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了下嘴角,脱掉外套跟着上了床。◎
“抽支烟。”梁劭说。
看清他手指间那短短的一截烟卷, 可想而知他在这里少说得有五分钟了,所以他们刚才的对话他是不是都听见了?
方靖宇不禁觉得有点尴尬,再面对陈熙时, 刚才的冲动和勇气也已经一扫而空。
他笑笑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到时候可能时间不凑巧就不跟大家道别了。”
梁劭点头:“车安排好了吗?”
方靖宇:“都安排好了。这两天多亏梁哥和陈工的帮助, 我学到不少。”
当着梁劭的面,他又叫回原来对陈熙的称呼。
陈熙说:“你太客气了。”
方靖宇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又看看陈熙和梁劭似乎又作罢, 最后只是说:“那我先上去了, 还得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陈熙:“好, 回头联系。”
梁劭:“需要帮忙就说话。”
方靖宇离开后, 陈熙和梁劭沉默地对站了片刻。
她恍然发现, 他们三个住在同一层楼,但是刚才在方靖宇上楼时,她和梁劭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一起上去的意思。这大概就是方靖宇刚才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吧?
梁劭将烟蒂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问她:“这么晚干什么去了?”
很随意的一句话, 可能只是没话找话随口闲聊,但陈熙莫名觉得这语气有点不对劲。
“买点东西。”她说。
梁劭扫了一眼她空空的两只手, 问她:“这就是你说的‘有事’?”
陈熙想起来了, 开完会的时候他让她留一下,一方面身下的血流成河让她感到焦虑,一方面她不是很想听他说关于那位小唐老师的事情,或者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原因, 总之她当时直接给了他一个敷衍的理由。
那时候不知道他看没看出端倪,但眼下这情形, 她说去买东西但又什么都没买到, 还和方靖宇说些有的没的被他撞到, 倒像是她为了和方靖宇见面故意骗他似的。
陈熙下意识想解释,但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局面吗?
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这么卑劣,明明是她对两人的未来失去了信心,但却希望是对方先爆发,然后像所有情侣那样闹别扭、冷战,最后彻底的分开。
这可以保全一个毫无责任的她,是他无法改变现状却又忍受不了这样的状态,与她无关。
可是她这样一个对大多数世俗眼光都不太在意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从一段感情中离场的姿态呢?或许只是因为那个看客不是普通的世俗大众,而是他。
也或许,她只是不舍得,想等对方做裁决。
心像被什么东西扎了,刺痛感密密麻麻从心口的地方传来。而她只是木着一张脸,像以往大多数时候那样没什么表情的打算转身离开。
但梁劭却突然靠近她……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他垂眼审视着她的脸,片刻后,没有质问、抱怨甚至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只是很关切地问她:“刚才就想问你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陈熙怔了怔,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矛盾,不怕别人对自己恶语相向,反而会怕一句最简单的关切。
刚才憋着的那口气泄了,她索性实话实说:“大姨妈来了,刚才去门口小卖铺买姨妈巾,但没买到。”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好看的眉头纠结成了一个“川”字。
“那怎么办?”他难得这样问她。
陈熙想了一下,温媛媛应该会带吧,再不行就想想别的办法。
“没事,虽然是流血事件,但是死不了人。”
她少的可怜的幽默感并没有让他露出哪怕一点笑意。
他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拨开她飘到嘴边的发丝。
“怎么这么凉?”
在那干燥温热触感的对比下,她才发觉自己浑身冷到发抖。
但她状似镇定地问:“你今晚要跟我说的是什么?”
他收回手,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不就想单独跟你说会儿话吗?”
陈熙看着他,他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她发现自己总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等她说话,他又说:“快上去吧,别冻着了。”
看他那意思,是不打算跟她一起上楼的,她不知道他要去哪,也没问,说了声“好”,转身离开。
刚走进楼道门,又听到她叫他的名字。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隔得远了,夜色中他的表情又晦暗不明起来。
等了不知道多久,才听他说:“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就像刚才一样。”
陈熙不确定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说他不想再因为误会让两人之间生出矛盾,还是其他什么,但都是此时此刻的她负担不起又无法承诺的。
她忽然有点庆幸离得远了,她看不清他,他自然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让她能没什么压力地应付他:“我能有什么事?”
这一次说完,她是真的没再停留。
梁劭望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想到除夕夜她家餐桌上的两副碗筷,以他对她的了解,那不可能是她父母的,可她也没有能好到那一天陪她吃年夜饭的普通朋友。
脑子里冒出一个人的名字,他直觉不应该,可是转念又想,感情这东西本来也说不准,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呢?
还好温媛媛带了足够多的卫生巾,让陈熙不至于太窘迫。
当她在卫生间处理自己的时候,她听到门外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她以为是温媛媛出去了,等她收拾好自己走出卫生间时,就见温媛媛笑得一脸暧昧。
她微微挑眉:“林越表白了?”
温媛媛脸上笑容一僵,下一秒恼羞成怒道:“他跟谁表白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温媛媛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立刻转移起陈熙的注意力,朝她桌上扬了扬下巴。
陈熙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那里比刚才多了个塑料袋,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花花绿绿的……她心里忽然就有种微妙的预感。
走近一看,预感成真,是姨妈巾,只不过是各种品牌各种型号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袋红糖。再看塑料袋上某某超市的字样,应该是他刚才开车去校门外的小超市给她买的。
温媛媛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还知道大姨妈期间喝红糖呢,名校毕业的懂得就是多。”
陈熙没理会温媛媛的揶揄,只是淡淡瞥她一眼。
温媛媛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但被陈熙这么看着,不自觉就把几分钟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梁劭过来自然是找陈熙的,没见到陈熙他就把东西给了温媛媛,让温媛媛跟陈熙说一声。
温媛媛说:“袋子没扎口,可不怪我偷看。不过我没想到梁哥这么不避着我,我还以为你俩打定主意地下恋呢。”
关于两人之间的关系,陈熙和梁劭谁也没有明说要不要让其他同事知道,但是两人就那么很有默契的,不去张扬,但也不刻意回避。这也是温媛媛为什么能够看出来的原因。
“本来也没刻意瞒着别人,只是工作时候没必要表现出来。”
温媛媛点点头:“其实刘骏也察觉出你俩之间的氛围挺暧昧的,那天还问我你俩只是有点意思呢,还是已经在一起了。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单身狗都挺羡慕的。”
“羡慕?”陈熙挑眉,“羡慕什么?”
温媛媛说:“梁哥那么好,你俩又那么般配,还不至于羡煞旁人吗?”
是啊,他那么好,少有的重情重义,所以他不会离开生他养他的地方。
陈熙想到方靖宇说的那番话,他说他觉得梁劭这样的人肯定会找一个特别温柔贤惠的妻子,可她永远不可能是世俗意义中温柔贤惠的女人。
所以他们般配在哪里?
见她久久不说话,温媛媛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笑着说:“现在不就有点距离吗?但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的存在的意义就是当一个人想见另一个人的时候,让他很快就能见到对方。”
这个说法陈熙第一次听,她笑了:“这么枯燥的工作都能把被你说的这么浪漫,看不出啊。”
温媛媛:“本来嘛……再说现在交通这么便捷,大部分城市都宜居,只要你们不想分开,就没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
陈熙不置可否。
温媛媛又说:“其实缘分这东西都是注定的,要么就顺其自然,把选择权交给时间,让时间来验证一切。”
这一晚躺在床上,陈熙一直难以入眠。
多年前的点点滴滴像部老电影一样在她脑中翻来覆去的循环播放着。
三十年了,她身边的人来了又走,那些所谓爱着她的人明明有很多,可最后还是她一人形单影只。
小时候算命的就说她情缘薄,那时候她年纪小,没人相信一个江湖术士的话。
而如今看来可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这或就像温媛媛说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有些人的命运早已写好,比如她,总也求不得,总是孤零零,或者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完了这一生。
……
方靖宇离开后,工作彻底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这天中午,众人刚结束了休息时间,正继续往山上走,陈熙忽然发现队伍前面停了下来。
几个人围着刘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陈熙和梁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走近了,陈熙才发现刘骏的脸色异常苍白,这么冷的天,他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陈熙问:“怎么回事?”
刘骏有点不好意思,勉强道:“没事,估计就是中午吃得不对劲,这会儿胃有点不舒服,我稍微歇一会儿,大家不用管我。”
梁劭说:“别逞强了,你这样肯定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刘骏:“陈姐、梁哥,我真没事,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
梁劭:“我看不止是喝点热水的事,还得尽快去医院。”
肠胃炎可大可小,更何况眼下这情况也判断不出刘骏得的究竟是不是肠胃炎。
虽然刘骏一直说自己可以再坚持,但是梁劭和陈熙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提前结束这一天的工作。
陈熙说:“今天就先到这吧,一会儿我和梁镇长还有媛媛一起送刘骏去医院,其他人回宿舍休息半天。”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也是会提早返程的,只是因为刘骏又提前了两个小时而已。
刘骏虽然不好意思,但确实难受的厉害,也就没再推辞。
陈熙和梁劭还有温媛媛一起把刘骏送到了汤古镇医院。
所幸刘骏确实只是肠胃炎,按照医生的说法是挂两天水就差不多能痊愈了。
小医院病人不多,病房里的空床还不少,以防再出什么事,梁劭和医院打了个招呼,干脆让刘骏在医院里住一晚。
临时决定住院,即便只是一晚,也有不少东西需要准备。
安顿好刘骏,温媛媛留在病房里陪着他,陈熙和梁劭去买日常用品。
两人刚走出医院,梁劭的手机就响了。
电话接通,对方不知说了什么,梁劭猛然停下脚步回过头。
陈熙不明所以,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山腰某一处浓烟滚滚,奔着铅灰色的天幕直冲而去。
她心一沉,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
两个人都望着不远处这骇人的一幕久久沉默着。街上路过的人见两人这样也都回头去看。
“呀!山上着火了!”
“刚才怎么没发现?”
“报警了吗?”
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议论声。
不知道梁劭是什么时候挂上的电话,陈熙问:“电话里怎么说?”
梁劭从远处收回视线,面色凝重地说:“暂时封山,红星村距离还远,算是安全,让咱们的人不要离开学校,具体什么时候恢复工作要等通知。”
陈熙点点头,明知道可能没结果,还是忍不住问:“怎么会着火,火势严重吗?”
“目前看还不算严重,已经在组织扑救了,不过这都说不好,我今晚得过去一趟,随时准备撤离附近的村民……”梁劭顿了顿说,“你和温媛媛在镇上找个地方住吧。”
陈熙点头:“不用担心我们,你忙你的吧。”
梁劭想了一下说:“镇上还有几家相对干净的旅社,要不我找人带你们过去?”
陈熙知道他接下来恐怕有不少事要忙,拒绝了他的好意。
“你把店名告诉我,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梁劭又交代了陈熙几句注意事项,才匆匆离开。
山火的厉害陈熙在新闻上也看到过一些,多得是一阵风吹过只剩一片灰烬的,而且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扑灭的,动辄就会烧上几天几夜直到没什么东西可烧为止。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这些人都还在山里,想想都觉得后怕。
陈熙抬头看了眼天,天色比上午时更阴沉了,灰色的云层低低悬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焦糊的味道……
希望这雨早点下起来吧。
直到梁劭的车子走远,陈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一件事。
她拿出手机,想他在开车就没打电话,只发了个微信过去。
陈熙:注意安全。
几个小时后,梁劭回了两个字:放心。
这时候陈熙和温媛媛刚在小餐馆里吃完了饭,温媛媛正帮刘骏打包一碗白粥。
陈熙看到微信后连忙走出小店看向山上着火的地方。
暮色四合,不远处嶙峋的山峰若隐若现,但依旧能看得到从中蒸腾而出的浓烟,倒像是低垂的云层被点燃了似的。值得庆幸的是,浓烟似乎没有下午那会儿多了,可见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真幸运,今天是个阴沉沉无风的天。
晚上入了夜,盼了大半天的雨总算姗姗来迟,听到雨丝拍打玻璃窗的声音,陈熙几乎是立刻从梦中清醒过来,看雨势不小,她心情好了一点。
她很想问问梁劭此刻在做什么,他所处的地方下没下雨,但最终她什么也没做。
睡不着就那么躺在床上,差不多到后半夜的时候,雨势渐小,她终于在嘀嘀嗒嗒有规律的声响中渐渐有了点睡意。
……
第二天醒来,陈熙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火灭了没有——好在天光大亮,再没看到浓烟,只是远远看过去,木耳瓜山的某一处像被油漆刷过的墙上,因为经年累月风吹日晒油漆干裂脱落,最后留下了一道斑驳的痕迹。
退房时,她们下榻的旅店里也有人在议论这件事,据说火是昨天七八点钟扑灭的,晚上又来了一场雨,算是给这场天灾人祸的消除最后上了个保险。
大家又开始议论起山火的起因、救火的场面、昨天险些被疏散的附近村民等等等等,而陈熙只惦记着一件事,火灭了,那梁劭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温媛媛跟在陈熙的身后,也听到了别人说的那些话。
她问陈熙:“陈姐,是不是还得封山?”
得知着火的那一刻起,陈熙已经想到了剩下的工作恐怕没办法按照计划完成了,但对她而言梁劭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以至于她一直没工夫去想这场火对项目的影响。
现在被温媛媛提起来,她才有点担忧。
发生火灾后,封山是必要的,就看封起来的时间长短、封的又是哪一片。
最好的情况是过火面积不大,着火点离他们线路较远,他们的工作不受影响,或者少受影响。而最差的结果就是外业工作停滞半个月以上,等风险完全消除后再进山。这样一来他们只能先回北京,择期再来。
陈熙说:“这得问问具体情况,但这一两天应该是没办法开展工作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熙收到了梁劭的微信,说事情都解决了,后续的工作安排等他回来再说。
提了差不多一天一夜的心,在这一刻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刘骏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除了连吃几顿白米粥导致有点虚弱外,整个人看着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这个时候陈熙也才有心情给院里汇报目前的情况以及可能遇到的问题。
闻聪的指示只有一点,一切都以大家的安全为主。
说完了正事,闻聪问陈熙:“是不是吓坏了?”
陈熙嘴上否认,心里想的却是她昨天一定很失态——晚上睡不着时,她甚至翻看了各种山火过境后的惨烈景象,想象着梁劭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危险……
所幸,只有温媛媛一个人目睹了她的失态。
下午刘骏打完最后一瓶点滴的时候梁劭总算回来了。
所有人都对火灾的事情很好奇,但见他一脸的疲惫,没有多说的意思,几个人也就很有默契地没有多问。
下午太阳正好的时候,他们回到了红星小学,安顿好了刘骏,梁劭叫陈熙去了他房间。
方靖宇离开后,梁劭一直一个人住。进了房间,他说了声让她随便坐,就走去桌子边拿起暖壶倒水。
一天一夜没回来,原本的热水早就不冒热气了,但他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一口气喝了一整杯。
陈熙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能想象得出他的疲惫。
他放下杯子回过头,发现她还站在门口,微蹙了下眉说:“怎么不进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他这间房间。房间里算不上乱,但东西很多,空气里还透着一种久未住人的冰凉潮气。
他让她找地方坐,但之前方靖宇睡的那张床因为没人睡,被褥已经被卷了起来,露出下面光秃秃还带着点毛刺的床板,而房间里的椅子上都放着东西,能坐的地方也只有他的床。
见她站着不动,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那一刻,陈熙想,人类的表情真复杂——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并不代表他心情不错,她甚至觉得他是不开心的,或许和这场火有关,或许和他们的项目有关,也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但陈熙不想问。
梁劭回头把就近一张椅子腾了出来,示意她坐。
她反手关上门,朝他走过去,却没走向那把椅子,而是坐在了他旁边的床上。
梁劭顿了顿问她:“喝水吗?”
但没等她回答又说:“这水凉了,你等一下,我再去打一壶。”
她拽住他:“不用了,你歇会儿吧。”
他放下水壶,拿出根烟来含在嘴里,正要去点,又被陈熙拿掉。
陈熙把那支烟扔到桌子上:“你昨晚睡觉了吗?”
“睡了一会儿。”
她就知道,昨晚那种情况,他肯定没时间休息。
她说:“别抽烟了,睡会儿吧。”
他却站着不动,就那么靠着桌沿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弯腰脱掉鞋子,缩进床的里侧。
“瞎想什么呢?昨晚小旅馆的床单一股霉味,我也没睡好。”
他勾了下嘴角,脱掉外套跟着上了床。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未来的事,两人肯定要敞开来说的,但是现在有人在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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