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学园默示录(二十四)

    这大概是十年前的事了。

    当年只是一个三流普通高中的阳城中学在一次旧校舍的改建中在地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盒子。

    被层层叠叠的封印裹住的古老木盒, 被懵懂无知的工人用手指一碰,早已腐朽的封印就瞬间灰飞烟灭。

    参与挖掘活动的施工队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旧校舍的翻新工程也就此不了了之。

    为了防止对学校不利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学校方面封锁了消息,有关那个神秘盒子的事情自然也就除了几个领导再没有人知道。

    阳城中学的学园祭活动就是那一年的初夏开始的。

    学生们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 能抽空从繁重的学习压力中得到喘息的机会,自然都是高高兴兴的。

    几个消息灵通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

    “哎哎, 我听说, 旧校舍那边有蛇跑出来哦。”

    “天气热了会有蛇也是正常的吧?这里又离山那么近。”

    “总之要小心一点呢, 以后离那边远一点,要是被蛇咬到了就不好了。”

    “说起旧校舍, 你们有没有听过那边的事情啊?”

    “你是说……那边闹鬼吗?”

    “啊什么什么, 好过分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就是说有人在深夜的时候,看到那边有很可怕的怪物, 明明长着人的身体却有螳螂一样的手, 据说是施工队那些死掉的大叔变成的……”

    “什么啊……很吓人诶。”

    很无聊。

    路晚星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往窗外看去。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故弄玄虚的校园传说,闹得每个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既惶恐又激动地向往着那个拆了一半的破烂建筑,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几个胆子大的同学结成队伍要趁着深更半夜的时候夜探校舍。

    “班长大人!你要不要也来啊?”

    路晚星可没有空理会这些闲人,他现在忙着跟负责舞台剧的学习委员扯皮,为什么偏偏要他穿女装上台啊!

    “哎呀这只是一个设定而已,就只是穿个裙子, 才几分钟也没什么关系嘛, 你难道不想体会一下女装的快乐吗, 我还可以教你模仿女孩子的声音哦,试试嘛!”

    “你演的可是光凭长相就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美女诶!”

    学习委员甩着两根麻花辫, 圆形镜片反照着刺目的太眼光, 满脸的不怀好意。

    什么一见钟情, 太假了。

    真的会有那样的人吗?

    仅凭美丽的外表就能让人前仆后继地为他付出一切。

    午后的刺眼阳光照的教室里都是一片晃眼的白,学生们挤在一起约定着月考结束之后要去做的事,或者商量晚上的冒险计划。

    虽然很烦人……但是现在想想居然还有一点幸福呢。

    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答应他们一起去的旧校舍,只是依稀记得好像一堆人在有惊无险地到达旧校舍最顶层的大会议室时,路晚星无意间从那扇被锁死的门的缝隙里,看到了平日里总是很和蔼的校长,跪在地上打开了一个古怪的木盒子。

    里面的东西……好像是一颗蛋?

    只是看了一眼。

    很快那些画面就消失了。

    路晚星问过其他人,都说没有看见。

    路晚星只能认为是天气太热了自己被烦到产生了幻觉。

    后来吗……就是那场声势浩大的学园祭了。

    那些一起去冒险的同学们全都死在了怪物的嘴下,那些熟悉的和蔼的施工队工人大叔的脸盘生在肌肉虬结的像是生化怪物的身体上,挥舞着螳螂似的镰刀状手臂咆哮着收割着这些正值青春的孩子的生命。

    路晚星穿着那套短裙制服死在舞台的中心,死前看到备受尊敬的校长正一脸令人恶寒的虔诚死死抱着那枚蛇蛋站在观众席的中心。

    活人的血溅在校长的脸上,他只是淡漠地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古怪笑声。

    他笑得那么开心,好像学生的惨叫是什么动人至极的音乐。

    脸上笑意泥泞得叫人想吐。

    再后来,路晚星就彻底……沦为了怪物。

    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年,作为光鲜的诱饵,一次又一次地循环往复地吸引更多无知天真的学生进入学校,然后用他们的血肉供养传说中的魔神。

    阳城中学很快以百分之百的重本升学率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那个用学生的血肉召唤出魔神的校长一跃成为了阳城最有权势的人。

    你问为什么是百分之百?

    因为那些没有撑过游戏的人都死了,死掉的人会被改造成像路晚星这样不老不死的怪物,永远徘徊在混沌之地,成为这场游戏里可笑的NPC。

    而他们的存在也会被抹去,好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路晚星也希望过有人能打破这种无穷无尽的循环,可是那些人连魔神的面都没见到就死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魔鬼,全然无所谓是谁在用血肉来供养他,贪婪的人类用血腥的供品与他做交易,把古老的魔神从沉睡中唤醒,趁其尚未恢复的时候建立了人类与邪神的契约。

    他是最邪恶也最强大的力量,自然无所谓人类最贪婪也最丑恶的欲望。

    要是继续这样麻木地游荡徘徊着,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彻底失去思想成为一具只能在无尽黑暗里沉沦的幽灵的吧?

    怎么样也不能更差劲了。

    直到新的学园祭开启。

    路晚星发现那个总是被人欺负的沉默寡言的孩子,居然有一张漂亮到足以令所有人神魂颠倒的脸。

    这么漂亮的孩子,就算是尸体也会心动的吧?

    更重要的是……

    小迟看起来好像不是普通的人类。

    光凭对视就能对人进行强力催眠的小迟,是个天才呢。

    少年用着叫人完全无法拒绝的语气向自己撒娇的时候,海蓝色的眼眸里都是碎掉的星星,笑起来的时候那颗死掉的心脏就忍不住砰砰地乱跳。

    好像为了他付出一切也无所谓。

    就算是背叛了那位邪神,灰飞烟灭也值得。

    要是,还在活着的时候遇见小迟就好了。

    一见钟情,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吧?

    穿着裙子的少年弯弯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变异了的左手藏在身后,然后像是对待自己最珍贵的宝物那样在姜迟鼻尖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语气缠绵得好像一个珍重的告白:

    “小迟,把我杀了吧。”

    少年那双蓝眼睛里流露出讶然而不安的神色,整张脸苍白得像是素雪,唯独唇心是一点艳丽到有些邪气的红。

    路晚星还完好的冰凉的右手往姜迟的手心里塞了一把坚硬而锋利的匕首。

    “我的身体里藏了一把钥匙。”

    “打开校长的保险箱,里面的盒子可以重新把他封印。”

    苍白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那里是唯一没有被黑色鳞片覆盖的地方,柔软得只要轻松把匕首送进去就可以了。

    校长把唯一的钥匙放在了他的心脏里。

    想要拿到钥匙,就必须杀了他。

    “很方便吧,用刀尖把钥匙挖出来,校长办公室就在最高层。”

    “是小迟的话,要解决一个老头子是很轻松的事情吧?”

    满身狼狈的,只批了一件外套的漂亮男孩拿着那柄匕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放在路晚星胸口的目光。

    也是,现在在姜迟眼里,路晚星还是个女孩子。

    怎么可以一直盯着人家的胸口看。

    路晚星本来想说自己其实是个男生,却看见坐在满室黑暗里的少年微微摇了摇头:

    “不行哦。”

    明明自己已经落魄得不行,被像个布娃娃似的翻来覆去地玩弄了,少年那带着一点点丰润颊肉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个漂亮得惊心动魄的微笑。

    满目跃动的碎光压过了身上那些光华夺目的珠宝,连枯槁的灵魂都一并沉溺在那汪浮光跃金的深海里。

    “明明还有别的办法吧?”

    小狐狸摇摇欲坠地站起来,他这几天脚基本就没碰过地,骤然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摔倒,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边粗大的藤蔓勉强稳住了身形,他若无其事地咳了咳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只要打开那个盒子就可以了对吧?”

    “要是再死一次的话你的灵魂也会一起消失了。”

    姜迟再笨蛋好歹也是个妖怪,看到的世界自然也是和其他普通人类眼里的有很大的差别。路晚星是已经死去的人,要是再被杀一次就会彻底不入轮回,就此灰飞烟灭了。

    “当人类也是很好的吧,有爱你的人,也有你爱的人,每天可以看到日出日落,有炸鸡奶茶可以吃,还有好看的电视,不是很幸福的吗?”

    小狐狸弯弯眼睛,主动牵过了路晚星的手。

    路晚星抖了抖,几乎有点无地自容。

    姜迟的手是温热的,带着叫人眷恋的温度,可是他自己的手冷得就像是一块冰。

    怎么捂也捂不热了。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坏蛋老头!”

    姜迟斗志满满,狐狸尾巴都要冒出来了。

    路晚星:“小迟……其实不是普通人吧?”

    姜迟:“啊?”

    尾巴也不敢抖了,他僵硬地转过头,动了动尖尖耳朵,一边冒冷汗一边嘀嘀咕咕地:“我当然是人了哈哈,怎么可能是妖怪嘛哈哈哈哈。”

    系统捂脸:“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第52章 学园默示录(二十五)

    第五十二章

    不知道为什么, 感觉路晚星变得更高了呢……

    姜迟跌跌撞撞地跟在路晚星的身后,发现自己要努力踮起脚才能看到路晚星的头顶。

    姜迟有点受挫,两颊软肉鼓了鼓, 寻思着自己化形的身体确实好像不够有男子气概,个子不够高,肩膀不够宽, 肌肉也不如其他人结实。

    他有点心慌慌地想,是不是自己流浪的时候偷吃猫粮留下的后遗症, 被猫咪之神诅咒了化形之后一定长不高之类的。

    “亲爱的统……”

    笨蛋狐狸尾巴动一动系统就知道他要问什么,和蔼回答:

    “没有,不行, 办不到。”

    意识海里的拇指小人委委屈屈地耷拉下耳朵。

    “嘤”

    “撒娇也没有用哦。”

    “他现在不在, 外面还是比较安全的。”路晚星带着姜迟穿过原始丛林似的巨大藤蔓,回过头的时候目光便忍不住顿了顿。

    少年全身上下只松松垮垮套了一套宽松的校服,鞋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雪白脚掌踩过滴落着猩红黏液的地板, 脚趾上无可避免地沾染了污秽的颜色, 随着走过的路留下一串纤细的脚印, 又旋即被藤蔓吐出的更多的黏液吞没。

    很想捉过那只脚掌,然后……用舌尖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沾染了脏污的地方,舔干净。

    “班长?怎么不走了?”

    被那双纯净如晴空的蓝瞳凝望的时候就会涌出一种无地自容的负罪感。

    路晚星猛地收回眼神:“没,没什么……”

    姜迟努力抬高脚掌不要被那些横七竖八的藤蔓绊倒,分神和路晚星说话的那一瞬间重心偏移了一下, 慌慌张张地晃了晃手差点整个人都向后跌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黏液里。

    “小心!”

    路晚星扑过去抓住了少年扬起的手腕。

    姜迟:“!”

    路晚星情急之下没有收敛好力气,姜迟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少年结实的胸膛上。

    鼻尖都要被撞扁了。

    好痛。

    娇气小狐狸眼眶里立刻蓄满了一包亮晶晶的眼泪, 还自觉男女授受不亲惊惶地挣开路晚星的怀抱, 泪眼汪汪地捂住被撞疼了的鼻子, 还要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不是故意撞你的。”

    小狐狸紧张得眼泪也不敢掉,结结巴巴地说:“撞疼你了吗?”

    好有礼貌的小狐狸呢。

    这样都发现不了对方的真实性别,不知道该说姜迟是过于天然还是别的什么。

    路晚星叹了口气,捏了捏少年单薄却软滑的手心,换回了自己原来的更加清朗的少年声线:“没有关系,我不痛。”

    “那就好……”姜迟松了一口气,然后意识到路晚星声音不对的时候,迟钝地睁大了眼睛,“你你你你!”

    路晚星故作伤心地抵住姜迟的额头,嘴唇几乎要吻到少年发红的鼻尖:“怎么了,男生……就不行吗?”

    姜迟被抵在身后那堆藤蔓上退无可退,踮起的脚尖微微颤,过近的距离很容易让他联想到这几天的不幸遭遇,慌慌忙忙地辩解:“不是,男生也可以啦……”

    怎么回答都感觉怪怪的,他到底在说什么!

    姜迟皱皱鼻子,好声好气地卖可怜说:“班长你先放我下来。”

    路晚星眉头一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就看见姜迟叹了一口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路晚星的肩:“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安抚性地和路晚星贴贴,主动伸手摸了摸路晚星柔顺的长发:“喜欢穿女装,或者说,想当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女孩子最好了,反正姜迟以前流浪的时候经常被女生摸摸头还给猫粮吃的。

    路晚星:“……”

    哦。

    两人在前往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路晚星笑了一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从门里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两鬓早已斑白,一双精明的三角眼里满是叫人不舒服的浑浊颜色。

    姜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路晚星的身后。

    “活人?”男人那双像是蒙着一层灰翳的眼珠僵硬地转了一圈,阴沉沉地盯住了那只紧张地抓住了路晚星腰间衣服的手。

    明明自己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因为在和魔鬼的交易中浸淫了太久,连最基本的人性都已经丧失了。

    完全……把自己也变成魔鬼的同类了呢。

    真是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路晚星沉沉地与男人对视,良久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微笑:“是呢。”

    “把人带到这里来做什么!”男人不由分说地呵斥到,完全就是站在一个高人一等的角度上鄙夷着这些被他亲手转化的怪物,“还不快把人送到下面去!耽误了那位大人的力量,你就去和你那些不听话的同学做伴吧!”

    “哦,我知道了。”男人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恶心的笑,“你想自己吃了他,是吗?”

    姜迟被这老东西的黏腻语调弄得满身恶寒,露出小半张脸恶狠狠地替路晚星瞪着这老家伙。

    他的模样长得太招摇,光是这样小半张脸都能看出和这样阴暗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的美丽。

    老东西的目光顿了顿,突然变得有些奇异。

    他似乎没有在意姜迟眼神里明晃晃的厌恶,露出一个有点满意的微笑来:“好,很好,这是你送来的吗?我会好好奖赏你的。”

    “长得可真漂亮,要是被吃掉了也有点可惜。”

    “可以先好好地玩一玩……”

    老东西不动了。

    他看起来是想走近了伸手抚摸姜迟的脸,但是他没有办法再走近一步了,一捧犹带着体温的血液从老东西胸口上的洞里涌出来,又在地上摔成一片溅开的血花。

    在他走近的那一刻,路晚星那被强迫改造的左手无声无息地捅穿了男人的小腹。

    锋利的虫肢上还闪着凛冽的寒光。

    路晚星冷漠地抽回虫肢,男人慢半拍地低下头试图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和那些顺着洞口流出来的内脏。

    他摔倒在了地上。

    老东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痛楚终于让他从被下属背刺的现状中回过神来,浑浊眼球上甚至爆开了蛛网似的红血丝,看起来尤其渗人:“你,你……”

    他口中不断地涌出细细的血流,整张脸因为剧痛而扭曲,仿佛修罗恶鬼:“你敢杀我!”

    “你怎么敢!你别忘了!杀了我你也会死!”

    “你别忘了是谁给你第二次的生命!你敢违背我!我不会死的!那位大人会救我的!”

    难为肚子上破了这么大个洞还能喋喋不休地说这么多废话,生命力真是有够旺盛的,要是别人这个时候早就咽气了。

    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路晚星冷漠地垂下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高跟鞋碾过男人的手掌,直到把那只手碾得血肉模糊,男人整张脸痛到扭曲得完全看不出人形:

    “因为我现在更想你死啊。”

    “而且,那位大人知道要是你敢觊觎他的爱人,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吧?”

    ……

    “路晚星那个家伙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邵思睿气喘吁吁地挥舞着撬棍抡飞一个刚刚企图从天花板上扑过来的怪物,一边质问着同样有些力竭的庄北。

    男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冷声道:“他说的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条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怪物。”

    按照路晚星告诉他们的路线,他们这条路是直通蛇巢的,他告诉他们能够制服周慕这个邪神的办法就藏在蛇巢里。

    路晚星说的像模像样的,说是在蛇巢的深处藏着一个仍旧留着封印之力的木盒,只要开启木盒,邪神就能被重新封印。

    他说他给的路线就是最安全也能最快到达蛇巢的路。

    庄北擦了擦汗随手刺死从身后偷袭的一个怪物,皱起眉。

    太不对劲了。

    庄北自己也对阳城中学做过调查,也知道这个学校其实就是一个大型的祭坛,每到学园祭的时候,就是拿这些学生的血肉去献祭给邪神。

    平时的时候这些怪物就披着人皮装作最普通的学生和人类学生相处,等到捆在脖子上的封印被解开,就是它们剥下人皮残忍下手的时候。

    他这次选择这个副本的目的就是想杀死boss拿到那个封印着邪神的木盒。

    每个副本里都会藏着一些超s级的珍稀道具,玩家一般必须打败里面的boss才可以把道具带出副本。

    这些灌注了强大力量的道具往往在后来的副本里会对玩家起着巨大的作用,有时候甚至还可以扭转生死。

    庄北这种能力强悍的老玩家有时候为了获得这些道具就会选择主动打通隐藏任务。

    而姜迟这种笨蛋新手就是鸵鸟心态,只要活着就好了,道具什么的就随便吧。

    “不对……”庄北突然皱起眉阻止了邵思睿想继续往上探索的脚步。

    这声音很奇怪。

    听声音像是从楼上传来的,漆黑的坚硬鳞片慢条斯理地摩擦过大理石的地面,发出诡异而丝滑的“沙沙”声。

    黄金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是你们啊。”

    周慕面无表情道。

    第53章 学园默示录(完)

    尘封了许多年的木盒子, 个头大概只有一个巴掌大小,很难想象里面曾经封印着一个力量如此强大的邪神。

    虽然曾经缠在上面的符纸封印已经风化,漆黑盒身上依然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叫人看不懂的经文。

    姜迟发出一声惊叹, 眨了眨眼睛。

    “只要打开它, 就可以把周慕重新封印进去吗?”

    路晚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接着用很快的速度阻止了姜迟冲着盒子伸过去的手:

    “小心一点!不要轻易地碰它。”

    “唔!”好痛。

    少年宝石一般的蓝眼睛里迅速地浮起一汪潋滟的水光。

    路晚星情急之下再次忘记了收敛一下他那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强大很多的力气, 姜迟手背都被拍红了。

    虽然是为了制止面前的少年受伤,但是看这副泪眼盈盈的样子,总觉得是自己在欺负人呢。

    穿着一身女装的男生立刻老老实实地给人家道歉, 顺便给懵懵懂懂的小狐狸解释了一下盒子的来源:

    “这个是当初封印着邪神的盒子,普通人是不可以直接触碰的。”

    姜迟迷茫:“可是校长……”

    “那是因为他当初泄露了自己的贪念, 被以欲望为食的邪神发现了破绽,被魔气侵蚀了才能打开的。”

    “而且你没有发现那个校长,看起来比普通人要衰老很多吗?”

    “和魔鬼做交易,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算今天路晚星不杀他,以那个家伙被魔气不断侵蚀的报废的身体, 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明天就会猝死也不一定呢。

    路晚星对这种人渣毫不吝惜地报以最恶毒的想法。

    路晚星伸手装模作样地拉长了袖子, 用单薄的布料盖住了那个盒子小心翼翼地拈起来。

    姜迟有点担心的样子:“这样就不会受伤了吗?”

    路晚星笑起来,很亲昵地凑过去,几乎要蹭到少年挺翘的粉红色鼻尖, 笑嘻嘻道:“要是小迟愿意亲我一下的话, 我就可以告诉小迟有没有痛哦。”

    姜迟恼羞成怒, 瓷白脸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羞恼的粉色。

    有点像是雪顶冰淇淋上淋的一层草莓酱。

    看这样子是没有事了!

    小迟……还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最可爱了。

    路晚星很幸福地笑起来,薄薄一层的布料根本抵挡不住魔气的侵蚀,那只唯一完好的右手现在大概已经被腐蚀到白骨都露出来了吧?

    要是流血被看到就不好了。

    路晚星随手若无其事地把盒子背在身后冲着姜迟弯弯眼睛:“那我们去找周慕吧!”

    “自由了的小迟, 以后想做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 摆脱了周慕和自己这样的怪物, 他的人生以后一定过的很好吧?

    猛然被问到未来的姜迟磕绊了一下,脸色有点发红。系统告诉过他不可以随便暴露自己玩家的身份,他现在在路晚星眼里应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吧。

    路晚星眼神犀利,自然也捕捉到姜迟一瞬间露出的为难神色,涂着绯艳颜色的唇肉在男生俯下身的时候几乎要贴到姜迟的脸上。

    按照人类的年纪计算,姜迟现在也不过是刚刚成年的小狐狸,两颊还有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粉白颊肉,软乎乎的,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很想一口吃掉。

    会是像草莓雪媚娘一样的口感吧?

    “要是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呀……”少年吐出一口与外表极其不相符的叹息,毛绒绒的眼睫毛眨了眨,湛蓝色的眼底一片迷茫,他很认真地皱起眉想了想,明明是在想以后,脑中却莫名其妙地浮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不论怎么看却都看不清楚。

    姜迟脑子很笨,想不了那么远的东西,只好很不好意思地道歉:“不是故意不说的,只是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身边男扮女装的家伙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大,路晚星几乎要笑出眼泪,姜迟被笑得有点手足无措,什么啊,这个人,这很好笑吗!

    “小迟,好笨啊。”

    路晚星叹了口气,舌尖趁着少年不注意轻轻地舔过修长白腻的脖颈,激得少年一激灵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回答的好认真呢。”

    “是不是要是我问小迟要不要嫁给我,也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呢?”说着说着,这人就忍不住把话题拐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姜迟气急败坏,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直接抬起脸试图很威武地拎起路晚星的衣领。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着粘稠的血迹,光着的脚掌踩在那堆猩红颜色上不由自主地滑了一下,他的小腿直接嵌进了路晚星两腿之间,整个人扑在了路晚星的身上。

    唇瓣也直接磕在了路晚星微微翘起的嘴巴上。

    “好,好痛。”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小狐狸一下子痛得呆毛都耷拉了,自顾不暇地捂住自己的嘴恶狠狠地瞪着路晚星那张笑嘻嘻的脸。

    “想不到小迟居然这么主动呢。”路晚星曲起一条腿带着微妙的慢吞吞地力度摩挲过少年细滑的腿肉。

    两个人现在以一种叠叠乐的姿态躺在一起,就路晚星给人家当免费肉垫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姜迟兽性大发直接把人按倒在地。

    然而姜迟自己是完全察觉不到这样的动作是有什么不妥的。

    “你说什么?”

    小狐狸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一听路晚星的话还以为是路晚星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好,还以为路晚星被自己拿捏了,当即哼哼唧唧地主动压下了两条腿,挑衅地双手撑在男生坚硬的胸口上,露出一个有点得意又狡黠的笑:

    “怎么不好,这样吗?”

    少年故意放缓了动作,他似乎自己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诱人,嵌进身下男生腿间的双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挑逗着路晚星绷得越来越紧的神经。

    姜迟的脸本来就偏向于艳丽,眼睛虽然圆眼尾却是很狐媚地向上收束成一线斜斜地飞过鸦鬓,霜白肤色脂红唇肉,不需要刻意都掩不住横生的艳气,像是古书里叫书生甘愿奉出一切的妖精。

    此刻弯起眼睛,这样得意地对着路晚星笑……真是那颗死掉的心都要狂跳着活过来了。

    路晚星捂住自己的胸口。

    在那根束缚住谷欠望的神经绷断之前,不速之客们终于赶到了。

    “你们在做什么!”

    邵思睿是最先沉不住气的,看见门口的老东西还在挣扎的身体时先是吓了一跳,急急地冲进来想看看姜迟怎么样了,结果一踹开门就看到姜迟正把那个死变态压在身下看起来像是要发生一些很不合时宜的事情的样子。

    “小迟!你别被他骗了!是不是这个穿裙子的变态逼你的!”

    牛头人是不可能牛头人的,明明刚才为了和周慕打斗半张脸都被血染红了,某个白痴体育生还是用了几乎是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给姜迟编好了不得不把路晚星压在身下还一副随时要亲上去的样子的理由。

    至少他自己被自己说服了。

    ——好耶,白痴体育生上线了,说明其他人也来了吧?

    ——邵狗每次都在我老婆快要被吃干抹净的时候跑过来,不错,不愧是好狗狗。

    ——小迟老婆刚才的笑也太蛊了一点吧斯哈斯哈,我裤子飞了!

    ——楼上能不能注意点苦茶子都飞我脸上了!老婆!我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可以得到老婆!

    ——批发苦茶子十元三条~

    ——谁看小迟老婆还穿苦茶子啊切!

    姜迟被这吼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居然看见了好久不见的邵思睿。

    庄北气喘吁吁地也紧随其后,躺在地上的校长从喉咙里冒出“嗬嗬”的求救声刚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就被庄北一脚踩了回去:“找到那个盒子就赶紧打开,要是被他找到机会回击我们就都死……”

    “你们在做什么?”满身狼狈的黑发少年拧起眉头,完全是一副被背叛了的愤怒表情。

    这种捉奸似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姜迟茫然地眨眨眼睛,语气有点慢吞吞地:“是你们啊……”

    “什么叫是你们啊,语气也太陌生了一点!”敏感少男邵思睿心碎了。

    他想站起来腰间却被坚硬的虫肢挡住了一下,他脚下一软直接坐在了路晚星的身上。

    路晚星坐起来以一种占有谷欠极强的方式把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露出一个很挑衅的笑:“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咯。”

    庄北面无表情:“你是在骗我们。”

    路晚星笑起来:“这可不能算欺骗吧,你们不是安全到这里了吗,运气可真好呢。”

    两个人类居然能摆脱邪神的攻击逃到这里来,还以为会死呢。

    “你是故意让我们和周慕那个怪物撞上的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龌龊想法!你是想我们最好全都死掉,然后好趁虚而入让小迟爱上你对吧!别妄想了!”

    邵思睿难得有一次智商在线,快步走过去试图拉住姜迟的手,姜迟满脸的茫然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粗鲁地捏住了脸肉恐吓:“这可是个怪物,他是故意骗你过去吃掉的!”

    姜迟拧起眉因为脸被捏住了只能口齿不清道:“你在说什么啊!”

    邵思睿像是拎着一只小鸡仔似的不由分说把姜迟拎到自己身后,警惕地看了一眼仍旧坐在地上的路晚星。

    路晚星冷哼了一声。

    整只被他藏在身后的完好的右手几乎被木盒上的咒痕烧灼成白骨。

    血肉被活活烧灼的剧痛难为他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全部忍耐下来。

    那盒子上刻满了世界最毒的诅咒,凡是企图接近它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但是他……本来就已经死了,不是吗?

    反正周慕肯定不会杀掉姜迟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这两个一直缠着姜迟的混蛋一起周慕去死呢?

    “那个封印的道具在哪里?”庄北是这里面看似最冷静的人,他往前走了一步冷冷地盯着路晚星,男生那张精心描画的同少女一般娇艳的容貌看起来并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路晚星咧开猩红的嘴唇:“光拿到道具也没有用,没有钥匙,谁都不能打开。”

    “钥匙在哪里?”庄北有点不耐烦了,只要他拿到钥匙,把周慕封印,他就能拿到这个隐藏的超s级道具。

    总要有一个人负责封印怪物的。

    那个人总不可能是最弱的姜迟吧?

    庄北想,等回到现实,要是姜迟愿意来求他寻找庇护的话,他也不是不愿意将他吸纳到自己的工会里。

    凭他的能力,想要保护一个小小的姜迟,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这个时候庄北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不起那些光凭色相就能获得大佬庇护的花瓶的。

    两方还在僵持的时候,那种诡异的鳞片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再度从楼道的深处响起。

    姜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被打出阴影的两个高中生立即应激似的做出战斗反应,邵思睿擦了一把几乎糊满了半张脸的血,他下意识想把姜迟拉到身后去,看见自己沾满污血的手掌愣了一下,选择直接站到了姜迟的身前。

    “不会再让那个怪物把你抢走的。”明明是个蠢货校霸,关键时刻居然也靠谱了起来。姜迟心中隐隐有一点不详的预感。

    他直觉会发生什么,但是却理不清头绪。

    “系统,不能直接把他封印了吗?”

    系统:“不行哦,没有钥匙的话,在你拿到盒子的那一瞬间就会被诅咒上身。”

    “既然周慕这么厉害的话,当初是谁封印他的呢?”

    “谁知道呢。”系统的信息库里也没有关于这个副本这么详尽的消息,毕竟和破局没有关系,“或许是哪个了不得的大神吧。”

    “把他……还给我……”

    黑暗中亮起一双带着森然冷意的黄金竖瞳,邪神终于从黑暗中显出了真身。

    他现在看起来起码有两米高,漆黑的蛇尾盘旋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比铁要更坚硬的鳞片摩擦着不断开合,黄金瞳自高天俯视众生。

    巨大的威压逼得所有人心脏在那一刹那疯狂鼓噪,耳鸣翁响,眼球上几乎都爆出蛛网似的血丝。

    好可怕的压迫感。

    黑暗中飞旋的气流如同锋利的刀片肆意割开众人的血肉,唯独对着那个少年温柔地避开,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削掉。

    庄北狠狠捏紧了手里的刀,眼球上的血几乎糊满了他的视野,难怪……难怪这个副本的隐藏任务只是说封印而不是彻底杀死。

    因为他们,根本连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凡人最终也只不过是他眼里的一只蝼蚁而已。怎么还能妄想杀了他呢。

    “可恶……”庄北吐出一口腥甜的血,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完全……找不到破绽。

    路晚星作为被异化了的怪物,在邪神露出真身的那一刻,心脏在过于强大的负荷下直接炸开,冰冷的黄铜钥匙几乎直接卡在了他的胸骨上。

    他强自咽下口中的污血,逼迫自己等庄北和邵思睿被杀死的时候就强行打开木盒。

    然而意外发生的突然。

    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把那肚子都被捅穿的老东西当回事,他居然趁着所有人在抵御着邪神的恐怖威压时还能捧着自己流出来的内脏爬到路晚星的身后。

    干枯却无比坚硬的手指猛地抓住了那个被路晚星攥在身后的盒子。

    路晚星猛地转动瞳孔!

    “是他!是他背叛了您!”校长从白骨中抢过那只刻着无数咒痕的木盒高高举起,脸上挂着扭曲讨好的大笑,“是他偷走了盒子!他想杀了您!大人!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最后一个字音还含在喉中,老东西却再也没有办法说出来了。

    路晚星经过改造后的虫肢直接割下了老东西的脑袋,大片血液喷溅出来几乎浇了他一头一脸,尸体冷冰冰地倒在地上,手里的木盒子却飞了出去,划出一道弧线径直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那事关生死的盒子吸引!

    “别动它!”

    庄北和路晚星还有系统三方同时喊出口,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姜迟弯下腰,捡起了那只盒子。

    没有反应,没有恐怖预想中的烧灼和残忍至极的诅咒,少年只是茫然地捡起了那只盒子,像是捡起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包装袋什么的。

    上面沾着几乎渗透到咒痕每一个缝隙里的鲜血,姜迟没有钥匙,也没有用任何的道具保护自己,就这么徒手端着那只被诅咒的木盒,似乎也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惊恐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姜迟眨眨眼睛,似乎有些理解不能。

    “你……疼不疼?”路晚星紧张地问他。

    “滴……系统检测中,身体数据正常,精神数据正常,无任何异状。”

    系统快被吓死了:“您怎么直接用手碰它了!”

    姜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系统说了什么,可是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诅咒盒子,露出一个有点迷茫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我可以碰。”

    是的。

    没有任何的原因,手指在触到那只古老的不知道已经被尘封了几千年的木盒一瞬间,他就知道他可以碰。

    周慕歪着头静静地打量着拿捏住了自己命门的少年,那张精致却冰冷的脸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愤怒,甚至还有些好奇,似乎在期待着心爱的少年会怎么对待它。

    “喂!钥匙呢!”

    庄北扭头骂路晚星。

    路晚星又咳出一口血,老东西一死他也撑不了多久了,干脆就直说:“在我这里。”

    锋利的虫肢如同切割一匹光滑的丝绸,丝滑地切开了自己的胸口,将卡在胸骨里的那枚黄铜钥匙亮了出来。

    “小迟,要接住哦。”

    黄铜钥匙在半空中飞过,径直落在了姜迟的手心里。

    唉,很遗憾没能替小迟杀掉这两个老是跟着他的变态男同学。

    不知道死掉之后再死一次的话,还能不能进入轮回啊。

    会变成畜生的吧?

    那他要变成一只小狗好了,以后跟在小迟身边摇尾巴。他那么心软的人,一定会带他回家的。

    “你要封印我吗?”

    周慕连情敌也不想杀了,语气明明还是冷冰冰的没有起伏,却无端听出一种委屈的意味。

    姜迟最听不得这种话了,他逼着自己要像个聪明人那样狠心,咬咬牙说:“你杀了那么多人,当然要受到惩罚。”

    周慕不说话了。

    他看起来竟然像是在思考。

    姜迟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是趁现在应该快点打开盒子,他把钥匙插进了盒子上的锁眼,随着咔哒一声,空了十年之久的盒子再度爆开耀眼的金光,要将它的囚徒重新关入暗无天日的牢笼。

    “小迟,是想逃跑吧?”吞噬过无数人类谷欠望的邪神在濒临消失的时候极缓极缓地勾起薄红的唇角。

    姜迟愣了一下。

    “不管你去哪里,都无法逃离我的掌心。”

    邪神张开手掌,似乎要将少年拢入自己的怀中。

    但是很快木盒将邪神吞噬殆尽。

    密密麻麻的咒痕被金光盈满,似乎因为囚徒的回归又重新变得活力。

    “滴……副本《学园默示录》结束,恭喜宿主姜迟完成主线任务存活,获得积分两千分。”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任务,封印邪神,获得超S级道具——诅咒之盒(神明的爱,是祝福,还是诅咒?),功能:未知。”

    “关卡结算中……恭喜宿主达成S级通关成就(宁就是传说中的天命之子)”

    ……

    姜迟坐在自己的私人空间里时脑子还有点没转过弯来……这就,结束了?

    他眨了眨那双总是显得懵懵懂懂很好骗的蓝眼睛,被电视里颇有活力的嘻嘻哈哈声惊醒。

    系统早就准备好了温度正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的糖水,姜迟抱着他的新款鲨鱼杯子,似乎还有点接受不能。

    “我什么也没有做。”他有点心虚,这评分会不会太高了?他确实比不上庄北那种聪明又厉害的老玩家,拿了S级的评分,总觉得有点奇怪呢。

    “是吗?”系统特别冷静,“有时候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种吧。”

    能被终极大boss看上人家还完全不反抗任由你封印这种事情,就是很多玩家根本做梦也不敢想的好嘛!

    是做了这个梦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精神出现问题的好吗!

    系统几乎已经可以预见,要是姜迟这段内容直播被放到玩家论坛的话,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玩家论坛上分为很多个板块,有专门负责八卦的,也有一些副本信息交流的,还会有一个专门开辟出来的玩家交易板块。

    主要是一些道具的交换。

    姜迟的道具少的可怜,基本用不到这个板块。

    出来休息的十几天,他沉迷在了八卦板块的一个hot贴上。

    ——求助,爱上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办?

    Lz的人生从爱上哥哥开始,先是在骨科的痛苦中不断彷徨,到中途得知父母辈的相爱相杀,原来哥哥竟是仇人的孩子,又开始竟然爱上仇人家的孩子的凄迷,好不容易突破家族的阻碍在一起,lz竟然又发现自己得了某种绝症……

    其中过程包含各种狗血各种禁忌各种时髦元素,情节曲折动人,引人入胜,唯一的缺点就是,还未完结。

    姜迟这几天直接追更到了最新一页,每天和系统抱在一起为绝美爱情痛哭流涕。

    帖子的最后一页不是楼主的更新,而是一个玩家的留言

    ——话说我之前好像在有个副本里也看到过哥哥弟弟的,虽然好像不是骨科就是邻居哥哥照顾笨蛋弟弟,也还蛮离奇的。

    ——邻居哥哥?我好像有印象,你说的这个副本是《蛊香》吧?

    第54章 蛊香(一)

    “传说在十万大山的最深处, 有一种诡异的虫蛊,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某一天, xx大学的五个学生以做暑期调研的理由来到了这个无名的西南村寨……”

    “玩家姜迟, 身份卡:村民。”

    ……

    西南边陲,密林深处。

    深林里到处弥漫着浓稠湿凉的乳白雾瘴,无数广阔茂密的枝叶形成遮天蔽日的绿色穹顶, 偶有几点稀疏的日光从叶片的缝隙之间落下。

    从高大古树间垂落的覆满青苔的枝条,有时候分不清那是藤蔓, 还是碗口粗细的蟒蛇。

    “我说, 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人住吗?看起来进都进不去。”一身现代打扮的女孩皱着眉头有些畏惧地从车窗外盯着幽绿色的原始森林。

    “有没有都去看看再说,你也不想晚上露宿荒野吧。”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健壮男人背着巨大的行李包从破破烂烂的面包车上跳下来。

    本地人司机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嚼多了烟草的烂牙, 伸手在方向盘上磕了磕烟斗:“这里面就开不进啰, 一会儿有人过来接你们。”

    “小娃儿记得自己不要乱走。”

    “万一惹怒了山神大人就麻烦大啰。”

    一身时髦打扮的女孩有点不太耐烦地小声嘟囔:“哪里有神神鬼鬼的,山里人就是迷信。”

    “周雪, 别这么说, 我们不就是为了……”另一个同行的戴着圆形眼睛的清秀女孩子蹙起眉头偷偷阻止同伴。

    那司机不知道是听到没有,咧着黄牙自顾自地笑。

    一行五个人, 三男两女陆陆续续地那辆小面包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等着联系过的村民来带路。

    树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拂开了那些葱葱郁郁的枝叶在往学生们的方向走来。

    莫名的, 所有人都有点紧张, 用阴沉沉的目光望着动静传来的丛林深处。

    从里面很快走出来的是个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 一头长至腰际的鸦黑色光滑长发, 脖子上的银圈随着走动的时候会随着轻盈的脚步不断发出叮铃叮铃的奇妙声响。

    明明是需要经常干活的山民, 皮肤却意外的有一种冷玉似的白, 衬得漆黑眉眼更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好,好帅。”周雪脸红了。

    站在最前面的黑皮男生“切”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走过去:“你就是这里的村民吧?快点带我们去招待所——你打我干嘛!”

    他猛地跳起来回头瞪周雪,女孩子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然后转脸对着面前的陌生男人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不好意思,陈旭就是这样的人,别介意。”

    眉眼俊美如神祇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说什么,冷淡地扫了这几个大学生一眼只丢下了一句:“跟我走吧。”

    “装什么,野蛮人。”陈旭恼怒地跟在男人身后,其他的学生见状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老老实实跟着就是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要这些村民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开头就得罪人显然吃力不讨好。

    “谢池,你确定是这里吗?”圆眼镜女孩有点不安地回头询问走在最后的男生。

    走在队伍最后的清秀男生沉默地看了那个走在最前头的村民一眼,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周雪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弯弯眼睛向着明显性格冷淡的男人搭讪。

    脖颈上的银圈在惨淡的日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像是一池碧水被风拂过的微波。男人只是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曲骨。”

    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这些大学生交流的样子。

    周雪是个外向的女孩子,并不觉得受挫,跟在名叫曲骨的异族青年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了好多问题。

    曲骨看起来冷淡,脾气倒还算好,有问必答的。

    “我们住的地方还有多久才能到?”

    “再走五分钟。”

    “这里会不会很危险啊?虫子多吗?”

    “……毒虫很多。”

    “曲骨你家里有多少人呀?”

    “……”

    这问题就有点冒犯了。

    然而俊美无俦的青年突然勾了一下唇角,唇边迅速地掠过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我和我弟弟。”

    周雪一时间看呆了。

    “花痴。”陈旭冷笑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肩上过于沉重的行李包。

    “你!”周雪生气了,“陈旭你烦不烦!”

    其他人像是已经习惯这两人是不是地拌嘴,倒也见怪不怪,自顾自跟在曲骨身后,一边好奇又畏惧地瞧着密林中这条奇窄无比的幽径。

    两侧寂静浓绿的原始树林里似乎伴随着幽幽冷风传来呜呜咽咽的野兽的嚎叫。

    交通这么不方便,难怪发展不起来。

    绕过了重重山林,总算是柳暗花明,眼前骤然豁开一片静谧清幽的苗族村寨。

    “哇,好美的地方。”圆眼镜女孩冒出星星眼,拿着相机忍不住先拍了两张。

    “这里就是你们住的地方,要是有事可以叫我,我住在那里。”曲骨带着学生们走到了招待所,又指了指招待所边上极近的一幢精致小楼。

    “我还要照顾我弟弟,先走了。”

    “诶!”周雪下意识想说什么却被圆眼镜女孩叫住了,“先去看看房间吧!”

    小村寨里人虽然少,但是都比较友好,给学生们准备的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

    招待所的老板娘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听见周雪打听曲骨的事情,便眯起眼睛笑起来:“曲骨是个好孩子呢,就是有一点……太缠着他弟弟了。”

    “他弟弟,是谁啊?”

    “那个孩子也不是曲骨的亲弟弟,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被父母丢在寨子里,被曲骨捡回去养大的呢。”

    “真是一对关系很好的兄弟呢。”

    “弟弟的名字叫……小迟。”

    “最好不要……招惹他哦。”

    ……

    “小舒,光是呆着没事做,不如我们去走走吧。”周雪拖住圆眼镜女孩的手臂软声撒娇。

    林小舒推了推眼镜,知道这人就是想去看看今天的那个苗族青年。

    “一起走吧。”一直沉默的谢池突然主动开口,他盯着窗外那间种满了重瓣山茶的小楼,“顺便可以打听一下……复生蛊的事。”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死寂。

    他似乎是这里的主要话事人,听到他提出的建议自然不会有异议。

    五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却撞上曲骨好像不在家。

    “什么嘛,天都快黑了都不在家。”

    周雪似乎有点失望。

    一朵绮艳的红山茶在半空中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掉在谢池的鞋尖。

    明明没有起风的。

    谢池在刹那间福至心灵,突然抬起了脸。

    吊脚小楼在夕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悬在窗口的风铃发出一声轻响,一双纤秾合度的雪白长腿大大咧咧地从窗台垂落,随着远处芦笙的旋律轻轻地摇晃。

    坐在窗台的人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小腿孩子气地垂在窗口晃动。

    细细的脚踝上挂着一串精致的银铃,随着晃动的弧度在叮铃叮铃地挑动着外来者的耳朵。

    足尖是粉的,足弓弯起柔和又惹人垂涎的弧度,一只秘银打造的银蛇镯子咬住了敏感的脚趾,尾部顺着皎白腿肉蜿蜿蜒蜒地伸进了更深的,被绣着古艳纹饰的深紫色短褂盖住的地方,雕刻出的细细密密的蛇鳞在血红色的夕阳下反照着艳丽的冷光。

    是女孩?

    不,是个男孩子。

    谢池记得老板娘说过曲骨家只有一个叫“小迟”的弟弟。

    银铃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鼻尖蔓延着一种诡秘又绮艳的香气,似乎在引诱人捉住那只被银饰妆点过的粉白脚掌,然后同他……一起堕入阿鼻地狱。

    很想见见……这个孩子的样子。

    谢池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光是看一个陌生少年的腿就起了这种要遭人唾弃的心思。

    可恶,自己一定是被什么秘术影响了。

    毕竟是以蛊术闻名的地方,遭遇什么都不奇怪。

    很快有人打断了谢池隐秘又无法自拔的窥视。

    一只骨节宽大的手从窗内伸出来,直接揽住了少年纤细的软腰。

    “小迟不要坐在窗台,会摔下去哦。”

    熟悉的冷淡的声音这个时候竟然意外的柔和,甚至叫人听出了一种古怪的旖旎的意味。

    银铃的碎响变得凌乱起来,叮叮当当一片乱响,光luo的脚掌踩在窗台上挣扎了几下似乎实在挣不开身后人铁钳似的怀抱,被怀抱完全禁锢的少年只能讪讪地伸手回抱住男人,被老老实实地抱离了“危险地带”。

    悬在窗顶的竹帘被放下,在少年完全离开之前谢池看到了他的侧脸。

    如同顶级画师笔下描绘的最秾艳的美人,寥寥线条勾勒出最靡丽涩气的五官,光是隔帘偷看的一眼,都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终身难忘。

    连心脏都在那一瞬间停滞。

    被美貌震慑到的,显然还不止谢池。

    “那个……就是曲骨的弟弟吗?”

    明明连人家的脸都还没有看清,却难以抑制地起了那种要强占禁锢的心思,好像少年生来就是为了勾起人类心中最黑暗最贪婪的欲念。

    “刚才弟弟闹脾气,让你们看笑话了。”很快一头黑发的年轻男人从吊脚楼上走下来,对着学生们勾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男人上身只带了一个银质项圈,大大方方地露出虽然白皙却块垒分明的上身,那头丝绢似的黑色长发被束在了身后,冷淡精致的五官在血色夕阳下莫名有种叫人不敢上前的威严感。

    “刚刚那个是你弟弟吗?”叫陈旭的黑皮青年脾气急躁,显然是刚才也被那种不似凡人的美貌震慑住了。

    曲骨的脸上,明明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但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在不高兴,低气压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然而很快男人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我弟弟身体不太好,不能出门,真是抱歉。”

    谁敢接他的“道歉”。

    谢池皱起眉。

    曲骨转过身去的时候,肌肉流畅的手臂上有一道颜色极浅的红色划痕。

    看样子……像是被人用手指抓出来的。

    这两个人……真的只是兄弟吗?

    第55章 蛊香(二)

    姜迟刚从混沌中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茫然的。

    有那么一瞬间, 姜迟还以为自己狐狸的身份暴露了。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垂在胸口的白色辫子,雪白的头发被编成很多小辫子,每一根尾部都用银珠子仔细地束好, 发梢的小铃铛随着姜迟的动作会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声。

    ——好耶!白毛老婆!我又可以了!

    ——嘶……白毛好涩哦裤裤飞飞!

    ——等下,这个副本里的弟弟原来是白头发的吗?

    等下,白色的?

    那不是他的毛色吗!

    少年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回头去看自己的尾巴。

    身后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迟在干什么?”

    姜迟这才发现矮桌对面还坐着一个陌生的长发男人,穿着绛紫色的短褂,脖子上挂着一个繁复精致的项圈,正带着一丝浅淡笑意地盯着自己。

    或许是刚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 两颊还留着一点软白婴儿肥的少年皱起一点眉头,有点委屈地问他:“我的尾巴呢?”

    看起来是真的不太聪明。

    海蓝色的圆眼睛里浮着一层潋滟的水光, 细长的眉毛有点困顿地皱起来。

    可怜得像什么毛绒绒的, 放在手掌上还会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对面的男人狭长凤眼里含着一点零星的笑意, 很配合地往少年身后看了一眼,认真地想了想说:“是不是掉在金枝婆婆家里了呢,刚才小迟还闹着不想再去婆婆家里了。”

    男人眼里的神色过于促狭,姜迟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人是在取笑他。

    小狐狸耳朵倏地红了,有点气恼的样子, 但是又碍于现在还搞不清楚情况,还要呆呆地听着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的详细信息,只好气红了脸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名叫曲骨的俊美男人只是直直地盯着姜迟,眼底晕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 完全看不出来内心突然而至的波动:

    之前的弟弟……有这么漂亮吗?

    这么可怜,这么娇气。

    让人忍不住想捧着脸亲一口。

    “你叫姜迟, 是个因为天生不足被父母丢弃在村子里的可怜小孩, 这个叫曲骨的男人是把你捡回去并且把你一手带大的哥哥。”系统刚才似乎经历了什么, 信息的输入比平时要迟缓了很多,姜迟差点就在男人面前露馅。

    所幸这个身份本来就不太聪明,做出什么事情好像都不会崩人设。

    这个哥哥似乎很照顾自己的弟弟,衣食住行都由自己一手包办,甚至很少让他出门见外人,完全就是关在家里养大的。

    弟弟没有见过外面人心险恶,连村里人都极少见到,被硬生生养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姜迟任由面前看起来矜贵清冷的男人像个老妈子似的忙前忙后地给把那些应该是刚才少年发脾气扔的到处都是的银饰捡回来,一件又一件地带回姜迟的身上。

    像是某种华丽又冰冷的禁锢,牢牢地捆缚住少年单薄的身体。

    下意识的,姜迟抖了抖。

    “不闹了?”

    曲骨的语气清清冷冷,尾音里却无端端有种缱绻的意味,像是在宠着不停闹腾的小情人。

    姜迟眨眨眼睛,雪白浓密的眼睫搭在海蓝色的虹膜上,像是流云卷过瓦蓝的天穹,窗外有风铃和鸟的歌声。

    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装装样子。

    比曲骨要足足小了一圈的少年主动伸出带了银蝎臂钏的手臂抱住了男人的脖颈,小兽一样温热的吐息撩拨似的洒在男人赤luo的肌肤上,柔软发顶蹭了蹭曲骨的下颌。

    是主动示好的样子。

    怎么一会儿没看见就变得这么娇气了。

    姜迟这么轻巧的体型,曲骨单手捞过少年腿弯把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还很有余裕地拎着一只蒙着花布的木盒子。

    曲骨怀里抱着一只小美人,轻轻松松地随时把那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木盒子从窗台丢了下去。

    “不想去就不去了,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去哪里?

    姜迟抱住曲骨的脖子闭着眼睛偷偷问系统:“刚才是什么情况?”

    系统一板一眼地:“您刚刚为了不去邻居金枝婆婆家里发脾气把他们带来的东西都摔掉了。”

    姜迟似乎是听不出来这背后有什么问题,摸着自己的下巴有点忧愁地想着那自己这个新人设看起来脾气还怪烂的。

    “这个金枝婆婆,是谁呀?”

    意识海里的系统骑在拇指大小的小狐狸脑袋上,伸出两只爪子薅那两只Q弹的毛绒三角耳朵,声音阴森森地:“她是……蛊婆哦。”

    “传说中蛊婆家里会养着很多毒虫,给人下蛊的时候就让虫子顺着嘴巴,或者是耳朵,爬进他的身体里……”

    “!”

    “别生气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到时候会给你打码就是了。”

    “别哭了别哭了,虫子也很可爱啊!”

    “……”

    “啊啊啊啊怎么眼泪都出来了!”系统吓到屏幕都花了,果然不管是什么性别,爱哭鬼都是最难哄的了。

    “小迟怎么了?”

    曲骨感觉到脖子上湿湿凉凉的一片,低头一看发现姜迟脸上正挂着湿漉漉的眼泪,看起来又娇气又可怜。

    “你下次……别这样了。”少年声音闷闷的,很小声地嘀咕着。

    曲骨还以为这话是在对他说,瞬息之后,冷淡如山泉的声音都渐渐温和下来:“好,以后不会了。”

    姜迟抬起脸,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这人在说什么?

    ……

    “生气了?”

    曲骨打发了那群叽叽喳喳的大学生,回头便又勾起一点笑意回到吊脚楼里。

    那刚刚和他闹脾气的少年正坐在竹床上,看他过来就赌气地移开脸。

    天色昏昏,屋内照着一点如豆的摇曳烛光,映得竹床上的少年一张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美艳如月下的狐妖。

    曲骨看的心热,伸手过去捉住少年一只脚踝,银铃铛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男人的手掌宽大坚实,轻而易举连着那只蛇形镯子箍住了姜迟的脚。

    姜迟论力气肯定是比不过他,被轻松拉进了男人的怀里。

    脸蛋直接贴到了男人坚实温热的胸口。

    姜迟没有过兄弟姐妹,不知道人类的兄弟之间是什么情况,只是看样子这个哥哥特别黏人,动不动要肌肤相亲贴贴抱抱的样子,看起来还不如他们狐狸独立。

    不想被闷在男人的胸肌里,姜迟伸手拍拍他:“哥哥,要下雨了!”

    天色实在阴沉,不知道为什么曲骨又坚持不开灯,那一点昏黄的烛火可怜地被窗外的风吹得不断飘摇,随时都要熄灭。

    有一点细细的雨丝从大开的窗棂里飘进来,姜迟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褂,短裤已经被曲骨扯掉了,唯独那一身苗银装饰还整整齐齐地戴在身上,雪白的发丝从身后滑落,一枚银色的蝴蝶在白发间若隐若现。

    那一身柔软的,比玉,比雪还要白的皮肉在昏暗的光线里似乎散发着盈盈的催人食欲的光。

    咬一口应该是甜的吧?

    姜迟从小就是曲骨带大的,最赤luo的样子也早都看过了,他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似的想把人完完全全地拆吃入腹。

    怎么就……刚好长成了他心底最无法拒绝的样子呢?

    雨点打在院子里挤挤挨挨的红山茶上,裹着水珠的鲜红色的花难堪重负地低垂下来,鹅黄花蕊湿漉漉地黏成一簇。

    “小迟已经长大了呢。”

    男人极深邃的五官在黑暗中蒙着一层妖冶的阴翳,不像是平时那个好说话的哥哥,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狼。

    “让哥哥看看你。”

    他的声音低哑的宛如一声叹息。

    “谢池!你在看什么呢?”周雪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有点好奇地也把脑袋凑在窗户上往外看。

    少女发出一声惊叹:“这里也太好看了,和画似的!”

    窗户没有关,从窗外看过去可以看到一片烟雨蒙蒙的苗家风景,尤其是隔壁曲骨家的小楼,那片冶艳的红山茶在骤雨中犹如一片化开的火焰,还可以听到雨滴落在芭蕉叶上叮叮咚咚地响,像是少年身上叮当作响的银铃。

    雨打芭蕉,露湿寒兔。

    谢池的脸上似乎蒙着一层叫人有点看不懂的阴郁颜色,周雪不敢轻易惹他,自讨了个没趣吐了吐舌头跑去找好说话的林小舒。

    队伍中的第五个人是个带着兜帽几乎把整张脸都盖住的怪人,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从不参与这些人的聊天讨论,除了吃饭睡觉,看起来和机器人没什么差别。

    唯独这个时候,他突然抬起头,顺着打开的窗户,往那座花团锦簇的吊脚小楼远远地瞥了一眼。

    雨点细细密密的落下来,织成蒙蒙的一片烟纱,那阵凌乱的,慌张而缱绻的铃铛声却不停地在雨中回响。

    把人的心都敲乱了。

    总觉得还听到了猫儿似的呜呜咽咽的哭声。

    汗湿的雪白小腿挂不住那尾晶莹的银蛇,镯子掉在地板上发出“叮咚”的一声响。

    男人低哑的,裹着灼热笑意的嗓音在蒙蒙的雨夜中回荡:

    “小迟,这样就不行了吗?”

    第56章 蛊香(三)

    这是一个谁都没有睡好的晚上。

    为了方便, 陈旭和谢池挤在一个屋子里,两个姑娘也一起睡,那个总是不说话的怪人则是自己独自挑了间小房间呆着。

    谢池睡不着觉,拧着眉头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不知道是忘记了, 还是怎么回事, 他和陈旭谁都没有提起要关窗的事, 房间的窗户离那间吊脚楼很近, 一整个迷蒙的雨夜里尽听着雨声和铃铛时不时的轻响。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陈旭呼吸似乎都粗重起来。

    被子往下不断起伏鼓出一个小小的包袱。

    谢池在黑暗中冷笑了一下,无不嘲讽地想着还真是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原始人。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黑眼圈, 反倒是陈旭因为肤色太深看不太出来。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几眼,周雪一脸单纯地先开口:“你们昨天也听到有猫在叫吗?”

    谢池顿了顿, 还没说话, 陈旭已经一脸急切地开口:“对对对,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叫得烦死了!”

    蠢货。

    谢池撇了撇嘴。

    林小舒很善解人意地说:“这里是山里, 野生动物多是正常的,应该是野猫吧?”

    周雪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那猫叫得也太凄厉了,感觉就在耳边似的, 声音又尖又厉, 要把人耳膜都叫穿了。”

    “凄厉?”谢池听了觉得不对劲, 猛地抬起头, “昨天晚上有野猫在你们窗外叫?”

    林小舒奇怪地说:“你们不是也听到了吗?就是有猫在叫啊,像是婴儿哭, 又像是野兽的吼声。”

    谢池和陈旭对视一眼,互相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一点惊诧。

    周雪脸色发白:“我听说这种深山老林里, 会有猫妖, 专门装婴儿哭把人骗出去吃了, 你们说……”

    旁边陈旭很粗暴地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很不耐烦地说:“你自己来的时候还嘲笑那个司机迷信,怎么自己也这么疑神疑鬼的,丢不丢人啊!”

    周雪瞪他说:“这完全不一样好吗!我们本来来找的东西就不是科学能解释的——”

    她声音太尖利穿透性太强,林小舒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可别忘记了他们是不可以让村民们发现他们的真实目的的,说的时候就只是纯粹来实地采风而已。

    周雪呜呜叫了几声,恰巧这个时候招待所的老太太过来请他们去吃饭。

    “你们来的巧,住在浅水溪的一家人今天结婚,特意请你们几个大学生去吃饭讨喜呢。”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布满褶皱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圆滚滚笑眯眯的狐狸。

    “曲骨已经过去帮忙了,你们到了可以直接吃。”

    有好吃的还能体验一下当地民俗那是再有意思不过了,学生们互相看了一眼,又默契地去看那个坐在一边动也不动的第五人。

    第五个人不说话,微微地点了点头。

    于是本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起来,大家眉开眼笑地谢过了名叫银花的婆婆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兴奋地猜想着苗家的婚宴应该是很热闹的吧。

    一行人路过曲骨家,却不想正好撞到那个名叫小迟的少年正趴在栏杆上浇花。

    这是谢池第一次看清姜迟的脸。

    苗族少年一头雪白发丝被编成几束细细的长辫垂在胸口,缀在发尾的银铃在风里叮铃叮铃地响着,他赤着脚靠在栏杆上,脚尖微微地踮起,竭力伸长了拿着水壶的手去浇远处的山茶。

    他的手臂也是雪白的,一枚精致的银蝎臂钏咬住那截纤细的臂膀,在阳光下流动着潋滟的银光。

    苍蓝瞳色覆在霜白睫羽之下,漫不经心地瞥过这群着装奇异的学生。

    “好,好漂亮。”周雪红着脸,目光都呆滞了。

    林小舒扶了扶眼镜目光怔忪:“是白化病吗?”

    虽然知道白化病人发色会比旁人浅淡不少,但是这样如银子一般漂亮的白发还是她头一次见。

    有一簇山茶枝桠分得太开,姜迟的水壶浇不到。

    他就努力朝栏杆外再探出一点身子,脚尖都绷得死紧。本来就短的褂子就更往上卷了一点,露出一截柔软白腻的腰肢,像是一条活生生在人类面前游弋的美人蛇。

    意外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少年没有哥哥在身边的时候就总是笨手笨脚的,他只想着那簇花浇不到水,应该手臂伸得再长一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地挂在栏杆上。

    “小心!”谢池眼疾手快地冲过去,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把那个下坠的身影抱进怀里。

    浇花用的洒水壶掉在地上,发出“咔哒”一声,姜迟眨眨雪白的眼睫毛,神色透出一点迟钝的茫然,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刚刚还在浇花,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个陌生人的怀里了。

    姜迟一点礼貌都没有,转过头就挣扎着要下来,两条又细又白的小腿奋力挣扎着,他腿上今天什么首饰也没有带,丰盈的大腿腿肉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破皮的红色痕迹。

    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磨蹭出来的,看起来是被人仔仔细细地抹过药膏,伤口发红的地方泛着一片亮晶晶的油光。

    只可惜这家伙不是什么安分的孩子,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药膏蹭掉了。

    谢池下意识抓住了少年的大腿,心里不由自主地空白了一瞬。

    手指掐在腿肉上像是陷进某种柔软旖旎的梦境里,只想抓得更紧一点。

    姜迟被抓痛了,眼里很快地浮起一点很可怜的水光,叫谢池想起被捕获的幼鹿,睁着惊惶的圆眼睛,哀哀地看着冷血的猎人。

    这样不是更不想放手了吗?

    少年看起来很抗拒被除了哥哥以外的人抱,用力敲打谢池的胳膊逼他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人放下。

    “你没事吧?”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高大男生从谢池身后走过来,对着姜迟笑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

    少年有点好奇又有点警戒地看着这群陌生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但是想到自己的洒水壶还在谢池脚边又拧起眉头有点犹豫的样子既想要自己的小壶又不敢再靠近谢池。

    谢池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低头把姜迟弄丢的水壶捡起来。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看起来好像是有点生气了。

    陈旭这个人却向来都是缺心眼,毫不避讳地当着姜迟的面问谢池:“谢池,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傻的。”

    “老板娘说他天生不足,不会就是生下来就是个傻子吧?嗷——”

    对面漂亮少年似乎听出了他在说自己坏话,怒气冲冲地冲过来踢了陈旭一脚。

    陈旭捂住小腿,被气笑了:“这小鬼头气性还挺大。”

    他可不像谢池那样喜欢把心思藏在心里,直接掐住了姜迟的脸肉,逼得少年不得不张开唇肉,露出一点绯红的舌尖。

    “小鬼头,你听得懂普通话吗,嗯?”

    姜迟被捏痛了,手指试图掰开陈旭铁箍似的大手,偏偏力气太小像是小猫挠似的,毫无杀伤力。

    “还敢踹人吗?我们救了你还要被你踹,脾气这么坏,谁会喜欢你。”

    ——操这个傻逼见不见哪把脏手松开啊!

    ——我宣布虽然他是个黑皮帅哥,但是他被剥夺攻权了,嘴贱的男人滚那!

    ——呜呜我的小迟老婆傻傻的也好可爱哦,感觉白发可爱度up了不少

    陈旭还真就像是逗小猫似的,趁人家家长不在,非要捏捏脸肉又是去拨弄少年挂在胸口的繁复璎珞。

    曲骨看起来是真的爱重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所有的银饰都是极尽精致,连发尾上一颗小小的银铃上都刻着蝴蝶的纹饰。

    每一寸皮肉都嫩得能掐出水来。

    姜迟眨眨眼睛,海蓝色的虹膜里很快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膜。

    “陈旭,别逗他了”谢池走上前阻止他更过分地欺负一个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傻子,“一会儿他哥要是来了你就完了。”

    那个叫曲骨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就是很危险的样子。

    所幸陈旭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姜迟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欺负过,眼睫一扇就有眼泪顺着被掐红的颊肉掉下来。

    “我哥哥呢?”他看起来不是很会说汉话,用字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往外蹦。

    很委屈的样子。

    可怜死了。

    谢池把那只小小的水壶塞进姜迟的手里,柔声问他:“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姜迟有点茫然地盯着男人的嘴型,努力辨认每一个字的意思,听到哥哥漂亮的蓝眼睛就亮起来,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还真是好骗。

    曲骨是故意把人养成这个样子的吗?随便说什么都行,给点糖就跟着陌生人走,一个三岁小孩都比他聪明。

    系统:“您看起来很适应这个新身份。”

    姜迟被背在谢池身上,嘎吱嘎吱咬着刚才戴着圆眼镜的女孩塞给他的棒棒糖,一边很惬意地晃悠着自己的小腿:“是吗?”

    意识海里的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打滚弯弯眼睛:“演傻子也太方便了,演一辈子傻子。”

    系统斟酌了一下,把“真的是演的吗”这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话咽回肚子里,犹疑着说:“可是……这个弟弟的人设不是傻子啊。”

    “蛤?”

    系统颤颤巍巍地翻着自己的副本指南,机械音居然也难得出现了一丝卡顿:“先天不足是因为弟弟白化病,不是傻呢。”

    第57章 蛊香(四)

    姜迟咬棒棒糖的动作顿了顿, 拧起眉毛,质疑的时候都是慢吞吞的:

    “可是,他看起来没有怀疑我啊。”

    曲骨一手把姜迟养大, 连睡觉两人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要是姜迟表现的不对劲的话, 早该被他发现了。

    系统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它严肃提出更加阴谋论的猜想:“说不准他是在等着你自己暴露然后找机会除掉你呢。”

    “这很危险啊宿主大人!”

    毕竟曲骨是个很聪明的男人,在村里也颇受尊重, 不可能连弟弟换了个性子都不知道。

    说的很有道理啊!

    姜迟感觉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自己绝对不能被npc看穿!

    陈旭看起来很不甘心单让谢池一个人背着这坏脾气又没礼貌的漂亮小孩, 伸手很不安分地揪姜迟的小辫子:“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背着, 幼不幼稚啊。”

    小孩似乎刚刚还在发呆,猝不及防被人扯了辫子,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含泪恨恨地瞪陈旭一眼。

    平心而论,姜迟的长相倒也没有真的幼到让人误以为未成年的地步,作为一只纯天然不含杂质的狐狸精,少年样貌更偏向艳丽邪气,雌雄莫辨, 只是实在是不够聪明,就显得呆了很多。

    也更好欺负了很多。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混着水盈盈的一瞥,很容易让人心里那些恶毒又浪荡的绮念挣脱囚笼,变成择人而噬的猛兽。

    “怎么不说话,笨死了。”陈旭心里想的百转千回, 不知道在肚子里把眼前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小鬼欺负了几次了, 表面上只是看起来讨厌死姜迟了还非要来撩拨一下。

    姜迟用力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 陈旭反而变本加厉, 还要伸手拧姜迟的脸肉。

    “好了陈旭, 你干嘛非要欺负人小孩啊。”还是两个女孩子先看不下去,阻止了一下某人这种很没品的行为,“能不能不丢人!”

    周雪看陈旭不爽很久了,哼了一声阴恻恻地说:“你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里,要是他告诉他哥哥,小心你被他哥抓去当蛊引。”

    林小舒还在一旁摆弄她的手机:“咦,奇怪,这里怎么没有信号?”

    陈旭“嘁”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手,看姜迟立刻把脸埋在了谢池脖子里,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意给他看。

    谢池垂下眼睫,低低一笑,声音居然很温柔,跟陈旭形成了鲜明对比:“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看起来比陈旭要靠谱多了。

    周雪跟着林小舒折腾信号,看了半天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可能是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深山老林里信号不好是正常的嘛。”

    几个人闹哄哄地走到招待所老板娘说过的浅水溪溪头,那里一间小楼张灯结彩弄得热热闹闹的,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唢呐芦笙吹吹打打的声音。

    老太太笑眯眯地站在溪水边等着这群大学生,看到谢池背着姜迟过来,被松弛眼皮挡住了一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笑得更和蔼了:“小迟也来了啊,正好正好,你哥哥老是说要回家看你,这下一起坐着吃就是了。”

    姜迟不认识这个老太太,虽然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但是莫名地,少年缩在谢池身后,抿了抿嘴巴不说话。

    感觉怪怪的。

    这老太太倒是看起来很喜欢姜迟的样子,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要去抓姜迟的胳膊。

    谢池敏锐地察觉到了背上小孩的抗拒,往后退了一步,恰好老太太的手擦过少年胳膊上那只银蝎臂钏。

    “阿婆。”

    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在一片锣鼓喧天的喜庆音乐里显得格外凛冽,像是落进火焰里的一捧山雪,让所有人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秘心思瞬间熄灭。

    是曲骨。

    男人冷冷地看了这群年轻的学生一眼,目光唯独落在姜迟脸上的时候产生了细微的波动,几步走过来几乎是用抢的把少年抢回到自己怀里:

    “小迟怎么在这里。”

    姜迟并不算十分矮小,但是在高大的曲骨怀里看起来就分外娇小一只,小猫崽似的被单手抱住。

    谢池说:“他差点从楼上摔下来,我们救了他,怕他再出事就顺便带过来了。”

    曲骨听到姜迟要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瞳孔微不可查地锁了一瞬,脸上倒是没什么情绪,抱着姜迟双腿的手却微微地攥紧了。

    虽然是自己没有穿鞋,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哥哥像个婴儿似的抱来抱去的姜迟饶是再不聪明也觉得有些尴尬,挣扎了一下想从曲骨怀里下去。

    男人收紧了手臂,阻止了姜迟挣扎的动作。

    “可能是我今天忘记锁门了吧,谢谢。”男人淡淡地道了声谢,转身领着这群外乡人到筵席上去坐。

    周雪望着男人的背影,偷偷地和林小舒说:“感觉曲骨好像有点不高兴呢。”

    林小舒呆头呆脑的,一只手捏着她找不到信号的手机,一边挠了挠头:“可能是被他弟弟吓到了吧,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要是摔着了最少也要骨折。”

    村子里的村民都非常热情,带着学生们一起加入到载歌载舞的行列里,几个人虽然显得有点笨手笨脚的,几碗老酒喝下来也就放开了。

    陈旭喝得醉醺醺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惦记着姜迟,拍了拍谢池的肩膀:“那个臭小鬼呢?怎么不来喝?”

    谢池只抿了抿碗沿,大半的酒液都没喝进去,皱着眉说:“我怎么知道,被他哥哥带走了吧。”

    那个小鬼,明明身量也算得上高挑,居然那么瘦,轻飘飘得背在背上都没有重量似的,又香又软的。

    不知道是那酒实在太烈,还是谢池自己想入非非,越想姜迟的脸就越有种身体发热的趋势。

    他摇了摇头,站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问过了这里的村民,谢池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跑到卫生间去,第一件事就是对着盥洗盆催吐。

    用手指用力抠了抠喉咙把那一点稀薄的酒液都吐出来之后,原本混沌的眼前顿时就清明起来了。

    是酒的问题吗?

    谢池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多想,他洗了把脸准备回去找同伴,却听到了一点诡异的动静。

    像是有人在哭。

    这里离人群很远,后面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喝酒跳舞,谁会在这里呢。

    鬼使神差的,谢池刻意压住了脚步声,慢吞吞地走出厕所绕了一圈,然后停在了某个视觉死角。

    一个刚好他能看见那两人在做什么,而他们又恰好看不见他的地方。

    “哥哥……对不起……”

    小猫崽似的叫声细细弱弱地勾缠着繁乱的心绪,哭哭啼啼得只会叫人恶念更生。

    繁密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极亲密地揽在一起,那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便是从那个在男人高大身形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小的人嘴里溢出来的。

    那双脂白纤细的手臂似乎是怕自己掉下去,紧紧地抱住了曲骨健壮的后背,每一片指甲都被人修剪得干干净净,连再残忍一点的血痕都划不出来,只可怜巴巴地留下几个粉红色的指印。

    姜迟似乎被折腾得实在受不了了,带着一点含混哭声结结巴巴地给曲骨道歉:“我再也不……一个人出门……”

    “不会去……浇花……”

    曲骨单只手就能轻轻松松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却穿过那件短短的裤腿又异常宽大的裤子,不知道在抚摸什么,只能看到姜迟绷在男人腰间的脚尖都绷得像是要折断了,潋滟的粉色一路从足心蔓延到更隐秘的大腿深处。

    “哥哥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曲骨的呼吸和他那副冷冰冰的样貌截然不同,几乎烫得姜迟皮肉都要熟了。

    “小迟,是不是不应该跟着别人乱走,嗯?”一声极低沉,像是丝绒似的鼻音钻进少年的耳膜。

    手指不由自主抓得更紧,姜迟呜呜咽咽地掉眼泪,脑子被高热搅成一团浆糊只知道胡乱道歉:“哥哥,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曲骨的手是做惯了农活的手,虎口处都是粗茧,磨得姜迟眼泪一直掉,抖得好像沾了水的流浪猫。

    “哥哥,别不要我。”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映出男人的倒影,似乎他的全世界就只有这一个人,雪白的睫羽像是蝴蝶华丽的尾翼,撩拨得人心乱如麻。

    姜迟想起刚才系统和自己说过的话,他的哭咽声更可怜了,水红色的唇肉贴近了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颚,小心翼翼地连声音都放软了:“我会变得很聪明的,我会聪明的,哥哥别丢下我。”

    曲骨深吸一口气,喉间溢出低低的笑意:“好乖啊,小迟。”

    他吻少年的鼻尖,许诺都像是掠过山野间的清风:“不会的,永远不会丢下你。”

    谢池震惊地看着这两兄弟,不论感情如何,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一点。

    从第一眼见到的时候,谢池就知道这个叫曲骨的男人不好惹,虽然有点不齿这个混蛋男人的所作所为,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先不要轻举妄动。

    眼睁睁看着那个笨蛋被哄得晕头转向的,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真是个笨蛋。

    谢池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姜迟全身都像是一块融化的牛乳糖,脑子都晕晕乎乎的,只是一边掉眼泪一边找系统告状:“我再也不说要有哥哥了。”

    他好委屈啊,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兄弟之间原来是要做这种事的吗?”

    系统:“……”

    这个……你要是这么说我也没法解释,我只是个小系统.JPG

    第58章 蛊香(五)

    大约到了婚礼最热闹的时候, 消失了很久的曲骨才抱着他那个娇贵得不得了的弟弟姗姗回来。

    明明身量也算得上高挑的少年,在身强力壮的男人怀里像小猫崽似的可怜巴巴的一只,小半张脸都埋在曲骨的颈边,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少年绛紫色短裤下面赤luo的白瓷般的纤长小腿。

    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起来好像红的厉害。露出来的白腻肌肤上浮着一层浅浅的汗珠,殷红颜色晕开来, 像是一滴落在山溪里的红墨。

    姜迟本来就特别白,有点痕迹都显眼得要命。

    叫看客心里都痒痒的,像是有小虫在挠, 很想在上面留下一点自己的痕迹。这么嫩的皮肤, 应该很容易留疤的吧?

    “刚才小迟闹脾气, 哄了几句。”

    曲骨随口向热情的村民们解释了一句,一边淡定落座拿起面前早已斟满了清澈酒水的酒碗一饮而尽以示迟到的歉意。

    那些村民们看起来倒是真心喜爱这对兄弟,笑眯眯地纷纷表示能来就很好了。态度热忱恳切得叫人心里泛起一点古怪感觉。

    “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有点怕曲骨呢。”

    周雪迷茫道。

    林小舒调整着自己的相机咔咔拍照:“怎么可能, 这种老村子一般都是越年长的人越位高权重,曲骨看起来还不过三十岁, 在这里应该算是后生吧。”

    除了谢池以外对这兄弟俩之间的事一无所知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紧紧挨着哥哥的昳丽少年。

    他看起来确实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眼尾漫溢开的一小片殷红在雪白发丝和皮肤的映衬下更加明显, 曲骨像是个所有人认为的好哥哥那样耐心地扭过头小声哄了他几句,结果漂亮小孩眼尾红得更厉害, 小腿有点难耐地偷偷在哥哥腿上蹭了蹭,海蓝色的虹膜中几乎落下一场小雨。

    抓着哥哥褂子的手都汗湿了,留着湿漉漉的旖旎的掌痕。

    “感觉曲骨是真的很爱他弟弟诶。”周雪捧着脸叹气, 很遗憾地说, “外人根本没有办法插入呢。”

    不知道为什么, 陈旭眼神沉沉地瞥了姜迟和曲骨一眼, 自顾自又灌下一大碗清酒冷笑了一声:“我看他是把这个笨蛋当老婆养了吧!”

    旁边坐着的两个女孩都被他的口无遮拦吓了一跳。

    周雪压低声音骂他:“你有病吧陈旭, 非要得罪当地人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向来很斯文的林小舒也有点生气:“人家兄弟关系好点不行吗,你非要这么揣测人村民,还是他带我们来村里的呢,人到底碍着你什么了!”

    陈旭看起来是真的而有点喝醉了,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姜迟,眼神红的像是要滴血。

    要是眼神有杀伤力的话,那个黏在哥哥身边只会哭的笨家伙现在已经被剥光了。

    反倒是平时会和女孩子们统一战线的谢池这时候也看起来格外的阴沉,一边盯着少年雪白脸颊,一边默不作声地用切肉的小刀恶狠狠地划拉着盘子里的肉块,甚至还冷冷冲着曲骨方向骂了一句:“禽兽。”

    林小舒和周雪:“……”

    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看不惯人家感情好吗!

    这边席上的人们正喝到酒酣耳热的时候,一直在里屋的新人夫妻终于也出来敬酒了。

    周雪眼睛一亮:“哇,新娘子好漂亮啊。”

    笑盈盈挽着夫婿的胳膊朝众人走来的美人明眸皓齿,眼如秋波,下面穿着一条缀满银片绣着凤凰的五彩百褶裙,上身一件同样五彩辉呈的乌摆,外面罩着挑花围裙,头上一顶沉甸甸的银光闪烁的银冠,衬得眼底波光荡漾,像是一朵款款飘来的蔷薇花。

    那新郎也是个英俊的男人,只是……

    周雪心思比较敏感,小声和林小舒吐槽:“这个新郎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呀。”

    林小舒似乎也看出点不对劲来,被掩在刘海下的眉毛皱成一团,努力斟酌着语气:“感觉新郎……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明明是这么值得庆贺的时候,所有人都酒意正酣笑容满面浸泡在喜庆的氛围里,唯独穿着一身新郎服的男人苍白着一张过于瘦削的脸,眼神呆木木的,嘴唇发黑,走路的时候看起来也怪怪的。

    林小舒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这个新郎好像走路的时候膝盖都是直挺挺的,像是一具被人牵着走的关节僵硬的木偶。

    “请曲骨大人赐福。”新娘满面幸福的微笑,似乎完全看不出来新郎的虚弱病态,只是甜蜜地搂紧了新郎的胳膊。

    那一直坐在哥哥身边的漂亮孩子似乎有点怕生,畏惧地躲到了曲骨的身后,只露出一双湛蓝如晴空的眼睛。

    系统:“躲起来做什么?”

    姜迟眨眨浓密的眼睫毛,神色有点困惑的样子:“怎么感觉新娘有点吓人。”

    看起来甜蜜幸福的微笑后面感觉藏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姜迟看不出人类更复杂的情感,只是天生对危险的敏感给他敲响了警钟。

    姜迟咽了口唾沫:“系统,这个世界里,有鬼吗?”

    系统翻了翻厚厚的新手攻略,显示屏上露出一个微笑表情:“没有哦,宿主大人完全可以放心呢。”

    看着这个马赛克笑脸完全放心不了啊喂!

    新娘子似乎认识姜迟,一只手轻盈地捂着嘴,眯起眼睛:“小迟怎么忘记我了,我是胡朵姐姐呀。”

    “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男孩看起来反而更害怕了,抱住曲骨的腰不想抬头。

    “小迟对这些还是很敏感呢。”胡朵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听起来像是意有所指,只是姜迟听不懂。

    他感觉那种奇怪的漫遍全身的热流叫他更难受了,抓着曲骨的褂子,虽然努力不出声了还是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声小猫似的呜咽。

    “这和你没关系。”

    曲骨在面对除了姜迟以外的人似乎都不会笑的,连勾起嘴角都欠奉,冷淡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叫弟弟坐好,这才站起来。

    他身形高大,就算是新郎也要仰头看他。

    男人面容在刺眼阳光下宛如不可直视的神祇,眼眸里透出不容亵渎的威严。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晶莹的酒液,在半空中轻轻地弹了一下,液体落在新娘昂贵又华丽的新衣上。

    胡朵闭起眼睛接受着赐福。

    “山神会保佑你,污秽尽除,大仇——得报”

    如果姜迟这个时候能听清的话一定会奇怪为什么婚礼上给新人赐福要说这么杀意横生的祝福。

    可是胡朵似乎很开心,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姜迟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男人端着一只银碗在做着什么,可是眼前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一层水雾遮住了他的眼睛,雪白的眼睫毛缓慢地眨一眨就凝结出豆大的雨滴。

    太热了。

    很难受。

    那股奇怪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全身都像是浸泡在高温的空气里,没有一处是凉快的,除了曲骨的身体。

    除了曲骨。

    少年看起来是真的很黏他哥哥,只是稍微离开一会儿都受不了呢。

    姜迟苍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银白发丝被哭得胡乱黏在粉红脸颊上,看起来真是糟糕透了。

    无数道隐秘而炽热的光穿过交织的身影,渴求地盯着少年在高热下殷红的水光淋漓的唇肉。

    要是咬一口一定会哭的更大声吧。

    长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嘴巴也是甜的,是香软的呢。

    把他的舌头勾出来,像是把玩什么珍奇的小东西一样勾出兜都兜不住的晶莹涎液,全身都被浇得湿漉漉的,到最后哭都哭不出来。

    姜迟觉得自己脑子要被烧坏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茫然地想着。

    曲骨发现他被学生们带过来的时候似乎很生气,然后把自己带到了人烟罕至的小树林里,说是要“惩罚”他。

    “随便就跟着陌生人走了,小迟太笨了。”男人低头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少年吓得呼吸都停了,一瞬间各种掉马后的混乱场面在脑子里轮番回放,恐怖指数更增添十个指数。

    姜迟怕他嫌弃自己笨,含着眼泪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再犯了,曲骨这才原谅他。

    他好像是叹了一口气。

    然后……吻了自己。

    姜迟眸光都涣散开来,记不得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了。

    只是……正常兄弟也是可以亲来亲去的吗?

    他有点混乱了。

    衣服都被汗水浇湿了,眼前已经只能看到模糊的色块。

    男孩抬起一张哭得狼狈而秾丽的小脸,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哀求似的哭声:“哥哥,求求你。”

    “还真是爱粘人的小孩呢。”胡朵挽着丈夫的手臂笑道,一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在银冠下弯成细细的狐狸似的狡黠弧度,“已经二十岁了,再养就跟别的小姑娘跑了。”

    “要是像叶城这样,那就难看了。”她笑得花枝乱颤,细白手指一边抚过自己男人发抖的唇瓣。

    “跟你没有关系的事,最好闭嘴。”

    曲骨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把烧得迷迷糊糊的少年抱起来,姜迟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上去,恨不得每一寸肌肤都贴近曲骨冰凉的皮肤。

    只有曲骨的皮肤是舒服的。

    只有曲骨是可靠的。

    只有曲骨。

    姜迟用小猫一样惹人怜爱的声音埋在曲骨颈窝里闷闷道:“哥哥,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曲骨微笑起来:“当然。”

    婚宴已到尾声,晚上还要继续载歌载舞,曲骨借口姜迟身体不舒服把他带回家。

    路过学生们的时候,周雪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小姑娘有点好心又有点无措地说:“小迟是发烧了吗?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曲骨爱怜地抚过少年湿漉漉的银发:“还是身体太弱了吧。”

    “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第59章 蛊香(六)

    曲骨带着姜迟从谢池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 男生甚至能嗅到鼻尖隐秘而浓烈的香气。

    微凉的雪白发丝被风吹拂着,连带着白发上的银色发饰都在叮铃铃地乱响。

    谢池忍不住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下,手心里落了一根在日光下反照着雪白光亮的纤细头发。

    谢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么阴暗扭曲的时候。

    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 牢牢攥住了手心里的长发,借着酒碗的遮掩,低下头深深地嗅了嗅, 只是一点点似有还无的清冷香气叫他眼前几乎晕开一片靡丽的幻象。

    蓝色眼眸里含着泪的少年正委屈地站在自己面前,湿红唇瓣像是缓缓绽开的红山茶,露出深藏在重重艳色里的滴着露的嫩蕊。

    怎么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勾人……

    偏偏就不是他的。

    谢池心想他在外面好歹也是个人人都要给几分面子的有钱大少爷, 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那些人都会眼巴巴地送上门来,怎么偏偏对这么个无论脾气还是身体都差得要死的笨蛋没有法子。

    几个学生没有什么心眼, 村民们脸上挂着看似忠厚老实的笑容过来一碗又一碗地给这些陌生的外乡人敬酒, 他们都毫无防备地喝进去了。

    两个女孩子还比较谨慎, 喝了一碗半碗的就推说喝醉了, 倒是另一边陈旭不知道发什么疯,那些人来敬了多少酒他就喝了多少,喝到后面就算是深古铜色的皮肤都能看到大片喝醉了的红晕。

    周雪跟林小舒吐槽:“他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和失恋了似的, 搁这借酒消愁呢。”

    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道出真相的周雪很快和林小舒被热情的村民拉起来一起跳舞,女孩子们显然并不会跳, 笨拙地挽着彼此的手臂踩着凌乱的步子。

    另一边的陈旭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直到脑袋实在接受不了过量的酒精,狠狠栽到了酒桌上。

    谢池则默不作声地盯着手里的银白发丝, 眼神微微地发直。

    幻觉中的昳丽少年似乎在对他微笑, 殷红唇肉里溢出香气漫漫的吐息:“想要我吗?想要我的话……就把他杀了吧。”

    杀了谁?

    谢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思想已经在无形中发生了变化。

    他像是一切在沙漠中渴求着绿洲的旅人, 用狂热的眼神捉住少年光luo的脚掌:“你想让我杀谁?”

    “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人, 然后成为……”

    剩下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的幻象瞬间被打碎。

    那张美人面化成无数不甘心的玻璃碎片,在灿烂灼热的日光下纷纷扬扬地碎成粉末。

    谢池骤然从奢靡幻梦中惊醒,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绮梦,他头疼欲裂地捂住额角,发现叫醒他的人居然是全程一直都不说话的那个怪人。

    “白渡?”

    “你被蛊住了。”

    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清冷狭长的凤眼,幽幽地低着眼睫看着面色惨白的男生。

    “再晚一点叫醒你,你就要杀人了。”

    名叫白渡的不愿意露脸的怪人指了指谢池攥在手里的刀,语气听不出起伏,像是死板的机械:“你想杀谁?”

    谢池猛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骤然松开手里的小刀,小刀掉在桌板上发出叮当一声,很快被热热闹闹的喧哗声湮没:“我不是……”他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我只是梦见了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白渡很没眼力见地继续追问。

    “……”谢池总不能说自己梦到了和曲骨那个白痴弟弟有关的chun梦,这一定会被他们当成变态的吧。

    “就是看见了一些讨厌的人。”谢池佯镇定地握拳在嘴前咳了咳,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拿着刀。

    白渡看起来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是吗?”

    “你在质疑我?”谢池有点被挑衅到。

    全身几乎都笼罩在黑暗里的男生伸手指了指那些继续沉浸在歌舞中的村民,“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奇怪吗?”

    谢池顺着白渡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些村民们脸上都挂着一种古怪的迷蒙的微笑,眼神灰白发直,芦笙的旋律还在耳边回响,绚丽的裙摆漾开令人头晕目眩的波浪。

    那两个被拉扯着的女孩似乎也沉迷于这种疯狂的氛围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喝醉了似的红晕,像是木偶脸上被匠人硬生生凿开的僵硬的笑纹。

    “她们不是不会跳舞吗?”谢池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发现了白渡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酒里面有问题。”白渡淡定地做下结论。

    要不是谢池之前去厕所催吐过,现在他也是那些带着恶心微笑的村民的一员。

    那些人不知疲倦似的踩着眼花缭乱的步伐,感受不到除了眼前虚幻美梦以外的任何东西,劳累、饥饿、渴望、悲伤、痛苦,所有的感官都被屏蔽了。

    谢池睁大了眼睛。

    “噗嗤”一声,一个穿着盛装的男人发出类似于漏了气的声音,那张还洋溢着幸福微笑的脸迅速地被抽干血肉,像是漏气的气球那样很快地干瘪下去,直到变成一具只在骨架上裹着一层干枯人皮的骷髅。

    骷髅还在继续跳舞,然后慢吞吞地,啪嗒一下倒在了地上。

    喝了酒的人们看不见那具尸体,自然地把空出来的手牵上了别人的。

    “操,什么东西!”谢池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白渡按住他:“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把周雪和林小舒带出来。”

    两个人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拯救被蛊住的女孩们,直到谢池突然如梦初醒似的拍了一下手掌:“不对,陈旭呢?”

    刚才还坐着这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那种怪酒的男生,突然不翼而飞了。

    “看那些人的表情,应该不难想象,这种酒会激起人心中最想得到的东西,或者说最想要的人吧?”

    “陈旭,他去哪里了?”

    ……

    姜迟烧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全身都被汗水浇得湿透了。

    短褂子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不舒服,他晃动着藕白色的手臂,试图把压在胸口的温热身体推开。

    “走开……”

    他迷迷蒙蒙地开口。

    襟口被开的更大了。姜迟干脆把身上最后一件可以遮挡的布料都扯下来,用脚尖泄愤似的踢到了床角。

    现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些雪亮又贵重的银饰了。

    像是最纯洁也最放荡的圣chang,他身上妆点着全套的银饰,脖颈上套着一个繁复精致的璎珞项圈,缠绕着白腻腿肉的银蛇暧昧地叼住敏感的粉红色脚趾,扁平纤细的尾部一直蜿蜿蜒蜒地伸到人看不见的地方。

    姜迟全身都是白的,那一头银白的长发,雪白的皮肤,飞霜似的睫羽,唯独眼底流淌着冰川似的幽蓝。

    绯红的唇肉在高温下如同绽开的山茶,细嫩蕊心亟等着有人来慢条斯理地一层一层地剥开。

    像是刚化形的白狐狸,chi身luo体地躲进村民的家里,还学不会人类的言行,明明有着

    姜迟觉得缠着脚踝的蛇好像活过来了。

    蛇信子是湿凉的,湿嗒嗒的涎液滴在银饰与光滑的肌骨上。

    被汗水浸湿的白腻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白的珠光,像是一尾被迫离开水面的游鱼,昏昏沉沉地倒在床榻上。

    银发混着眼泪和汗水湿成一绺一绺地黏在粉红色的颈侧,姜迟下意识蹬了蹬腿,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四肢都被细细密密的鳞片抚过。

    姜迟哭出声来:“别动我,走开。”

    那条大蛇似乎还算听得懂人话,姜迟这么说了,它果然停下了动作,冰凉鳞片一寸一寸地摩挲着比常人要娇贵很多的肌肤,留下一道又一道旖旎的红印。

    姜迟这种人,最喜欢得寸进尺:“别缠着我。”

    他眼前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语气还骄矜的像谁家的小主子。

    然后他听见大蛇发出一声熟悉的长叹。

    “果然还是舍不得。”

    大蛇这么说着,极舍不得地慢吞吞松开了缠住姜迟的尾巴。

    骤然失去了禁锢,姜迟咕噜噜地抱着薄被滚进了竹床的最深处。他现在一切行为都靠动物的直觉,脑袋蹭了蹭那卷柔软的被子,嘟嘟囔囔地说“哥哥陪我睡觉吧”之类很孩子气的话,然后头一歪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那条大蛇直接被气笑了。

    他撩了撩姜迟脸上汗湿的鬓发,沉默地在房间里注视了沉睡的少年许久,才终于提步离开。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吊脚楼里,那二楼原本紧闭的窗户发出了古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竹窗骤然被人推开,露出一个年轻男人古铜色的英俊脸庞。

    只是现在这张脸看起来有些怪异。

    原本清亮的眼眸里蒙着一层灰白色的阴翳,脸上还浮着诡异的红晕。

    房间里被留下的少年正抱着那卷薄被睡得正香。

    陈旭从窗外直接跳进来,终于站在了姜迟的面前。

    姜迟睡晕过去了完全没有反应。

    手臂上的银蝎子臂钏在昏昏阴影里骤然掠过一丝森冷的流光。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

    他眼里闪着灼热的,疯狂的火光。

    第60章 蛊香(七)

    “这是怎么回事?”

    姜迟和谢池异口同声。

    少年一副刚刚睡醒的懵懂表情眨巴眨巴圆眼睛, 把自己包在被子里一脸无辜地看着坐在周围的陌生人。

    应该也不算陌生。

    毕竟这几个都是这次副本的核心人物。

    看起来很温柔其实满肚子鬼心思的贵公子,蒙着脸看不清长相的黑衣人,还有个看起来人高马大脸上还留着一个鲜明巴掌印的黑皮男生。

    姜迟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被打痛了的手心。

    任谁一睁眼看到个怪人在自己眼前晃都会忍不住的吧,他理直气壮地给自己的暴力行径开脱。

    全程围观黑皮偷人顺便看到了弹幕爆炸式刷屏的系统淡定咳了一声, 说:“简而言之, 就是有人喝了被人下了蛊的酒, 把你偷走了。”

    意识海里的小狐狸飞飞耳朵, 显然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为什么要偷我?”

    他皱起眉,有点困惑又有点警觉的样子:“不会是我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小狐狸用两只前爪捧住自己的脸, 眉毛都皱成一团了:“我也被下蛊了吗?”

    系统:“有些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的那位哥哥, 好像对你做了什么。”

    姜迟惊恐飞机耳:“他喂我吃虫子了吗!”

    不要想的这么恐怖啊喂!

    为了保护自家宿主的纯洁心灵, 系统犹豫着斟酌了一下,选择性地去除那些jj不宜的细节描写:“大概就是曲骨在你身上下了一种奇怪的东西, 不是虫子啦!会涉及剧透的我不可以说,现在,趁着曲骨不在,这些来采风的大学生把你绑架了。”

    说是“绑架”,因为打姜迟一睁眼就出现在面前的黑皮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凶神恶煞,像是会在路边抢小朋友棒棒糖的丧病恶棍。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池现在的心情相当不复杂。

    一方面是心里最隐秘的渴望变成了现实, 看起来很好骗的小美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另一方面理性告诉他, 这样做肯定会得罪他那个把弟弟当老婆养的变态哥哥, 本来就是来寻找苗村宝物的, 还得罪当地人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陈旭看起来相当做贼心虚,难得语气都弱下来,揉乱了一头黑发:“我怎么知道, 一清醒过来这家伙就已经在房间里了。”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 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幻觉, 有一道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不断道出他内心最下流的绮念,诱惑他去为自己的谷欠望付出行动。

    “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去救他,把他从不伦的地狱中拯救出来。”

    “你没看到他在哭吗?他不喜欢这样。”

    “要是你救了他,他会爱上你的,这样他就是你的了。”

    那声音太具有蛊惑性,就算是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被带跑。陈旭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他现在也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谢池和白渡把昏迷的女孩安置好之后就冲到了陈旭的房间,一推开门就看见这人魔怔了似的盯着裹着一床薄被什么也没穿的少年。

    这场景很难不让人想歪。

    更何况姜迟脸上还有红红的指印,从薄被里露出来的雪白皮肉上还有零星暧昧的红痕。蓝眼睛里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看起来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谢池想当场报警了。

    陈旭百口莫辩,他想说自己就是鬼迷心窍把这家伙连被子带人打包带了回来,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惊醒的姜迟眼疾手快扇了一巴掌。

    “你还想做什么?”谢池冷冷地睨他一眼。

    陈旭大怒:“我看起来会那么没分寸吗!”

    “能干出偷人弟弟这件事,已经够变态了。”

    谢池冷静评价,然后转过头面对姜迟的时候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他长相生的不差,在学校也算是受人追捧的校草那一类清俊家世又好的男生,要博得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狗的好感再轻松不过了。

    “身体哪里不舒服吗,小迟?”

    小狐狸抖了抖长睫毛,抱紧了被子,露出半张小脸警惕地看着谢池:“你们,要做什么?”

    还挺有戒心的。

    谢池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他看起来很可怕吗?

    “没做什么,都是那个哥哥不好,他这里有点问题,总是会做一些不好的事,你不要介意。”谢池指了指陈旭,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谢池你!”陈旭敢怒不敢言,毕竟是他把人偷回来的,理亏就是下等人。

    姜迟看了他一眼,眼睛里的戒备很快变成了同情:“原来是这样。”

    “那个哥哥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

    姜迟有点心虚起来,那自然是没有的。

    他偷偷瞥一眼陈旭脸上的巴掌印,心想殴打精神病人到底犯不犯法,声音埋在被子里都细细的,像块香香软软的小糖糕:“没什么事,我很好。”

    被这一片青山秀水养大的小孩,声音里都带着叫人心动的甜意,他慢吞吞地把被子拉下来,露出被憋出一片软烂熟红的脸颊,说话的每个字音都像是裹着甜腻的枫糖:“那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他是在对陈旭说的。

    陈旭愣了愣,总是凶巴巴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手足无措的神情来。

    这个笨蛋,怎么这么好骗啊,别人随便说一句话就信。

    小狐狸有点笨笨的,讲话也是慢慢的:“我也没有什么事,我原谅你了。”

    真是好糊弄的小家伙。

    谢池有一种自己是个骗小孩的坏蛋的错觉。

    “小迟,你大名叫什么,你多大了?”

    来这里也好几天了,只是知道大家都叫他“小chi”,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什么年龄。

    姜迟有点热了,毫无防备地在一众陌生面前露出挂着银蛇的小腿和咬着银蝎的皓白手臂。

    几个男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寒光点点的银蝎手钏一直落到粉白色的足尖,再故作无事地移开目光。

    “我叫姜迟,二十了。”

    莫名的,房间里响起交织的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姜迟茫然。

    “我说,反正这事是我干的,我来把他送回去吧。”陈旭提议。

    谢池心说这时候这么积极,肯定没好事。

    他对陈旭这人印象就不是很好,在学校里就是个只会显摆那一身腱子肉的白痴,要不是为了这件事……他是绝对不会和这种人一起旅行的。

    “等一下,我们是要送他回去,但不是现在。”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白渡突然出声。

    三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好啊,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是在室内,还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低声咳了咳,示意谢池:“我们来这就是为了找复生蛊的事,他是本地人,肯定知道点什么。”

    只是批了本地人壳子的姜迟: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快听我解释。

    谢池因为白渡把自己从幻境中拉出来的事情,对他自然要友好一点,只是听到这个建议还是拧起眉毛不是很赞同的样子。

    毕竟姜迟……看起来实在是不聪明。

    姜迟炸毛:我看出你的眼神在鄙视我了。

    “他自己不一定知道什么,但是他哥哥一定知道。”白渡说。

    剩下的话语就不用多说了。

    谢池一想到还要把姜迟送回给那个变态哥哥,心里就不太舒服,这个男人看起来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唯独巴着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像条疯狗似的见谁咬谁。

    姜迟看起来这么傻,像只小猫崽似的谁对他好就蹭蹭谁的掌心,保不齐就是曲骨那个变态私下里偷偷教了点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复生蛊对他们来说实在是重要,如果不能在期限到来之前找到复生蛊,他们……都会死的。

    谢池从包里翻出几包包装花花绿绿的小零食,在表情呆呆的小土狗面前晃了晃:“想不想吃这个?”

    姜迟心想,笑话当我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狐狸吗,我会因为这么点好吃的就被打动?

    谢池看小美人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痛苦的纠结神情,从背包里又摸出了一包饼干。

    蓝眼睛里一星水光渴望地晃来晃去。

    谢池从陈旭的行李箱里翻出一板AD钙,露出老巫婆似的势在必得的微笑:“这个呢?”

    谁能拒绝AD钙啊。

    姜迟像只小松鼠把所有的零食都藏在自己的小被子里,不情不愿道:“那好吧,你想干什么?”

    小东西还蹬鼻子上脸了。

    谢池倒是莫名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点好笑。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一会儿就送你回家,只是想你问一问你哥哥,村里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

    他凑在姜迟的耳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一次吐息都正好喷洒在白玉似的耳垂上,姜迟哪里都敏感,被温热吐息一浇,就渐渐地从耳垂到脖颈都红遍了。

    他自己却没有发现,一脸严肃地用那双冰山似的幽蓝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谢池。

    任谁被这样盯着都会把持不住的吧。

    谢池忍得辛苦,另一边还顶着巴掌印罚站的陈旭先受不了了,本来就黑的脸更阴沉了:“谢池你他妈的现在看起来比我还变态!”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