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第二个吻

    你和他完全没有一点相像。

    安之,28岁,毕业于B市传媒大学,毕业之初供职于B市音乐电台,做下午档古典音乐广播,一直不受重用,前两年离职后自己主导做了个对话企业主的网络访谈栏目。

    因为自身知名度不够,采访不到商业大佬,就另辟蹊径,以做中小型创新型企业主为主,算不上红火,但也算开拓了一条新路。

    他的团队也会接一些外面的活,比如这次的青年企业家大会,他就是被主办方临时雇佣来的现场主持人之一。

    在他进门前,李震白已经拿到了这个人的初步资料,不算详细,但够用。

    安之敲门进来后,并没有直接提出要求,甚至态度相当恭敬和缓,他见了李震白就未语先笑,见对方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遂直接开门见山道:“昨晚在花园,我录下你和林真的对话了。”

    李震白也直截了当:“你想要什么?”

    “我之前试过约您的个人专访,被拒绝了。”

    李震白眼睛微眯:“我不觉得这件事值得你冒险要挟我。”

    安之走到他办公桌前,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我只是表达一下被拒绝的愤慨罢了,听说贵公司的总裁特助离职后,这个职位一直空置,我对这个职位很感兴趣。”

    李震白双眉紧蹙:“这个职位不行。”

    安之又往前两步,微微弯腰,意有所指:“你知道我是做媒体的,最懂得怎么挖掘新闻事件的爆点,您一定不希望李家因为您陷入丑闻当中吧。

    毕竟,这件事涉及到的是您和您的前特助,并且他还是您的……

    前弟媳,而且,就算您不在乎,但林真呢?他走到今天不容易,他承受得了这样的负面消息吗?”

    李震白脸色冷凝,目光犀利地观察着对方,并没急于表达态度。

    安之绕过办公桌,站在李震白椅子侧面,跟他说:“网上广为流传的林真在C市做宣讲人的视频我看过了,我完全可以做到比他更好……”

    他迎视着李震白充满威慑的目光,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保持镇定,并且不受制于对方的强大气场,是很少见的。

    安之说:“我就要这个职位,还有……”

    他注视着李震白的目光逐渐变得贪恋,“你……”

    一时间,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闻言,李震白的目光微微颤动,他第一次注意安之的长相。

    安之长得确实不错,他跟林真在外貌上应该算一个类型的,漂亮、单薄、修长、匀称,他右侧眼尾有颗小小的红痣,比林真还要多了一些妩媚感。

    性格上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同样是自信、独立,并且野心勃勃。

    安之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和思虑,嘴角缓缓勾起,眼中光芒闪动,露出了自己最吸引人的笑容。

    因为职业的关系,他接触过很多事业有成的男人,他就没见过什么不可替代的喜欢。

    比如,喜欢长发长腿白皮肤女孩的男人,是很专一的只对这个类型感兴趣,但具体揽在怀里的是这一个或者是那一个,区别不大。

    安之见过几次林真,对方那时还是李家人,虽然嫁的是李家的废物老二,但那毕竟是B市顶级豪门的李家,林真出身算不上多好,却一时间光环加身,成为业界被关注欣赏的对象,之前别说是李震白,他连林真这种地位级别的人都约不到访谈。

    林真因为李家而崭露头角时,有好几个人跟安之说过他长得和林真有些相像,他们本意是夸奖,但安之内心是极度不平衡的。

    林真离婚的消息出来时,安之本以为对方完了,没想到他脱离李家后,竟然更是风生水起。

    坊间传言安之觉得并不可信,创业有多难,他太有体会了,他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没比林真差,事业上如今却有这么大的差距,他不相信林真没有从李家获得支持。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认为,林真绝对是以李家为踏板,获得了大把的资源后才飞升的。

    而前一晚听到的对话内容,更是让安之五味杂陈。

    像李震白这样的男人,一个年轻英俊的顶级富豪,却几乎没有任何绯闻,如此洁身自好的高岭之花,是很多男人女人心中的梦想中的归宿。

    其中也包括他安之,而之前好不容易得到主持李震白交流会的机会,他比平时多做了很多准备,那场主持是他自认为可以排到从业生涯中的前几的。

    在交流采访后,他本以为李震白会对他刮目相看,却没想到对方表现得冷淡至极,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他。

    安之很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因为高岭之花本来就不易攀折,他没机会,其他人也做不到。

    却没想到,李震白这样的人,竟然暗中在恋慕着自己的前弟媳,那个他最看不上的林真。

    安之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心里酸涩又愤恨,极端情绪过后,他才想明白这件事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际遇。

    林真只是被李震白看到了,这是他和自己唯一的区别。

    从前一晚听到的对话来说,听着像是李震白求而不得,但安之才不信林真会是真心的拒绝李震白,跟李震白在一起,意味着什么,林真不可能不知道,他怎么会推拒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

    林真这个人很有手段,表现得骄傲又冷淡,其实是在钓着李震白,可李震白就偏偏吃这套。

    也不过如此而已,靠着那张还算不错的脸蛋,靠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林真就获得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安之想,他的机会终于也来了。

    李震白的目光在安之的周身打量,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并不符合社交礼仪,可安之甘之如饴,甚至内心狂喜。

    只是,李震白的神情有些奇怪,并不是安之常遇到的那种惊艳、欣赏的目光,反倒像是对什么感到困惑似的,想要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足足一两分钟后,李震白从椅子上站起身,他俊美的面容、高大的身材和起身时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暗香,让安之为之神迷,差一点站不稳扑到他身上去。

    李震白却迈开大步,走到不远处一道门边,伸手推开它,用命令的语气对他道:“进去!”

    安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刚进来时,他注意到隔壁的外门还挂着总裁特助室的牌子,原来特助的办公室和总裁办公室在内部是相连的,仅仅隔着一道门。

    而现在,李震白让他进去。

    安之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尽力控制住脸部表情,缓步地带有几分矜持地走进了隔壁办公室,在经过李震白身边时,他停留了一下,侧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对方目光并没在自己身上,而是微皱着眉,在门外注视着这间办公室的内部。

    心里的兴奋让安之没多想,他走进办公室,踩过其中柔软厚实的地毯,正想要绕过办公桌坐到办公椅上,就听见门外李震白沉声道:“就站在这里,不要碰他的东西。”

    安之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震白又说:“现在,往我这边走,眼睛看着我。”

    安之心头一跳,他意识到自己的愿望可能越来越接近了,他咬住嘴唇,强忍住内心些微的怯意,与对方目光对视,朝他走去。

    刚才从他进到总裁办公室,到他对李震白提出要求,和之后的谈判,都是安之昨晚反复演练过的,他做了充足的准备,才敢于李震白这样的人对峙。

    可是,李震白现在的要求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隐约觉出这是自己面临的最后一道考验,也许成败就在此一举,他劝自己要稳住,保持刚才的状态。

    但在意识到他要的东西就要到手时的那种兴奋,和越来越接近李震白时的紧张,让他很难淡定。

    果然,李震白又一次提醒道:“目光不要躲躲闪闪,看着我!”

    安之一咬牙,垂下眼皮又抬起,到底克服了内心的混乱,用最自信、骄傲的目光看着李震白,缓步走向对方。

    直到走到门口,李震白的面前,安之停了下来,对着他盈盈一笑。

    他以为迎接他的会是李震白的夸奖,甚至是一个梦寐以求的拥抱。

    结果,李震白让开门口,面色紧绷地命令道:“出来……”

    安之愣了一下,还是从里面走了出来。

    然后,他看到李震白大步走向自己办公桌,拿起固话拨了出去:“是我,让人给我隔壁办公室消毒,注意不要碰到里面的东西!”

    听清电话内容后,安之几乎反应不过来,在他终于明白对方的意思后,脸色一下子迅速变得惨白,神情是抑制不住的羞辱愤恨。

    挂断电话,李震白走到面无血色的安之面前,用一种不可违抗的语气低沉道:“你不是要在媒体上公开我的丑闻吗,跟我来,我给你提供第一手资料!”

    李震白拿上外套,示意他跟着自己。

    安之脑子一片嗡嗡响,下意识跟在李震白后头,两人一前一后下到一楼,走出ENERGY大厦。

    他们出了大厦后,就有几个年轻高大的男人闲逛似的围绕在他们周围,准确地说,是围绕在李震白周围,这些应该是他的保镖。

    明明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安之还是觉得尴尬和无地自容。而且,这些人也让安之明显感觉到差距和不适。

    等过了街,进了另一座建筑的大门,那些保镖又自动散开,安之的注意力转回到眼前,这才注意到李震白带他进入的,是ENERGY对面的写字楼……是林真的办公室所在地。

    安之一下子有点慌乱,他不想上楼了,但李震白神情狠厉地看过来:“跟上!”

    李震白的威慑力和压迫感,让安之几乎无法思考,他下意识跟上了对方的脚步。

    上了电梯,一层过去了,二层过去了,到了三层。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李震白却像是来过无数次一样,熟门熟路地直奔走廊尽头一间办公室而去,他甚至都没问前台对方老板在不在,好像他随时关注并掌握着这边的信息一样。

    到了总裁办公室门前,李震白停住脚步,没再像刚才一样会偶尔回头注意安之跟没跟上,仿佛眼前这道门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其他他已经无暇顾及。

    咚咚,李震白轻轻敲响了两下门,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惹恼了门里的人似的。

    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隔着门喊了一声:“请进……”

    得到对方的应答,李震白这才缓缓压下门把手,推开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安之浑浑噩噩跟在他身后,不知道李震白到底要做什么,他知道对自己来说肯定不利。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放弃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只能咬牙跟着。

    他随着李震白进了办公室,看见林真坐在办公桌后,面容精致艳丽,表情严肃到甚至有些严厉,他办公桌前坐了两个穿着正装的人,表情都有些忐忑和紧张,应该是他的下属,桌上电脑屏幕侧着放着,屏幕能让三人都看见。

    他们刚才应该在讨论问题。

    安之看着那两个下属,发现他们穿的竟然都是自己需要咬牙才舍得买的品牌正装,心里更加滞涩难受。

    见他们进来,林真那双水雾迷蒙似的漂亮眼睛抬眼看了过来,在看清两人后,面露诧异,但很快归于沉着平静,他往后靠向办公椅背,没先开口。

    李震白高大的身躯走了过去,隔着办公桌看着他,目光深邃,沉声道:“林真,我有事找你。”

    林真看了眼自己的下属:“你们先出去。”

    “不用!”李震白阻止道,“我很快就好。”

    说着,李震白就突然大步绕过办公桌,走到林真身侧,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他弯腰一手绕到林真颈后,一手握住对方肩膀,目光聚焦他红润的嘴唇,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林真倏地身体一僵,伸手狠狠推他,却敌不过李震白豁出去一样的力气。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室内一瞬间安静极了。

    安之瞪大眼看着,脸色涨红到猪肝色,连眼睛都是红的。

    他看见李震白一只大手握在林真白皙修长的颈后,明明用力不大,却是无法挣脱的掌控。

    他看见林真不断伸手推拒,却被李震白的高大身躯牢牢制住,只能被迫仰头承受着对方的啃噬。

    他还看见……尽管林真尽力挣扎,却还是被强迫张开嘴唇,被李震白动作堪称粗暴地深入侵略掠夺。

    渐渐的,林真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李震白放松了手劲,握住他后颈的手挪到他后背,在背部隔着衣服轻轻上下摩挲,像是一种粗暴过后,饱含歉意的温柔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个下属已经回过神来,正犹疑着要不要悄悄离开时,李震白松开林真,目光仍然紧锁住对方的嘴唇,看起来万分不舍。

    林真微张的嘴唇红得像要滴血,已经微微肿了起来,他胸口剧烈起伏,急速喘息着,仍然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刚吻过他的人。

    那两人忙转开头去不再细看,安之却自虐地完全移不开目光,他看着林真的眼睛、嘴唇,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他到底哪里比我好,哪里比我强?”

    李震白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手撑在办公桌桌沿。

    就在这时,那两个下属只听见狠狠的啪的一声响,他们赶紧转回头看过去,正好看到林真收回的手和李震白脸上顷刻间就起来的红色巴掌印,由此可见这一下打得有多狠。

    此时,安之的表情几乎是震惊到恐惧的。

    林真脸色难看地拿起桌面电话:“叫几个保安来我办公室,把刚才进来的人赶走,以后不准他上楼,更不准他进我办公室。”

    李震白站直身体,沉默地看着他打电话,等他打完了,他朝林真莫名地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门口的安之:“刚才录下来了吗?够你用来当新闻素材了吗?”

    安之没吭声,只身体摇摇欲坠。

    闻言,林真眉头紧皱,目光不满地看向李震白。

    李震白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回头来,与他对视,目光热烈到不加掩饰,他薄唇微启:“我努力过了,但我既然已经遇到林真了。那么,和他以外的人过一辈子就成了一件对我残忍至极的事,我不想忍耐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记得在报道上写清楚,是我李震白在死皮赖脸追求林真,而林真根本看不上我!”

    “还有,不要刻意模仿林真,别自以为是,你和他完全没有一点相像……”

    第六十二章 国王和他的掠夺者

    心里的线。

    安之猛地摇头,满脸的惊骇和屈辱:“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刻意模仿他……他这么个……”

    然而,李震白已经完全不再分给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他的全部目光都给了眼前的人。

    李震白无视周围所有人,目光幽暗,垂着眼皮看着林真,“我试着努力过了,但显然不行……”他舔了一下犹带湿意的嘴唇,动作是纯然粗犷的性赶和野性,“想象一下,要跟你以外的其他任何人过一辈子,对我来说都是残忍至极的事。”

    闻言,林真一瞬间瞳孔紧缩。

    李震白伸手过去,用握笔磨砺的粗糙拇指擦拭着林真微微红肿的饱满嘴唇,声音低沉,“我本来就不是甘愿守规矩的人,更不是为了他人而情愿委屈自己的人,这段时间我受够了。”

    “去他么的家族荣誉,去他么的兄友弟恭!”李震白顶着俊美非常的脸,穿着高档的定制西装,踩在B市最繁华的商业大楼之一的地毯上,说着最不入流的脏话。

    “想到我以后老了快要死了的时候,还要惦记没能睡到你,没能天天晚上搂着你好好亲你,那会是我终生的遗憾……”

    李震白瞳孔幽暗疯狂,紧紧盯着林真的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后,他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说,“我不想继续忍耐了,不管是为了谁。”

    室内安静极了,安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那两个下属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彻底消失在原地。

    林真嘴唇颤了颤,声音轻缓,但语气坚定:“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保安马上就到了,请你出去。”

    李震白并没失望,也没生气,他很痛快地回应道,“好,我马上就走……”

    然后,他嘴角弯起来,笑得邪气横生,用哄劝的语气却充满亵渎味道地轻声说,“宝贝,大哥都听你的。”

    「大哥」这个称呼,此时的意味不再是原来那样,林真明白,但他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并没回应。

    李震白又看了他两三秒钟,这才收回视线,站直身体,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只是在走到门口时,他又转回身来,对仍看着他的林真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封安之的口,不过不用宝贝多费心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在过来之前,我得知了一些这个人在大学时代的过去,想必他是不希望那些东西广为人知的。”

    林真双眼微眯,心里有了了悟,目光一瞬间几乎像箭一样射向门口的人:“你明明可以不用来找我。”

    李震白仰头哈哈一笑,说:“宝贝,我马上去C市出差,三天之后,回来见!”

    说完,李震白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他冲背后摆了摆手,姿态恣意,像逍遥洒脱的侠客。

    人走后,林真坐在办公椅上,低垂着眼皮默默沉思着什么,过了良久,他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般看向那两个下属。

    这两人都是聪明的,要不然也做不到公司高层,其中一个人脊背挺直道:“林总放心,我们不是不懂事的人,今天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绝不会外传。”

    另一人也连连附和。

    林真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信得过你们的。”

    ……

    晚上,一家英伦风格的清吧里,穿着西装马甲的英俊调酒师,用令人炫目的调酒技艺获得了吧台周围不少客人的关注。

    不过显然有两位客人不在此列,他们正专注于交谈中。

    林真手里握着鸡尾酒杯,轻轻晃动着欣赏其中鲜艳的颜色。

    方为坐在他旁边,姿态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侧头观察着他的神色。

    “所以,你这是又一次拒绝了他?”方为颇感兴趣地问。

    林真放下杯子,看向他:“不算,没有请求,哪来的拒绝?”

    方为「啧」了一声,道:“那就是如果他好好跟你请求,你就会答应他呗?”

    “不会。”林真摇头,斩钉截铁道。

    方为面露诧异:“为什么?咱们从小就认识,你骗得了他,骗不了我,你根本还是喜欢他。”

    闻言,林真笑了笑,有些少有的无奈和疲惫感:“这不是最重要的,之前,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现实距离是最大的问题,后来,我才明白……”

    他用修长优美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的想法太天真了,现实问题只不过是我们之间最小的问题。”

    “后来,我以为让他喜欢上我,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我还是发现我错了。”

    “他表面上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是规矩的缔造者,也是最执着的守护者,但他内心里,其实对规矩根本不屑一顾,对常人对他的看法和观点也同样视为无物。”

    “他的心里应该有一条线,这条线划得很高很高,在这条线以下的人和发生的事,他都可以严守规矩,做到人们眼中的成功典范。

    只有这个人或这件事升高到突破了这条线,他才会抛弃那些所谓的规矩,遵从内心,用暴风骤雨般的动作获得他的想要,尽管这样做,可能会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是个商人,商人不会轻易付出代价。”

    “本质上,他是个可以相当恣意和随性、甚至任性的人,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一切的人。”

    “他说他喜欢我,但他让我等他,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他对我的喜欢,还没能突破他心里的那条线,没能突破那个阈值。”

    “他喜欢我,但也没那么喜欢。”林真总结道,他双眼微眯,漂亮的脸在光影下越发精致艳丽。

    方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后又问:“他今天的举动不是代表了他已经突破了那条线了吗,毕竟就算不被公之于众,在场还有他人,谁也没法保证这件事一定会被保密下去。”

    林真摇头:“还远远不够。”

    方为眉头微皱,林真看着他笑了笑:“我不是矫情,在回国之后,我穿好了铠甲,拿好了武器,做好了一切准备。但没想到,世事无常,我会以那样的方式进入李家,进入李震白的视野。”

    “更没想到,我的铠甲和武器都通通不堪一击,李震白只需要一次否定,或者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都足以击垮它们。”

    “我屡次想要放弃,又屡次咬牙坚持了下来,在我离婚前,他拿出那本我悄悄留给他的书的时候,我才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坚持的必要,但我最终还是没有放弃。”

    “他的出身如此,性格如此,他对我不喜欢或者没那么喜欢,客观上来讲,都不是他的错。但对我来说,他对我的感情和观感是非常重要的,甚至牵扯到了我的心神。

    虽然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但是,既然我和他相遇了,又因为他的选择,而产生了命运的纠缠,武器已经被递到了我手上,我就不可能再把它丢掉,我得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能达到我的目的。”

    “你提到了武器,你是把你们现在的交流看作一场战争?”方为疑惑问道。

    林真摇头:“不是……”

    方为挑眉,林真继续道:“不是现在,是从一开始,这都是一场战争,从我计划回国开始,到我向父亲争取厂子里的两条生产线,到我利用这两条生产线的利润,和我多年来的积蓄,做第一桶金,创立了又扬玻璃厂,到后来的又扬建筑材料公司……”

    他漂亮的眼睛里是坚定的光,“虽然大多是源自于我对自己的期望,但是,获得财富和地位,也是接近李震白的必要条件之一。”

    “毕竟,想要得到国王,必先攻破城堡。”林真双眼闪着光芒,他微笑着,这么说道。

    方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是弄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了。不过,你这意思就是非他不可,一棵树吊死了呗?”

    林真的回应还是摇头,他水雾迷蒙般的眼睛看着不远处昏暗的装饰灯,没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话:“我的心里,同样有一条线。”

    两人从清吧离开时,方为好笑地叹息道:“李震白他知道你对他的最终幻想是,两人一起牵着手漫步于你们共同母校的草地上吗?”

    刚才还在成熟冷静地谈着感情与战争的人,这会怔了一下,在夜色里,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脸颊微微红了,林真垂下眼皮,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方为「啧啧」两声,“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那种愿意和你玩柏拉图恋情、只是牵牵手聊聊天的人。”

    林真这时候倒自然了,他大大方方说道:“他如果愿意配合我,那作为伴侣,我自然也会配合他,这个他是知道的。”

    方为「哈」了一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多年好友,摇头笑道:“得,我还是不要企图弄懂你们了!”

    ……

    晚上十一点左右,林真回到了王家别墅。

    他本来考虑过将这座房子卖掉,重新在市内买一套房住,这样会方便一些。

    但是林率还有半年多就高考了,林真不希望在这时候给他转学增加不必要的变数,就还是住在这边,等林率考上大学以后再做打算。

    进了家门,他先去了趟书房,林率正趴在桌子上做题,林真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他手里还抓着笔,已经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林真叫醒他,林率迷迷糊糊叫了声「哥」,林真帮他整理书包,“太晚了,明天上课会没精神,我帮你收拾,你去睡觉。”

    林率小时候经常被哥哥这么照顾,已经习惯了,自然地起身就往书房门口走,走到一半人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正在书桌前分类整理厚厚一沓卷子的哥哥,他又叫了一声「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真抬头看向他,笑了一下:“别乱想,好好学习,好好考试,把你送进一所不错的大学,哥哥就可以对咱妈有个交代了。”

    林率到底忍住了什么都没说,点点头,道了晚安就离开了。

    林真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门口,好半天没再动。

    自从王争出事,和王德兴住院以后,林率就成熟了很多,不再像过去那样执着地想要得到父亲的关注和爱,也更多的能理解哥哥。

    但裂痕已经造成了,就很难弥补,两人虽然住在一起,天天一起吃饭、说话,但有些东西总归是不一样了。

    彼此都知道,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依靠时间才治愈。

    林真收拾好弟弟的书包,出门放到玄关的柜子上,这样林率明天早上可以直接拿了就走。

    他回房间快速冲了个澡,正擦着头发从浴室往出走的时候,放在床上的手机嗡的响了一声。

    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一般很少有人这么晚给他发信息。

    林真走到床边,放下毛巾,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他收到的不是一条信息,而是很多条。

    在他洗澡的时候,有人给他连续发了足足二三十条微信,发件人都是李震白。

    林真解锁屏幕,打开微信,来自李震白的第一条信息就是一张照片,在看清这张照片后,林真的眼皮颤了颤,哐的一下手机就掉到了地毯上。

    第六十三章 来自李震白的疑问

    “你喜欢的是我的脸,还是我的身体?”

    掉落在地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张自拍照。

    自拍的人林真不认识,也没见过,是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但笑起来很甜,她应该是举高了手机或者相机仰着头拍了这张照片,她的脸只占了照片的下面二分之一,上面的二分之一都留给了背景。

    林真刚刚只看了一眼,就发现那是桐高中学的校园内,确切地说,是在桐高的食堂楼下那一片。

    在照片的背景里,林真看见了坐在草场边长椅上的自己,和隔了一条路食堂门口的李震白。

    女孩抓拍的时机很巧,那阵风正好刚吹过大片紫色的凌霄花,撩起了李震白的额发,露出他整张俊美年轻的脸庞。

    而那时还是少年的林真正抬眼定定看着他。

    尽管拍照的距离并不算近,从照片上没办法完全看清两个人的脸。

    但李震白那一瞬间的沉静淡然和略微的忧郁,与林真的迷茫愕然和他对对方的过于关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照片的主角明明应该是那个女孩,但只要有人注意到了照片的背景,所有的注意力就都会被这两人的表情和目光所向吸引过去。

    像欧洲十八世纪的人物油画一样,让人忍不住联想,画上的人之间之前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未来他们又会有怎样的发展和未来?

    怔愣只是一瞬间,林真万没想到,会有人恰巧拍下了这一幕,而这张照片竟然会被李震白发现。

    他弯腰捡起手机,又看了照片一会,才向上滑动屏幕,看接下来的未读信息。

    “原来那时候在校园里我们遇到过。”李震白的第一条文字信息如是写道。

    “我第一次知道你,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他的第二条信息这样问道。

    林真心中一动,发现就像是他从未让李震白得知,对方对自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一样,他也从不知道李震白最初对自己有印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

    李震白说过,他给林率颁发过奖学金,因为林率的优秀,进而对培养出这样优秀弟弟的哥哥产生了兴趣。

    但林真想,以李震白的为人和性格,是不会仅仅因此,就产生了调查他的想法,并且快速做出了让他嫁给李正箫,代为管教弟弟的决定。

    林真手指颤抖着继续向下滑动屏幕,看见李震白接下来的信息。

    “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家里亲戚说闲话,提到了你家的情况,说你母亲早逝,你和弟弟被父亲亏待,但你很懂事,小小年纪就承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因为当时我父亲刚刚去世不久,你的情况与我有几分相似,所以我对你留下了一些印象。”

    “至于第一次见到你,应该是在那之后一段时间的一次晚宴上,那是我出国前最后一次公开活动,在角落里,我看见你在护着弟弟,和人理论着什么,我身边的长辈告诉我,这是王家的林真林率兄弟两,两个苦命的孩子,因为家里不受宠,出来也经常被人刁难欺负,做哥哥的自顾不暇,还要庇护弟弟。”

    林真睫毛微微颤动,内心里波浪翻卷,因为他这时才发现,在他以为的两人初次见面之前,李震白竟然已经见过他了。

    林真继续低头看信息。

    “我当时没去帮你,很抱歉。”

    “我很少会对什么事后悔,但如今回想当时,我很后悔。”

    林真垂着的手指不自觉握成拳,继续往下看。

    “包括后来我做的那个决定,让你以那样的方式进入李家,是我的错。”

    心脏一阵紧缩,林真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眼睫微微湿润,内心的震动几乎让他流下泪来,他不会因为李震白简简单单一两句话,就放弃自己的线,去毫无芥蒂和顾忌的接受对方。

    但这样的话,曾经是林真过去一直期盼着的,内心中极其渴望的东西。

    此时听到它,尽管有些晚了,但林真仍然难以抑制内心那一瞬间的剧烈震动。

    “所以……”李震白的下一条信息少见的欲言又止。

    林真继续滑动屏幕,看到了再下一条。

    “是一见钟情?”

    林真倏地放下手机,急促呼吸了一口气,走到窗边平静了一会,才回来重新拿起手机翻看。

    “你那时候是第一次见我?没跟我说过话,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个性。所以……你那时喜欢的是我的外表?”

    心里的激动情绪渐渐缓和,林真隐隐有了熟悉的预感。

    果然,再下一条消息里,李震白问他:“喜欢的是我的脸?”

    这句还算正常,下一句则开始有些不对劲起来。

    “还是我的身体?”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与那时有了些变化,但你还是很喜欢?”

    “你进入李家了,和我朝夕相处,你对我足够了解了。”

    “那时候,你是喜欢我哪里呢?”

    “宝贝,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关注我吧?”

    “那你肯定会发现一个事实。”

    林真眼皮一跳,不好的熟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手机屏幕向下滑动,他看到了李震白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尽管只是文字,并没有语气和表情。

    但林真看到这几个字的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李震白弯起嘴角,笑得充满邪气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盯着他,一语双关地说出这句话。

    “我长大了。”

    啪,林真把手机扣在床单上,心里那点酸楚和震动散得一干二净。

    他躺进被子里,困意上涌,很快就睡着了。

    ……

    接下来的两天,一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李震白的消息就会准时发送过来。

    林真猜测他应该是到这个时间才回酒店闲下来,在睡觉之前靠在床头给他发的这些信息。

    林真虽然都看了,但一条都没回,但李震白好像并不在意,信息还是一条接一条发来,会问他白天做了什么,有没有想他,也会讲他自己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

    当然,这种单方面的对话,通常会以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但仔细想就很不对劲的话来收尾。

    直到第三天晚上,照例的信息轰炸后,手机终于平静下来,林真放心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真被闹钟吵醒后,拿起手机停止响铃时,他看见又有新信息进来。

    林真怔了一下,解锁屏幕,看到李震白在凌晨三四点钟给他又发了两条信息。

    “很想你……”

    “我到你家楼下了。”

    林真蹭地一下从床上起身,穿着拖鞋下了床,犹疑着走到了阳台边,侧身往楼下别墅院门看。

    王家的别墅规模与李家大宅没法比,院子更是小了太多,在他的位置和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在一辆黑色轿车车身上。

    他穿着黑色中长款风衣,在清晨的寒风里不见瑟缩,手指里夹着根还在燃烧着的烟,不时抬头往楼上看一眼。

    这个男人高大英俊,气质卓然,浑身都是成熟男人的极致魅力,很难让人忽视。

    林真又往窗帘里躲了躲,正想要不要回复对方的信息,还是干脆晾着他,让他知难而退。

    就在这时,他看见窗子外大门口,李震白另一只空着的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低下头,一边抽烟,一边用单手控制手机解锁,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动,不大会,他按了最后一下,收起了手机,又一次看了上来,这次他的嘴角带了笑容。

    与此同时,林真手里抓着的手机又响了一声,几乎吓了他一跳。

    因为出乎意料,林真不由得有些慌张地解锁手机屏幕,低头看向对方新发过来的信息。

    “你醒了?睡得好吗,我的宝贝小王子?我看到你房间阳台的窗帘刚刚动了一下。所以,宝贝要邀请我进去一起吃早饭吗?当然,我不介意被邀请进你的房间,先空腹享用你。”

    林真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开阳台去了洗手间洗漱,他决定今天在家办公,不出门了。

    上午九点钟左右,距离他起床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林真终于忍不住又一次来到二楼自己房间的阳台,而别墅院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空空如也。

    中午,林真去了办公室,陈助理说ENERGY的公关部经理上午来过,说是有事找他。

    林真有些意外,“续琳?”

    陈助理点头:“我看了名片,是叫这名字,她见您不在,就留了份文件,让我转交给您。”

    林真接过文件,简单翻看了一遍,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与那一百万的玻璃相关,当时林真通过李正箫把这批玻璃接收进仓库后,又通过他的关系,将这批玻璃作为捐赠品,以ENERGY的名义,赠送给了一所在建新校区的高校。

    续琳拿过来的文件是一份来自这所高校的委托,他们发现ENERGY捐赠的玻璃质量和安全上明显好于在用的其他品牌玻璃。

    但又担心价格过高,就想托ENERGY的关系,再采购一批浮法玻璃,用于老校区改造。

    林真犹豫了几秒钟,对陈助理说:“你去联系续琳,这批玻璃我可以半卖半送,你问问她,ENERGY愿不愿意承担另一半,和又扬一起联合捐赠。”

    陈助理去打电话了,没多大工夫又回到总裁办公室,跟林真汇报道,“林总,续经理的意思是ENERGY大体上同意您的想法,但具体细节,还需要见面详谈。”

    林真点头:“没问题,这是应该的。”

    陈助理又道:“续经理说,他们公司的总裁李震白先生,想要邀请您今晚见面,共进晚餐,商讨此事。”

    第六十四章 又一次醉酒

    “小祖宗,衣服买好了,进去隔间换吧!”

    当晚,B市著名的米其林星级餐厅梅子西餐厅里,穿着精致得体的三人围坐一桌,各怀心思。

    陈议,三十一岁,留学博士,回国后供职于某知名世界五百强民企。

    今年年中,被林真高薪挖到又扬建筑材料公司,名为助理,但林真对他颇为倚重,近期有意让他进入公司高层。

    陈助理也确实没让老板失望,在前总经理王又扬退休离开岗位以后,他成功主导了两次又扬对其他厂子的收购兼并项目。

    他人很聪明,但并不卖弄聪明,反倒为人憨厚,处事稳妥成熟、思虑周全,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人品,都无可挑剔。

    林真也是因此才看中他,有意让他做自己最倚重的副手。

    不过,就在今天,就在这个名义上的商议公事的晚餐会上,陈议发现自己的完美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陈议当然是知道坐在他斜对面的这位B市的风云人物的,也是知道林真与李家的关系的。

    他在林真手下做事,但并不会去特意关注老板的私事,对于流言也有所耳闻,但林真自身的实力对他来说就是反驳流言最好的证据。

    况且就算那些流言是真的,作为下属,陈议也并不在乎。

    英雄不问出处,林真是怎么发家的,都不耽误他对林真自身实力的佩服。

    他本来以为老板说要他一起参加晚餐会,是为了联合捐赠项目的后续工作,可等到了梅子西餐厅,他还没等坐下,就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首先,对方定的餐位竟然是二人情侣桌,是在他跟着老板到了以后,才又加了把椅子。

    其次,陈议以为对方也至少会带一位随行办事人员的。但实际上,在他们走过去时,坐在桌子旁的,只有那张经常见诸于各种媒体财经板块的熟悉的英俊的脸。

    所幸,李震白见到他时,只是挑了挑眉,就露出了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笑容,招呼他和老板入座。

    然后,在整个用餐过程中,虽然确实是在聊捐赠项目的事,但陈议说不上哪里怪怪的,总觉得对方看自己老板的目光……像一匹不怀好意的狼。

    除此之外,倒也好像没什么稀奇的了,李震白的身份在那摆着呢,为人却并不高傲。

    聊项目之余,还会询问陈议的家庭情况,在听说他结婚已经八年,家里有两个孩子以后,李震白的态度好像更加亲切了。

    这家餐厅的味道确实不错,牛排的口感和味道都相当可以,喝的酒是李震白存在这里的年份红酒。

    这种商务洽谈的场合,喝几杯酒也是很普遍的,没什么特别。

    只是,陈议以前没和这位李总接触过,传闻中也没听说过这位有多么嗜酒。

    饭吃得差不多了,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两边对联合捐赠顺利达成了共识,陈议看见李震白举杯提酒,以为这杯酒后就该散场了,却没想到,这只能算是今晚的开场。

    李震白提了一杯又一杯,自家老板就喝了一杯又一杯,陈议也不得不跟着喝。

    一瓶红酒很快见了底,李震白动作潇洒地招了招手,第二瓶放在冰桶里刚刚冰好的红酒又上来了。

    工作多年,陈议还从没见过用喝啤酒的方式来喝红酒的,何况是这么高端的红酒。

    在喝到第三瓶红酒时,陈议觉得多少有点上头了,他偷眼去看自家老板,见林真仍然坐得脊背挺直,笑容得体,拿着酒杯的手稳稳的,丝毫不见醉意。

    再后来,陈议就记不清到底是第几瓶酒了,他只记得自己去洗手间吐了一次,吐完了人就清醒了一些。

    因为西装外套上沾了一点秽物,他在洗手间里耽误了一些时间,做了简单的清理,等他醉眼朦胧地再回到座位上时,就发现本来分别坐两边的两人,已经坐到了一起。

    林真手肘支在餐桌桌面上,手心撑着自己的额头,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两片阴影,喝过酒后,他的脸色更加白,几乎毫无血色。

    但嘴唇却格外红润,就算是看惯了自家老板美貌的直男陈议,冷不丁看到时也禁不住心头一跳。

    而李震白则就快贴到他身侧了,高大的身形完全笼罩住了林真单薄的身体。

    他虽然并没触碰到对方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甚至连衣服都没接触到。

    但他侧着身体面向林真、一只手臂放在林真椅子靠背上、另一只手臂似乎是随意放在桌面上的姿态,以及一直盯着林真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眼神,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控制和占有感。

    陈议眼皮一跳,在浓重的酒意中,尽量维持头脑清醒,以平稳的脚步走了过去,站在两人身边,弯腰轻声问道:“李总,林总不舒服吗?要不然我们今天先到这,我叫车先送他回家?”

    在他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后,李震白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有点说不出的味道,有点戏谑有点压迫感。

    李震白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靠着椅背上问他:“原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陈议怔了一下:“知道什么?”

    李震白却只是笑了一下,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林真手下人嘴倒是够严。”

    陈议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但见对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遂聪明地没再询问。

    他看见李震白离开椅背,倾身凑近林真,打量了他的脸一会后,用低沉的嗓音轻声问道:“林真,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背你下楼?”

    林真开始时没什么反应,李震白好像很了解他的酒后习惯一样,并没追问,而是耐心地等着。果然,没过多久,林真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闭着眼睛说:“我想吐……”

    闻言,李震白眼中闪过了一丝情绪,陈议觉得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他好像是在为自己灌了林真这么多酒而感到后悔。

    但这种情绪只是一瞬,就很快过去,这人的眼中又是一如既往的深邃冷静,让人无法看透。

    李震白站起身,有力的手臂托住林真的腰,只轻轻一带,就把人从座位上半抱半扶地托了起来。

    陈议还有旁边的服务员想上去帮忙,李震白看着他们摇了摇头,无声地表示了拒绝。

    林真虽然醉了酒,但显然并不是完全不清醒,在李震白的托扶之下,他走路还算顺畅,向着洗手间那边去了。

    陈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边,他作为下属,不可能把自家老板就这么扔给商谈业务的对方老总照顾,那也太失职了。

    他自己本来也喝多了,虽然吐了一次,但还是不大清醒,很努力才能让自己走直线,比起李震白的大步流星自然就晚了一步。

    等陈议进了洗手间,他发现林真已经进了其中一个隔间,而李震白在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后,也跟了进去。

    陈议愣了一下,隔间门已经被喀拉一声锁上了。

    陈议忙道:“李总,还是让我来吧。”

    门里李震白只回了干脆的两个字:“不用……”

    随即,里面传来几声干呕的声音,之后是捂着嘴时发出的哽咽,陈议听到李震白低沉的嗓音安慰道:“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别忍着。”

    少顷,里面的人终于是忍不住吐了出来,陈议听到李震白在给林真拍背,嘴里还在反复安抚:“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陈议怀疑自己可能喝得过于多了,要不然他怎么觉得似乎听见李震白安慰的话语中,夹杂了一声嗓音低沉暗哑语气模糊的「宝贝」?

    喀拉,隔间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震醒了陈议的胡思乱想,李震白伸出手来:“水……”

    陈议忙去门外等着的服务员那里拿了毛巾和水,急匆匆里倒歪斜地回来,递到对方等待的手里。

    门又一次被锁上,这回陈议听到李震白在用哄劝的语气让林真漱口,漱完口后,他终于听见了自家老板的声音。

    林真的话语不太清晰,显然不是太清醒,应该是刚吐过,让他很不舒服,嗓子有些嘶哑,他在低声的抗议:“不用你,我自己擦脸。”

    门里却传出一声低沉的夹杂着气音的笑声:“还逞强,小醉鬼!”

    话语里的调笑和亲昵简直无法遮掩,这让陈议瞬间惊愕地瞪大了眼。

    可这还远远没完,门里林真突然咕哝了一句:“衣服弄脏了。”

    李震白则马上回应道:“没关系,一会我抱着你,你在我怀里藏严实点,别人看不到。”

    林真很快反驳:“我不要……”

    李震白就说:“行,我给你解决。”

    很快,陈议就知道了他的解决办法。

    他听到李震白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就赶紧答应了一声。

    “楼下对面我记得有间服装店,你去买一件衬衫过来,要L码,快一点。”李震白吩咐道。

    陈议当然听从,赶紧回去座位拿了手机钱包,下楼过街随便买了件白色衬衫,又快速往回跑,进入餐厅,上了二楼。

    这一趟跑得他气喘吁吁浑身是汗,酒劲又清醒了不少。

    到了洗手间,他一进门,就见林真已经从隔间出来了,身上西装外套已经不见了,衬衫上一片片湿漉漉的,应该是用水擦洗过。

    他正勉强靠在墙边,一手抓在同样倚靠着墙壁的李震白手臂上,另一只手在推拒对方试图揽住自己腰背的手。

    陈议喘着粗气刚进门,李震白就敏锐地发现了他,拿过他手里的衬衣给林真看:用哄劝的语气道:“小祖宗,买好了,进去隔间换吧。”

    陈议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了,他愣怔怔站在原地,看见自家老板手上抓过那件衬衫,就进了刚才那个隔间。

    不知道为什么,陈议下意识地转头看了李震白一眼,对方还跟刚才一样,动作慵懒地倚靠在墙边,双眼微眯地盯着对方的背影,像一头正在蛰伏的狮子。

    就在林真快要关上门的刹那,李震白突然动了,他动作迅捷地移动脚步,只用了两大步,就成功地在隔间门关上之前伸手抓住了门板。

    陈议的双眼又一次瞪大,比刚才瞪得还大,因为他看见李震白回头冲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毫不避嫌地硬是扳开那道门,身影灵活地一闪,就进入门去。

    又是喀拉一声锁上了门。

    陈议只听见了林真突然说了一句:“不用你……”

    之后,就再没了话语声,陈议听到了门里挣扎带来的响动,有胳膊肘碰到隔板的声音,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陈议内心惊骇到无以复加,好半天脑子里都是空的。

    直到这些声音持续得越来越久,听的陈议心头直跳,他几乎要去敲门强硬地叫李震白出来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林真呜咽了一声,然后是……作为一个结婚多年的男人,他当然直到那声音代表了什么。

    门里的两人在深吻。

    陈议的酒劲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绷直了脊背,只犹豫了片刻,就大步走出洗手间,关上了洗手间大门,守在了门口,防止有人进去。

    说不清过了多久后,门被从里面打开,陈议迟疑地回头看去,就见换了新衬衫的林真被李震白揽着腰侧着身扶靠在怀里,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只能看见后脑勺和一只白皙、轮廓柔软的耳朵。

    李震白用空着的手抹了把自己的嘴唇,对陈议说:“喝酒了就别开车了,打车回去吧,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揽着林真问了服务员餐厅后门在哪,就要从人少的后门离开了。

    陈议紧紧跟在后头,不肯让醉酒的林真就这么被人带走:“李总,还是不麻烦了,我送林总回去吧。”

    李震白头都没回:“不用……”

    陈议还是继续跟着,一咬牙想跑过去拦住李震白,却在下一秒露出惊愕的神情,继而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李震白带着林真消失在楼梯间门口。

    就在刚才,在陈议想要态度强硬地跟李震白要人时,他看见埋在对方肩窝里的自家老板,突然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双眼,眼神澄澈深邃。同时,林真无力地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伸出食指,左右晃动了一下。

    长时间的相处,让陈议很快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林真在说让他不用跟。

    陈议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走廊里,旁边开着的窗子吹进来一阵阵冰冷的夜风,把他浑身的汗都吹干了。

    相对于刚才在洗手间发生的一幕幕,陈议想,也许老板是清醒的这件事,更值得他震惊。

    第六十五章 登堂入室

    “你还嫩着呢!”

    轿车上,李震白揽着林真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下下顺着他单薄的后背。

    林真额头贴在他脸侧,呼吸都喷在了李震白胸口,弄得他心里有丝痒,忍不住紧了紧揽住对方腰上的手,林真立刻挣了一下,李震白赶紧低头看他,轻声问:“宝贝,怎么了?”

    林真闭着眼,声音虚弱到几乎快要听不到:“勒,难受。”

    李震白立刻低声哄劝道:“好好好,不勒你了,我轻一点,好不好?”他换了个姿势,干脆让林真侧身坐着,往后倚靠进他的臂弯,他把人整个拢进自己怀里。

    林真把脸埋进他胸口,侧着头不吭声,李震白又问:“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林真眉头紧皱:“你好吵,头疼。”

    从来没人这么指责过李震白,但他并不生气,反倒颇为乐在其中地道:“好好好,祖宗,我现在就闭嘴,不吵您老人家了。”

    车子驶进了王家别墅,李震白交代司机和保镖第二天再来接,就一把将林真横抱起,大大方方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家里打扫卫生的大叔,和做饭的婶子是两口子,是王家唯二的帮佣,都是不错的本分人,李震白特意让人查过。

    大叔开了门,见到这架势愣了一下,李震白言简意赅道:“他喝多了,麻烦让王婶给他煮碗醒酒汤。”

    大叔下意识答应了一声,其实还没弄清楚状况,搞不清楚这人是谁,又怎么会好像和他们很熟的样子。

    林真勉强睁开眼,对大叔说了一声:“王叔,给我煮完汤你们就休息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大叔这才哎了一声,回去叫人了。

    李震白抱着人还有闲暇四处打量,上楼梯的时候还跟林真说:“这房子一般,住着肯定不舒服。”

    林真又闭上眼:“和李宅是没法比,比普通人家还是要强很多的,李总是不食人间烟火太久了。”

    李震白低头停住脚步,低头看他,笑了一声,评价道:“牙尖嘴利,现在不方便,先饶了你,等会收拾你!”

    等上到二楼,李震白一眼就看见走廊里有扇门是开着的,屋子里的光影照到了走廊的地毯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探头往出看。

    他长相与林真有几分相似,但身材要更高大一些,眼神也完全不同,没有他哥哥那种说不出的韧劲儿。

    李震白大剌剌叫他名字:“林率,听见你哥回来了也不下楼看看?”

    林率见过他,自然知道他是谁,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身上和自己哥哥身上游移。

    李震白看了眼走廊尽头墙上的挂钟,语气自然命令道:“十一点了,小孩子去睡觉!”

    林率踯躅地看了眼闭着眼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哥哥,在李震白越走越近的时候,嗖地一下退回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李震白「啧」了一声,“你这个弟弟完全不像你。”

    林真没说话,只是抓着李震白腰侧衣服上的手紧了紧。

    “哪间是你卧室?”李震白掂了怀里的人一下,笑道,“刚抱起来轻飘飘,抱久了也觉得沉,你看着单单薄薄的,肉都偷着长哪去了?”他的鼻尖贴近林真的额头,“嗯?”

    林真歪头躲开了他的亲昵,讽刺道:“你是一定要让我家里所有人都看到咱们这个样子吗?你要不要干脆这样抱着我去我父亲的医院走一趟?”

    李震白仰头笑了一声,这次没再装模作样,轻车熟路地找到林真卧室,推门把人抱了进去。

    这座房子的结构图现在就在李震白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但看图纸和看实物自然完全不同,他大略打量了一番,评价道:“和我想象得差不多,相当务实的风格。”

    刚才还说抱累了,这会进了房间了,他又不着急把人放下了,四处看了看后,才把林真放到床上躺好。

    之后,没给他任何反应时间,就俯下伸狠狠地吻住了林真柔软红润的嘴唇。

    林真毫无准备被突袭,想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他酒本来就喝得不少。

    意识虽然还清醒,但身体确实不大听使唤,李震白沉重的身体一压下来,就毫无招架之力。

    这个吻比以往的还要更加深入,李震白亲不够似的反复碾磨着林真柔嫩的嘴唇,直把那双唇折磨得异样鲜红,皮肤薄得都快滴血的样子。

    他仍意犹未尽,薄唇贴着那副要人命的嘴唇,呼吸急促沙哑着嗓子低声呢喃:“我好想你……”

    林真蹙眉,水雾迷蒙的眼睛里湿意更盛,嘴唇微颤,像被大雨摧残的脆弱花朵,他委屈地叫了一声:“疼……”

    李震白看着他,闻言,不但没退后,反倒又一次狠狠吻了上去……

    林真突地像虾子一样蜷缩了起来,却又被强硬展开。

    李震白哄他:“乖,给我看看。”

    “不要!”林真浑身都在挣扎,拼命试图躲避。

    李震白一时奈何不了他,于是妥协道:“好好,我不看。”看倒是不看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林真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然后,又一次,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李震白垂眸迅速看了一眼,戏谑地笑道:“你还嫩着呢!”

    林真的反应则是使劲力气一把推开他,起身快速进了浴室,哐一声关上了门。

    床上,李震白靠在床头,尽管身体里热度如火烧,但仍然觉得心理上非常的满足。

    就寝前,李震白赖在林真卧室不走,林真这次完全不给他面子,挣扎的厉害,李震白紧紧抱着他,闭着眼睛,双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他拥着他,低声呢喃:“我昨晚一晚没睡,让我好好睡会儿,乖。”

    怀里的人突地安静下来,身体放松下来。

    李震白嘴角弯起,心暖地笑了笑,很快抱着人睡着了。

    ……

    第二天一大早,林率洗漱好下楼准备吃完饭去学校。

    今天坐在餐桌旁等他的却不是他哥,而是昨晚刚见过的那个身材高大、脸色严肃的男人。

    林率迟疑着走了过去,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能决定称呼对方什么好,就干巴巴说了声:“早……早上好……”

    李震白大马金刀地跟在自己家一样,一边慢条斯理给杯子里倒牛奶,一边用下巴示意他:“坐……”

    林率坐到他对面,目光往楼上迅速扫了一眼:“我……我哥呢?”

    李震白把牛奶推过去,放到他面前,有些懒散地回答道:“昨晚他没睡好,让他再睡一会。”

    王叔不知道在哪,王婶还在厨房忙碌,独自面对着这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林率有些不安,况且眼前这个人的地位和身份都不一般。

    林率食不知味地低头快速吃早餐,想快点吃完,赶快离开家去学校,却听见坐在对面的李震白「啧」了一声道:“时间还来得及,你慢点吃,把你噎坏了,你哥会心疼。”

    林率没办法,又放慢速度。

    李震白面前是空的,看起来没有用餐的意思,但又不离开,就这么坐着陪着他,林率被他看得非常别扭,终于忍不住抬头看向他,却见对方盯着自己的目光若有所思,沉静而冷淡。

    “吃饱了?”见他抬头看向自己,李震白薄唇微动,闲聊似的问道。

    林率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吃饱了……”

    李震白说:“还有点时间,我跟你谈谈。”

    林率意外地看着他。

    李震白双手放在餐桌桌面上,并不拐弯抹角,直白道:“我不像你哥有那么多顾忌,也不担心你成绩受影响甚至高考失利……”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这个还未完全长大的少年人,“小子,你该懂事了,别以为你哥永远都会担着你,也别以为他坚不可摧。”

    “你老子在医院天天躺着,控制不住一直流口水,看着凄惨极了是吧,你虽然对他不再抱有亲情的幻想,但心里一直在怜悯他对吧。

    所以有时宁可中午不吃饭也要偷偷去医院看他,甚至还接受他的请求,想要去求林家的老关系帮王争疏通?”

    林率蓦地低下头去,桌子下的手指纠缠得死紧。

    李震白看着他,目光犀利,“我不会强制要求你不要去看你父亲,也不会阻止你去求人,但你最好瞒好了,永远不要让他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重重说道,“在这世上,真正能伤到他的人没两个,你是其中之一。”

    ……

    林率走了,王婶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餐盘交给李震白,他稳稳当当端了上楼去了。

    二层卧室里,李震白把餐盘放到一边柜子上,弯腰低头去看被子里的人,轻声道:“你太瘦了,光看被子会以为里面没人躺着。”

    林真睫毛动了动,倦懒地睁开眼,嘴唇有点干,嗓音也有点哑:“几点了?”

    李震白回答:“七点半,你弟弟已经吃完早餐上学了,放心吧。”

    林真就又闭上眼,李震白斜倚在床头,靠在他身侧,手指轻轻摩挲他脸颊,“我给你做了早餐,赏个脸起来尝尝?”

    林真就又睁开眼,看向他,李震白会意,抱着他起来让他靠坐在床头,自己坐到他对面,笑道:“怎么这么懒了,动都不想动,是不是还要大哥喂你吃饭?”

    林真不搭理他,目光看向那餐盘。

    李震白把床桌摆上来,把餐盘放在上面,两人坐到对面一起吃早餐。

    林真只吃了一口,就眉间一皱,看向李震白,“你说这是你做的饭?”

    李震白嘴角带笑,没吭声。

    林真就不再问,埋头继续吃东西,吃得差不多时,他才抬头开口道:“我请王叔王婶过来,一个是因为他们人好,再一个,是因为,我喜欢吃王婶做的饭。”

    李震白还是笑,丝毫没有被戳穿的懊恼。

    林真想起之前在李家时,李震白有两次说要下厨给自己做饭的事,不由得好奇问道:“你真的会做饭吗?”

    李震白拿着餐巾纸,给林真擦拭嘴角,他的视线集中那副被狠狠过的红唇上,柔软的触感隔着纸巾传递到他指腹,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舍不得收回手,几乎是在天荒地老地进行着擦拭的动作,心里话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学。”

    第六十六章 墓园偶遇

    “哥,我想追回林真!”

    “没句实话。”林真推开他的手,评价道。

    吃完早饭,李震白就离开了王家别墅,去公司上班,林真也起来洗了个澡,收拾妥当,出门上班了。

    那之后几天,两人没什么实质的交集,但又扬建筑材料公司的前台,经常会收到跑腿送过来的给她们老板的东西,都是拿没有标签的盒子装的,看不出是什么。

    林总收到盒子后,表情也很平静,不见什么特别的。

    只是林总办公室的多宝阁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再就是,有时候陈助理会从总裁办公室拿出来一些小蛋糕之类的给大家分,大家对这每天不定时送来的盒子充满了期盼。

    几天后,寒食节到了,李震白没去公司上班,带着李正箫一起,天还没完全亮,就出发去了墓园。

    李老夫人最近状况不大好,偶尔会发生惊厥,杜医生不建议她出门,再加上怕她看到丈夫的墓碑会受到刺激,于是便没有带她同去。

    兄弟两都穿了一身黑色正装,到了墓园门口后下了车,几个保镖也都穿了一身黑,抱着祭品和鲜花,簇拥在他们周围,一起沿着长长的水泥路,穿过一座座坟墓,向着山坡上分布明显稀疏了很多的区域走去。

    等到了地方,李震白抓住犹自还往前走的弟弟:“这里!”

    李正箫困得眼睛还没睁开,「哦」了一声就跟在大哥身后,一起走到父亲的墓碑前。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人面容俊朗、线条坚硬,李正箫的长相基本上遗传于他,可惜眼神不同,给人的感觉和气质就完全不同了。

    李震白站在墓碑前,伸手轻轻擦拭父亲的照片,“爸,我和正箫来看您了,在那边您吃得好吗,穿得暖吗,今天是寒衣节,我给您带了棉衣,带了您最喜欢的烧酒和酱肘子。”

    他回身从保镖手里接过东西,李正箫就算再不着调,这时候也知道严肃着脸帮忙。

    兄弟两把东西摆好,保镖拿上来放了三个酒盅的托盘,李震白亲自把三杯酒斟满,对弟弟说:“陪咱爸喝一杯。”

    李正箫就赶紧拿了酒杯,两人和剩余那酒杯上碰了碰,就仰头一饮而尽,李震白喝完之后,将给父亲的那杯酒都洒在坟头。

    之后,兄弟两人给父亲烧纸和准备好的冥衣,摆上鲜花。

    一番忙碌过后,李震白吩咐弟弟:“你去路上等,我有话要单独跟爸说。”

    李正箫就听话地和保镖去远远的路边等,对大哥会对父亲说什么完全不在意,反正不外乎是家里这几口人这点事,让他在旁边听他也不爱听。

    但这次李正箫猜错了,他大哥说的是家里的事,只是并不涉及别人,只涉及到他。

    李震白在墓碑前站了好一会,突然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之后,他站起身,看着父亲的照片说:“爸,如果你在天有灵,肯定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板一眼的生活我已经过得够多了,以后,我会为自己而活。”

    “对不起,爸。”

    “还有正箫,我还会好好照顾他。只是……不管他会不会对我产生埋怨,我都接受。”

    “林真进过李家的门,就是李家人,他注定是您和妈的儿媳……”李震白站起身,沉声道,“我会把他再娶回李家。”

    站在路边的李正箫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他揉了揉眼睛,无聊地抬头看了眼天。

    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大早上的空气湿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有两人从山下沿着水泥路踽踽而行,李正箫还在百无聊赖的四处乱看,手臂就被身旁保镖碰了一下。

    “怎么?”李正箫扭头问小方。

    小方冲不远处抬了抬下巴,低声说:“是前少夫人。”

    李正箫理解了一会,才明白这个「前少夫人」指的是谁,顿时身体绷紧,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扯了扯衣襟,咳嗽了一声,往路上看去。

    林真和弟弟林率,已经走到了他们前方大概十几米处。

    两人都穿了一身黑,林真身高明明没有弟弟高,却是一眼就能让人注意到。

    他今天没穿正装,而是穿了件黑色带拉链的帽衫,下半身则是一条黑色的贴身牛仔裤,脚上穿着黑色运动鞋,头发有点长,服帖地拢在他颊边,衬得脸更小更精致,肤色更加白皙通透。

    这样子穿着的林真,李正箫还从没见过,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在这样冷肃的气氛中,李正箫眼睛都看直了,只觉得眼前人的比过去更加好看,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林真两人越走越近,李正箫的目光开始躲躲闪闪,一会伸手挠头,一会又开始假咳。

    他本以为对方见了自己,就算没有什么惊涛骇浪,也该是多少有些别扭的。

    却没想到,林真就跟见到普通认识人一样,走到他们面前时甚至一秒都没停留,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自从离婚后,李正箫心里就没好过过,怎么想怎么后悔,当时就应该死赖活赖不签字,就算林真不回李家,起码名义上还是夫妻,就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

    这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都成了一块心病。

    同时,他也在无数次幻想,再见到林真时他该说什么做什么,他想着,原则上自己既不能表现得太在意,让林真看笑话。

    但也不能真的就完全不在意,冷了对方的心,万一林真当时只是一时生气,现在又后悔了呢。

    眼看着林真就要走过去了,再相遇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李正箫有点急了,正想不顾「原则」叫住对方,还没等开口,就见林真停住了脚步。

    李正箫心里一喜,迎上去正要说话,就见林真的目光越过他,远远地看向他身后。

    李正箫顺着回头看过去,就见他大哥还站在父亲的墓前,只是身体已经转向了这边,正往这边看来。

    李正箫又转回头看向林真,就见对方沉默地与他大哥对视了一阵后,像刚才一样,客气地点了点头后,迈开脚步径自带着弟弟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真与刚才面对自己时,似乎并无二致的反应,李正箫心里倏地就松了口气,尽管他也不知道这口气是为了什么松的。

    ……

    回去的路上,李正箫一路都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眉头紧蹙,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等到了家里地库,他和大哥李震白一起进了上楼的电梯后,李正箫突然开口:“哥,今天我确定了一件事。”

    李震白扭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李正箫单手握拳,宣誓一样举在胸前,“我发现我还是忘不了小真,我要追回他!”

    李震白眉头一动,随意闲聊似的开口问:“你打算怎么追?”

    李正箫这下子没那么坚定了,他挠了挠头,道:“我没想好。”

    等到第二天,在ENERGY的工作时间里,李震白又发现弟弟捅了个篓子,忍无可忍地亲自去弟弟办公室找人。

    刚走进办公室外间,他就发现弟弟的秘书不在,等接近市场总监办公室门口了,李震白透过开着的门缝,听到了里面的讲话声,在听清内容后,他倏地顿住了脚步。

    办公室里,李正箫正在问齐秘书:“哎,你追过人吗,是不是天天送礼物就行了,他喜欢什么我就送什么,保证他开心!”

    门外的李震白眉头微皱,想到自己天天让人送过去的礼物林真都收了,虽然没有反馈开不开心,但收了就是喜欢的吧。

    林真还真就吃这一套,李正箫这小子还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很糟糕,办法给他蒙对了。

    却听齐秘书连声道:“nonono!天天送礼物是最low的办法,非常无趣。”

    李震白眉头一挑,听见李正箫说道:“怎么就low了,谁天天收礼物不开心啊!”

    齐秘书「啧啧」两声,“收礼物是开心,可你见过谁想嫁给圣诞老人的吗?”

    李震白在门外膝盖中箭,听见他弟弟嘟囔着道:“我比圣诞老人年轻,比他帅,说不定礼物送着送着,人家一开心就看我更顺眼了。”

    最后,他一锤定音:“反正我钱多,就这么办了,先试试看,不行再说!”

    然后,第二天,在李正箫终于精心挑选完了礼物,准备付款时,发现自己平时常用的两张卡都不能刷了,他找银行查了半天,才弄明白自己的两张卡都是挂在大哥名下的副卡,现在不是银行不让他使用,而是主卡控制了他的消费权限。

    晚上下班,李正箫去找他大哥问个究竟。

    李震白当时正在看书,头也没抬地回应道:“是我关闭了你两张卡的使用权。”

    “为什么?”李正箫不解。

    李震白回答:“是惩罚……”

    李正箫想了想,就知道是因为自己前一天捅的篓子了,他有些不服:“之前你不是说为了鼓励我敢于承担工作,在工作上的无心过错都不惩罚了吗?”

    李震白从书册上方抬眼看他,淡淡道:“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罚。”

    李正箫被弄得毫无脾气,关键是错的确实是自己,也只能作罢,想等过一阵他大哥差不多忘了他捅的篓子了,再商量拿回使用权。

    又过了几天,李震白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李正箫兴奋地没敲门就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他大哥办公桌对面,高兴道:“大哥,我有个好消息,原来小真就在对面办公室上班,你还记得上次我说的发水果的公司吗,他竟然就是那家公司的老板!”

    李震白还在低头看文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李正箫高兴劲还没过,正想跟他大哥絮叨一下打算怎么找机会去对面找林真,想什么办法制造偶遇什么的,他脑子里突然迅速闪过一念头,兴奋还没褪尽,狐疑就爬上了脸。

    他看着自己的大哥,语速缓慢道:“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真就是对面公司的老板了?你……一直在故意瞒着我。”

    第六十七章 没开灯的房间

    “想我没,嗯?”

    李震白并没否认,他放下手里的书本,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的弟弟,态度自然地坦白道:“没错,我是故意瞒你的。”

    李正箫整张脸一下子垮下来,埋怨道:“哥,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专心工作,可是这个事和以往都不一样,我对小真是认真的,不是一时的热度。”

    李震白嘴角勾起,笑容有点奇异,他深邃的双眼看着弟弟,语速缓慢地说出不明意味的两个字:“也好……”

    ……

    大学那边改造老校区急用材料,又扬和ENERGY两边效率极高,又扬的工厂加班加点生产,将玻璃都生产出来打包安排物流,ENERGY的款项很快到位,相关宣传也一一落实。

    林真没赚对方的钱,完全按成本价处理。

    一切就绪后,又扬和ENERGY连同校方,举行了一个联合捐赠仪式,邀请了一些社会名流和媒体参与,还邀请了部分学生代表,企业毕竟是要营利的,做好事不留名是不存在的。

    B市科技大学本来就是本地最知名的大学,在全国大学排名也在前列,这么好的宣传机会不可能放过,科技大学当然也乐于接受,于是一拍即合。

    捐赠仪式上,林真和李震白并肩站在一起,分别讲话,主要内容就是企业的社会责任和对广大学子的希冀等,林真还讲到了希望以后能和科技大学建立毕业生招聘直通通道等等,学生代表反响热烈,现场气氛很不错。

    李正箫坐在观众席前排,目光都集中在台上的林真身上,只觉得对方整个人都似乎在闪闪发光,从头到脚无一不惹人注目,心里更是痒痒的厉害。

    捐赠仪式过后,所有人到隔壁厅参加酒会,李震白准备充分利用这个场合和科技大学建立联系。

    毕竟这所大学的在人工智能研究方面颇有建树,林真也希望通过这次机会扩大又扬的影响力,当然是乐见其成。

    酒会进行到差不多了,宾客中年纪比较大的开始陆续离场,剩下些爱玩的年轻人。

    特别是科技大学的学生代表们,纷纷围住以往很难见到的本市大佬,像群访一样抢着问问题交流。

    林真好不容易才从学生的围剿中脱离出来,他的公司规模不小,却不像ENERGY那样高冷,人也比李震白亲切,长得又好看,学生们都喜欢跟他说话。

    林真走到吧台旁边,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冰的草莓汁,仰头一口气喝下去半杯,等他喝完深深喘了口气时,看见眼前正站着个熟人,正用晶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是李总监?”林真目光里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客气又不失热情地笑了起来,放下杯子大大方方伸手道,“您好……”

    李正箫脸色涨红,一方面是因为终于触碰到了久违的人,手心里冰冰软软还带着杯子潮气的皮肤,感觉让人舒服又清爽,而林真那张白皙的脸和漆黑的眼珠乃至色泽过于艳丽湿润的唇,让他心跳得厉害。

    但另一方面,林真对他的态度,与对其他人别无二致,准确地说,甚至还没刚才面对那些学生时亲近。

    “你……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叫我正箫?”李正箫磕磕巴巴地问。

    林真眉头微皱,收回自己犹被握着的手,摇了摇头道:“李总监,我觉得不太合适。”

    李正箫有点气馁,见林真转身要走,却还是巴巴地跟在他后头,想跟他说话。

    林真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低声说,“你信不信,现在现场起码有一半人在悄悄关注这边……”他顿了一下,接着道,“至于原因,你肯定知道。”

    李正箫急急道:“可是,小真,我去你公司找你,你都不见我,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能遇到,我还能怎么办呢?”

    林真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正箫膝盖微弯又直起,刚才差点想跪下,幸亏脑子里还有理智,“我……我想追求你,求你和我复婚。”

    林真点了点头,冷淡道:“不用麻烦了,我拒绝。”

    说完,他转身救走,留下李正箫自己,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追妻之路刚开始就迅速夭折了。

    李正箫的思绪都被苦楚羁绊,没看到在林真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后,没多大工夫,他大哥也出去了。

    林真的手上沾了点草莓汁,有点黏,他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沿着走廊往回走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走廊一侧有间休息室的门是开着的,但并没多在意。

    可是,等他正要走过那扇门的时候,一只大手突然从里面伸了出来,拽着他的手臂就把人往里拉。同时,一股熟悉的暗香扑面而来。

    林真身体只僵硬了一瞬,就放松下来,被拽进了进去。

    门哐一声被关上了,休息室里没开灯,只有窗子透过来一些外面的光亮。

    炙热的吐息拂在林真的脸上,他才站稳,后背就被推靠在门板上,同时后脑被对方的大手扶住,略微用力,强硬地让他仰头,铺天盖地般湿润又热烈的亲吻就让人不可抗拒地袭了上来。

    喘息声充斥在这间十几平的休息室里,林真心跳如鼓,舌尖被吮得发麻。

    在亲吻的间隙,李震白另一只手紧紧揽着他的腰,紧贴着他嘴唇,用气声问他:“想我没,嗯?”

    林真不吭声,双手抓紧他的礼服外套,稍稍垫脚,两双嘴唇再一次紧紧贴合缠磨。

    李震白的喉咙里发出满足愉悦的低沉笑声,更加搂紧怀里的人,几乎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

    几分钟后,李震白抬起头,恋恋不舍地离开林真柔嫩湿润的嘴唇,用沙哑的嗓音说:“正箫刚才缠着你,我看到了。”

    林真珍惜得来不易的空气,急促呼吸着,过了几秒才回应:“嗯……”

    李震白低头亲他的发旋,戏谑地道:“你太受欢迎了,我好苦恼。”

    林真说:“他是你弟弟。”

    李震白开始亲吻他的太阳穴和脸颊,“他想追你,就是我的竞争者。”

    “你打算怎么办?”林真问。

    李震白笑了一声,回答:“彻底击垮他的妄想,让他除了工作,再无其他想法。”

    两人很快又亲到了一起,又是几分钟后,林真想推开他,李震白却含着他的舌尖不放,门外不时有人经过,是正在离场的宾客,林真一急,脚下狠狠踩了对方一脚,李震白立刻嘶地一声离开了他的唇。

    林真背过身,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礼服,抹了把自己湿润的嘴唇,深呼吸了一口气,语速快速道:“他们等下子发现我们都不在,会出来找人,你先出去,过两分钟我再走。”

    李震白不情愿地从背后环抱住他,连连在他细嫩的颈后亲吻,声音低哑道:“好……”

    嘴里答应了,人却还是不动地方,反倒越抱越紧。

    林真不满地低声严厉训斥道:“还有没有轻重?快点!”

    李震白笑了一声,这才松了手,一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低沉着笑着道:“好,都听林总的。”

    收拾好了,李震白贴在门后听了听,门外没人走动的声音了,才伸手在林真脸颊上迅速掐了一把,之后若无其事地开门。

    左右看了看,大模大样的一边整理袖口一边走了出去,还没忘记把门关上。

    不远处,宴会厅门口出来个人,着急地来回看了看,见到李震白时,眼睛一亮,就小跑着奔了过来。

    李正箫跑到他哥面前,急急问道:“哥,你看见小真了吗?我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见到小真一面,结果一个没看住,人就不见了!”

    李震白满足地品味着口腔里残留的令他沉迷的味道,正了正自己的领带,对他弟弟睁着眼说瞎话道:“没有……”

    ……

    又过了几天,自从参加了上次酒会就萎靡不振的李正箫,突然就支棱起来了,最近两天兴奋到不行。

    来家里小住的李芳冰见了,好奇问自己弟弟为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正箫没啥心眼,心里憋不住事,一股脑就把秘密都倒了出来,“林真参加了B市商会组织的考察活动,要去S市出差三天。”

    “这你有啥高兴的?”李芳冰翻了个白眼,她对林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的看法,只是对方太聪明,她一直觉得自己弟弟跟他在一起会吃亏,离婚虽然不算好事,但对她这个傻弟弟来讲,也未必是坏事。

    李正箫却根本不知道姐姐所担心的,倒豆子一般道:“我知道得太晚了,想报名已经来不及了,幸好商会里有我朋友,帮我硬是加了个名额……”

    他喜出望外道,“姐,我要和林真一起去S市了,这下子朝夕相处,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林真要是感动了,说不定就会和我复婚了!”

    闻言,李芳冰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

    姐弟两并没注意,在电梯口那里,听完了这段对话,李震白才按键合上电梯。

    第二天,李正箫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说名额的事黄了,商会那边有资格要求,他不是独立法人,资格审查没通过。

    李正箫又找了几个渠道,都是否定的答复,顿时没了精气神,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两天后,B市商会二三十人的考察团成员都登上了飞机,准备前往S市。

    林真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就见一个戴墨镜的高大英俊的男人上了飞机,走了进来。

    他穿着牛仔裤,上身是黑色帽衫,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鸭舌帽,看起来又酷又帅又有点野性,走在两排座位中间的通道时,不时有人偷偷看他。

    这人经过林真时,并没停留,甚至都没多看一眼,要不是林真对他太熟悉了,说不定会一时认不出来他。

    这人最终坐到了林真的后座,林真背部紧绷,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

    在飞机开始准备起飞前,林真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熟悉的头像,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了出去。

    “李震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六十八章 敬相遇

    敬今晚。

    很快李震白就回复信息道:“我休年假,准备去S市度几天假。”

    林真看了一眼,迅速敲字:“有幸做过李总一段时间的特助,据我所知,您以往从没给自己休过年假。”

    手机嗡地响了一声,新信息快速发送了过来:“所以这次才格外想休假。”

    紧跟着又是一条:“说起来,我很怀念林总给我做特助的那段时间,林总呢?”

    林真只回了一个字:“不……”

    之后,他又迅速打出一行字:“会有人认出你。”

    李震白回复:“没打算不被人认出。”

    林真正想继续给他发信息,广播里通知飞机准备起飞了,空姐已经开始挨排做安全检查了,只好作罢,关闭了手机。

    幸好林真去机场时间比较晚,团队里其他成员已经换完了登机牌,都集中在飞机翅膀前方的区域,他和李震白则已经是机舱内最后几排了,还不算显眼。

    一路上的飞行时间大概是四个小时左右,乘客要在飞机上吃两餐,S市航空的价格算国内最贵的。

    但服务也确实好,体现在餐食上,就是除了传统的米饭面条之类的,还有牛排、寿司、刺身和水果、零食。

    林真胃口一般,吃得不多,剩下了不少。

    椅背被人轻轻敲了敲,一个低沉的嗓音说:“这位先生,打扰一下。”

    林真诧异地回头,就见已经摘了墨镜的李震白,露出鸭舌帽下一双好看的眼睛,他脸上完全是面对陌生人的那种客气有礼的笑意,手上动作也极有分寸,尽量不碰到林真,伸手比划了一下他面前的小桌板:“你吃不完的话,可以把剩下的给我吗?我还没吃饱。”

    林真不知道他演的是什么戏码,但眼看着坐在隔壁座位的大叔都忍不住回头看看这个「要饭的」长什么样了,林真忙把自己桌上包装还完好的寿司和零食递了过去。

    李震白感激地笑道,“谢谢……”然后在林真充满威胁的目光里,浑然不觉似地指着小桌板上剩下的部分,道:“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些也都请给我。”

    林真回头看了眼自己吃到一半的牛排,还有剩下的两块寿司,隔壁大叔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这位大兄弟,要不我帮你问问乘务员这盒饭还有没有剩下的吧?”

    李震白笑得特别真诚:“这位大哥,我就吃这些就好,剩了也是浪费了。”

    大叔顿时点头:“年轻人知道节省很不错!”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真一眼。

    林真把小桌板上的东西一股脑递给了身后,戴上耳机,决定还是闭眼睡觉好了。

    ……

    这次B市商会安排的考察行程是先紧后松,一天半的对当地知名企业的参观考察,一天半的旅游,S市的海岸线很长,海水很蓝,是国内著名的旅游圣地。

    下了飞机以后,所有人拿了行李就在领队的组织下去更衣室换夏装。

    自从拿了行李,林真就没再看见李震白,不知道他人去了哪里。

    他从更衣室出来时,换上了一件颜色极浅的绿色棉麻质地的宽松半袖,下半身穿了条白色及膝短裤,脚上是很随意的洞洞鞋,裤管里两条腿笔直修长,顺着小腿线条延伸到洞洞鞋里的脚踝精致好看。

    林真推着行李箱一路走过去,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领队在不远处招呼了他一声,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团队成员看着渐渐走近的林真,跟身边其他人笑道:“咱们这个参观考察团的门面是有了!”

    到酒店之后先做了短暂的休整,因为在飞机上用过餐了,下午所有人就换了正装,去了第一家企业——S市本地的龙头企业。

    这家企业是制药的,与林真所属行业没什么交集,但他对这家公司的标准化管理模式的落地方式很感兴趣,除了参观以外,也和一些部门的负责人简单沟通了一下。

    林真本来还想去他们的生产线看看,其他人也有这个想法,但因为制药工业的严格要求,被对方负责人拒绝了,林真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就也没怎么失望。

    只是在中间休息的过程中,这家企业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过来单独找他去一间办公室,对他笑道:“其实生产线不是不能看,就是这么多人都看的话,程序很麻烦,您一个人进去没问题的。”

    林真心里觉得不大对劲,但面上并不显,只是委婉道:“我还是不进去给你们添麻烦了,如果方便给我看看咱们的车间管理章程,就很感谢了。”

    这人却笑道:“章程给您复印一份都没问题,但您要是不进去看看,我都没法跟上面交代了。”

    林真一怔,这人已经解释道:“您朋友已经跟我们老总打过招呼了,您就放心吧。”

    林真垂下眼皮,又抬起,笑道:“那就麻烦了。”

    林真被带去了消毒间,换上一整套防护服,进行了全身消毒后,进了车间,从里到外给他好好看了一遍,负责人还做了很专业的讲解,很耐心地回答他的问题。

    出来之后,林真又悄悄回到团队里,大家正好一起离开。

    晚餐定在了酒店附近一家海鲜餐厅,商会的领队在大巴上说既然来了S市,那第一顿正餐商会肯定要安排大家好好吃顿海鲜,喝顿大酒的。

    这个领队情商挺高,很会说话,一路上都在调动气氛,拔高大家对这家海鲜餐厅的期待值,把大巴车里弄得跟要去春游的校车似的。

    不过等到了餐厅,领队傻眼了,他提前定好的餐被服务员忘记记下来了,这时候正是吃饭的高峰期,等位要排好久。

    领队去跟餐厅穿着大花短裤的老板理论,对方也没辙,说自己家吃饭的桌子都给搬出来了,实在没办法。

    领队急,商会随队的领导也急,来回看了好几圈,附近的饭店几乎家家爆满,只能出了这个热闹的餐饮街,去其他地方碰碰运气。

    回酒店吃倒是也可以,但是刚才在车上气氛都调动起来了,感觉不是那么回事。

    就在纠结时,商队领导接了个电话,听了一阵后面露喜色,连声说感谢,挂掉电话后,就说要带大家去个更好的地方。

    大巴车又重新出发,这次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把人拉到了一处海滩。

    本来还有点嫌弃路程远,下了车团队成员们才发现,这是一片私人海滩,他们进入这片领域后,才发现这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海滩还要干净,沙粒也更加绵密。

    关键是这里的布置做得非常漂亮,一看就是请专业设计师设计的。

    三张餐桌就摆在沙滩上,陆陆续续有服务人员将食物餐盘摆放上去。

    众人围桌而坐,脚底下海浪一浪一浪冲到岸边,冲过他们的脚背,细碎的灯悬挂在他们头顶的架子上,有歌手在台子上弹奏起吉他,唱出动人的旋律,间奏时,会有小螃蟹踩在沙滩上的沙沙声夹杂其中,很有趣。

    这段饭吃得和预期的不一样,但在累了一天之后,又经历过小小的周折,再加上环境和食物、酒都那么美,大家都很满意。

    有人问商会领导这是谁的地方,这么大方借他们用,还给提供这么好的餐食,领导喝得脸颊红扑扑的,指着林真道:“这是林总朋友的地方,具体是谁我得保密,反正人家是看的林总的面子,咱们谢谢林总就行了。”

    林真又是一怔,众人打趣他深藏不露,纷纷要敬他酒,林真勉强喝了几杯,就赶紧抓着自己的酒杯借口要敬酒,悄悄走出人群。

    在海滩边上,远离热闹的餐桌的区域,林真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是你吗?”

    微信回复很快回来:“还能是谁呢?”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林真还没想好要不要说感谢,对面李震白已经又发来新信息:“我们的运气不错,刚好有格陵兰莱伯虾运到,味道很鲜。”

    林真看着这条信息,很快意识到对方话里藏着的含义:“你在这里?”

    李震白回复:“嗯……”

    林真抬头四望,海滩上除了团队那边喧闹的人群,越往边际去灯光越少,朦胧中并没看见人影,远方则是黑乎乎一片。

    他又往后看,才注意到后面那座华美的海边小楼里,一楼的某个房间是亮着灯的,透过窗子,隐约能看到偶尔有人穿梭其中。

    “你为什么在这里?”林真低下头,拿出手机发出信息问。

    李震白回复:“因为,今晚,我很想跟你一起共进晚餐。”

    林真又一次抬头看向海边小楼里那个亮灯的窗口。这次,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窗边,似乎正朝这边看过来。

    林真知道自己这里光线很暗,房子里的人应该很难看得到他,而且他甚至看不清李震白的脸,更别提看清他目光的方向了,可他就是莫名地觉得对方看到了他。

    手机又嗡地响了一声,林真抬手去看。

    “林真,我们干一杯吧,敬相遇,敬今晚。”

    远远的,相隔一大片细软的沙滩,林真看着那个窗口,几乎与窗后那人同时举起杯子,轻声呢喃:“敬相遇,敬今晚。”

    之后,他仰头,将手里的小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在回到餐桌前,林真给李震白又发了一条信息:“今晚有空吗,我们去约会吧。”

    第六十九章 小王子和玫瑰的爱情

    面具和礼帽先生。

    在回酒店的大巴上,林真和李震白约定了见面地点,并且嘱咐对方可以穿随便一点。

    李震白给他的回应是:“要不要我安排私人飞机一会飞回B市,明早再回来?”

    林真回复了个:“?”

    李震白发了一段语音:“我们不是要去桐高牵着手散步吗?”

    林真:“??”

    李震白在语音信息里笑出声来,低沉的嗓音戏谑而性赶:“第一次约会,这不是你最想和我一起做的事吗?”

    林真:“??”

    李震白这回回的是文字:“来S市之前,我去见了方为。”

    林真放下手机,好半天没回信息,手机连续震动了几次,他拿起来看。

    “宝贝,生气了?”

    “别气了,我也是想多了解你的想法,晚上我随你处置,给你赔罪行吗?”

    又过了一会,“我们现在就回B市,我陪你在桐高走一宿!”

    “宝贝,别告诉我约会取消了,我会难过到彻夜难眠。”

    隔壁座位的团员听到林真手机一直在震动,好奇地转头看了一看,林真终于是拿起手机,回道:“别迟到……”

    ……

    回房间换完衣服,林真戴上帽子和口罩,再一次出了门。

    他们约定在林真住的这家酒店附近一条巷子的烟酒店门前见面,林真才走到那附近,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夸张的三件套式西装,梳着精致的侧分背头、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束花,正在路灯下的马路牙子边上站着,一边吸烟一边微眯着眼看着路上的某一点。

    好看是极好看的,只是换个场合可能更合适。

    李震白这一身太过精致和正式,和周围经过的穿着背心短裤的人形成鲜明对比,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但李震白自己并不觉得怎样,他完全适应他人的目光,称得上惬意地抽着烟,从鼻子里呼出烟雾的时候,会让人有种极端精致而颓废又自信的矛盾的吸引感。

    林真犹豫了一下,在想是否要假装不认识他,但在对方注意到这边,夹着香烟的手冲他扬了扬的时候,林真还是走了过去。

    李震白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看着他缓缓走过去,目光里有不加掩饰的惊艳和欣赏。

    林真今天上半身穿纯白色冰丝半袖,衣服宽宽大大并不显身材,但一旦行动起来,轻薄的布料质地会被走路带起来的风吹拂得贴在身上,明明除了小臂没露一点肉,却让人莫名觉得不好意思多看。

    但又忍不住想看,因为那薄薄的胸肌和肩宽相当合适的肩膀,乃至大臂的线条,到半透不透的腰部曲线,都好看极了。

    李震白的视线在胸腹那里停留了好一阵,才往下。

    林真下半身是一条黑色条纹阔腿裤,同样质地轻薄,他脚上穿着白色老爹鞋,裤脚正好到鞋底上方边缘,衬得他本来就长的腿看起来更长了,动起来有种潇洒又慵懒的感觉。

    等林真走近了,李震白先没说话,而是将手里的烟叼在嘴里,然后伸出空出来的手,将林真脸上的口罩摘掉,随手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满意地看着林真帽檐下漂亮的脸,「啧」了一声道:“这么好看的脸,不露出来太可惜了。”

    林真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后,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适合穿这样,现在还有时间回去换。”

    李震白微笑,将手里的花塞进林真怀里,“送给你……”他将抽到烟蒂的烟按熄在旁边垃圾桶内,继续道,“第一次约会当然要足够正式,将来,我希望你能觉得这是一段足够美好的回忆。”

    林真垂下眼皮,没再就他的穿着发表看法,“走吧……”

    两人沿着马路边缘走,没几分钟就来到了一家闪烁着刺目灯光的酒吧门前,他们站定在门前,李震白看了身边的林真一眼:“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地方。”

    林真摇头:“我以前在酒吧打过工,过来玩还是第一次。”

    李震白冲他笑,“我还是二十几岁的时候偶尔来这种地方,好多年没来过了……”他目光转到对方手上的花束上,拿这个进去肯定不方便,“花先扔了吧,下回我再给你买。”

    林真说:“不用……”

    他四处看了看,跟李震白说:“等我一会。”说着,他就快步过街,去了斜对面一家服饰店。

    再出来时,李震白看见他手里的花没了,换成了一个华丽的银色面具和一顶暗红色礼帽。

    走到李震白面前时,林真拿着面具在他脸上比划了一下,觉得合适后,就帮他戴在了脸上。

    这是一张可以覆盖住大半张脸的面具,李震白在林真的示意下,戴上那顶插着白色羽毛的暗红色礼帽后,自己忍不住回头在玻璃门上照了一下,低沉笑道:“这是你什么独特的癖好吗?”

    林真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他,满意地点头:“这样就很合适了。”

    进门以后,林真才发现,他给李震白加的装饰有些过于「合适」。

    刚一进入卡座区,周围人就都看了过来,几乎令人耳鸣的激狂音乐中,有人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大声喊道:“卧槽,好几把帅啊!吸血鬼男爵!”

    众人立刻起哄起来,口哨声和胡乱的叫声响成一片。

    林真转头去看李震白,就发现对方不仅没觉得局促,反倒嘴角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叫声最响亮时,他还相当大方地来了个优雅的欧式复古脱帽礼,把叫声和口哨声推向了另一个高朝。

    侍者过来点单时,也忍不住盯着吸血鬼男爵看,等林真抬头跟他点单时,这侍者看得一怔,反应过来后笑道:“今天来店里的顾客出门后应该立刻去买彩票。”

    林真用浅淡的微笑回应对方的恭维,给自己点了杯长岛冰茶,李震白在他耳边提醒他:“你应该知道这个酒精度在40以上吧?”

    林真点头:“我需要喝一点。”

    李震白没明白他的用意,但并没继续阻止,侍者询问他的时候,他回答:“矿泉水……”

    这侍者和林真都奇怪地看向他,李震白在林真手背上点了点,笑道:“我觉得我们两起码得有一个人清醒着出这个门。”

    侍者了解地笑了笑,走开了。

    林真隔着人群看向舞台,上面现在有一支大部分是中年人的乐队,唱的歌是《One Hundred Miles》,曲调欢快,节奏性强,不少人在台下跟着打拍子跳舞。

    林真也跟着曲调轻轻点头,李震白看着他,笑道:“想不出你在酒吧工作的样子。”

    林真睨了一眼他:“你会知道的。”

    侍者很快将酒水送上来,李震白看见他朝侍者招了招手,那男孩就弯下腰来,听林真附在耳边说了什么,音乐声太大,他听不清,只见那侍者听完后,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林真则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粉色钞票来,塞到侍者手上,男孩这才点头,收了钱,指了指吧台的方向,又说了句才离开。

    林真回头看过来,李震白挑了挑眉,他却只是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长岛冰茶,一仰头就喝进去大半杯。

    李震白并不想打扰他的兴致,没问他原因,只是举了举自己面前的矿泉水杯子道:“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

    两人坐着听了会歌,林真今晚很沉默,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看看舞台上的表演,直到乐队主唱开始休息,换成乐队其他成员轮番娱乐性质的唱些有趣的歌曲片段时,侍者又过来了,弯腰跟林真说了句话,林真一口气将剩下的酒都喝光,然后起来探身对李震白说:“我有点事,很快回来。”

    说完,也没等李震白问,他就离开座位,跟侍者去了吧台旁边的一个小门,从那个门进去后,就好一会没出来。

    李震白有点担心,但林真既然没想让他跟,他决定暂时尊重对方的意愿,他告诉自己,再过五分钟,如果林真还不出来,他就去找人。

    在这期间,有人看他落单,忍不住过来搭讪,都被他冷着脸一一拒绝,面具下挺直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薄唇都绷得紧紧的,再没有刚才入场时的好脾气,仿佛他的好只是想让身边的那个人看见,对其他人他并没有那种耐心。

    在李震白喝完两杯矿泉水后,他皱着眉准备起身去找人了,就在他离开座位的那一刻。

    台上乐队的一首歌正好唱完,去后台休息完的主唱又一次回到台上,乐队开始放舒缓的间奏音乐,这是要说话了,现场安静下来。

    主唱笑着道:“今天,我们在场的一位客人要给大家呈现一个特别的表演,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登上舞台!”

    李震白眉头一松,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又回到座位上坐好。

    听到有跟自己一样来玩的客人要上台表演,台下人们都欢呼鼓噪起来,不管演成什么样,愿意主动表现自己总是令人羡慕的。

    一身上白下黑宽松装扮的男孩低着头从后台通道走上舞台,他身材极好,身上的冰丝上衣和阔腿裤,随着他走路的动作轻轻飘荡,有种洒脱又舒服的感觉。

    他头上本来戴的帽子已经摘掉了,头发应该是在后台做过简单的造型,用发胶全部抓起来,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

    当他站在话筒前,在聚光灯下抬头看向台下时,才会发现,他的脸简直是女娲完美的杰作,抽气声此起彼伏,有人喊了声:“oh my god,简直是美神!”

    林真没在意台下人的激动反应,他脸上在乐队主唱的建议下,化了妆,狭长的眼线让他的目光更加魅惑人心,红润的嘴唇在聚光灯下红得动人心魄。

    找到了他要找的人,林真目光直直看着那个方向,他开口说话了,声音轻轻地,有点柔软:“我想唱一首歌,名字叫《小王子和玫瑰的爱情故事》。”

    台下人们的反应很热情,纷纷鼓掌吹口哨回应,还有人跑到舞台附近拍照,被侍者阻止,劝了回去。

    舒缓的音乐响起,林真伸手示意不远处的方向,人们随着他的动作看向那边,正看见那个戴着面具的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光影明灭中,双手放在桌面,身体微微后靠,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卡座,却像是坐在无比尊贵的镶嵌着无数金银珠宝的国王宝座上。

    林真清亮的声音回荡在酒吧里:“这首歌,献给我的国王先生!”

    “哇!”有人发出惊呼,起哄声和口哨声更大了。

    众人回头去看,昏暗闪烁的灯光里,「国王」的坐姿和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一颤,然后双手由自然放松状态,慢慢握紧了拳。

    “他来自一颗遥远的小星球,拥有一朵独一无二的玫瑰……后来有一天,他忧伤地离开了小星球,离开了深爱的玫瑰……

    他见到了很多很多的玫瑰花,才知道他的玫瑰并不是独一无二……

    直到他遇到了狐狸,才明白世界上有很多的狐狸,也有很多的他,是他们了解了彼此,才成为了互相的唯一……他抛弃了身体,飞去了小星球,去见他独一无二的玫瑰。”

    林真的声音清澈干净,音准很好,很适合这首原版女声的冷门歌曲,整首歌旋律偏舒缓,变调很多,他唱得游刃有余,又不会刻意炫技,明明是让人觉得浮躁的环境,听到这歌声的人却觉得内心平静舒服。

    一首歌唱完,其他乐器停止,吉他缓缓弹奏出尾音。

    「国王」终于从座位上起身,放弃了骄傲和矜持,缓步走向台下,站定后优雅地行了个脱帽礼,他抬起头,台上的「小王子」已经走到了舞台边缘,他单薄的身体往前一倾,像是马上要摔到台下,有人发出惊呼,却见「国王」伸出双手,微微后仰接住了他。

    林真双手撑在李震白肩上,腰被紧紧抱着,双脚脱离了地面,他低下头,红润的嘴唇,轻轻碰触到对方的唇上,李震白很快给了他回应,热烈缠绵。

    至于台下看客震天响的起哄声,沉迷的两人谁都没去在意。

    第七十章 又是隔间

    他像是贪婪的饕餮,等待主动进入圈套的猎物。

    热吻过后,林真伏在李震白的耳边,轻轻跟他说:“喝酒是为了壮胆,我很久没上过舞台了。”

    李震白意犹未尽地亲吻他的额角:“原来你之前是打的这样的工,虽然现在说这些都晚了,但你唱歌的样子太诱人,我真怕当时有人打你的主意。”

    林真轻笑:“那时在国外,方为都陪着我的。”

    李震白顿了顿,说:“我开始有点嫉妒他了。”

    林真说:“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只是到国外因为租同一间房子,才更加熟悉成为真正的朋友。”

    李震白说:“上次的事是我失去理智了,最近见面时,我跟他做过正式的道歉。”

    林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抚了抚他宽阔的后背。

    舞台上已经开始唱新的歌曲,酒吧内的气氛在刚才已经进入高朝,正适合来点快节奏的舞曲,卡座上不少人都来到舞池跳起舞来。

    李震白额头抵住林真的,嘶哑着嗓子问他:“要跳舞吗?”

    林真点头:“好……”

    时间进入了深夜,酒吧内的灯光更暗了,舞池里各种颜色的射灯变幻闪烁,舞池里的人们在DJ的带领下有节奏地舞动着。

    已经移动到角落里的两人,被人群挤着几乎紧紧贴在一起,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不经意间在频频摩擦。

    摘掉了礼帽只戴着面具的李震白,此时像是优雅的恶魔,用高大的身躯和强壮的手臂,紧锁住了怀里诱人的猎物,让他无法逃离。

    过了一会,李震白突然微仰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长岛冰茶的后劲让林真的头有点晕,他仰头轻声问对方:“怎么了?”

    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有些狂躁的吻。

    一吻过后,口腔里都是对方的味道,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跳隔着衣服相撞。

    “感觉到了吗?”李震白沙哑着嗓子,贴在林真的唇上问。

    “什么?”林真被亲的眼神迷蒙,眸子里的雾气更重了。

    李震白一手仍保持着紧紧揽住他腰的姿势,另一手抬起,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在他细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林真耳朵尖有点红,转开头,却被抓着肩膀转过身,就这样在李震白身前,被推着贴着去了洗手间。

    隔间的门都开着,洗手间里空无一人。

    李震白把外面的门关上,推着林真进其中一个隔间。

    林真虽然有点醉意,但意识明显还很清醒,他拒绝道:“你自己去,我在外面等你。”

    李震白炙热的大手贴在他衣衫下薄薄的蝴蝶骨上,反复地摩挲,用恶魔般的话语圈劝诱着,“不需要你动手,只是看着就够了。”

    林真推他肩头一把,让他远离自己,“你说的,第一次约会要庄重,要留下美好回忆。”

    「恶魔」特别诚恳地说:“相信我,你会发现只是看着,就会是非常难忘的美好回忆。”

    林真和他僵持在隔间门口,直到他目光向下,一瞬间惊到似的又迅速移走,隔了两秒,林真转身,自己主动迈进了隔间。

    李震白在他身后,双眼微眯,嘴角挂着笑意,两手虚虚放在他腰上,像是等待猎物自动入套的贪婪的饕餮。

    咔哒,隔间门被关上了。

    很快,门里传来倒抽口气的声音,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是轻轻的低沉沙哑的一声笑声……

    “等……等等,你不是说不用我动手的吗?”

    “是不用你动,借我手用就好。”

    “你无赖……唔……”

    不知道多久后,隔间门突然开了,林真从里面狼狈地一头撞了出来,开门的瞬间,他轻薄的衣襟才刚刚垂了下来,本来丝滑的面料被卷得全是褶皱。

    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试图抓他回去,林真毫不犹豫转身狠狠关门,那只手快速收回去,险险避过悲惨的命运。

    林真在洗手池那里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使劲洗手,还从旁边抽了纸巾沾湿了边角伸进衣服里擦拭胸前。

    等他弄得差不多了,身后隔间门开了,林真后背瞬间绷紧。

    身材高大的身影施施然从中走出,来到他伸手,环抱住他的腰,说话时的声音和语气是邪恶而满足的,“喜欢吗?”

    林真头摇得很坚决:“不喜欢……”

    李震白发出低沉的笑声,抱着他吻了吻他的耳朵尖:“适应了就会喜欢的。”

    林真低着头,推了他一把:“太热了……”

    这时候的男人很好说话,李震白很快松开他,去旁边洗过手后,笑着对他说:“走吧,我们去外面牵着手走走。”

    他的语气重点放在「牵着手」三个字上,林真知道他的意思,这是跟他一换一呢。

    不过他并不反对出去走走,散散热意和酒气。

    两人很快从后门离开酒吧,S市的夜风也是热的,但总比白天好很多。

    “我渴了。”林真说。

    李震白前后看了看,远远地看见巷子口那边有个榨甘蔗汁的摊子,但老板显然正准备收摊,正把椅子往车上放。

    李震白抓着林真的手:“走,我请你喝甘蔗汁。”

    林真被他抓着,被动地跑了起来,一路上热风拂面,汗水很快就顺着脸颊流下来,等他们到了那个小摊面前,老板已经摆手道:“不做了不做了,老婆等我回家吃饭了。”

    这个事好解决,李震白拿出一百块塞给对方,别的什么都没说,只说了一句话:“要两杯甘蔗汁,不用找零。”

    两个人最终如愿以偿喝到了甘蔗汁,李震白几大口喝完,终于忍不住把身上的外套和马甲脱了下来,衬衫领子也解开好几颗扣子,下摆从裤腰里抽出一半,他把那银色面具拿在手里,却把脱下来的衣服随意挂在了正经过的桥头柱子上。

    林真看了一眼:“可能会被拿走。”

    李震白洒脱笑道:“没关系,就当送人了。”他只穿着白色衬衫,露出一部分胸肌,没有外套挡着,越发能看出他的腿长。

    他用一根手指提着面具的挂绳,笑起来的样子随性恣意,又让人隐隐有种浪荡侠客的感觉。

    林真看着他,回过身,将桥头上的两件衣服拿下来,抱在了怀里。

    李震白低头看他,笑着在他嘴角亲了亲:“再走两条街有条河,要不要去?”

    林真点头……

    两人一路牵着手散步过去,越接近目的地,空气里的湿气越重,风也有了凉意。

    等走到了河边,就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水腥味。

    这是一条并不算太宽的河,这附近所有的街道的尽头都是这条河的河岸。

    岸边是水泥铺的下坡,马路边缘是护栏。

    林真趴在护栏上往河里看,只能看见漆黑的水面,和隐隐约约水生生物游动时留下的细微波纹,远处的草丛里有青蛙在叫,听起来至少有几百只,声音很大。

    河边附近的街道大都是灯红酒绿,尽管时间已经晚了,但这座城市反而不像白天那样热到让人昏昏欲睡,这时候反而显示出热闹的蓬勃的生命力。

    每条街道上的人都不少,而各家酒吧、餐厅等店铺门前,都有打扮得十分惹眼的美女或者帅哥揽客,穿着时尚的年轻人穿行在街道中,身上各异的香水味、洗发水味、香皂味等等汇聚到一起,在这片区域的上空形成一片肉眼看不见的氤氲雾气。

    李震白双手用力一撑,就倒着坐到了栏杆上,他一手抓着栏杆维持着平衡,另一手指了指林真手上还剩小半杯的甘蔗汁:“还喝吗?”

    林真摇头,把手里的甘蔗汁递给他,李震白却往后躲了躲,笑得邪气道:“你喂我……”

    林真犹豫了一下,将杯子里的甘蔗汁一饮而尽,然后伸手揽着李震白的后脖颈,没注意到对方略微惊讶的眼神,将口腔里的甘甜液体都渡给了李震白。

    随之而来的,是李震白进攻般的深吻,两人唇舌纠缠,直到都喘得厉害,才不舍地分开。

    李震白头发松散开来,垂在眼前,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揶揄地笑道:“其实我刚才不是这个意思。”

    闻言,林真有点窘迫了,他趴在栏杆上,不吭声,感觉到一只大手在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身边低沉的嗓音跟他说:“可是我喜欢。”

    河边的风吹够了,李震白指了指不远处的街道口:“那边有个室外篮球场,要不要去看打球?”

    林真看了一眼,有点心动:“这么晚了,会有人打球吗?”

    李震白从栏杆上跳下来,双脚稳稳站在地上,伸手牵过林真的手:“去看看,反正是散步。”

    两人又这样走了三条街,在灯红酒绿渐渐变少时,找到了一个不算太大的篮球场。

    篮球场上确实没什么人了,只有两个看着十七八岁的男孩在互相防守投篮。

    李震白让林真坐到场边台阶上,弯腰问他:“看过我打球吗?”

    林真摇头,李震白伸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不是合格的暗恋者,你不知道以前追我的人能做到多诚心。”

    林真淡淡地道:“哦……”

    李震白弯起嘴角笑了,他今天笑得格外多,心情看起来特别好,“不过谁让我就好你这一口,别人我都看不上呢。”

    林真的反应是又颇为冷淡地「哦」了一声。

    李震白笑着在他唇上迅速亲了一下,就起身去场地里和那两个男孩说话,两个男孩互相看了一眼,点头同意他的要求,纷纷回去场边翻找起自己的包来。

    李震白大步跑回场边,看着老老实实坐在场边抱着自己衣服的林真,忍不住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帮我把钱包拿出来,在外套右边口袋。”

    林真依言把李震白的钱包掏出来,递给对方。

    李震白打开后看了一眼,拿出来一张十块钱的钞票,又把钱包扔回给林真,跑去了场内。

    林真远远地看到李震白和那两个男孩各拿出十块钱来,用石头压在边上,就明白这是为了有趣打了赌了。

    三人的规则就是互相防守,看谁进球得分高。

    正式开场前,李震白朝林真挥了挥手后,立刻投入到比赛中。

    林真看着穿着白衬衫穿梭在半场上的李震白,脑海里又一次回想起初见时的那个场景,李震白穿着白色上衣拿着书本站在食堂门口。

    考上桐高后,林真曾经四处寻找李震白生活学习过的痕迹,并且为不能亲眼看到李震白在这里时的样子而感到遗憾。

    今天,在此时此刻,看着在篮筐前,动作灵活地躲避开两个男孩的封堵,往后仰身投入两分球的李震白,林真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一块地方松开了一点点。

    啪,有东西掉落在地,林真低头一看,是他放进李震白衣服口袋的钱包。

    钱包掉落时摊在了地上,露出了里面的内容物,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林真本来没打算看的,但他只是打眼看了一眼,目光就凝住。

    因为他在李震白的钱包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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