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子此话一出,室内的气氛都轻松了不少,笑作一团。
更有甚者,宋琛起哄道:“毕竟我们是李夫子的学生。”
李夫子似乎是听不得这响亮的马屁,戒尺在讲桌上一拍,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
学生们笑到一半,纷纷噤了声。
等到完全安静下来,李夫子点名道:“宋琛,起来背一下《公羊传》成公十一年。”
宋琛的脸皱成一团,磨磨蹭蹭好一会,才站起来。
宋琛探出左手掌心,“夫子你打吧,但是其余的我都背了,就差这一本了。”
李夫子一向严苛,宋琛还以为几戒尺肯定是少不了的,没想到李夫子只是摇了摇头,摆手让他坐下,转首看向另一边,“景之起来背一遍。”
宋琛暗自唏嘘,对景之就喊字,对自己就喊名,待遇差距太明显了。
容岚站起身,侧头思索了一会,答道:“春王三月,公至自晋。晋侯使郤州来聘。己丑,及郤州盟。夏,季孙行父如晋。秋,叔孙侨如如齐。冬十月。”1
李夫子让容岚坐下,开始讲课。
“半年前,我便教诲你们,要将《公羊传》、《周礼》、《左转》等书背熟,不要等到了府试考场上了,答不出题才后悔。”
“府试考核的是帖经、杂文和策论。策论我已经与你们讲了很多,如何能入考官的眼,还得你们多看书。府试前的一个月,我便着重帮你们看策论。”
“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相互问问同窗。”
学生们整齐答道:“是。”
李夫子满意点头,又讲了一遍写文的破题等流程。
待讲得差不多了,布置了作业,“几本书还没背完的,寻着时间背了,过几日我会抽查。今日你们回去后,写一篇策论,题目便是十年前的西南大旱,若是再次遇到此等天灾,又该如何。”
私塾里的下课钟声敲响,李夫子负手走了出去。
容岚看着李夫子走远的背影,笑道:“也不怪夫子要将学生分成两个班,这个授课方式,确实不大适合需要考县试的学子了。”
宋琛挪到容岚身边,拱手道:“是我拖累景之了,若是我背出来,景之就不会被唤起来背书了。”
容岚摆手,“宋兄如果这么说,那我平日与宋兄一同谈论诗词,岂不是也耽搁了宋兄的时间?”
宋琛笑了起来,“不会不会。”
宋琛苦恼挠头,“只是府试时,只需再几本书里面挑一篇默下题目指定的部分即可,为何夫子要我们全都背了。”
但李夫子授课多年,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容岚将书卷放进书袋里面,扬眉笑道:“毕竟夫子可不希望我们止步于府试。”
*
今日放学早,容岚与乐宁回到容府时,太阳还挂在斜空。
往日这个时候,父亲已经下朝回来了,容岚让乐宁先回去,自己去书房寻父亲道谢。
正走前往书房的路上,迎面碰见了管家。
管家道:“二少爷可是要去书房寻老爷?”
容岚点头,“是。”
管家瞧了眼书房的方向,“老爷还没回来呢,老爷出门时还说这几日繁忙,不用给他准备晚膳了。”
既然如此,容岚只好将道谢的事情往后推迟,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年的晚冬格外冷洌,可是只过了一个月,室外已经炎热起来。
容岚回到房间是,额上出了一点薄汗,举手将头上的书生方帽取下放在一旁,只留插在发间用来束住头发的发簪。
取过去年夏季搁置在书架上的纸扇,展开扇了起来。
乐宁打了一壶热水,打算给少爷泡壶茶,等着少爷回来了,茶水刚好温热可以直接喝。
而乐宁提着水壶进门,就瞧见容岚这副靠椅扇风的模样,愣在原地。
容岚偏头看乐宁,“打热水来做什么?我直接喝凉水就好。”
乐宁木讷点头,将水壶放在一边。
容岚想起李夫子布置的作业,端正了坐姿,打算开始写策论,让乐宁帮自己磨墨。
可是待自己将宣纸都铺好了,也不见姑娘将墨磨好,手里捏着墨块轻而无力,像是在拌糖水。
容岚笑道:“乐宁怎么了,在想哪家书童?”
乐宁回过神,脸色通红,低头看着手中墨块,认真地使起力来,嘟囔着:“我就是觉得,二少爷越来越俊了。”
容岚用还未沾墨的笔杆在她脑门轻敲了一下,“姑且算你在夸我。”
想到些什么,乐宁弯下腰,下巴磕在桌面上,“乐宁呢,乐宁有没有比之前俊一点?”
容岚闻言去看乐宁。
乐宁比容岚小一岁,只是脸部线条柔和,穿上男装约莫能跟现代“可爱正太”扯上关系。
不似容岚,虽然是女相,但是眉宇继承了父亲,自带了一丝锐气,眼间偏偏又有些圆润,将锐气弱化了些。
是以王元白等人,私下提起容貌的时候,也是道一句:景之是个模样俊俏的温润公子。
其中矛盾,也没办法道个清楚。
容岚不忍打击乐宁,只能点头笑道:“俊一点了,俊一点了。”
乐宁将墨磨得差不多了,容岚沾墨开始垂头勾画思路。
十年前的西南大旱,让西南的百姓苦不堪言。西南地区本就荒芜,粮食产出不多,大旱之后,更是一粒无收。
若是要缓解这样的情况,朝廷必要发派粮食净水前去支援,否则百姓不得安生,聚在一块免不得起了造反事宜,这就跟朝政是紧密相连的了。
只是发派物资,中间有许多到程序,真正到了百姓手里的能否有十分之一都不一定。
容岚围绕着这一系列物资支援的程序进行展开,又补充了需要安排官吏对百姓进行统计和安顿,避免出现一些人得到朝廷补救,一些人却饿死一方的情况。
最后,思考到毕竟是在古代,容岚又将各种神鬼、祈祷事宜补了上去。
写完策论后,容岚又去书房寻了一次父亲,小厮只道老爷还没有回来。
父亲夜深还没回来倒是少有的情况,明日寅时还有早朝,父亲怕是今夜都不回来了。
容岚不思其解。
没想到第二日,却在私塾内也听到了类似的疑惑。
王元白抱着书本,心思却飘远了,道:“近日朝廷怕是不大平静啊,我爹昨夜忙得都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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