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媛媛愣了愣：“主任, 您怎么在这？”
闻聪仔细打量着陈熙的脸色，确认她还好，对温媛媛说：“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 也不等她们回应，他已经率先朝门外走去。
刚出了饭店大门, 温媛媛的手机响了，她一手搀扶着陈熙，一手去拿口袋里的手机, 结果直接接通了电话。
林越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我在你家楼下。”
温媛媛愣了愣：“什么？”
对方重复了一遍, 然后说：“我想见你。”
很简单也足以让她心跳加速的一句话。
温媛媛心虚地看了眼旁边的两个人：“可我现在不在家。”
对面人沉默片刻说：“那我等你回来。”
温媛媛挂上电话, 陈熙才开口：“男朋友？”
“哪呀？！”温媛媛连忙解释, “我同学, 找我拿东西。”
她完全可以对陈熙说实话，更何况陈熙离她这么近，搞不好已经听出来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她越想越觉得尴尬, 但也不知道怎么找补能显得自然一点。
还好闻聪叫的代驾此时已经把车子开到了他们面前。
温媛媛家位于饭店和陈熙家之间，车子先将温媛媛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前。温媛媛见陈熙神志还算清醒, 嘱咐了几句到家打电话之类的话便下了车。
温媛媛家住在一个90年代的老小区里, 这样的小区在北京比比皆是，几乎没什么物业，路灯坏了也迟迟没人来修。
目送走了闻聪的车，温媛媛一边用手机手电筒照明, 一边左顾右盼寻找着。
她当时没回林越的信息，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来, 也或者没等到她就已经走了。
正在这时, 前面忽然有个黑影晃动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是我。”
温媛媛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来多久了？”
林越走近：“没多久。”
温媛媛错开视线, 不自在地问：“找我什么事？”
林越看着她缓缓开口：“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来找你。媛媛，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温媛媛的心不可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她知道自己是有点喜欢林越的，也猜到林越对自己可能也有点意思，但她更有自知之明——像她这么普通的姑娘，林越身边一定有很多，他之所以会对她感兴趣无非也是因为之前项目上的朝夕相处罢了。
所以她完全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告白。
被喜欢的人告白该是高兴的，但很快，最初听到告白时的狂喜渐渐被认清现实的落寞所取代。
她抬头看了眼旁边破旧的小楼。
此时时间很晚了，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了，楼上只零星有几户窗户还亮着灯，其中一扇就是她家，她仿佛能看到母亲在窗前走动的身影，是单薄的、孱弱的。
再回头看向林越时她笑了：“开什么玩笑呢？喝多了吧？”
林越蹙眉：“谁说我开玩笑了？我林越再怎么浑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林越放轻了声音，像是小心翼翼地希冀着什么：“所以，你到底怎么想？”
她能怎么想呢？
温媛媛内心挣扎，可最终还是勉强笑笑说：“别闹了，快回家吧。”
她说着就要上楼，却被林越一把拉住。
她下意识甩开他的手，因为紧张，动作自然算不上多温和。
林越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先是愣了愣，继而苦笑起来：“我真是不明白了，我脾气不差，长得也凑合，虽然算不上学霸但也好歹清大毕业，要说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不那么上进，可我这样的人也没必要像其他人那样为了房子或者几十万的年薪没日没夜的拼啊！我有那么差劲吗？让你这么看不上我，连个像样的拒绝理由都懒得编！”
温媛媛不知该怎么说，只觉得心口憋闷得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说的没错，你很好，可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
“我说您这好人卡发得毫无逻辑啊，这话什么意思啊？”
温媛媛抬起头：“我就问你，你会和我结婚吗？”
林越没想到恋爱还没谈他们就谈到结婚了，不由得愣了愣。
然而就是他这么一怔愣的工夫，温媛媛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说：“你们富二代把感情当调剂，我们小老百姓可不是那样的，我也不是恨嫁，可有句话说的不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回头咱俩好上了，你却突然多出个家族联姻的未婚妻，那我成什么了？”
林越简直要气笑了：“我说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言情小说综合征晚期了吧……”
温媛媛不想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动摇，打断他说：“你不是要理由吗？这就是我的理由。”
林越无奈：“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早吗？”
温媛媛早有预料似的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林越蹙眉想了想问：“你认真的？”
温媛媛生怕他一冲动说出什么，连忙说：“这只是理由之一。”
林越：“还有什么？”
此时此刻温媛媛的心很乱，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让林越死心，还是怕他死心。
一片混乱中，她听到自己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林越先是怔了怔，然后等着求证似的直视着她的双眼。
温媛媛在内心叹气，既然已经拒绝了他，那就拒绝得再彻底一点吧。
所以在林越看向她时，她也坦坦荡荡与他对视着。
半晌，林越笑了笑：“我说你不是吧？那人有什么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那理由只是温媛媛随口编的，听林越这么问，她有点不明所以。
林越却不想再多说的样子，失望地点点头：“你有喜欢的人早说啊，这段时间算我闲得没事找虐来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温媛媛强撑着让自己别回头，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恶狠狠地擦了把脸，恨自己痴心妄想又不争气。
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又灭掉，所幸家里无论多晚总会给她留一盏小灯。
一室一厅的老破小，母亲住在为一的卧室里，她只能把客厅隔出一块来当自己的卧室。
大概是听到开门声，母亲叫了声她的名字，她应了一声，母女俩都再没出声。
她刚才在楼下对林越说的话有一半真一半假，嫌他条件太好是真的，可她也相信他的人品——她总嘲笑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傻儿子怎么会脚踩两只船呢？
可是温媛媛看着这逼仄狭小的空间，她甚至不敢提出让他上来坐一坐……这样有着云泥之别的两个人要怎么走到一起？
还是趁着什么都没发生前，早点结束这段妄念吧。
……
温媛媛离开后，闻聪也下了车。
陈熙正不明所以，就见她另一侧的车门被人拉开，闻聪重新坐了上来。
两人视线对上，闻聪笑了：“怎么？我在你眼里已经变成会趁人之危的人了？”
陈熙不置可否。
闻聪解释说：“这么说话方便点，省的我总回头了。”
陈熙：“说什么？”
闻聪：“我今天挺高兴的。”
今晚饭局的后半场，几乎被陈熙砸了场子，还不知道今晚过后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他以为他会觉得困扰，没想到他反而说高兴。
闻聪：“有几个老家伙我也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从陈熙入职的第一天起，他就看出来了，那些人排挤她，有意无意地轻视她，总把一些最没技术含量的杂活丢给她，背地里还不忘非议她。
说实话作为男朋友，他很不舒服，可为了避嫌他又什么也不能说，生怕被人看出什么招惹来更多的非议。
那时候是她的满不在乎安慰到了他，他几乎也认为，几句闲话而已，伤害不到陈熙。
后来赵颖大闹设计部，陈熙彻底成了众矢之的，说一点都不心疼她是假的，即便他们那时候已然分手。可是他却不敢解释太多，更失去了保护她的立场，只能丢给好事者一句苍白无力的“一切都只是误会”。
陈熙：“那你还拦着我？”
闻聪：“我是怕你喝多。”
这话过后，车厢内有短暂的静默。
闻聪有点后悔，担心这话让陈熙反感，可是想想又觉得老朋友之间说这话也无可厚非，是他心里有鬼才觉得这话暧昧。
陈熙却也没再说什么，把头转向窗外。
车子开得四平八稳的，路边风景一一掠过，包括空旷路边相拥着的那对年轻男女。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她和梁劭。
两人曾经相处的细节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她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可甜蜜过后又是一阵茫然的空虚。
她以为今晚这点酒醉不倒她的，可事实上她还是着了道，不然她为什么会放任自己如此不理智的思念他，好像身体中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见他？
她想矫情地告诉他自己喝多了，想听他埋怨她不爱惜身体，想他陪她彻夜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可是他们有多久没联系过了？还说要跟她当面说清楚，内心里大概早已接受他们分开的事实了吧。
她以前喜欢他的聪明识趣，什么事不用说破就已经明了，可此刻聪明人的聪明劲儿忽然变得那么面目可憎，他为什么就不能偶尔装装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思绪杂乱又处处矛盾着，陈熙疲惫地闭上了眼。
闻聪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车窗玻璃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从来就没变过，还是当初在学校里初见时的模样。
那时候他自卑又无趣，而她特立独行又美得张扬。
他知道很多男孩子喜欢她，但碍于她的气场敢明目张胆追求她的没几个，而他不是不敢去做，他根本不敢去想。
本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交集了，但是在他离开学校前的最后一年，她保研到了他导师门下，好巧不巧，他被指派带她的本科毕设，两人因此有了交集。
他发现她并非看上去那么冷傲，相反她比大多数女孩子都要简单，所谓的冷傲只是她自我保护的方式。
他想着人生总该经历一次不问前程的疯狂，于是开始追求她。
因为外貌和成绩，学校里不少姑娘曾向他示好，可听说了他家的情况后又退避三舍。所以他本以为最不可能的一次，却也给了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那么高高在上女神般存在的陈熙会垂青于他，那样的感情得来不易，得到了自然要珍之重之。
他以为，如果这段关系无法善终，陈熙一定是先离开的那个人，没想到先改变的竟然是自己。
他比那些纯粹追求利益的人更卑劣，他摇摆不定，懊恼彷徨，直到看到陈熙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那钝器凿心般的痛彻底让他惊醒。
……
大约一刻钟的工夫，车子停在了陈熙家楼下。
陈熙道别下车，闻聪也跟着她下了车：“我那个保温桶还在你家吧？”
陈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应该是过年那会儿他给她送饺子时用的那个保温桶。
那个保温桶早已被她洗干净，只是放在橱柜里一直看不到就被她忘记了。
陈熙：“我知道了，我上班时带给你。”
说完她就要转身离开。
闻聪叫住她问：“反正我也来了，今天拿给我方便吗？”
陈熙看了眼时间，想着拿个东西也耽误不了几分钟，就点了点头。
其实闻聪也不是真要拿什么保温桶，他只是觉得今夜难得，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一会儿。
开了门，陈熙打开玄关处的小灯，低头换鞋。
光线不好，又因为喝了酒，她动作没有平时灵活，换鞋时险些摔倒，还好身后的闻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几乎是与此同时，客厅的水晶灯忽然亮了，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正一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还搭在墙上的客厅水晶灯的开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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