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找到齐悦。◎
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下去,顾折乌低头捧住齐悦的脸,唤了声:“师姐……”
她脸上病态的苍白,使顾折乌周身暴起一阵一阵的魔息涟漪。
他手指冰凉的打着颤,擦去齐悦嘴角的血迹。
“师姐?”
曲逢迎刚用修复道具对自己狂轰乱炸了一番,还没有调息好,又差点被顾折乌不稳定的煞气波动给凌迟阵亡。
他忍着浑身不适,小声试探道:“我……我会点医术……要我来看看么?”
刚才两人不分场合的虐狗行为,曲逢迎都看在眼里,他了解齐悦的任务,对于齐悦现在为什么这样,心里也有合理的猜测。
“那你还不快点过来!”顾折乌声音里竟然含着让曲逢迎十分陌生的愠怒。
曲逢迎屈服于顾折乌的威压,本能的恐惧使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凑了过去。
顾折乌道:“她心脉无恙,我用魔息转化为灵力,已经平息了她受到的内伤。可她为什么还会晕过去?”
曲逢迎没办法跟他解释。
他见齐悦的确如顾折乌所说,心跳虽然微弱但也是匀速的。
他判断系统并非是要抹杀忤逆的齐悦,只是给她吃点苦头。她可能是一时受不住,才昏过去的。
曲逢迎看顾折乌的头发开始无风自动,整个屋子里寒气逼人。
他眼尾红的发黑,随时都要发疯。
并不敢在此时多说什么,只是硬着头皮给顾折乌一个能够接受的解释:“她……她不会接吻……被你……被你亲晕了……”
满屋寒气仿佛凝滞了,随后竟然真的减弱了下来。
曲逢迎偷瞄了顾折乌一眼,他凝望着齐悦,似是低头沉思。
此时门外元神兽在屏障上的撞击声越来越烈,暗卫被它弄死不少,滂沱的大雨冲刷着东倒西歪的尸体。
透过屏障的黑雾,顾折乌看见齐云琛竟然也掺和在暗卫里,试图痛击他的元神兽。
他神色慌张似也发了狂,想要冲进殿里来。
他的话声在大雨里挺不清晰,看口型仿佛在叫“姐姐”。
顾折乌垂首,摸了摸齐悦的脸,起身抱起她,放在殿内的床上。
他话声沉沉:“你过来,照顾她。”
曲逢迎小鸡啄米般点头。
顾折乌冰冷地看了他一眼:“她贪玩,容易闯祸。”
曲逢迎一个头两个大,心想你再不解决元神兽,待会儿屏障就要被撞破了。
顾折乌歪着脑袋继续看着他。
曲逢迎总觉得,顾折乌可能已经疯了,不然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说这些奇怪的疯言疯语。
却听顾折乌一字一句道:“你保护不了她。”
他说话的语气极为认真,可是他明明浑身已经被黑气覆裹,其间密密匝匝的细小电光已经开始活跃起来,哪里还像一个正常的人?
曲逢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折乌沉声道:“你和她有怎样的过去,我不深究。但过了此夜,你再动她的心思,我会杀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语毕,他已经闪身迈出了屏障,到了殿外元神兽的面前。
紧接着,齐云琛就被他给丢进了被屏障保护着的殿内。
曲逢迎哆哆嗦嗦地取出商城兑换的修复水喂给齐悦。
齐云琛一进来,就看见齐悦这幅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吓得腿软,爬过来喊道:“齐悦!”
曲逢迎道:“她没事,一会儿就醒了。”
齐云琛双眼通红:“怎么回事?顾折乌发疯了么?是顾折乌把齐悦打成这样么?”
“不是。是顾折乌的元神兽。你先去那边别碍事,我帮她疗伤。”
齐云琛难得没有骂骂咧咧,老老实实“哦”了一声,到角落坐着,一眨不眨地看着齐悦。
看了会儿,他又红着眼眶往外看。
只见顾折乌正在和元神兽打得难舍难分。
他忽然叹了口气:“我反悔了,顾折乌这毛病不能根除的话,还是不要把齐悦嫁给他了吧……疯起来,自己都打……”
*
这边,玄渊山霜华殿,顾折乌和元神兽的厮杀,双方每一招都下了死手,直打得地动山摇。
可元神兽虽是上古神兽,神力无穷,在自己选择的契约人手里,总也不能讨到好处。
金丹期的契约人几乎不能被它打死,它为自己创造了机会,在顾折乌意识松懈的时候想要趁虚而去,可顾折乌心智明明已经濒临走火入魔的临界点,却就像是死死抓着什么执念,就那么遥遥一步的距离偏偏死撑着不会崩溃。
任它在他耳边唇舌攻击他的弱点也搬不倒他。
这一战,就是三天三夜。
直打得霜华殿的峰头山崩地裂,引起谛听城无数自然灾害。好在谛听城里居住的都是魔域修士,见惯大风大浪,倒是没有造成子民的伤亡。
而玄渊山外,此时整个玄同界都不好过,无数大小宗门受到了“大震荡”升级后的“煞潮”攻击,撑不住的已经支离破碎!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连青云宗都因为“煞潮”折损了两百多个弟子!
此刻,陆远芳在青云宗的执事殿内,脸色苍白,下眼睑乌黑,像是多日未睡。
执事殿参与议事的长老们纷纷开口:
“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啊!”
“老朽以为,一切的源头,都是两界山!”
“两界山里的煞气,越来越向外潮涌……现在已经混在风里,成了‘煞潮’!所过之处,区域里的人口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尽数失去神智,无差别相互攻击到死!难啊……天下大乱啊……”
“倘若咱们道尊……”
众人相视一眼,无意提到了陆衡,都纷纷闭嘴。
陆衡没有被陆远芳找到,反而是被三千宗的各大宗主和新任的“临时道尊”——巅峰榜前十秋水剑宗宗主叶青山,在巡山时发现,并合力抓捕了!现在,正在道盟基地地下七层的“鸩魔狱”里受到最严苛的关押!
而青云宗……因为陆衡的关系,虽未下明文,但竟然被排挤出了道盟三千宗……三千宗现在一切会议,包括临时建立的巡山机制,玄同界最新消息同步等,都不会带上青云宗代父上位的陆远芳……
甚至,三千宗已经默认,在解决了“煞潮”的大事之后,合理在青云宗划分各自所辖区域,“照顾”青云宗……
说是照顾,实际上,就是吞并……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陆远芳还能坚持在宗内开会,为了青云宗以后的存亡考虑,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慨然。
不提道尊还好,一提,大家相顾无言,有老者甚至默默潸然泪下。
陆远芳有些心烦意闷:“前辈们,大家不必在我面前说这些粉饰太平的东西,告诉我,我堂堂青云宗,竟然真的……要落得个如此下场么……”
一阵沉默。
有人道:“其实也不必担心……依老朽看,现在整个玄同界‘煞潮’肆虐,大小宗门自身难保,三千宗联盟又能奈之如何?!是两界山底下涌出的极阴煞气!汇成的‘煞潮’谁人又能奈之如何?!我看,到最后,整个玄同界都要成为一片废墟,一片地狱!哪还有什么三千宗,青云宗……倒是大家全部尘归尘土归土,何来的‘吞并’之术……”
此话一出,有反对的,也有被安慰道的:“我赞同!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担心,从前,那位叫‘齐悦’的小友作过一首诗,大家还记得么?”
“你是说……‘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陆远芳闭上眼睛,忍不住喃喃跟着大家一起道:“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他苦笑一声:“哈哈……同悲万古尘……”
知道不合时宜,可是眼前忍不住又浮现出那位彩衣少女。
她就像是一道天上的皎洁月光。曾在青云宗的山河里洒下片刻清辉,还不待他拈起一缕,便消失了。
此时青云宗沦为泥沼,怕是再也见不到这轮明月了吧。
陆远芳觉得自己原本就已经空空如也的心,像是漏了风,有什么东西呼啸着,带着遗憾。
陆远芳道:“我不支持悲观,但显然已经没有其他什么办法了。”
有人附和:“是啊,除非咱们祖师奶奶谢千寻还在世……”
也有人激动起来:“谢千寻祖师在世的话……想必天堑剑一出,再次把天地间的极阴煞气封住!”
提到谢千寻,大家凉掉的血液仿佛重新被点燃,于无尽暗夜里似乎窥见了一线天光:“当年谢千寻,一剑劈开玄渊山!划分清浊,建立正道和魔域的壁垒!……我从小听说的时候不觉得有多么了不起……但现在,倘若再有这样的一剑出现,那么她……简直就是整个玄同界的救世主!”
“是啊……原来咱们祖师奶奶从前,曾是上古时期的救世主……原来我们青云宗的千万年辉煌,都是因了她的声望和她建立的一切……只可惜……人们易忘,当新的困境出现,旧的救世主不再……她便会被人遗忘在九霄云外……甚至,会被人吞食她为后代打拼下的疆土……如此道理,让人心碎……”
陆远芳闭目片刻,脑海一片空白。
他忽然又想起隐秀君说的那句话:“你日后若还想在青云宗立稳脚,我给你指一条路。”
——“往南,找到齐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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