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结束,考生陆续走出考场。
待跨出了考点的门口,议论声大了起来。
“这次的考官为何这样,我当时手都抖了起来,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就是,从未听说过考官会站在考生旁边弯腰看的。”
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正在堂屋里坐着喝茶的周县官耳里面,听到消息时,手下一抖,溅出几滴茶水。
他每年这个时候奉命主持县试事宜,但今日来了位朝廷的大人,大人说要亲自监考,周县官便在堂屋这边候着。
谁知道这位大人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周县官急忙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
考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如今院子里面空空落落的,只有一人身子高挑,手里拿着一叠答卷,慢悠悠地从考场走出来。
此人一身绛紫衣袍,正是第五场的考官。
周县官整理好脸上表情,几步走过去,弯腰作恭敬样:“郎中大人监考这么久,肯定累了,答卷交给下官就好了。”
韦郎中将答卷放到他手里,“坐久了就站着,站久了就坐着,不累。”
周县官想到考场上的场景,笑得比哭还难看。
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风评还要被害。
寻常举子自然不知道这位韦郎中是谁,回去了与旁人提起今日的事情时,也只会说考官如何行事不端,考场上耽误了自己答题。
这不好的名声自然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周县官诺诺应声,“大人高见。”
韦郎中见他这副模样,笑了起来,“答卷我都瞧过了,有些不错的苗子,来日可能是我同僚也说不准,我今日不过是提前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周考官应和地笑着,“是,大人远见。”
这位韦郎中出自镇国侯府,自小就跟在太子身边伴读,身份尊贵不说,年仅二十三就被封礼部郎中,也因此性子洒脱了些,做事不太遵循常理。
这样身份的人,周县官自然只能干笑候着。
韦郎中暗道此人古板,但也知道京城官员年龄大了些,自然注重面子。
韦郎中寻了个法子,“这事是我逾矩了。前些日子侯府得了些好酒,明日我命人送到县官府上,就当赔罪了。”
周县官好酒,闻言眼角的纹路都笑出来了,祥装摆手,“大人客气了。”
韦郎中哪里瞧不出周县官的心思,“时辰不早了,今日难得偷闲,我晚膳约了醉仙居,便不和周县官一同用膳了。”
没等周县官再推辞两句,韦郎中已经穿着那身绛紫官袍,提步走出考场。
一直侯在一旁的小厮,抖开月白色的披风,给韦郎中盖上,遮了那身显眼的官服。
*
容岚早在午膳前就交了卷,交卷时与那位绛紫衣袍的考官对视一眼,那人浅笑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容岚只是点头算是礼节,随后退到自己位置上提着考篮离开考场。
没过多久,王元白也走出考场,两人一同出了考点。
进场前,容岚五人曾约定,先答完的人便去考点外面的茶楼坐着,喝茶听戏,待五人都聚到一块了,再去寻个酒楼一同庆祝。
宋琛虽然说还未放榜就庆祝是不是为时过早,却第一个推荐去醉仙居。
这醉仙居距离考点不远,其名声再京城酒楼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听闻其酒酿菜色都是一绝。
容岚对这醉仙居亦报有几分期待,茶楼的戏曲也不大听,只与王元白一同估摸着,杨修等人不过多久便会来茶楼寻他们。
因为第五场考的是经文、诗赋,都是王家私塾的学子常练并且拿手的。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日暮西山。
杨修等人踩着夕阳,总算是寻到茶楼来了。
王元白靠在椅背上,“第五场考的是你们擅长的,怎么耗的时间比前几场还多了?”
杨修笑了笑,“这不是最后一场了嘛,怕自己万一出了纰漏,到时候竹篮打水可就得不偿失了,就来回多看了几遍。”
王元白扶额,问谢斌、宋琛两人:“你们也是吗?”
宋琛望向别处,浅笑两声,“毕竟总是感觉不放心。”
容岚招手唤了小二前来结账,起身将袖摆整理好了。
容岚道:“既然都考完了,前些去醉仙居吧,方才听闻去醉仙居的人很多,若是晚了便去不成了。”
这话提醒了杨修等人,开始懊恼为何在考场左右检查这么久,却一个错处都没看出来。
几人出了茶楼,向着醉仙居的方向赶去。
路上,杨修走在容岚左边,容岚望见太阳逐渐落下,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且告诉我,你检查了几遍。”
杨修一笑,“也就一百多遍吧。”
因为考完后十分轻松,杨修这笑容维持了一路,每逢对视到妙龄姑娘,更是含笑眨眼,将姑娘惹得面红耳赤。
姑娘只骂:“有辱斯文。”
只是杨修的笑容也没有维持多久,到了醉仙居便止住了。
醉仙居的小二一见容岚五人,便迎上来,“贵客见谅,醉仙居已经没位置了。”
王元白问道:“晚些时候可会有位置?”
小二摇头,弯腰退了回去。
杨修垂头,叹着气:“是我等不好,下次我们再请王兄、景之来此庆祝。”
京城酒楼众多,虽不如这家名气大,再寻一家庆祝也是行的。
容岚道:“换一家吧,总不能不用晚膳了,还得等到三日后放榜。”
得到几人应声后,容岚侧身环望着这附近。
只是还没瞧见其他九楼,倒是看见一个人,那人身上一见白色披风,虽然遮住了底下的绛紫官服,但是眉眼十分熟悉,正是今日坐在对面的考官。
韦郎中已经瞧见容岚等人,猜到他们是没有提前约好位置,此刻被小二拦下了。
到底是年轻,别说这个时候来了,不提前约着,晌午来都不会有位置的。
韦郎中已经提步走近,容岚虽不知他过来是为何,也只能抱拳作辑。
容岚观他今日那身官袍,就知道不只是一名县试考官这般简单,但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唤一声:“考官大人。”
饱受这位“考官”迫害的宋琛,此刻还侧着身看附近有无其他酒楼,听到这一声“考官大人”,扭过身来。
一眼瞧见这张脸,还有春风吹起披风时,显露出的绛紫色衣襟。
宋琛心里冒出几个字:没错,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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