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熙正胡思乱想的时候, 梁劭已经走上前来，轻声问她：“路上累了吧？”
寻常到近乎于客套的一句问话。
她神情淡淡的回：“还行。”
其实，因为假期里吃饭不规律, 这段时间陈熙的胃一直有点不舒服，而这么久的长途跋涉显然加剧了她的病情, 但是她习惯性的不想表现出来。
一行人从长途大巴上下来又上了刘局他们的车。
陈熙随便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多时就感到身边有人，回头一看, 是刚才跟在刘局身旁的那名年轻科长, 这人她之前没有见过, 听刚才介绍好像叫方什么宇。
对方见她回头, 朝她笑笑。
她点了点头, 算作回应。
梁劭是最后一个上车的，见陈熙身边已经坐了人，便走去了后排。
车子朝着木耳瓜山脚下驶去。虽然设计院众人一路长途跋涉都很累了, 但此时此刻车厢内还是充斥着一种老朋友相见的活跃氛围, 而陈熙在这些人当中就显得格外的不同。不过她一直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家早已习惯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不久之后, 车子路经万年村, 然后又朝前驶了一段距离，最后开进了一所学校里。
众人下了车，刘局给大家介绍，这是红星村的红星小学, 他们这一次就住在这所小学的教职工宿舍里。
这个时节的北京还很冷，而九龙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白天十度左右, 入了夜气温就在零度上下徘徊, 并且因为空气里湿度高，感觉竟然比北京还冷一点。
幸好这一次不用住在多吉家，不然这么冷的天气，洗个澡什么的还真不太方便。
可以看得出这里的校舍都是新建成的，红墙白顶方方正正的外观算不上多洋气，但却是和不远处那些有着少数民族特色的民居截然不同的风格。
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旁边有人介绍道：“这所小学校创办有些年头了，不过这个校区是九月刚刚投入使用的，各方面硬件配备都比之前好很多。”
陈熙闻言看过去，还是那个方科长。
陈熙简单应了一声，收回视线时感觉有人在看她，循着那目光看过去，是被刘骏几人拉着说话的梁劭。
不过她看过去时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微微垂着头听刘骏说着什么，那神情柔和而专注，好像她刚才的感觉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其实去年出外业的时候，局里就打算让大家住在这里的，但是当时这里还没建好，工期比预计时间延后了两个月，咱们又因为项目周期紧张，出外业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所以才不得不临时找了个民居让大家凑合着。”
陈熙回过神来，随口应了句：“民居也挺好。”
要是以往，陈熙还会花点心思和身边这位方科长寒暄一下，但是她今天不舒服，实在没什么精力去应付这些。
身边人沉默了下来，陈熙以为这话题就算结束了，片刻后，方科长又问她：“您是交大毕业的吧？”
“嗯。”
“我也是，应该比您低两届。”
陈熙这才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但确认了以前应该没见过后，她也就没太放在心上。
对方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说：“您对我肯定没印象了，但我知道您。”
陈熙并不关心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所以只是说：“哦，那还真挺巧的。”
大概也是看出她对校友认亲这事不怎么感冒，方靖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绕过最前面的教学楼，后面有个小操场，操场旁边另有一栋楼，就是他们要入住的教职工宿舍了。
这栋楼有四层高，据说目前有一半都还空着，他们此行十几个人占了三楼的一半房间。
房间摆设很简单，和大学宿舍差不多，被褥是提前准备好的，看得出都是新的。不过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公共的卫生间和浴室在每一层楼的两头，和他们住的房间有点距离，但比起多吉家的条件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除了林越因为东西多自费租下一间外，其他人照例是两人一间，陈熙和温媛媛住，梁劭和方靖宇住一间。
听说方靖宇也会留下来，众人都有点意外。
刘局解释说：“方科长会多在这里留两天，跟着大家学习学习，这两天大家有什么事找他或者找阿劭都可以。”
看完住宿环境，刘局又招呼大家去吃饭，这一次考虑到时间和条件上的局限，就安排大家在学校教职工食堂吃个便饭。
听说晚饭在食堂解决，陈熙暗暗松了口气——食堂吃饭就简单很多了，至少不用喝酒，此时她的胃可是再也经不住任何一点的折腾。
这个教职工食堂的布置和设计院的食堂差不多，进门时人手一个餐盘，靠墙摆着一排自助餐炉，大约有七八个菜和两三种主食，看得出菜品已经是为了他们特意丰富过的。
餐厅里的桌子都是那种四人小桌，正赶上饭点，餐厅里还有一些学校的教职工也在用餐。
设计院众人就像在院里食堂那样自己取了餐，找相邻的几桌坐下来，边吃边聊，氛围倒是一点也不拘束。
陈熙取好了东西回头去找位置。
见刘局朝她招手，刘局旁边是那位方科长，陈熙走过去，坐在了刘局的对面。
刚一坐下，方科长注意到几人都没拿饮料，于是主动去帮大家拿。陈熙想说不用了，但方科长格外热情，她也就没再拒绝。
天气有点凉，想喝点热饮的人也就多了，热豆浆机前排了不长不短的一支队伍。
看到方靖宇拒绝了其他人让他插队的提议直接走到队伍末尾，刘局笑着问陈熙：“觉得我们方科长怎么样？”
陈熙也没多想，从不远处收回视线后随意回了刘局一句：“挺懂谦让的。”
刘局笑：“刚才看你们聊天，他没跟你说吗？他的关系在北京，来我们这里挂职一年，回去就升副处了，他是去年九月来的，算起来你们这次回去不久他也该返回北京了。”
介绍的这么清楚，还特意强调方靖宇返回北京的时间，陈熙再迟钝也不会听不出刘局这是什么意思。
陈熙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
刘局继续说：“他今年28，我没记错的话比你小两岁……”
这就说得太明白了，陈熙再想装傻也装不下去了。
而就在这时，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个餐盘。
陈熙抬起头，是梁劭。
他放下餐盘坐在了陈熙身边，见刘局和陈熙都看着他，他像是随口问道：“聊什么呢？怎么我一过来就不聊了？”
之前听方靖宇说起他和陈熙的“渊源”，刘局就看出方靖宇大概是对陈熙有意，又恰巧有这样的机会，他就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此时看到梁劭，刘局忽然又想到去年夏天他们在呷尔镇吃饭那一次，陈熙和梁劭之间的感觉也是怪怪的。
刘局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年轻男女，看着真是登对，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更不确定自己今天这线牵得到底对不对。
“你又拿我开玩笑，我和陈工能有什么秘密？还不就是随便聊聊。”
梁劭垂眼笑，像是刚才真的就只是开玩笑。
刘局避重就轻地说：“我们在说方科长，竟然和陈工是校友，你说巧不巧？”
陈熙正低头吃饭，听到这话不得不抬起头来，恰巧见梁劭看向她。
当着刘局的面，两人只是短短的对视一眼，但却让她心跳忽地错了一拍。
陈熙顿了顿说：“是挺巧的。”
梁劭点点头：“确实，不过我记得刘骏温媛媛还有张工他们也都是交大毕业的吧，这都够你们开个校友会了。”
有意帮着方靖宇套近乎这招被梁劭无情揭穿，刘局老脸火辣辣的，但他也不确定梁劭究竟是不是故意的，讪讪笑了笑说：“也是，干这行的一半都是交大毕业的。”
这时候方靖宇拿了三杯豆浆回来，看到突然多出来的梁劭先是一怔，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刚没看到梁哥，就拿了三杯……梁哥你先喝这杯，我再去拿。”
要是一般情况，梁劭肯定说不用了，或者自己去拿，但这一次，他竟然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了。”
于是方靖宇又返回刚才那支队伍的末尾继续排队。
不过方靖宇竟然叫梁劭哥，看样子两人应该算是蛮熟的。
正在这时，有人叫了声“梁镇长”，几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个约么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女人样子普通，但穿着干练，说话声音也格外洪亮。
梁劭笑着起身：“汪校长，您也来吃饭？”
那位汪校长说：“我吃过了，是听说你们在这吃饭，我特意过来看看。”
听梁劭给在座几人介绍，这位汪校长就是这所小学校的校长，不过她特意过来并不只是来打个招呼，而是介绍了一位老师给梁劭。
“这是我们小唐老师，我有时候不在学校，有什么事也可以找她。”
陈熙看向汪校长身后的女孩子，看着也就二十三四的模样，白净面孔，细长的眉眼，瘦条的身材，还有一把丰美的黑长直，平心而论算得上是个美女了。
几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那位小唐老师又和梁劭交换了联系方式，就离开了。不过离开前还不忘羞哒哒回头看了梁劭一眼。
这一幕恰巧也被端着豆浆回来的方靖宇看到，他笑着问梁劭：“刚才那是谁啊？”
梁劭说：“学校的老师，以后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可以找她。”
方靖宇笑：“有梁哥在，这工作推进起来真是方便不少。”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联系前文就知道这是在打趣梁劭招人喜欢了。
方靖宇这话说完，不自觉和刘局相视一笑，气氛忽然就暧昧了起来。
梁劭仿佛没听出这话里有话，看了眼旁边的陈熙，见她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吃饭，他也另起了个话题把这事岔了过去。
……
饭很快就吃完了，但今天毕竟是第一天来，而且刘局还在，所以大家也都没有立刻离开，围坐在一起聊着天。
陈熙趁着众人聊天的工夫，起身去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陈熙正专注低头洗着手，忽然感到手臂上一紧，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被人拉进了旁边的隔间里。
隔间门被关上前，她扫到了对面墙壁上的小便池……显然，她这是被迫闯了男厕所。
隔间里空间狭小，男人几乎是贴着她站的。
他垂头看她：“你今天怎么了？”
进来时，她注意到这里只有一个隔间，倒是不担心隔墙有耳。
她挑眉看他：“你觉得我怎么了？”
他似是不确定，细细打量她，半晌过后问：“真没事？”
她笑：“我该有什么事？”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到隔间外有说话声传来，于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不再出声。
“今天在咱们食堂吃饭的那些人是谁啊？”女孩a问。
女孩b答：“听说北京什么设计院的，来咱们这修路的。”
女孩a：“我刚才远远看了一眼，好像还有几个帅哥呢。”
女孩b说：“论长相谁能有咱们梁镇长帅啊！”
听人提到梁劭，陈熙饶有兴致地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发现他也正看着她，神色自若，好像外面那些人说的根本不是他。
陈熙不由得又想当他们认识最初，她不止一次拿他的长相调侃他，他差不多也是这副荣辱不惊的反应。
还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女孩a说：“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女孩b：“有没有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今天认识了我们糖糖！唉我看见你俩刚才加微信了！”
“别瞎说，就是工作关系。”
原来门外还有第三个女孩，听声音和别人对她的称呼，应该就是刚才汪校长介绍给梁劭那位小唐老师。
陈熙饶有兴致地看向梁劭。
他的目光似乎就没有从她脸上离开过，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那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或许因为这话题和陈熙多少有点关系，又是当着她的面，他的神情中便多了点无奈。
女孩b不依不饶：“你敢说你对他没意思？那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总往人家那头看。”
唐曼说：“你们在我跟前开开玩笑没什么，出去可别给我惹事，说不准人家真有女朋友的，刚才坐他旁边那女孩搞不好就是。”
女孩a：“那些人不都是北京来的吗？不能吧？”
女孩b：“就是！就算是也没什么，咱把他抢过来！我看你可比她漂亮多了。”
陈熙忍不住笑了，她正要说什么，眼前光线忽地一暗，下一秒唇上就传来了温软的触感。
这久违的温存让陈熙的脑子彻底宕机，也把那些揶揄打趣梁劭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离开了她的唇，但两人依旧保持着呼吸可闻的距离。
他垂眸看着她，鸦羽般的睫毛遮去了那双眼中的锋芒，让此刻的他看上去那么温柔。
外面的几个女孩还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她却只听到他用气音吐出的三个字——“你漂亮。”
这满满的求生欲，让陈熙不由得笑了。
而梁劭也趁此机会再度吻了下来，这一次和刚才的温柔缱绻不同，是一个足够霸道且深入的吻。
不知门外的人后来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一吻结束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正在这时，梁劭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对陈熙说：“是刘局，估计外面结束了。”
陈熙：“你先走。”
梁劭点点头，打开隔间门走了出去。
陈熙本想着等梁劭出去，她就出去，谁知梁劭刚走出隔间，她就听到了方靖宇的声音，陈熙只得再退回隔间，顺便再悄悄掩上了隔间门。
方靖宇：“刘局差不多要回去了，刚才找你半天了。”
梁劭不紧不慢地说：“嗯，他刚给我打电话了。”
“那你快去吧。”
方靖宇的声音陡然清晰了起来，显然正往陈熙这边走来，或许下一秒，她就无处遁形了。
饶是陈熙心里素质再好，这一刻她的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梁劭忽然叫住方靖宇：“靖宇。”
方靖宇听下脚步：“怎么了？”
梁劭顿了顿说：“刚才刘局打电话给我，说也在找你。”
“找我？”方靖宇似乎很诧异，“不能吧？我刚从他那过来啊。”
梁劭：“确实找你了，他说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方靖宇说：“那行，我马上来。”
梁劭又说：“送他的车已经在门外了，还是别让刘局等太久。”
方靖宇应下：“行，我很快的。”
门外安静了下来，陈熙不确定方靖宇走了没有，但片刻后便听到了一门之外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陈熙尴尬地等待着，忽然间却听方靖宇无奈道：“哥，你这么看着我我还真快不起来……”
陈熙闻言差点笑出声来。
梁劭：“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方靖宇：“那你这么看着我我也受不了啊……算了算了，还是先送刘局吧……”
一门之内的陈熙无声地笑着。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她这才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来。
一出门又险些撞上一人，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食堂做饭的师傅。
那人看到陈熙吓得后退一步，连忙去看门上的标识。
陈熙毫无歉意地笑笑：“抱歉，进来才发现格局不对。”
说着就在大师傅的错愕注视下走了出去。
……
这一次出外业不用比选路线，主要是看看地物有没有什么变化，局部有没有可以优化调整的空间，而且大家对周遭环境更熟悉，理论上应该比上一次来时轻松不少。
然而陈熙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和梁劭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而方靖宇对她的好感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这就导致队伍里那些不明情况的人会不自觉地给两人提供方便，比如吃饭或者坐车的时候，会很自然地把陈熙身边的位置留给方靖宇。
起初她还想避避嫌，但想到方靖宇两天后就会离开，而她自己也会在一个月内离开这里的时候，她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这一天的工作提前结束，大巴车回到红星小学时恰巧赶上高年级的学生放学。
学校有规定，在上下学的时段不允许机动车进出学校，所以陈熙他们只能提前下车走进校园。
如果是在北京，即便是高年级的小学生，上下学也必然是家长接送，但在这里，大部分孩子都是结伴回家，来接孩子的父母也有，但却是少数，以至于陈熙一眼就注意到了一群孩子中那个有点突兀的身影。
虽然季节变了，人们的穿着也变了，但或许是此前那人留给陈熙的印象太深刻，所以再看到与那人相似的身形和发型的人时，陈熙还是能一眼就看到。
是那个人吗？那个在汤古镇上一天被陈熙撞见两次的“马尾男”。
如果真是他，那会不会太巧了点？梁劭说他们当地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可如果他是外地人，又怎么会在时隔半年的今天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呢？
“怎么了？遇见熟人了？”
陈熙的思绪被方靖宇打断。
她收回视线：“可能看错了。”
方靖宇笑：“我也说嘛，这地方要还能遇见熟人那可就太巧了。”
是啊，会这么巧吗？答案显然是不会的。
如果刚才那人真是“马尾男”，结合之前几次的偶遇，有极大的可能是对方是跟着她来的。
但他跟着她图什么呢？
陈熙单单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觉得不寒而栗，可是她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或许真的是她看错了。
她笑笑说：“也是。”
他们今天回来的早，饭菜都是新鲜出炉的，但陈熙没什么胃口，随便打了两个菜，然后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方靖宇一直跟在她身后，这会儿自然而然坐到她的对面，看到她盘子里的菜，问她：“怎么吃这么少？”
她就随口应付了一句：“有点晕车。”
话一出口，她发现这借口真不错，简直是一劳永逸，就算一会儿不想说话也不用解释什么。
方靖宇听完却丢下一句“你等一下”便又起身离开。
梁劭排在打饭的队伍后面，看到方靖宇打完了饭却又跑了回来，不知道跟食堂的师傅说了什么，片刻后端着一杯热水离开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不是哥们儿说你，你真该跟人家多学学。”
梁劭转过头，近在咫尺的是林越的那张大脸。
他嫌弃地将人推开，林越却狗皮膏药似的再次贴了上来：“我说真的呢，你看看人家多会来事，这年头，高冷已经不吃香了，舔狗才吃香。”
梁劭瞥他一眼：“你说你自己吗？”
林越：“反正谁要是有事没事在我中意的姑娘面前当舔狗，我肯定一脚踢开他的狗头。”
梁劭：“闭上嘴吧，小心吧口水溅到别人盘子里。”
林越“嘶”的一声：“你这人什么都好，就一个缺点，不听人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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