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
顾折乌没有给巫恒期限。
他猖狂恣意而来,离去时却颇有些匆匆。
巫恒失去了十二个狼将,陷入在无限的恐怖里,并未发现期间的古怪之处。
顾折乌离开魔殿,到了两界山的裂痕处,被裂痕里疯狂的吸力吸得直坠而下,才暴露出了自己的虚弱。
原来,在顾折乌提出“御神书”之时,被他收回紫府的元神兽狻猊,就已经临阵倒戈,开始攻击顾折乌的识海。
倘若顾折乌现在没有结成金丹,元神兽的反噬轻则使他神智大乱,重则使他走火入魔,直接陨落都有可能。
顾折乌摔在一道岩墙下,再也禁锢不了元神兽,一道黑雾从体内飞落,小山般的狻猊神兽冒着黑烟破土现身,一时间又是地动山摇。
元神兽龇牙咧嘴,摇晃到顾折乌身前,獠牙上还挂着垂涎,声音低沉犹如在地底发出:“你想杀我。”
顾折乌靠着岩墙做起来,用手背擦掉嘴角血迹,勾唇道:“有么?”
元神兽跺脚:“别以为我听不见!你之前和人商议,说要熔炼我!现在又问魔族血脉要御神书!”
无数岩石坠落,顾折乌不得不竖起一道屏障。
他挑眉:“那也并非杀你。”
元神兽龇牙咧嘴,呼啸而来。
被顾折乌轻巧避过。
顾折乌寒声道:“真要和我打,你也讨不了好处。现在我已经修成金丹了。”
修成金丹,对于普通的修士来说,不过是结成一颗金丹,但对于元神兽选择的承载之人,结成金丹,同时也意味着结成了不破的金身!
这原本是物竞天择下,天道对于天生神兽的偏爱和福祉。
哪知道,在顾折乌这里,却成了要挟神兽的免死金牌!
似乎是故意坏心地去刺激元神兽,顾折乌淡然一笑:“即已金丹,除非我当真失去神智被你趁虚而入。否则,你便杀不死我,大不了两败俱伤,谁都没有好处。”
元神兽气急败坏,对着顾折乌一番攻击。
一人一兽在两界山的山阴裂痕处,打了个天昏地暗。
路过的魔修们瑟瑟发抖,统统绕路。
有一些境界低的,没有逃开,竟然被他们的煞气余波烧成了齑粉!
于是顾折乌有意避开人群。
顾折乌知道,元神兽是有意消耗他,好等他受不住,承受来自身体超负荷的反噬,届时真的趁虚而入。
顾折乌不会给它这样的机会。
他进了“坦克”里,遛狗似的遛了会儿狻猊,直到狻猊气喘吁吁,累得走不动了,竟然认输般化成一缕黑雾,在地上老老实实不再闹了。
顾折乌这才把它收入身体。
他听到狻猊在进入时,低哑地道:“我选择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你不能熔炼我!不能!”
顾折乌没有说话。
收了狻猊后,开始打坐疗伤。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感到了一阵灵力与煞气的交织波动。
抬眸,只见不远处的峰下,十几个黑点似也在乱斗。
顾折乌没有理会。
但在看见几个黑点化成齑粉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那些人的修为,顾折乌遥遥放出神识就能查探出来,修为并不比顾折乌高。照理说没有能力会直接将人挫骨扬灰。
想到刚才他和狻猊的战局里,也有路人被波及灰飞烟灭。
他起身,化入一道烟雾朝着乱斗边飞去。
他并未插手他人恩怨,此时他已经确定这些人的最高修为也只有筑基期。
可是他们的杀伐竟像是原始的野兽一般,毫无人性,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惜命的!都是自杀式的攻击!
这个判断刚生出来,顾折乌心内一惊——
他发现,这些乱斗的人,不论是魔修,还是道修,眼神都是空洞的,像是早已经死去了一般,打成这样轰天动地的样子,都没有任何一个人生出哪怕一个吃痛的情绪。
诡谲之极。
顾折乌不知个中原因,也不想深入知道。
他朝山下去时,又见到几波魔修相互缠战,状况竟和方才的那一波一般无二。
顾折乌心里更觉古怪。
就在快要离开两界山时,他竟然被两个同样金丹期的魔修拦住了去路。
经历了一系列的古怪,顾折乌此时已拔出承影剑。
不料那两个金丹期只是问路。
“兄台,可知道合欢宗曼陀罗宫怎么走?”
“在鸩戮山。”顾折乌指了一个方向。
两人道了谢。
可就在这个时候,顾折乌忽然听到两人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入侵了神识。
就那么顷刻的时间,两个人原本清亮的眸子忽然失去了颜色!
顾折乌握剑的手一紧,就看见两人的身体逐渐僵硬,拔出剑气,竟然对彼此、乃至对顾折乌进行无差别的狂砍。
顾折乌只觉一阵寒意袭来。
他觉得事情古怪,并未出手,只是躲避!果见两人放弃了他,互相厮杀,双双湮灭!
顾折乌眸色深沉极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生气。
他忽然决定要拐回去两界山的裂缝看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刚才的两个人,是被两界山缝隙溢出的极阴煞气裹住了脚之后,就开始性情大变。
山上边那些相互残杀的修士们似乎也是。
顾折乌记得,明明上一次来这儿的时候,这儿的极阴煞气,还没有这般诡谲怪异。
他往来时的路上折返。
靠近相杀的人群,果见所有人的脚底都被煞气缠绕了。且因他的到来,那些行尸走肉又开始无差别地攻击他。
顾折乌起初并不反击,后来尝试多次,并不能叫醒这些修士们,顾折乌才开始用承影剑杀戮。
他要往两界山的缝隙深处去看,可他发现,越往那儿去,那儿打斗的修士们就越多。因为缝隙底下的吸力,此地又不能飞行,顾折乌不得不杀出尸山血海而去。
他讨厌魔域,只是讨厌魔域的当权者,并不想滥杀魔域的普通修士。
两界山是魔域出入外界的必经之路。顾折乌想去探查,也是为了保护他们。此时当真是不得已为之。
顾折乌满身血污,忽觉一阵心悸。
被他融入过心头血的玉简被齐悦处罚,齐悦甜软的声音荡在耳边:“顾折乌,你在么?”
顾折乌握剑的手一滞。
随后,他一边将一位朝他乱砍的魔修劈成两半,一边沉声道:“我在。”
那边明显舒了口气。
接着,又是更甜更软的声音:“你在做什么呀?你那边好吵,听不清……”
齐悦心情好像不错,说话时尾音翘起。
顾折乌还没说出“杀人”两字。
就听见齐悦放低了声音:“我睡不着……”
她声音轻浅,甜美清冽,又无害。
顾折乌脑海里浮现出她细嫩的脖颈和手臂,忽觉这两字太煞风景。
喉头滚了一下,道:“在看月。”
“我这儿这会儿就看不见,你们那儿,天气真好呀!”
“……嗯。”
“我怎么听见,有人在惨叫?”
“没有。只是普通的叫。魔域的人都这样。”
“啊……有点恐怖……不愧是魔域诶。你在魔域?”
“边缘而已。”
“怎么还有风声和击打声?”
“没有。只是普通的刮风和打雷。”
“不是说……天气挺好么……魔域的天气,还挺怪的……”
“……是,挺怪。”
“你,放火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还没有。”
“哦……你要注意安全。”
“会的。”
“我……我还是睡不着。”
顾折乌击杀完眼前的最后一人,化入一道黑雾,暂避开战局。
他飞升到了一座高耸崖壁的顶端。
看着被黑云掩映得只有一丝微光的月,和满地滚滚煞气之下的狼藉。
他声音低沉:“师姐。”
“啊?”
“为什么睡不着。”
“我……”
齐悦那边似乎踟蹰了片刻,声音略带着撒娇:“喝了点儿酒。”
顾折乌声音放软了一分:“你把玉简,放在枕边。”
“好耶好耶,师弟要给我讲睡前故事了么?”
齐悦的声音,似乎竟然十分期待。
顾折乌从储物空间缓缓掏出一本书。
道:“我给师姐念心法秘籍。”
齐悦:“……”
“师姐?”
“阿,这……念……那你念吧……”
“欲修此道,需知易数,易数之道,又在其中,曰:乾三连,坤六断……”
那边果然打了个哈欠。
顾折乌似乎受到了鼓励,读得更加严肃了起来。
齐悦:“……”
月黑风高。
两界山被煞气侵蚀,在苦海里浮沉的行尸走肉们,到死都不会知道,同在山崖上,竟有一个这样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
*
与此同时,在绮月峰,望月台上。
齐悦紧紧皱着眉头,在小院的石桌前心烦意乱地撑着脑袋。
她鼓足勇气大半夜联系顾折乌,真不是想听他念经啊!
耳畔顾折乌念经般刻板、严肃、字正腔圆的声音在小院里回荡,齐悦打了个寒颤,要不是顾折乌声音真的好听,她差点以为自己在上什么物理课……
她趴在桌上,翻弄着玉简,脸上有些委屈。
浑然不知,在院子角落那棵苍老的梧桐树上,站着一道漆黑的人影,那人影已经一动不动地,已堪堪端详了她一个时辰了。
作者有话说:
直男哄睡,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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