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解释。”林真维持语气平静道。
李震白冷笑:“你不需要解释,正箫刚从这里出去,他已经把你们的所作所为说得一清二楚了。”
林真眉头微皱,心头一凛,他缓缓低下头,避开对方的目光。
不知道李正箫说到了什么程度,如果只是说了又扬厂骗他的事,那就还有回圜的余地,如果把小璃的事也说出来了,那……林真闭了闭眼,没着急出言辩解,他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信息,这种时候说多错多,他得以静制动。
李震白双手拄在宽大的桌面上,目光犀利地盯着林真,“你太自负了,你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你的计划,顺利掩盖过去,但你不会想到,王又扬会蠢到拿着这份合同来寻求李家亲属的合作可能。”
林真身体晃了晃,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李震白声音低沉,语速缓慢:“我说过,你这样下去,会发生你无法承担的后果。”
林真猛地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人,喉结动了动,他勉强压抑住声音里的颤抖:“我……错了,李总,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震白冷酷地摇头,“从你进入李家第一天起,就一直在戏弄我,”他的神情紧绷,眼神阴晦,“你对我阳奉阴违,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块大石落在林真柔软脆弱的心脏上,林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发出一声剧烈的喘息。
李震白都知道了,李正箫背叛了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大哥。
“林真,你必须要受到惩罚。”李震白语气严厉道。
林真身体一颤,脸色瞬间煞白:“您……您不能……。”
李震白的目光冰冷:“在距离这里八十多公里的郊县,有一处父亲早年置办的宅子,我已经跟正箫说过,让他去那边闭门思过一个月。”
林真的眼睛倏地睁大,他嘴唇颤抖着:“不……不,大哥,求求你……!”
李震白薄唇微动,吐出对他最后的判决:“你陪他一起去。”
“不可以这样……。”林真怔怔地轻声道,他向来挺直的肩膀塌了下来,失魂落魄地看着这个掌握着他命运的男人,“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李震白已经不再看林真,他垂眸收拾桌面上的资料,“你的工作任务由袁总监兼做,公司oa里刚刚已经跟所有相关工作人员发布了这条通知,你现在就回去跟袁梅做工作交接。”
林真这才发现,李震白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没给自己留任何转圜的机会。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李震白坐回办公椅,打开电脑,注意力很快来到了手头的工作上。
林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这个男人,这个曾经被他放在心里不可碰触的最深处的人,只是偷偷去看一眼,都能让他暗自欢喜好几天,只靠着这一点点念想都能让他咬牙熬过那段被亲人忽视、挤兑、打压的少年时期。
如今,梦早该醒了。
林真回到隔壁办公室,把手头所有打包好的云之项目组的资料又拆开来,全都送到楼下交给袁梅,一样一样交接签字。
袁梅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欲言又止。
林真冲她笑了笑:“就这些了,如果之后发现什么不够清晰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袁梅拍了拍他肩膀,叹了口气:“别灰心,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等过阵子李总消气了,说不定很快就让你回来了。”
林真还是笑:“希望吧。”
和袁梅告完别,林真又回到21层,把特助相关的工作一项项转交给秘书秦悠。
秦悠偷偷看了眼紧总裁办公室紧闭的门,悄悄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林特助,你还会回来上班吗?”
林真说:“回来的,只是暂时休息一个月。”
手头的工作都移交出去以后,他的办公桌上完全空了下来。
林真靠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窗外布满乌云的天。
他进入energy之后的所有努力,都在今天功亏一篑,烟消云散。
时间很快走到了下午五点半,到了下班的时间。
林真站起身,拿好手机和钥匙,敲响了隔壁总裁办公室的门。
李震白刚刚穿好外套,看样子正准备出门离开。
林真走进办公室,关好门,面对着他。
“什么事?”李震白沉声问。
林真没吭声,他走到办公室中间的大办公桌旁,在李震白的眼皮子底下拿起桌面上的那个吹笛子的小天使摆件,大师的金色艺术体签名在摆件底座上,被水晶灯照耀着发出金色的细沙般的淡光。
林真转身,抬高手里的摆件给李震白看:“听说,这是这间办公室里你最喜欢的东西?”
他说得是“你”,而不是“您”,李震白很显然注意到了,因为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神色紧绷。
林真高高举起小天使摆件,在李震白没反应过来前,狠狠地把它砸在办公桌上,精致脆弱的白瓷与坚硬的桌面相撞,哗啦啦碎成无数片。
一瞬间,李震白的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咔擦,窗外闪电劈裂阴霾的天空,很快,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天上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很近的头顶,快要下雨了。
林真走到李震白面前,抬头看着他阴沉的脸,两人的面孔之间相距不过七八厘米。
林真对他说:“李震白,你就是个混蛋。”长长的睫毛轻颤,一滴眼泪从林真漂亮的眼睛里跌落,顺着脸颊流淌到他的下巴。
李震白的瞳孔颤了颤,视线下意识地随着那滴泪的轨迹挪动。
最近事情太多,林真没日没夜地工作、操持家事,收拾丈夫的烂摊子,他比刚嫁进李家时还要瘦很多。他身上的衬衫穿得空荡荡的,身体薄得像片纸,似乎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被吹跑。
他的肤色很白,脸小小的,下巴小巧得仿佛轻轻一捏就会碎掉。操心和疲累让他眼下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这不仅没影响他容貌上的精致美感,反倒让他多了几分脆弱易碎感。
到底还年轻,尽管经历各种挫折,林真的嘴唇还是红润的。
此时此刻,他红唇微张,两片丰润的嘴唇轻颤。
又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跌落,他胸口憋闷极了,轻轻喘息着,想要吸进更多的氧气,不自觉地将温热的吐息都喷洒在了李震白的脸上,夹带着氤氲的淡淡的香气。
林真在流泪,可是他的双眼像是被清水洗过般干净澄澈,晶亮的眸子里没有悲伤和颓丧,有的只是愤怒和绝不服输。
他就像是刚入冬乍寒还暖时,在错误的时节生长出的一株嫩芽,在一波又一波的寒流冲击下,艰难地昂着头,向着阳光努力地伸展着枝叶。
他过去不知道,冬天总是要来的,无论他有多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
可他现在明白了。
林真看着李震白,“你从来就没有真的想让我参与进收购云之的项目,”他顿了一下,“你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我,为了进入项目组做出的所有无用的努力。”
“你以为你会看到我歇斯底里之后的自暴自弃吗?”林真摇头,“就算今天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我也不会后悔我曾经的付出。”
“李震白,”林真不再继续流泪了,他的眼睛里都是坚定,“我不会认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真正认可我!”
暴雪和寒风总要来的,林真明白了这一点,但他选择的道路是,绝不认输。
林真离开了总裁办公室,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李震白在原处站了很久。
大雨终于来了,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雨水哗哗地冲刷着窗户和建筑外墙。
良久以后,李震白不知什么时候握紧的拳缓缓松开,他走到办公桌前,伸出手指,轻轻碰触那些洁白的瓷器碎片。
尽管它们碎了,却还是那么的盈润好看。
李震白收回手,食指指腹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血珠滴落在其中一块瓷片上。
他表情凝重,目光深沉,望着那些瓷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隆隆,窗外雷声阵阵,雨势更大了。
阴暗压抑的天气里,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瞬间成长,开出了艳丽荼蘼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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