嫌诈骗而且数额巨大,而被抓了进去。
据说人在里面痛哭流涕,忏悔得很彻底,但ENERGY与荣峰的关系并未因此得到改善。
直到秦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林真准备尽快在D市举办一次行业研讨会,荣峰的技术负责人已经答应会作为主讲人之一出席,事情才出现了巨大的转机。
集团总部这边得到消息后都感到震惊又喜悦,李震白当即跟秦立通了电话,放下电话后,等在旁边兴奋的刘应迫不及待问道:“林特助到底是怎么搞定荣峰那个迷信的老板的?”
李震白表情有点奇异,他说:“林真没搞定荣峰的老板。”
“什么?”刘应一愣,听见李震白说,“他搞定了荣峰老板的孙子。”
那男孩十二岁,放学之后喜欢去游戏厅玩,有一次,他在玩游戏而为连续多天也得不好卡而感到丧气时,遇到了一个漂亮大哥哥,指着其中一台机器对他说:“去这台,连抽十次,必中一张五星。”
那男孩半信半疑地去了,结果真的拿到了梦寐已久的五星卡。
从这天开始,他常约这位姓林的大哥哥一起去游戏厅玩,后来甚至邀请大哥哥去他家一起玩游戏机。
当然,林真并没有冒失地直接去人家,而是等待那孩子家里大人的主动联系。果然,在那孩子对他提出邀约后的第二天,他就接到了荣峰老板的电话。
当然,林真那次并不是随便一指的,也并不是靠运气。在见这孩子之前,在游戏厅的宝可梦区域整整蹲守了一周,挨个儿观察出卡顺序,核对攻略里的卡序,终于等待到了最合适的时机。
研讨会的时间很紧急,D市分公司所有人都忙到脚打后脑勺,王希瑞年纪大熬不了夜,阎鸣身体也不大行,林真和续琳仗着年轻,连续熬大夜操持相关工作,还利用李震白的关系,请了几位重量级行业泰斗参会,加强研讨会的号召力。
在会议正式开始时,会议流程要走,会后的关系也要走,秦立与荣峰技术负责人终于正式会面,并邀请对方参观了ENERGY在D市设立的工厂,双方就一些技术参数做了沟通。
在这次会议结束一周后,荣峰的正式招标文件终于出来了,秦立拿到参数后,手激动得都在抖:“我们完全符合条件,这次的希望很大!”
至此,只剩投标文件的整合和关键的定价了。
这件事,为了保密,林真他们没再参与,而是由秦立直接和李震白沟通。
去D市分公司支援的集团领导一个个都纷纷回来了,只有林真还迟迟不见往回返的消息。
李震白问了两次,分公司那边的消息说是还在做善后工作。
直到李震白跟秦立通话,要求林真立即回总部汇报以后,林真才买了机票,终于乘飞机回到了B市。
林真到B市当天,就回到公司报到。
秦优发现李震白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还让她订了些新鲜水果回来放到办公室茶几上,秦优问是不是有客人来访,李震白嘴角带笑回答道:“今天没外人来,公司里谁过来谈事都可以尝尝。”
所以,这天上午,凡是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的员工,都一边挠头一边拿了个水果出来。
中午,李震白又吩咐秦优去楼下一家蛋糕店买了两盒蛋挞上来,放到了办公室小冰箱里,说是要留着饿了吃。
秦优做了两三年的总裁秘书,还是头一次听到老板的这种要求。
下午一点多钟,林真终于快到了,李震白吩咐秦优:“两点的会议往后推,一会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秦优倒没觉得奇怪,以为是D市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老板要和林特助紧急商量,就答应了,赶紧去打电话通知。
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林真进了公司大门,李震白放下前台打过来的电话,正襟危坐地等着,心里算着日子,这一走,就过去了一个半月了,两人竟是一次私下联系都没有过,更别提见面了。
门被敲响,李震白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进来……”
门被打开,站在门后的果然是林真……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公关部经理续琳。
林真的样子没多大变化,眉目还是那么精致好看,只是看起来有些疲惫,身上也清减了些。
因为刚下飞机,他没穿正装,身上是简单的帽衫和牛仔裤,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了好几岁。
李震白目光在他身上打量,微微皱了皱眉头。
林真开门后,冲李震白客气地点了点头,叫了声「李总」,就走进来,和续琳一起,按照李震白的示意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李震白不动声色,听他们轮流讲这段时间在D市的工作,和对投标情况的分析,他不时点头,目光也并没多在林真身上停留。
直到汇报进行完,续琳站起身要告辞了,李震白视线盯在了林真身上,视线里暗含压迫,林真却垂着眼皮,完全没感受到的样子,和续琳一起站起身,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李震白盯着他的背影,忍了又忍,才没有开口叫住他。
等过了两三分钟,李震白估计林真应该已经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了,这才站起身,悄声走到两人办公室连接的那道门那里,伸手按下门把手……
在林真出差期间一直没锁过的门,此时竟然被锁上了,而会做这件事的人,除了刚回来的林真,不做他想。
李震白被气得脸色一变,大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就拨了出去,电话响了几声后,对面有人接起电话,李震白冲话筒厉声道:“林真,你现在就给我过来!”
电话那边,一个熟悉女声弱弱地道:“李总,我是秦优,林特助他……他刚下楼去找袁总了。”
李震白挂断电话,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几个来回,去冰箱那里把那两盒蛋挞拿出来,连着茶几上备着的水果,通通扔进了垃圾箱里。
晚上下班时,李震白在车上冷着脸坐着,没多大一会,司机弯腰从外面透过车窗汇报道:“少夫人说要去见他弟弟,今晚不回去了。”
李震白眸色微变,像是在犹豫什么,良久后才低声道:“走……”
吃过晚饭,李震白叫来方管家,拿过她手机给林真发信息,这次却不管他怎么用李老夫人想他了做借口诱引,林真都是回复“暂时有事,之后再说。”
深夜里,李震白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拿起手机,直接给林真拨打电话。
这次倒是很顺利,林真很快就接了电话。
李震白语气冷硬:“你在哪?”
林真回答:“在酒店,和我弟弟吃完饭太晚了,就住在他学校这边。”
李震白沉默了几秒后,从床上起身:“给我地址,我去接你。”
电话那头林真也沉默了一阵,才回应道:“太晚了,我都躺下了,算了吧。”
李震白又问:“家里寄过去的衣服怎么没穿?”
林真随意道:“都是正装,在飞机上穿不合适。”
李震白感受到了他的敷衍,眉头微皱道:“你不给我地址,我就去汇丰中学附近的酒店挨家找!”
林真深呼吸了一口气:“您一定要这样吗,我已经说过要离婚,您觉得这样的情况,我回去还合适吗?”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之后,李震白一字一顿道:“林真,这里是你的家,你必须回来!”
林真却只是淡淡道:“我要睡了,有话明天再说吧。”之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李震白再拨回去,就听到话筒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天晚上,李震白开车出去,疯狂地几乎找遍了汇丰中学附近方圆十几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酒店和宾馆,也没有找到人。
而林真当时正在ENERGY大厦斜对面的一家酒店房间大床上,戴着眼罩和耳塞,睡得正香。
第四十九章 较量
“你的存在,就是我内心罪恶的渊源。”
第二天的天气明明是个大晴天,整个ENERGY大厦却仿佛被单独笼罩了个低气压的巨大穹顶,大厦里阴云密布,气氛低迷。
总裁办公室里,刘应蔫头蔫脑地从中走了出来,跟等在门口的林真悲催地咧了咧嘴,眼珠子往办公室里使劲,用嘴型跟他说:“心情极差,小心!”
林真笑着点了点头,敲门进去了。
李震白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眉头皱成小山,语气冰冷道:“什么事?”
林真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表格和单据放到他面前:“这是上个月各部门办公支出,需要您过目签字。”
在林真伸手过去放文件还没开口时,李震白目光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停顿了一秒,倏地抬头看向他,那一瞬间,他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林真却像完全没感觉似的,将那些表格一份份摊开方便对方查看,态度自然地说明费用支出用途和比例等。
几秒后,李震白垂下眼皮,看向那些表格,公事公办地一一在上面签字。
林真收拾好签完字的表格和单据,微微躬身,准备离开。
然而,他才转身走出去几步,就听到身后办公椅滚轮与地毯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快速从身后跟了过来,林真整个背后都紧绷起来,快步走向办公室的大门,眼看着到了门口,他伸手抓向门把手,身后却伸过来一只青筋暴露的大手提前按住了门把手,并且咔一声锁上了门。
颈后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林真往侧面退了一步,抱着那些报表和单据,面无表情地盯着李震白。
李震白一把抓住他手臂,动作粗鲁强硬地拉着他走向用于待客的区域那边,一把将他甩坐到其中一个单人沙发上。
林真单薄的身体陷进皮质沙发,轻轻喘息,手里的报表一下子散落在地上,而李震白高大的身躯直接蹲到他面前,胸口紧贴着他膝盖,双臂放在沙发两边扶手上,仰着头用愤怒又炙热的目光盯着他。
“你昨晚到底去哪了?”李震白的声音低沉冰冷。
林真低头与他对视,膝头能明显到感觉对方心脏的跳动,砰砰的,一下下又重又响。
“在斜对面的水晶酒店。”林真回答。
李震白脸色一沉:“和谁?”
林真吸了一口气,隐忍道:“没和谁,自己一个人。”
李震白又问:“昨晚开车来接你的人是谁?”
林真无奈道:“是王叔派过来的司机。”
李震白眸色一转:“王又扬?”
他目光在林真衣领中露出皮肤逡巡,又往下移动看向对方精致美好的手腕脚踝,甚至想伸手去挽起他的裤腿。
林真在对方抓住自己小腿,并且试图将他的裤腿往上推的时候,他顺势抬起那条腿,忍无可忍一脚踩在对方肩膀上,将李震白高大的身躯蹬坐到了地上。
林真趁机一下子站起身,脱离沙发的范围,低声怒斥道:“你够了,他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叔叔,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李震白坐在地上,额发在刚才的混乱中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眉眼,他微微垂着头,嗓音嘶哑:“我是什么样?”
林真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轻声道:“我看你是疯了。”
李震白弯起嘴角,抬头看他,发丝的缝隙里,双眸黑沉如深潭:“你说得对,我因为你陷入疯狂。”
林真后退到门边,摇头道:“不,别给我扣这么大的罪名,我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来试图影响你,你明知道的。”
闻言,李震白从地上站起身,一步步往前,他笑得邪气横生,突然没头没脑,嗓音暗哑道:“我想象过无数次,你躺在纯白色的床单上,双手环抱着合拢的双膝,蜷缩在胸前的样子……”
林真先是一怔,继而迅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脸颊都气红了,斥责道:“龌龊!”
“你骂得没错,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李震白走得越来越近,轻声说,“我控制不了自己,见到你,我满脑子就只有这一件事,你的存在,就已经影响到了我。”
林真死死盯着他,手伸到背后悄悄拧开门锁,细微的声音还是惊动了李震白此时敏感的神经,他倏地几步走到林真面前,伸手按住门板,低头与他极近距离的对视,用气声充满渴求地说:“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林真猛烈摇头:“你走开!”
李震白却用身体禁锢住他,越贴越近,语气急切、强势却又矛盾的卑微,再次恳求:“就亲一口,一口就行,好吗,好吗……”
啪!
持续的恳求式逼迫,最终终结于林真忍不可忍的狠狠一巴掌,李震白的头都被打偏过去。
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僵硬到了极点。
林真双眸里含着水光,狠狠推了李震白胸口一把:“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对我!”
之后,林真随便抹了把脸,打开办公室门,转身就走了出去,哐一声甩上了门。
李震白这次没去阻止,因为在林真转身之前,他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悲戚和失望。
……
当天晚上,林真又没回李宅。
李正箫不再回房间躲着了,而是天天下了班就去和他的狐朋狗友鬼混,看起来完全不关心林真的去向,用不听不问不看来习惯性逃避问题。
李宅大大小小的事又都落在李震白身上,他每天除了要上班处理公事,还要花时间料理家事,家里老太太身体怎么不舒服了,李正箫在外面不肯回来了,王小璃又在闹着要见李正箫了,家里哪个亲戚要结婚生孩子了,又是谁家孩子大学刚毕业想进ENERGY实习试试了之类的,没完没了,李震白厌烦却也无奈。
他已经有快一年时间没管这些杂事了,如今林真不在,李震白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做甩手掌柜,不适应这样的生活了。
而在ENERGY大厦,林真虽然是特助,李震白见他的时间却并不多,林真很明显在刻意躲他,就算是必须见面谈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叫秦优或者其他同事一起过来总裁办公室。
李震白拿他毫无办法。
直到如此又过了半个月,D市分公司那边终于传来了捷报,荣峰几亿元的单子花落ENERGY D市分公司,集团上下一片欢腾。
也就是在这天,林真向HR提交了离职申请。
得到消息的李震白暴怒,摔了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他的电脑。
他要求林真过来见他,HR却说林真已经开始休年假,不在公司了。
李震白暴躁道:“谁让你们准他假的?”
HR经理瑟缩着回答:“按……按照公司规定,只要手头没有未完成的紧急工作,符合休假规定的,就可以休假的……”
李震白在办公室内来回走了几圈,对那HR说:“他的辞职申请我不同意,等他回来销假,让他来见我!”
HR答应了,连忙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李震白拿起手机,开始频繁地给林真拨打电话,对方却一个都没接。
晚上,李震白又拨出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的行踪。”
“对方是我李家的媳妇,名字叫林真,我发你照片,人很漂亮很显眼,应该好认。”
一小时后,李震白接到了对方回过来的电话。
“人在B市东郊的一个度假酒店。”对方给出消息说。
“他在那里做什么?”李震白问。
“好像就是去休假的,不过听前台说,他白天和几波人在一层咖啡吧见过面,都聊了很长时间。”
“把酒店具体位置发给我。”李震白说。
不大会,手机里收到了新信息,李震白打开地图查看了一下,正要关闭地图,突然注意那度假酒店的右上角是一个在建工地的标志,他用手指放大屏幕,念出那块工地的名字:“铮鸣度假山庄。”
李震白双眼微眯:“是他哥哥王铮?”
李震白正在沉思,手里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放在耳边。
“对了,李总,我们查到了林真的购票记录,他购买了明晚的机票,出发去C市。”
“他去C市做什么?”李震白问。
电话那头的人回答:“我们入侵了他的电脑网络,看到了他查询C市房源信息的痕迹,据我推测,他应该是准备去C市置业。”
“置业?买房子?”李震白面色一沉,手指紧紧抓着电话,语气缓慢道:“我知道了,有事再联系。”
挂断电话后,李震白久久地看着窗外,低声自语:“他是想离开李家,自立门户?”
他脸色沉如锅底,嗓音冰冷低沉地吐出一句话:“没那么容易!”
……
第二天,B市机场国内出发区域,林真拖着行李去办理托运,正在这时,他手机嗡的响了一声,是收到了新消息。
林真停住脚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信人的名字让他眉头微皱,但还是划开屏幕仔细看了看。
李震白:“你父亲约我今晚见面。”
林真垂下眸子,手指点击屏幕,匆匆回复:“不用去见,您可以直接告诉他您没空。”
消息发过去后,很快,李震白又回复了新消息:“晚了,我们已经见面了。”
林真在屏幕上敲击的手指颤了颤,犹豫了一下,最终回复:“如果他跟您借钱,我希望您能直接拒绝,我不会再为他做出的任何承诺负责。”
这句话发出去以后,李震白那边再无消息回复,林真站在原地等了五六分钟,还是没有新消息。
眼看着登机时间要到了,林真不再继续等待,拖着行李走向托运台,将身份证交给地勤,箱子搬上传送带。
对方礼貌地询问他座位是否要靠窗等琐事,林真一一回答,目光不时看向手里的手机。
在地勤将登机牌打印出来,并且往行李箱上贴托运标签时,林真的手机终于又响了一声,他划开屏幕低头看去,李震白发送过来一个酒店地址。
林真眉头微皱,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速来,楼下等。”
之后就又是没有任何消息了。
林真想了想,发过去了一个问号,可就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反应。
传送带传送的响动惊醒了沉思的林真,他倏地迈前一步,将马上要被送进黑色胶皮帘子的行李箱抓住,一把提了回来,对那地勤抱歉地笑了笑,说:“我暂时不准备走了,还能办理退票吗?”
第五十章 被下药
李震白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
林真开车来到香舍酒店楼下,将车停在路边,发了一条信息「我到了」,之后就默默等待。
从机场到这边距离不算近,而且他还花时间办理了退票手续,又回去王家车库悄悄取出了自己的车,才赶到这里来,而距离李震白给他发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足足过去一个半小时了,这期间他给对方发的消息,对方一条都没回复。
最新信息发出去有五分钟了,还是没有新的回复,林真眉头微皱,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滑动屏幕,正要拨号。
就在这时,有个高大的身影地从酒店门口走了出来,林真双眼一亮,按了下车子喇叭,滴的一声后,李震白看了过来,快步朝这边而来。
尽管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好像还算正常,但林真仍然敏锐地发现他的脚步有种奇怪的迟滞感,神情也有些奇怪。
很快,李震白走到了车子旁边,林真正要开门下车,就见对方在车窗外打了个手势,摇了摇头,林真开门的手收了回来,看到李震白侧头看了眼酒店大门的位置后,打开后车门,坐进了车子,并迅速哐一声关上车门,对林真道:“快,马上离开,不要让他们看到你。”
尽管还有疑问,但林真并没耽误,启动车子后,他一脚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不堪负荷的轰鸣,然后哆嗦了一下,离开了车位,汇入马路上的车流。
彻底离开香舍酒店范围之前,林真通过后视镜看见有两个人从酒店门口匆匆跑了出来,着急地四处张望,之后就因为车子开出去太远了而看不清了。
后座的李震白胸口起伏得有些异常,脸色也很苍白,但他仍然打量了一下自己坐的这辆车,用嘶哑的嗓音轻声戏谑道:“这就是你以前开的那辆起道suv?”
林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在乎他的嘲讽,「嗯」了一声后,问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李震白往后仰靠在靠背上,一只手放在额上,挡住大半张脸,笑了一声道:“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林真脸色一沉:“他逼你借他钱了?”
李震白手还搭在额头上:“他没提钱的事。”
林真疑惑地快速扭头看了他一眼。
李震白却没再提这茬,而是突然转移话题道:“不回家,找一家酒店。”
“为什么?”林真问。
李震白却没回答。
林真看了眼道路情况,找到了个合适地点把车子停好,熄火后回头看他,发现李震白放在额上的手指在轻轻颤抖,仔细看,能看到有汗珠从他发际流下来,渗进领子里,林真心头一紧,试探地叫了他一声:“李震白……”
李震白没有反应,只是随着他的声音身体微微一抖,呼吸更加急促了。
林真松开安全带,探出身体伸手想要拿走李震白遮住脸的手,却在快要碰到的前一秒,听见对方格外嘶哑的声音:“别碰我!”
林真动作一顿,李震白嘴角微勾,露出嘲讽的笑:“除非现在就想被我在车后座办了你!”
林真身体往后一退,迅速坐回驾驶座,启动车子,绑好安全带,在踩下油门的瞬间,他打开后座两边车窗,在呼呼的风声里对后座喊道:“冷静一下吧你!”
车子迅速行驶带起来的狂风,把李震白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风果然让他身体里的炙热稍稍退却了一些,他听见前座林真拨通了一个电话:“喂,你在哪?”
“我在路上,马上到,李总应该是被人下了药,你准备一下!”
“好,我知道了。”
李震白在后座叫他:“小真!”
风声太大了,林真目光专注地注意着路况和路标,没听到。
李震白试图按车门上的关窗键,却发现毫无反应,应该是林真早就已经关闭了主开关,让后座根本没办法自行开关窗。
李震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一直被吹到医院附近,车窗才终于被关上。
到了医院楼下,林真就跳出车子,哐一声关上车门,站在车边打起了电话,并在李震白被药迷失心智,按捺不住打开车门露出个门缝,试图伸手去抓他的大腿时,他毫不留情啪的一声狠狠打在对方手背上,在李震白吃痛缩回手的瞬间,又砰的一声把车门合上了。
车子里传出哐哐的响声,车身上下晃了晃,是李震白在不满地发脾气。
不过好在,兴许是刚才的痛又让他恢复了些理智,没再试图纠缠林真。
没过两分钟,穿着白大褂的杜医生提着药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问道:“什么药知道吗?”
林真打开后车门:“你自己看吧。”
杜医生蹲下观察了一会,神情严肃地回头跟林真说:“我先抽一点血上去化验,大概不到十多分钟就可以出结果,你自己在这里看着李总可以吗?”
林真点头:“请尽快……”
杜医生迅速打开药箱,戴上副新的医用手套,拿出针管,动作利落地消毒抽血。
兴许是处于不太熟悉的人面前,李震白的自控力发挥了作用,反应不再像刚才那么暴躁,只是虚弱地靠在靠背上,在针尖扎入皮肤时,下巴略微绷紧后又放松。
林真按照杜医生的要求,蹲在车门处帮李震白按住药棉止血,杜医生又嘱咐了几句,就提着药箱又匆匆上楼了。
外人走了,李震白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伸手一下子抓住林真的手臂,力气极大地就要把他往里扯。
林真早就防着他这手,他手抓过来的同时,身体就往后一躲,随后又是狠狠的啪的一声,打在李震白手臂上。
但这次对方吃了痛也不肯松手,执意要把他拉进去,林真也不慌,他反而凑近了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打不过我,这附近都是摄像头,如果你不介意上热搜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拖出来揍一顿,「李家儿媳当街家暴家主」的新闻应该会很受欢迎。”
过了几秒,理智再一次战胜冲动,李震白松开了手,又靠回了靠背,他急促喘息着,又一次用手挡住自己大半张脸,来掩盖自己狰狞的神情,汗珠大颗大颗地顺着脖颈往下流,林真知道他现在肯定很痛苦,安抚道:“就快了,坚持一下。”
李震白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道:“你不说话,离我远一点,我能坚持得更久。”
林真没理他,只用力按住止血棉。
夜风吹过来,让空气里的炙热稍稍散开,李震白突然开口笑了一声道:“你父亲真的是个天才!”
林真抬眸疑问地看向他,李震白又继续道:“他摸不清我的喜好,干脆找了一男一女双管齐下,在房间里等我。”
林真眉头一皱,轻嗅了一下,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他把药下在茶里了?”
李震白「嗯」了一声:“应该是,我没碰别的饮食。”
隔了一会,林真又问:“你怎么出来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李震白过了好久,放下挡在脸上的手,露出苍白病态却神态凶狠的脸,看向林真:“他肯定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企图掌控我的丑闻而获得资金支持,可他找的那两个人……”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道,“我没胃口!”
林真松开药棉,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李震白目光发亮地直勾勾盯着他,语速缓慢地道,“身边就有人间至极美味的凤髓龙肝,谁还会去吃那味同嚼蜡的粗糠糙饭……”他嘴角勾起,露出邪气至极的笑容,“你觉得我说得对吗……小真?”
在李震白叫出「小真」两个字时,他突地伸出双手,像铁钳一样牢牢抓握住林真的腰,力气大得吓人的把人往车里拽,林真一把抓住车身,却还是不敌对方冲动之下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男声在由远及近,喘着粗气道:“好了好了,结果出来了!”
李震白动作一僵,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林真手按在他胸口上,撑着迅速从他身上下来,把李震白压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与此同时,杜医生终于到了车子这边,由于车门挡着,他这个角度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林真从车上下来,客气地冲他点了点头,问了一句「怎么样」。
杜医生抹了把额头的汗:“是一种很少见的违规药品,看检查结果,服用的剂量不小,但好在这个药对身体危害不大,代谢掉了就没大碍了。”
林真问他:“有可以迅速解决药物作用的解药剂吗?”
杜医生摇头:“这东西身体危害性小,所以行业里还没人针对它研究过解毒剂,现在只能靠自身代谢。”
林真眉头紧皱:“那有什么办法能加快代谢吗?”
杜医生回答道,“一个是大量饮水,水能迅速带走血液里的药剂残留,再一个就是……就是……”他有点尴尬,因为他很清楚面前这两人的关系不太适合讲这个话题。
林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他关上李震白这侧的车门,绕到驾驶座的位置,对杜医生道,“麻烦您了,请一定保密。”
杜医生往后让了让,又抹了把额头的汗:“您放心,这是我的基本职业操守。”
在林真上车前,他又嘱咐了一句:“这个药代谢时间会比较长,药效是反反复复的,不是总在发作期,但每一次间歇期后,药效都会比之前发作时翻倍加剧,人会很难熬。”
林真点了点头,上了车,启动车子,系好安全带,冲后座蠢蠢欲动的李震白道:“我带你去酒店,如果你想安全到达目的地,就别在我开车时乱来!”
车子一路疾驰,李震白的喘息声响到仿佛就在耳边,林真眼神专注,尽量不让自己分神。
这时候如果在路上出事故,哪怕只是和其他车辆小小的擦碰,都很可能会让李家乃至他的名声万劫不复。
到达酒店后,林真警告安抚过李震白后,抓紧时间去前台开了房间,之后又去酒店附带的商店买了一顶帽子和一条围巾。
回到车上后,林真跟迷迷糊糊的李震白说清楚一会要扶他乘电梯上楼,让他一定不要在过程里有出格的举动,李震白轻轻点了点头,林真稍稍放下心来,也不管是什么季节了,把帽子给他戴上,围巾围上彻底挡住脸,然后扶着他一路踉跄着上了楼,路上遇见服务员,林真还笑着道:“这喝醉酒的人太沉了。”
等到了房间,刚刚用门卡打开房门,李震白绕在他腰上的手就猛地一紧,要把他往里拖,林真早就弄透了他的手段,灵活地一个转身就让他抓了个空,同时身后在他背后大力一推,也不管他会不会摔倒,直接把人推进去,哐一声关上了门。
李震白用手死死抓住入门处的卫生间门把手,才没摔倒在地,他勉强站稳了,不死心地转身再次打开门,门外却已经空无一人。
李震白气急败坏地甩上了房门,身体里的药力像火烧一样又一次蔓延上来,他掏出手机,给林真一次次打电话,对方却都没有接。
直到他又一次把电话拨打过去,听见熟悉的电话铃声在走廊里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他房间门外,李震白双眸一亮,撑着身体就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刷卡开门的电子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可供一人进出的缝隙,林真露出漂亮的脸,伸头进来看了看。
李震白伸出双手,就要把人抱住,怀里却蓦地一沉,他低头一看,就见林真推给他一大桶矿泉水,他下意识抱住,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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