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宅中(八)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 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姜迟刚踮着脚一步一拐地开门,迎面便撞上了那青衣道人沈观鹤。

    “你到哪儿去?”

    沈观鹤人长得冷峻,说话也不带一分温度, 硬生生在盛夏时节扑出一阵凉津津的寒意。

    姜迟冷不防同男人撞上视线,吓得激灵一下, 差点耳朵被吓出来。

    没想到那道人真像有天眼似的, 半阖双眸道:“你便是露出真身也无妨,只要你不伤凡人,我不会随便除你。”

    说是叫姜迟放心, 姜迟却觉着这是明晃晃的警告。

    穿着一身裙装做少女打扮的狐狸哼了一声, 反正脚也还疼,干脆坐在了窗台上。窗台较高,他这样便可以同这讨厌的青衣道人平视,甚至沈观鹤还需抬起眼才能看他。

    小狐狸笑眼弯弯地歪歪头:“我是小少爷的婢女, 你说我出去做什么。”

    沈观鹤果然微微地抬起眼来, 他眉眼其实生的好, 线条清冷如工笔画流畅的一笔, 说话却并不搭姜迟的话茬:“那云三少爷很是照顾你。”

    姜迟撇过头, 觉得沈观鹤多管闲事:“沈道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沈观鹤走近了一步, 微微地抬起线条分明的下颏,只消差一步,便要吻上那张水红色的总是说出挑衅话语的软唇。

    “平常人之间的情爱自然是不关我事, 只是你一只狐妖,身为男身却穿着女装混进云府, 很难不让我在意。”

    “云三少爷是个久病之体, 阳气本就不若旁人旺盛, 你若是想用妖术吸取他的精气, 便不要怪我出手。”

    姜迟都要被气笑了。

    既然这牛鼻子老道说自己能看出凡人阳气,那也应当一眼便能瞧出他到底有没有在云三少爷身上用过妖术。

    吸取凡人阳气这事是许多妖怪用以增加妖力永葆青春的手段,但是姜迟作为一只年轻狐狸,一是暂且没有永葆青春的必要,二是他脑子笨,还没有学会那吸取阳气的法术就从深山老林里滚到人类的地盘打工去了。

    姜迟顿时有一种诡异的心虚与愤怒交杂的感觉。

    心虚是他还不会这么“高端”的技术,愤怒是觉得这牛鼻子老道居然敢这么恶意揣测他。

    过分!

    这臭道士怎么可以先入为主把别人当成坏蛋!

    穿着绣鞋的脚慢吞吞地翘起来踩在了沈观鹤的腰上,那生了一副惑人相貌,眉眼间却偏偏还杂糅着少年人似的天真情态的小狐妖微微地笑起来,裙裳滑落,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脚腕。

    说话的语气都柔软中掺着甜腻的情丝:

    “你这道士,好生奇怪。”

    “我有没有妖术,你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看?看什么?

    那只作怪的脚缓慢地从沈观鹤的腰移到了男人肌肉紧实的大腿根上。

    姜迟明显感到脚下的肌肉在慢慢地绷紧了。

    沈观鹤依然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惶惑。

    这是妖术吗?不是,他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丝妖力的迹象,那他怎么会,怎么会心绪不稳,起伏难耐呢?

    是用了什么高超的连他也看不出来的妖法吗?

    少年打扮在一众下人中也算得上是极素淡,一身白色袄裙,挽着双髻,胸前两绺垂直腰际的长发。

    窗外繁密的花枝低低地压下,零落的花影照应在他的面上,于极淡中生出极艳,漂亮得叫这年轻的道人心跳如鼓,真是不是妖术,也胜似妖术了。

    沈观鹤只好闭上眼睛,不敢直视。

    “休想对我耍花招,”沈观鹤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便已经低了一分,一只手抵住窗台,高挑身影几乎将少年整个人都圈进怀里。

    沈观鹤低垂的眼眸,不自觉地盯着少年那张微微张开的水红色的唇。

    “你来云府,究竟想做什么?”

    姜迟脑子里转过一百个理由,顿时有种自己要是说不好的话会被对面人直接杀掉的错觉。

    小狐狸左思右想,憋出一点清泪,隐忍道:“我混入云宅,是为了探寻云思齐云大爷真正的死因。”

    沈观鹤果然一愣。

    俗话说的好,谎话的最高奥义就是真假掺半。

    姜迟摸摸眼泪,低声说:“我曾经在山林里有缘见过大爷一面,大爷从猎户手下救了我一命,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爱上他了。”

    沈观鹤呆住了。

    系统也呆住了。

    小狐狸语气无限哀怨,抽抽搭搭道:“我们初见时,我便观过大爷气运,若非有心人谋害,他是绝无可能死于暴病的。”

    感谢MTV,感谢CCTV,感谢祖国,感谢家人。

    沈观鹤语气里果然出现了一丝松动:“想不到你还是只有情义的狐狸。”

    姜迟轻轻一哼,表示这都是小意思啦,面上却故弄玄虚道:“沈道长来云宅,想来也不只是单单为了这场法事吧?”

    “没错。”沈观鹤倒是难得的坦诚人,“这云宅不对劲,想来你应该也察觉到了。”

    毕竟是恐怖副本,感觉不对劲那是正常的。

    姜迟点点头表示同意。

    从出现在云宅的第一刻起,他便觉得浑身都有点不舒服了。

    云家作为蓉城首富,人丁也算得上是兴旺,财气人气俱全,按理来说是个叫妖魔鬼怪都不敢近前的地方。

    只是姜迟却总觉得这偌大宅邸中有种如影随形的阴凉,时不时蹿出来吓他一跳。

    沈观鹤捏紧了手里的拂尘:

    “恰好云家二爷邀请我来,我便一道来探看情况,寻出云思齐的死因,也免得有更多人无辜丧命。”

    小狐狸心下一转,拉了拉沈观鹤的袖子:“沈道长,既然你我目的一致,不如你带我一道吧?”

    沈观鹤抬起眼,瞧着那双含着水色的无辜眼眸,姜迟的眼睛虽然使了点障眼法,在强烈的日光下还是能看出一点幽幽的碧蓝,像是极远的海洋深处,日光穿过浮动的海水,映出绚丽而梦幻的蓝色。

    无知无觉中像是连魂魄都要被吸进去似的。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

    沈观鹤难得有些狼狈地闭了闭眼睛,在心中默念了几句清心诀,冷然拂袖:“你若是想跟着,我也不拦。”

    哼,臭道士。

    第132章 宅中(九)

    入夜后的云宅, 便染上了一点森森的鬼气。

    白日里富丽堂皇的装饰在黑暗中显得庞然而诡异,几乎在每个角落里都有栽种的槐树宛如披着兜帽耸肩而立的鬼差,各房中点起的微弱灯火穿过幢幢的树影, 好似给修罗恶鬼点上了双睛,阴邪得厉害。

    呼啸的风声穿过紧密挤挨着的叶片, 发出令人发慌的簌簌声。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凄厉又尖锐的哭声。

    乌发白裙的“少女”提着一盏摇晃的雕花灯笼从黑暗中渐渐显现出身形, 绣鞋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偶尔会落下微不可闻的摩挲声响,和“少女”像是被吓到后略显沉重的呼吸。

    月光突然亮了起来, 原来是乌云被风吹开了。

    清冷月光自中天泼洒在花园里, 映出那一张秀丽而天真的面孔。

    像是浸在月色里的神女。

    一只小虫突然擦过姜迟的颊面,吓得他倒吸一口气,不得不匆匆加快了脚步。

    沈观鹤在下午离开之前偷偷给他塞了张纸条。

    上面写着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今夜子时灵堂见”。

    子时。

    怎么偏偏挑了个最招鬼的时候。

    明明知道这种时候也是最易沟通异界的时候,姜迟还是忍不住要小声吐槽。

    谁叫这臭道士污蔑他吸人精气呢。

    姜迟哆哆嗦嗦地提着盏小灯笼, 努力辨认着白日里的路线, 颤颤巍巍地朝灵堂走去。

    一抹凉风从后颈拂过, 那种熟悉的毛骨悚然的恐怖再度袭来, 姜迟一时间没有站稳, 用错了力气, 脚腕上好不容易消减下去的疼痛瞬间加重了,逼出少年眼底一滴清亮的眼泪。

    “小姑娘,怎么又在这里见到你了?”带着点微末笑意的清雅声音自身后响起, 眉眼间书卷气极重的书生温温柔柔地扶着姜迟的后腰,见人站稳了便极绅士地松开了手, “走路要仔细呀。”

    姜迟回过头见着那张苍白却不失温柔的面容, 一时间愣了愣。

    怎么觉得, 有点眼熟呢?

    “这么看着我干嘛?小姑娘, 我们认识吗?”男人似乎觉得好笑,同姜迟在云家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这带着缀金镜链的男人眉眼温软,光是瞧着就叫人不自觉生出好感。

    姜迟认真思考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在哪里见过男人,老实地摇摇头。

    又想着男人刚才扶了自己一把,让他免去了摔跤的苦头,又主动伸手捉过男人一只冰凉的手掌,在上面很认真地写了谢谢二字。

    姜迟指尖纤纤,蹭在掌心真是叫死人也要心热起来了。

    “原来是不方便。”男人极有教养,绝不当面叫人小哑巴戳人痛处。

    他走在姜迟身前,配在长衫上的环带随风高高地扬起:“这么黑的夜,姑娘想去哪里?”

    姜迟这个笨蛋是找不到去灵堂的路了,便想叫男人带他去,当即在男人手心里写了“灵堂”。

    男人也不多问他这个点去是想做什么,微微一笑说:“那在下就毛遂自荐,做小姐的引路人吧。”

    姜迟求之不得,借着一点莹莹的灯火,冲男人弯弯眼睛,以示感谢。

    有个人在身边,恐惧瞬间少了一半,姜迟像条小尾巴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还怕男人看不见路,努力把灯笼往前递一点。

    男人却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姜迟疑惑地歪了歪头,用指尖写道:“怎么了?”

    “无妨,只是近日里遇到了一点情感上的事,说起来倒是叫人难过。”

    男人线条流丽的眼里流露出一丝黯淡,他这样温柔的人,便叫人不忍心让他伤心,姜迟立刻严肃地绷起一张小脸准备听听是何方神圣能叫这样的好人在夤夜里暗自伤神。

    “我前几日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却暗恨自己无能,无法和她相守一生。”男人慢悠悠地像是在给姜迟讲故事,语调都十分柔和,“只是今时今日,突然知晓她同样爱慕于我,虽然真假难辨,还是叫我心动极了。”

    姜迟心想这爱不爱的还有真真假假,你们人类还真是诡计多端。

    但是他还是绷着神色,认真听男人倾诉他的爱恋:“只叹我们二人有缘无分,难以相守了。”

    看男人的装扮,应该最差也是云家某个混的不错的旁支,兴许是封建的门第偏见叫这两人没有办法在一起,姜迟想了想,认认真真地在男人掌心画字:

    “你这样好,有什么是不能成的呢?”

    “勇敢一点,兴许就成了。”

    封建门第这种东西,设立了不就是用来冲破的吗!姜迟觉得自己正在见证民国时期的唯美爱情。

    “你说的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同姜迟对视的时候,叫小狐狸莫名有点后背发毛的感觉,“是我太过软弱了。”

    姜迟被那双过于多情的眼眸看得心下一跳,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男人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亲到小狐狸挺翘的鼻尖。

    就在姜迟下意识想要往后退的时候,男人却挺直了腰,唇畔衔着清风明月似的一点朗朗笑意:

    “前面便是姑娘要去的地方了,在下不好过去,便就此别过了。”

    灵堂对于一些比较忌讳的人来说可能还是过于晦气了。

    更何况这还是深夜。

    姜迟表示理解,更有点觉得自己刚才无故揣测别人不太好,这不是变得跟那个臭道士一般德行了吗。

    他扭过头发现前方果然是闪动着白色光芒的灵堂,回过头刚想道谢,便发现身后的人已经消失了。

    嘶……姜迟震撼,这里的人都跑的好快哦。

    “怎么还不进来。”沈观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灵堂身边到了姜迟身边,眉目微敛,露出严肃神情,

    “你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气味?”

    嗯?

    姜迟认真嗅了嗅自己的袖间,用狐狸敏锐的鼻子也只是堪堪捕捉到一点纸钱燎烧过的香火味,他便无辜地摇摇头:“没有呀。”

    沈观鹤皱眉:“不对劲,你身上香火味很重。”

    重是正常的吧。

    姜迟白日里也跟着云昭在灵堂呆了一天,沾染上香火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可是沈观鹤眉头皱得更紧:“不对劲。”

    “哪里不对?”姜迟也被他这神经兮兮的态度弄得迷茫了,想了想自己也没遇到什么灵异事件吧。

    看沈观鹤一脸想不透的表情,姜迟认真想了想,把刚才有个好心人给自己带路的事同他说了。

    “是吗?”沈观鹤陷在奇怪的迷思里,听了这话便抬起脸,认真地打量了姜迟一眼道,“总之,这云家一定有古怪,陌生的人你尽量还是不要理会。”

    姜迟这句话早就听得耳朵起茧,转移了话题,迫不及待地拉着沈观鹤往灵堂里走:“你叫我过来是做什么?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按理来说,停灵的日子里,是需得有孝子贤孙在灵堂守夜,没有后代,也得招人守着,顺带哭嚎几声,把仪式做全了,方不落了旁人一个云家人兄弟阋墙的口舌。

    只是今夜灵堂空空荡荡的,除了一口空棺,牌位前的白烛在夜风中飘摇着拉长,似细长而扭曲的人影。

    蒲团上也光洁得像是从来没有人在上面跪过。

    想来也是,云思齐的尸体都不见了,再守着也不过是花把势,毫无用处。

    这也方便了沈观鹤和姜迟今夜的行动。

    沈观鹤叹了一口气道:“云家人表面上叫人尽心寻找尸体,实际上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云家人似乎并不着急云思齐尸体的下落,反而想明日一早便把空棺下葬了。”

    这很不对劲。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寻尸阵法出了问题,可是我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是有人故意破坏了法阵。”

    “他们根本不想找到尸体。”

    不在乎尸体的下落,不在乎是不是被什么怪盗偷走了,甚至也不在乎可能会腐烂在家宅中的某一个角落。

    这么多的猜测最后只能归结为一个缘由。

    就是,“他们知道云思齐尸体的下落。”

    姜迟和沈观鹤异口同声。

    沈观鹤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惊诧。

    姜迟有点不服气,发顶翘起一根呆毛,气势汹汹地顶撞他:“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能推理出来很奇怪吗?”

    冷冰冰的道长唇畔露出一丝伪装失败的微笑,他强自一本正经:“并未,你确实是只聪明的狐狸。”

    这个弧度……分明是在嘲笑吧!

    小狐狸气得伸出爪子要挠他,被人轻轻松松禁锢住两只手腕用拂尘柄一敲高高地架了起来:“果然还是野性难驯。”

    姜迟被迫举着两只手,柔软肚腹直接对着男人,嘴上还是不饶人:“有本事你来驯好了。”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话音刚落,沈观鹤的眼神便出现了变化。

    咦,突然可怕起来了。

    姜迟哆嗦了下,强自撑着脸:“你,你做出那副表情干什么,又不是真赖上你了。我也不需要有人教我……”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姜迟“呜呜”了两声,瞪着这突然发疯的臭道士。

    “噤声。”

    沈观鹤眉目上似乎都结了层冷然的霜雪。

    第133章 宅中(十)

    姜迟现在彻底变成了个发不出声的小哑巴。

    沈观鹤这个臭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在他唇上轻轻地蹭了一蹭,姜迟便感到唇心一凉再张口就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是什么流氓法术啊!

    小狐狸睁圆了眼睛, 又可怜又可爱地“嗷嗷”叫着,伸出修剪圆润的手指试图挠这个不讲道理的坏蛋。

    沈观鹤仗着自己要比这只笨狐狸大上一圈,轻轻松松地把人捞在怀里:“别动了,小心脚上又痛。”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姜迟顿时感觉自己脚腕上的痛楚又开始像绵密的针似的扎着他的神经。

    本来还在活蹦乱跳的小狐狸瞬间萎靡下来, 失去了灵魂一般软绵绵挂在沈观鹤怀里。

    “又疼了?”

    沈观鹤向来是个冷淡出尘的性子,除了降妖除魔修炼道法对一概凡间俗事都漠不关心。这回到了云家却难得破了戒,还耐心蹲下身来给姜迟揉了揉发疼的脚腕。

    被禁言的小狐狸哼哼唧唧地, 脚腕上的疼痛好不容易消减了下去, 便被沈观鹤单手拎起来往灵堂外走去。

    姜迟试图自己下地走路,臭道士轻飘飘落下一句:“别逼我再给你下定身术。”

    届时不仅说不了话,到时候连动都动不了了。

    混蛋!

    小狐狸气得咬牙,却只能乖乖当只软绵绵的漂亮挂件在半空中随风飘摇。

    但是,既然约他到灵堂,为什么又走了呢?

    沈观鹤好像真的有读心术,透过小狐狸那双澄净的眼睛, 就能看透他在想什么:“我刚刚看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连那棺材都非常干净, 一点气息都没有留下。”

    就是干净才有古怪。

    沈观鹤见过云思齐的尸体,云思齐死状怪异, 是被活活放干了全身的血死去, 被发现的时候整具尸身几乎都泡在了血泊里。

    就算是后来请了人洁净尸身, 血腥气依旧缭绕在死亡现场久久不绝,甚至连停尸的棺材都泡着令人作呕的阴冷的铁锈味。

    可是现在整口棺材都崭新的像是新造的一般,别说尸体不见了,连一丁点的血腥气都没有留下。

    偷尸的人想必非常有手段,也刻意隐瞒了尸体的行踪。

    “来云家的第一日我便发现了不对,往日的大富之家风水布置上向来主张聚财旺运,再不济也不至于主动犯煞,可是云家四处种满了槐树。”

    槐,木鬼也。

    是聚阴气招鬼的凶树,一般人家再不在乎风水迷信,也总要避讳这一点。

    然而云家似乎故意同风水作对,把住宅风水上能犯的忌讳都犯了一遍。

    两人一踏在灵堂前的青石板路上,便敏锐地感觉到周遭发生了变化。

    阴冷湿凉的雾气从四周缓慢而诡异地凝聚而来,浸在凉雾中的树影越发扭曲如惊悚的鬼怪,睁着双阴惨惨的眼睛瞪着这胆敢闯入鬼蜮的人类。

    姜迟对这种阴湿气息格外敏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观鹤察觉到姜迟的异状,终于松开了钳制着姜迟的手。

    明明是个男子,怎么会有一把这么细的腰。

    修道之人,讲的是清心寡欲。

    可是沈观鹤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脑中想着些破坏道心的是是非非。

    姜迟哆哆嗦嗦地主动抱住了沈观鹤的胳膊。

    一阵凉风从两人身后猛地蹿过,在浓重的雾气中顿时响起尖利的似人非人的鬼魅笑声。

    姜迟被吓了一跳,控制不住地从发顶冒出两只尖尖的,雪白的,毛绒绒的狐狸耳朵。

    因为恐惧,甚至还微微地弯了弯,显出绒白长毛下的薄粉更加明显。

    “你的耳朵冒出来了。”

    姜迟没有听清,一只枯瘦如爪的黑色人手从地上冒出来,猝不及防抓住了姜迟的脚腕,小狐狸吓得一声尖叫眼泪都冒出来了,顿时把沈观鹤的提醒抛到了脑后。

    这种雕虫小技对沈观鹤来说不过是小意思,拂尘一挥,那只鬼手便像烫到了似的惨叫一声缩了回去。

    说来奇怪,狐妖也算是自古以来在灵异故事里牢牢占据着一席之地,偏偏这只狐狸胆子又小,脑子又笨,别说吓人了,自己先被人类骗的团团转,看着好不可怜。

    “这么小的胆子,怎么寻着云思齐的死因。”

    沈观鹤嘲笑他,可是这个时候明显沈观鹤是条粗壮的大腿,要想安全离开必须抱紧这位大佬的大腿。

    姜迟委屈巴巴地抱着沈观鹤的胳膊,恨不得把人藏在沈观鹤的身后。

    沈道长微微阖眼,很是无奈地叹出一口长气,把拂尘移到怀中换了个位置,然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同姜迟十指交握。

    姜迟的手同人一样,比他要小上一圈,带着一点暧昧的温度,像是扣住了一块顶级的软滑温玉。

    “这样就不怕了。”

    男人声音里带着点冰山融化后的微温,眼神却从少年迎风弯折的狐狸耳朵上微微地移开了。

    虽然明知姜迟是个男子,可是他那一身红粉装扮实在是叫人不由得脸红心跳。

    姜迟自己到没有自觉,牵住了沈观鹤的手,心下稍定,便心无旁骛地跟着沈观鹤研究这无意之间踏入的鬼蜮。

    偌大一个云宅,几乎都被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浓雾笼罩,亭台楼阁掩映在雾气之中,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几点灯光如同鬼火似的漂浮在半空中。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这雾气竟然还泛着惨淡的青色。

    姜迟和沈观鹤同时皱起眉。

    极其浅淡的血腥味在半空中飘浮,连雾气都掺杂上了一丝诡艳的血色。

    熙熙攘攘的尖利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月色亮起后便在浓雾后显现出挤挤挨挨的形状各异的人形。

    它们一齐睁着没有神采的眼睛,冲着两人发出恶意的尖啸。

    “不用害怕。”沈观鹤淡定捏了捏姜迟的手,“我能护你周全。”

    姜迟抿了抿嘴,他的禁言术还没有消除,只能用冰凉的额头贴了贴沈观鹤的手臂,以示自己听到了。

    沈观鹤本来想提醒他把耳朵收回去。

    一想到反正也是在另一个鬼蜮世界,便也收了声,结束了再提醒也不迟。

    更何况,这样也……挺可爱的。

    第134章 宅中(十一)

    “是行尸。”

    那些在迷雾中渐渐显出真容的人形, 枯槁可怖,腐烂的皮肉包裹着森森白骨,眼眶中的浑浊的眼球盯住了眼前的不速之客。

    活像是一堆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怪物, 身上还穿着衰朽的寿衣, 脸上用朱砂涂着僵硬的红团, 在黯淡而苍白的月色下更显得惊悚。

    眼看着面前的行尸越聚越多,隐隐有要将这一人一狐包围起来的趋势。

    沈观鹤本来面色冰冷, 眉目间透出森然的肃杀之气, 却忽然泄露出一丝困惑,连拂尘都收了回来。

    小狐妖迷茫地摇了摇耳朵。

    “这些行尸好像不想伤害我们。”沈观鹤阖目道。

    他牵着姜迟的手往前迈近了一步。

    行尸果然同样缓慢地往后退去了一步, 滞涩的关节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

    既然包围了他们, 却不想伤害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他们是想带我们去见什么人吗?”小狐妖小心在沈观鹤掌心写字。

    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周围的行尸却突然躁动起来,烂掉的声带里发出嘶哑愤怒的吼声。

    姜迟被吼得一激灵, 庆幸自己穿着裙子,就算是尾巴冒出来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些行尸到底是想做什么啊,怎么还一惊一乍的。

    沈观鹤脸上微微发红,心想这小狐妖难道是对谁都这样的吗?指尖蹭过掌心时掠下的细痒几乎要顺着四肢百骸淌进心口。

    很奇怪, 这种心跳过速的感觉是什么?

    他的道心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沈观鹤低眉用手掌在姜迟唇上一拂,解开了加诸姜迟唇上的禁言咒。

    “还是用语言交流吧。”

    青衣道人僵硬地转过脖颈冷淡地抛下一句话。

    不知道沈观鹤发什么神经, 但是嘴巴总算可以自由说话的感觉真的很好, 姜迟立刻抱住了沈观鹤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

    “你知道这些行尸想做什么吗?”

    尸体们突然变得很愤怒,却苦于什么禁咒只是包围在二人周围, 只敢威胁性地伸出那只裹着零星血肉的尖锐骨爪。

    沈观鹤倒是敏锐地瞧出了一些端倪。

    “过来。”

    “什么?”

    姜迟尚未反应过来, 被沈观鹤掐住了脸。

    两个男人, 应当算不上破戒。

    我对这只狐妖……并无男女之情……

    一切都只是为了斩除邪祟……

    沈观鹤连自己都催眠了, 盯着那张水红色的唇肉吻了下去。

    姜迟睁圆了眼睛。

    沈观鹤的眼眸里泛着一点细碎的金芒,微微垂落漆黑的睫毛,彼此呼吸在缠吻之间交换,姜迟吞咽不及,津液顺着舌尖淌落,又被男人抵住,连通嫣红的唇肉一点一点极缓极慢地舔舐过去。

    明明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士,姜迟却被吻得晕头转向,头脑缺氧,半个身体都软在了男人怀里。

    不是装个样子,怎么,怎么这样认真。亲得他嘴巴都疼了。

    小狐狸被亲懵了,呆呆地睁着睫羽浓长的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而且,沈观鹤怀里的拂尘柄硌得他好疼啊。

    姜迟皱起眉,眼底很娇气地浮起星星点点的水光,有点不耐地推了推男人的胸口。

    周围的行尸躁动起来,看起来恨不得把沈观鹤给撕了,姜迟被揽在沈观鹤怀里,那些行尸便肆无忌惮地伸出趾爪要把这男人撕烂。

    果然与这家伙有关。

    可是一只狐妖,尤其还是近日才进入云家的,怎么会和云家的异象有关呢?

    沈观鹤试着拎着这小东西往前走一步,小狐狸歪歪头,无辜地眨眨眼睛,那些行尸便立刻避之唯恐不及地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生怕伤了他。

    沈观鹤眉头一跳。

    他继续往前走,行尸们就如同摩西分海一般自动给他们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姜迟就这么乖乖地被人拎着命运的后颈肉,当一只漂亮的吉祥物,叫这些行尸虽然痛恨,却不敢伸手阻挠沈观鹤。

    小狐狸的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捕捉到那些行尸们似乎在说着些什么。

    “夫人……侮辱……杀了他……”

    什么意思?

    这个夫人是谁?

    姜迟眨眨眼睛,算了随它去吧,先看看这些行尸到底想让他们看什么。

    青色的冰凉雾气蔓延至整个云宅,两人不知不觉走进了云宅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凶煞大阵真正的阵眼。

    沈观鹤皱起长眉,他隐隐察觉出了云家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云宅布置了一个锁魂大阵,死在云家的所有人都将不得往生,永生永世为云家提供气运,保云家万年的富贵。

    这不就是把人的魂魄当做燃料吗?

    做这个阵法的人也太狠了。

    姜迟有点牙酸地揉了揉脸。

    这时候便有些可怜起刚刚包围着他们的鬼魂了。

    阵眼位于后花园的湖心,隐隐约约可见湖心的莲座上趺坐着个穿着古时宽袍大袖的华裳男子。

    雾气将他的脸笼罩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极长的黑发顺着长袍蜿蜒而下,一枚形状奇特的玉佩悬在腰间,玉佩下缀着的殷红细线从袍袖的褶皱间滑落。

    姜迟迷迷糊糊地觉着那玉佩似乎有些眼熟。

    想来玉佩都长成一个样,就算是眼熟也是正常的。

    “别去。”

    沈观鹤突然出声,拦住了姜迟的动作。

    姜迟骤然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在往湖心走去,再往前踏一步,他就要掉进湖里了。

    姜迟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往后退了几步。

    那坐在湖心的男人只露出一个冰白的下颌,瞧着小狐狸的时候便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来,直到看到碍事的道人拦住了姜迟往前的步伐,甚至叫姜迟倒回他怀里的时候,那点笑意便瞬间被抹平了。

    熟悉的刺骨寒风从后颈刮过,姜迟猛然听见一道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点咬牙切齿:

    “你骗我。”?

    姜迟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他骗谁了?

    非要说骗的话,他就是装,装哑巴而已,难道是发现了他企图偷珠子的意图?可是他根本还没有动过要偷如意珠的念头啊。

    身后的行尸像是突然得了什么指令,团团地包围上来要攻击两人。

    所幸沈观鹤动作极快,拎着只狐狸还能游刃有余地用拂尘在冲到最前面的行尸面前一点,那尸体瞬间发出尖锐的惨叫化为一捧飞灰,只剩一点金色的灵光飘飘悠悠地随风飘向远方。

    “与其在阵中受苦,永世沉沦,不如化作灵犀,往生去罢。”

    沈观鹤提着姜迟,脚尖点了几下直接飞到了半空,尸体密密麻麻,举着枯瘦的骨爪朝上伸去,不除掉阵眼,只会有更多的倒霉蛋被禁锢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毁掉阵眼。

    沈观鹤口中喃喃念了句咒,眼前顿时灵光闪过,整个被鬼雾笼罩的云宅纤毫毕现地展现在沈观鹤的眼中。

    姜迟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恐高。

    但是任何一个人被拎着在空中到处乱飞滚来滚去的话,都会头昏眼花连站都站不住的吧!

    等到姜迟终于落地,他已经彻底成了一只蚊香眼的废狐了。

    我好晕,这里到底是哪里。

    小狐狸跌跌撞撞,脚下一软,径直扑在了沈观鹤的怀里。

    沈观鹤似乎也有些力竭,被姜迟这么一撞,两个人交叠着直接倒在了后面的床榻上。

    “我想这里应该是你的住处,恰巧也是阵法最薄弱之处……”

    沈观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门外的动静打断了。

    云昭不知道发什么疯,大半夜还不睡觉,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姜迟的房门:“我不是说过了让你好好待在我房中……”

    姜迟“咻”地一下把耳朵收了回去。

    “你,你们……”云昭好好一张俊脸在极度的震惊和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下几乎都要扭曲了,他咬着牙,“你们在背着我干什么?”

    姜迟现在还趴在沈观鹤的身上,发髻凌乱,下裙都被撩起来了,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

    不知,不知廉耻!

    云昭看起来脸色黑的厉害。

    不是,一切都不是你看起来的那样,快点听我狡辩!

    姜迟没有来得及把话说出口,沈观鹤率先在他唇上下了禁言术。

    姜迟睁大了眼睛,努力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可怜巴巴的“啊啊”声。沈观鹤这个时候在使什么坏!

    他有病吧!

    姜迟小小一只趴在人身上,开始哆嗦。

    好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背着饲主勾引别的铲屎官还被抓了个现行。

    这下连解释都不行了。

    姜迟现在开始痛恨起自己为什么要装哑巴了,早知如此他应该装成伙夫。

    沈观鹤倒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拂尘一挥,依旧是清风明月的高洁样子,一只手环抱着垂头耷脑地小狐狸,一边坐起来:

    “不知道云三少爷,夜闯女儿闺房所为何事?就算小迟是你的婢女,想来也是不合礼数的吧?”

    小狐狸抬起脑袋颤颤巍巍“啊”了一声。

    云昭感觉自己真可能要被气得提前归西了。

    他冷笑一声:“姜迟是我的人,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一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有什么资格说我?”

    第135章 宅中(十二)

    不知廉耻的小狐狸被主人怒气冲冲地夹在腰间带走了。

    姜迟头朝下晕晕乎乎的只能看到糊在自己脸上的裙摆和晃荡的脚尖。

    他后知后觉自己裙摆乱飞, 慌里慌张地按住了裙子防止裙子飞起来。

    “这下知道害羞了?刚才趴在那假道士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呢?”云昭满含讥讽地冷哼一声,大踏步地推开房门。

    这里毕竟是云家,沈观鹤再怎么不沾凡俗, 也该知道不能轻易在人家的地方动手。

    云昭袖着手站在门口, 好似一尊冷冰冰的白玉神像,眼神里带着点可怖的阴影,扯开一点微凉的笑意:“姜迟,我一句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主动到我身边来。”

    男人给小狐狸洗脑的话瞬间在姜迟耳边开始回响:“我说的话你必须听,我的命令,你必须照做。”

    小狐狸谨记自己女仆身份,蔫嗒嗒地从沈观鹤身上爬起来,一步一磨蹭地走到云昭身边然后直接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

    沈观鹤眉睫若雪,沉默不语地望着云昭横亘在姜迟腰间的手:

    “你们之间……”

    他话尚未说完,便被云昭很不客气地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沈道长一个外人就不必关心了,倒是沈道长深夜闯进我家小丫头的闺房,同我这不懂事的小丫头做出这种龌龊之事,是不是有损你们道门声誉,叫所有人都觉得原来道长也只不过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了。

    明明是自己非要跟着沈观鹤出来的, 结果却害沈观鹤名誉被毁, 姜迟激灵一下,伸手扯了扯云昭的衣袖。

    小狐狸的心思都浮在眼睛里, 要说什么真是再好猜不过。

    对云昭来说, 这一眼却更是火上浇油了。

    “这时候你还想着给他求情?”

    男人脸色更加阴沉,几乎被暗影完全笼罩了:“好啊, 我可以不叫人赶他出去, 只是小迟, 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大方。”云昭抵在姜迟耳侧,呼吸撩起冰白耳垂上一片小小的粉色。

    姜迟哆哆嗦嗦地抬起脸,主动在云昭的下颏上亲了一口。

    他做这种事,不敢回头看沈观鹤,自然也不知道沈观鹤面上表情如何。

    只是云昭却突然快意起来,冷冷地看了沈观鹤一眼,假作好心地朝那青衣道人丢下一句:“要是叫外人看见了也不太好,沈道长还是快些离去吧。”

    姜迟迷迷糊糊的,自然也没有看到被留在自己房间里的沈观鹤是什么神情。

    这下误会可大了。

    姜迟晕晕乎乎地想着。

    系统冷笑一声,猝不及防地出现:“他亏什么,他心里可高兴着呢。”

    姜迟:“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撸了一把毛绒绒的狐狸脑袋。自家宿主总是很好骗,这可怎么办?

    怎么想都应该怪这些诡计多端的NPC!

    姜迟被团成圆不溜秋的一团丢进了云三少爷尊贵的床榻上,小狐狸晕头转向地顶着垂落的藕荷色纱幔,迷茫地望着他。

    云昭逼近一步,光是想象一下那种画面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什,什么进展到哪一步?

    姜迟咽了口唾沫,有点慌张起来,难道他已经发现他和沈观鹤在偷偷调查云思齐死因的事了?

    不可能啊?

    他们做事可隐蔽了!

    姜迟回答是不可能回答的,梗着脖子装哑巴。

    哦不是,他不是本来就是哑巴嘛。

    “也是,你一个小哑巴,问也是白问。”云昭讥嘲似的笑了一声,探身过来抓住了姜迟的手腕,“那就让我自己来看。”

    “少女”手腕纤细,云昭可以轻松抓住姜迟两只手,让小狐狸只能白白露出柔软肚皮任人上下其手。

    一开始姜迟还没有反应过来云昭想要做什么。

    等到云昭毫不客气地撕开他的裙子时,危机感顿时袭击了姜迟的脑子。

    “少女”很抗拒地并紧了双腿,拒绝了云昭下一步的动作。

    姜迟身上的衣服已经摇摇欲坠了,大半个雪色的圆润肩头暴露在散发着暧昧暖香的空气里,在不断晃动拉长的烛火下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辉光。

    小狐狸倒吸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守护身上并不牢靠的衣裙。

    当女仆应该不包括要为主人解决这种事吧!

    这这这,这不就是流氓吗?

    小狐狸耳朵摇了摇。

    莫名的有道声音如同电光一般在姜迟脑中响起:

    “不经允许扒衣服的家伙就是流氓。”

    “遇到流氓,就要揍他。”

    ……

    姜迟忘了是谁说的,不过很有道理,眼看着云昭的脸越凑越近,小狐狸ptsd发作抬脚往人身上踹了一脚。

    为了保住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姜迟还很注意地不要往人脸上踹。

    云昭捂住了被踹中的肩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反而漫上了一点诡异的笑:“还挺有气性,这会儿知道反抗了?”

    他这一脚来的猝不及防,云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松开了手,便只能眼看着这笨狐狸哆哆嗦嗦地扯被子把自己裹好,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了床榻的最深处,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给藏起来。

    连跑都不会跑。

    还真是……自投罗网。

    云昭笑了笑,眼睛里却依然一片叫人心里发慌的黑。

    小狐狸眨眨眼,心里犹豫了一下,自己不会把他打傻了吧?

    他看云昭好像不动了,就这么沉默地坐在床脚,像是真被打傻了的样子。

    可是我没有打到他的脑袋啊。

    小狐狸期期艾艾地往前挪一点,再挪一点,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云昭的前额。

    下一秒男人冷不防地捉住了小狐狸的手把人完全压在了身下。

    “是我不严谨了。”

    男人垂下眼睫,低低地笑起来:“这种事,怎么只能用问呢?”

    姜迟很想叫他冷静一点,但是出口还是小动物似的带着点颤音的呜咽。

    明明是他先背叛的,怎么还叫的这么可怜。

    真是把人的心都叫软了。

    云昭抬手扯下帐幔的玉钩,烛光摇曳又拉长。

    满室只余红烛昏罗帐。

    寂寥的无边夜色里隐隐约约只能听见一声含在嗓子里的,欲落不落的低泣。

    第136章 宅中(十三)

    姜迟已经暗暗地在心里决定要是一会儿云昭强行撩自己的裙子, 他就把用积分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榔头敲在云昭的脑袋上。

    以云昭这个说生气就生气的个性,要是发现姜迟其实是个男人的话,一定会恼羞成怒杀了他灭口的!

    然而还没等到姜迟在意识海里和系统讨价还价完, 小狐狸骤然感觉到肚子上一重,云昭不知道又犯什么病,突然软倒在了姜迟身上。

    小狐狸懵逼, 我还没来得及换榔头呢!

    呀,不会真的气急攻心然后……

    姜迟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然后用尽力气爬起来翻过云昭的身体,开始掐他的人中。

    姜迟哆哆嗦嗦地和系统解释:“我我我我, 我没动他啊, 都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按照一般的剧本进展, 要是云昭死在床上的话, 那些人一定会认为姜迟就是凶手的。

    然后这些人就会把他抓起来,填井,沉塘, 或者别的什么, 总之, 非常,非常恐怖。

    小狐狸欲哭无泪,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甚至进度条还卡在和系统讨价还价上。

    怎么还带碰瓷的!

    姜迟胆战心惊地用指节在云昭鼻下感受了一下,发现人还在喘气顿时心口一块大石落下, 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他还活着。

    系统实在是看不下去, 出声提醒:“他只是睡着了。”

    睡, 睡着了?

    姜迟记得自己的催眠法术暂时还没有精进到不用对视就可以成功的地步吧?

    小狐狸爬起来, 弯下腰好奇地拍了拍云昭的脸。

    难道云昭的病还会突如其来地睡着吗?这也太危险了吧?

    万一睡在外头被不法之徒绑架了怎么办?

    被姜迟这么折腾, 云昭居然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趋势, 姜迟也不知道要怎么叫他醒过来,还是系统冷静道:

    “他自己会醒过来的,不用担心。”

    看这人确实睡着了,姜迟心里突然浮起一点坏心思。

    云昭平日里这么凶,又喜欢莫名其妙地折腾他,小狐狸记仇得很,这还不得好好地报复回来?

    小狐狸眼睛都亮起来了,围着睡着的人类认真地嗅了嗅,用大尾巴缠在了云昭的身上,再把狐狸耳朵也顺便解放出来,蹭蹭云昭的侧颈,整只狐团成团抱住了云昭。

    哼哼,让他给自己做一个晚上的人形抱枕。

    小狐狸得意地飞飞耳朵。

    狐狸的天性叫他不喜欢轻易被人类钳制,但是和人类贴贴还是很喜欢的。

    大不了在云昭睡醒之前把尾巴收回去就是了。

    ……

    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云昭倒是已经离开了。

    姜迟四仰八叉睡得昏天黑地,等到他终于睁开眼睛,面对的是一张空空的床。

    姜迟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和尾巴。

    很好,看来睡着的时候也不忘记伪装。

    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小狐狸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迷惑,等下,那云昭呢?

    “他逃走了。”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姜迟下了一跳回过头却只在床柱的玉钩上瞧见一只千纸鹤。

    不会是纸鹤在说话吧?

    看见姜迟投落狐疑的眼神,那只发出沈观鹤声音的千纸鹤拍了拍翅膀冷静道:“没错,是我。”

    一只会说话的千纸鹤诶!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狐狸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地把纸鹤捧在手心里,顺便坏心眼地戳了戳纸鹤看起来胖乎乎圆滚滚的肚子。

    沈观鹤沉默一阵,无奈道:“我只是把我的一缕神思附在了上面。”

    小狐狸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废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沈观鹤诡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冷静解释道:“我在你身上做了标记,要是你遇到危险,我可以随时保护你。”

    他才不会说是本来是担心姜迟这只小狐妖害人特意监视他的,没想到这只笨蛋狐狸没被旁人害了就已经很不错了。

    诡异地开始担心小狐狸会生气,突然学会察言观色四个字怎么写的沈道长决心把这个初衷咽回肚子里。

    姜迟霎时间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所以云昭是你催眠的?”

    沈观鹤“嗯”了一声。连这只笨狐狸的尾巴都是他帮忙收回去的。

    否则以云昭的个性,极有可能拎着狐狸尾巴就开始禽兽化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一身青衣,仙风道骨的道士,沉默地望着水镜里乌发散乱,衣裳半掩,颊面上还半晕着胭脂似的绯红的小狐狸,难得的感觉有些喉中艰涩。

    昨夜里他本是担心云昭对姜迟不测,所以派了纸鹤去看顾着,没想到便让他看见云昭企图对姜迟霸王硬上弓的一幕。

    小狐狸不愿意。

    沈观鹤对自己说,小狐狸不愿意,所以他出手叫那云三少爷睡过去,是为了保护他。

    这不算是搅乱人间的秩序,不算是扰乱凡人的命数。

    沈观鹤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纹路,苍白的掌心上点着一颗殷红的小痣。

    他看不透姜迟的命。沈观鹤想。

    既不知这小狐狸从何而来,亦不知要去往何方。

    他只知道自己的道心似乎因为这只小狐狸而轻易地动摇了。

    当年师父坚决叫他下山独自历练,是认为他六根不净,难成大道。

    他命中必有一劫,只有渡过此劫,方成道心。

    小狐狸,会是他的劫数吗?

    “总之,你最好快点跑。”纸鹤抬起小小的脑袋认真道。

    “为什么?”小狐狸有点迷惑,但是还是乖乖听话,给自己穿好衣服,他的裙子昨天晚上给云昭撕烂了,姜迟到处找了一圈,只能在一旁衣架上找到一套颇为华丽的正红色长裙。

    如同大片大片盛开的玫瑰,也红似天边绚烂而多情的云霓。

    上面甚至还用金色的绣线细细地绣了凤凰的纹样。

    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给他这种低等丫头穿的吧!

    被折的胖嘟嘟的圆纸鹤道:“云昭看起来态度古怪,我担心他对你不利。”

    云昭几乎每一天都在“对他不利”。姜迟默默地心想。

    从在他身边干活第一天,就逼他用嘴巴给他喂药的王八蛋,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人吧!

    姜迟反射弧似乎比旁人要长一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天云昭就是故意在欺负他。

    就是仗着这空有一张漂亮脸蛋的草包美人好骗,叫他这味药必须含在口中嘴对嘴相喂才不至于药效流失,姜迟居然还真的信了。

    傻乎乎地被人抱在腿上认真地含着一口苦涩的药液,明明整张脸都被苦得皱起来了还泪眼汪汪地主动覆上男人的嘴唇。

    姜迟后来甚至还因为大半药汤都进了自己肚子里而真心愧疚过,甚至原谅了云昭把自己嘴巴都亲肿了的事!

    一想到那件事,姜迟脸上就浮起热烫羞耻的颜色,说不定云昭又在想着法子骗他。

    门外传来喧闹的动静,却是云昭回来了。

    姜迟吓得一激灵随手把那只胖乎乎的纸鹤抓在了手心里,又担心被云昭发现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胸口。

    骤然直面一片泛着晶莹粉色的雪腻肌肤,沈道长,沈道长默默地转过头去念了几句清心咒。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又把脸转了回来,一脸正襟危坐的严肃模样盯着水镜中少年胸口粉白色的皮肤。

    考验而已。

    沈观鹤心想,我把持得住。

    “怎么不穿上?”云昭眼角居然漫着一丝羞赧的笑意,走近了直接揽住了少年的腰身。

    姜迟哆嗦了一下,差点要说话了。

    幸亏他记得自己的人设,为了防止自己说出什么怪话,小狐狸只能很辛苦地咬着唇□□自己把疑问都咽回肚子里。

    云昭却以为他是害羞,男人沉默了一下,两颊上居然诡异地浮上两团红晕:“你不用担心,既然我们做过了那种事,我是不会薄待了你。”

    “我本来不欲娶妻,对合欢之事也并无兴趣,你是我唯一心动的女子,不管那些人怎么说,我都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这套嫁衣你若是不喜欢我还可以叫人再改。”

    娶妻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恶作剧呢。

    什,什么?娶妻?

    小狐狸反应极大地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身后就是云昭,他再退也只不过是退到云昭的怀里,反而像是主动送上门来的肥羊。

    他们昨天晚上只是单纯盖棉被睡了一觉什么事都没有做吧!

    没有必要就这么把自己的后半辈子叫给他吧!这,这叫什么事呀,别说他俩啥也没干了,就算是真的做了什么,他也绝对,不会负责的!

    小狐狸渣得浑然天成且毫不自知,呆呆地眨眨眼睛,还想跑来着,被拎着后领子提溜回来不得不直面这惨淡的事实。

    和云昭结婚的话,他算是崩人设了吗?

    云昭低下眼看这小东西似乎还陷在惊讶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以为姜迟是担心他又在骗他,还额外和缓了声音,生怕吓到他:“我这次不是哄你,我是认真的。”

    “我虽然总被教养在家中,却也粗通一些情理,知晓道德人伦之事,你一个姑娘家,既然同我做了这种事,我既然是要负起责任的。”

    “今日大哥便下葬了,我们择日便可以娶妻。”

    你们云家兄弟还真是有够兄友弟恭的哈。

    这边刚办完白事后脚就开始敲锣打鼓地办喜事了。

    姜迟觉得自己有点忍不住了,他很想晃晃云昭的脑子,听听里面是不是有水在晃荡的声音,跟他说你醒醒啊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种族,还是性别,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就是不合适阿喂!

    第137章 宅中(十四)

    “想不到云昭居然如此看重你。”

    云思路笑眯眯地浅抿了一口清茶, 青花瓷的茶杯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面前的“女孩”瞧着胆子是真的很小,这样微不足道的动静都会令她小动物似的警惕地睁圆了眼睛。

    那实在是一双很美的眼睛。

    浓密睫羽如同蝴蝶闪动着磷光的翅膀,眼眸宛如澄澈的水晶, 许是颜色太深了,在明亮的日光下晕出绮丽的蓝色,像是骤然落入了晴空下的深海, 肉/体连同灵魂一起被温柔的海水包围。

    这般姿色,只是做个丫头倒实在是可惜了。

    只是这胆子实在是太小了。

    像只毛绒绒的小兔子, 恨不得他目光一移开,就踢蹬着腿警惕地缩回他的兔子窝里。

    若是放在屋中养着也着实是个叫人心痒的小东西。

    姜迟倒不知道对面这总是笑眯眯的男人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心里突突地跳, 有点头疼地想他都快要把自己还是云思路派到云昭身边的卧底这件事给忘了。

    云思路是个同云昭截然不同的男人。比起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性格阴晴不定的云昭, 云思路总是眯着眼睛看起来温文尔雅地微笑, 深深城府却叫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谁也不知道那张看起来温和礼貌的假面下想着什么可怕的决断。

    完了,他应该要说什么?姜迟慌慌张张地垂眼不敢同男人对视。

    云昭好像也没有表现出来要和他争家产的意思吧?

    难道告诉他你弟弟其实是个变态,两个人只是单纯睡了一觉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跟他结婚?

    万一他以为是我勾引了他弟弟, 要把我处理了怎么办?

    这种大家族的手法一定会超出想象的残忍的吧!

    小狐狸有点混乱地喝尽了面前的茶水, 尴尴尬尬地冲云思路一笑。

    对面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狐狸似的细长眼睛里闪着叫人看不懂的神色。

    “慢点,小心呛着。”云思路慢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他是个典型的大家族里养出来的世家子,一举一动都极其贵气,面对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倒也温温和和的, 眉眼都带着三分笑意。

    当然也有可能对面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居然可以把他那个不近女色的三弟迷得晕头转向非她不娶的缘故。

    只是光看这副瑟瑟发抖没什么头脑的模样, 不像是那种有着通天手段的人。

    他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姜迟就不可避免地被狠狠地呛到了。他捂住嘴巴努力吞咽下喉管里的茶水, 两腮上都洇出羞耻的粉色, 那双漂亮的眼眸里迅速地浸上一层可怜兮兮的水光。

    对面的男人像是早有预料, 递过了一张折叠好的手帕。

    姜迟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伸手要来拿。

    但是云思路似乎只是故意逗他,手腕一转,捏着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少年绯红的唇心。

    柔软的丝绸抵上娇艳的唇肉,男人隔着一张矮桌,微微地俯下身从,温热的吐息几乎要同姜迟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姜迟迟钝而缓慢地眨了眨长睫,男人的力道有点大了,磨得他唇心有点疼。

    小狐狸微微蹙起长眉,偏偏又不敢说话,只能任由男人慢条斯理地磋磨他的唇肉。

    云思路看着好正经,细心又认真地垂眸擦拭着少年不甚呛出的茶水,看着那色泽稍浅的粉色软肉在自己的指尖一点一点,由淡转浓,染上秾艳的嫣红,泛上淋漓的水光,微微地张合都像是极致的勾引。

    小狐狸这么笨,不知道他牛饮喝下,连味道都尝不出的浅淡茶水是几百金才有一亮的顶级茶叶,只知道自己失态了,只能心虚地任由男人折腾自己的嘴唇,连抗拒的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能看到这副美人眼含春情的图景,浪费一点茶叶倒也值了。

    这擦的未免也太久了一点。

    云思路别是有洁癖吧,可他又不是云思路的什么东西。

    嘴巴都要被擦破皮了。

    姜迟有点艰难地张了张口,眼底的水光难以抑制地凝结成珠悬在纤长的羽睫上。摇摇欲坠地要落进那揉皱的,尚且沾染着美人唇齿淡香的手帕里。

    就在小狐狸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云思路倒是收回了动作,淡定地将那手绢折了折,又收了起来。

    再次坐回姜迟对面的时候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浅笑模样,好像刚才气氛过于暧昧的场景都只是姜迟一只狐狸的胡思乱想罢了。

    小狐狸有点坐不住了。

    他知道云思路叫自己来,肯定是因为云昭一定要娶他的事。

    以这种封建老朽的大家族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云昭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的。

    姜迟思考自己要怎么向云思路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嫁给云昭的,所以千万不要杀了他啊!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啊!

    一不做二不休,要不干脆把裙子撩给他看,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个男人?

    那会不会连累云昭一起被误认为是断袖啊!

    他那么傻,慌张和困惑都明晃晃地写在那张秀丽而精致的脸上,几乎是一眼便可以瞧出这小东西的脑袋里在稀里糊涂地想些什么。

    云思路浅笑一声:“不用慌张,我不会阻碍你与三弟的婚事。”

    啊?

    狐狸吃惊。

    “云昭对你瞧着是情根深种的模样,我也不是那种传统封建之人,不会囿于门第拆散你的和三弟。”

    不,不是。

    倒也不需要你们开明到这个份上。

    属实没必要。

    好歹也要稍微阻止一下吧!

    云昭哪里对他情根深种啊!不就是一起在床上睡了一觉吗真的没必要啊喂!他都不介意,你们不要这副非要负责的样子啊!

    姜迟泪汪汪地张了张口,觉得自己好像有必要要解释一下。

    云思路垂眸把凉却的茶水喝尽,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怎么了,还在担心什么?”

    “你与云昭婚后也可多亲近亲近,看顾着他的生活。”最好是把这个心怀鬼胎的东西的一举一动都记录下来交给他。

    不靠谱的卧底小狐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第138章 宅中(十五)

    “您是这个副本开通至今, 第一个打出‘新婚’线的玩家,还真是恭喜。”

    姜迟总觉得系统在阴阳怪气,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狐狸摇着尾巴垂头丧气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嘛。”

    云昭像是疯了一样,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和姜迟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后以一种叫所有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搞定了云家的族老, 顺便准备好了婚礼。

    速度快到姜迟尚且还停留在自己必须紧张兮兮做卑微婢女的意识里,转头已经被穿上嫁衣盖上盖头塞进婚房里了。

    连迎亲都免了。

    云昭小少爷振振有词说:“小迟家人全都不在了, 自然这里便是她的家了。”

    只不过是从一间房嫁到另一间房而已。

    姜迟有点牙酸。

    他试着告诉云昭他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 所有的细节都是云昭自己脑补的, 千万不要整得这么大动干戈。

    趁着婚礼还没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被打扮得像个华丽的白瓷娃娃的小狐狸张了张口,刚从喉间溢出一丝颤颤巍巍的声音便被云昭打断了。

    男人微微弯腰附在少年耳边, 低声道:“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小狐狸歪歪耳朵, 迷茫地抬眼看他。

    姜迟容色本就昳丽,在辉煌金饰和红裙的掩映下愈发显得勾魂摄魄, 光是含着一点晶莹水色的抬眸就叫云昭连呼吸一时都忘了。

    云昭从衣袖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锦盒。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 也是,掌握着半个云家的东西, 待你与我成为夫妻,我便把它交付予你。”

    什么东西, 姜迟坚决不为金钱折腰,要做一只有骨气的狐狸。

    他想要不还是干脆和云昭说实话吧。

    你以为玷污的小丫头其实是只男狐狸,他们狐狸对这种事情都是无所谓的啦,就当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是很感动。

    娶了我你们老云家可就绝后了。

    “这个东西我拿着其实也没什么用, 我对整个云家毫无兴趣, 同大哥二哥作对, 也只不过是想为我的母亲复仇而已。”

    云昭注意到小狐狸欲言又止的神色,低眉亲了亲姜迟颤动的睫毛,倒真好似一对亲昵恩爱的小夫妻了。

    “不用害怕,你就拿着当个玩意也是好的,这东西长得还算漂亮,名字也吉利,唤作如意珠。”

    如,意,珠?

    姜迟和系统一起瞳孔地震。

    有些东西真是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的,触手可及。

    姜迟还以为这东西要自己半夜翻墙偷呢。

    “我说的话都说完了。”云昭捏着那只精致的锦盒,微笑着问姜迟,难能有了点温和样子,“你刚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姜迟张了张口,小狐狸澄澈的眼睛里透出对爱情和婚姻的真诚向往。

    他慎重地摇了摇头,然后主动抱住了云昭的脖子。

    没有别的好说的,快点结婚吧,老公。

    云昭却好像知道手里的东西对这狡猾的小东西有吸引力似的,反手又把锦盒放回了袖中,淡定地捏住了姜迟的脸。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狐狸眨眨眼睛,任由男人揉捏他的脸颊肉,只是在心里暗戳戳地记仇,这人好像对他的脸颊肉有什么执念似的,一上手就捏个不停。

    他今天又要顶着指印乱逛了。

    “小迟哪里都好,只是有一点。”少年柔软粉白的颊肉上很快留下了鲜红的指印,衬着红妆雪肤,美艳得惊人。

    眉眼都是轻佻邪气的,唯独眼眸里闪着无辜又单纯的水光,平白勾起人心底最不堪最龌龊的谷欠望。

    手指撩开挂在颈子上的层层叠叠的金链,轻易地挑开“少女”扣到项上的最后一颗盘扣,圆润如珠的喉结在细腻肌肤上艰涩得滚动了一下。

    云昭好像是故意的,手指暧昧地捻动着那颗喉结。

    姜迟何其敏感,喉结被人轻轻触碰了一下便忍不住瑟瑟地发抖,喉间难以抑制地泄出一丝幼兽般可怜的呜咽。

    “可惜小迟不会说话,听不到小迟叫我夫君了。”

    姜迟悚然一惊,和云昭那双深黑色的眼眸直直地对视,有一种连灵魂都无所遁形的不安感。

    为什么,要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少女”有点不安地纠结着自己的手指。

    “她”看起来很紧张。

    像个真正的,即待出阁的羞怯少女。

    姜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看着男人玩弄着他敏感的喉结,从颈间泛起的奇怪酥痒叫他忍不住全身都开始细细地颤抖起来,下意识用细白手指抓住了云昭的手臂。

    可是他力气太小了,根本阻止不了云昭含着一丝诡秘微笑用手指剥开了剩下的盘扣。

    细长雪白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深陷的锁骨里恍若含着一汪华丽殷红的阴影。

    像是化不开的胭脂,落在眉骨的吻痕。

    云昭像是着了魔似的用指腹揉捻着那一块细腻得不可思议的肌肤。

    姜迟被捏得有点痒,狐疑地瞧了云昭一眼,又知道这人是习惯了欺负自己的,就有点不高兴地鼓了鼓嘴巴。

    他唇珠也鲜妍,在昏昏的红芒下冶艳得厉害。

    这小东西,每一个地方都生的勾人,恨不得连皮带骨,一点一点地吞进肚里,叫他再也不能欺瞒,再也不能用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眸招摇撞骗。

    “小迟,你可以一辈子都是我的吗?”

    当然不可以了,想什么呢。

    小狐狸无辜地掀动着浓长的睫羽,带着一点盈盈的笑意主动在云昭的颊侧落下一吻。

    轻飘飘的好像蝴蝶的翅上落下的粼粼的光羽。

    云昭似真被蛊惑,低下头接住了这个吻。

    ……

    “我们确定要就这样跑路吗?你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系统忍不住吐槽。

    姜迟怀里揣着如意珠,艰难地翻过了围墙,从云昭的院子里逃了出去。

    “总不能真的同他结婚吧?我总觉得今晚会出事。”小狐狸歪歪耳朵,那套血红色的嫁衣还来不及换,穿在身上又重又沉,连翻墙的速度都慢上了不少。

    “但是……”谁能告诉他这堵墙为什么会这么高啊!

    翻上来但是下不去了!

    姜迟哆哆嗦嗦地弯下腰抱住了墙沿。

    系统倒是孺子可教地露出一个欣慰的颜文字表情:“不错嘛,已经学会有危机意识了,在一些惊险的副本中,直觉往往对玩家的生死起到关键作用。”

    小狐狸很嘚瑟地飞飞胡子,围脖似的柔软蓬松尾巴在身后骄傲地晃了晃:“我是推理出来的。”

    “根据恐怖片一贯的套路,现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下一定藏着汹涌的危险。婚礼,一般就是惨案发生的开始。”

    “况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云思齐作为把云家一手扶持到蓉城首富的功臣,云家人不仅不悲伤,反而好像恨不得快点抹去他的存在。”

    这种传统的大家族,就算是兄弟之间为了权力争得你死我活,总还是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和睦表象,这么急匆匆地把一口空棺下葬,甚至连尸体都不想找,实在是很难不让人怀疑。

    系统感动得泪眼汪汪,眼泪几乎要把主机板淹短路了。

    宿主大人终于变得聪明了呢。

    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无限流玩家,然后名留青史的!

    “你在做什么?”墙角下出现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

    姜迟猛地低下头,同沈观鹤那双泛着一点淡淡金光的眼眸四目相对了。

    姜迟战战兢兢地抱住了墙沿,又怕别人发现,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沈观鹤沉默了半晌:“你穿的很显眼,我很难不发现。”

    姜迟瞬间脸红,扯了扯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嫁衣,哼哼唧唧难为情道:“我用了一点点催眠术让云昭睡着了才逃出来的,不会有别人发现吧?”

    沈道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不会,我来的时候给这里布置了一个障眼法,他们看不到你的。”

    沈观鹤不会说是塞在姜迟胸口那团被揉的皱巴巴的纸鹤被人拎出来丢掉的时候他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姜迟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慢吞吞地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地小小声说:“那个,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沈观鹤带着一点微妙的神情好整以暇地等着小狐狸的下半句。

    虽然很丢脸,但是姜迟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带着一点可怜巴巴的哭腔,很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我,我好像下不来了。”

    姜迟好像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蛊人。

    虽然把那些零零碎碎的碍事首饰都摘掉了,黑发如瀑从肩头散落,本来就绮艳的脸上被涂上精致妆粉,更显得容光摄人。

    火一般的嫁衣从墙沿垂落,好似一团从天边飘飘悠悠坠下的艳云。

    这么可怜巴巴地伸着手要他抱的时候,真是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空了一拍。

    清心咒清心咒清心咒。

    沈观鹤听见自己很没办法似的叹了一口气,微微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脸都皱巴巴地绷着的小狐狸道:

    “好吧,我会接住你。”

    第139章 宅中(十六)

    “深夜叨扰沈道长, 真是失礼了。”狐狸眼的男人唇畔衔着一丝微妙笑意,斯斯文文地朝沈观鹤拱了拱手。

    “只是事态紧急,我们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他身边还站着个虽然身形高挑却总显得面色有些苍白的男人,英俊深邃的脸上带着满脸不耐烦:“和个假道士废什么话, 直接搜就知道了。”

    沈观鹤连给云昭一个眼神都欠奉, 目空无人地垂着眼睫,只是瞧着指尖一绺雪色的柔软绒毛。

    “云家在蓉城说一不二, 只是我不知道, 竟已经到了可以肆意搜查百姓房中的程度。”

    沈观鹤话讲的不留情面, 饶是云思路这种惯常带着假笑面具的男人也不由得有一丝崩裂,云昭更是忍不了,走上前揪住了沈观鹤的领子:

    “装什么呢贱人!就是你把她带走了, 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们做了什么龌龊事!你想趁着她还没有成为我的妻子就先把她抢走是吗!”

    云昭这副凶戾暴虐的样子实在是丢脸, 云思路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拦住了云昭, 很和气地同沈观鹤道歉:“舍弟新婚将近, 新娘却消失了,难免会有些急躁, 还望道长海涵。”

    云昭甩开了云思路的手,冷笑一声:“既然他说自己没有藏, 搜一下不就知道了,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这话说的有些无理取闹。

    沈观鹤终于舍得抬眼,若无其事地捻了捻了手中那绺银白色的绒毛,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群来势汹汹的不速之客。

    沈观鹤在蓉城只是暂时歇脚, 住在了一间瞧着并不热闹装潢也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客栈。

    这样鄙陋的小地方自然是拦不住云家这群凶悍的人, 老板也不敢得罪, 只是擦着额角渗出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赔笑。

    “能查,当然都能查。”

    沈观鹤眉心一皱,冷冷地瞥了那躬着腰的老板一眼。

    云家兄弟带来的人并不算多,只是个个看起来都人高马大,穿着雨天才穿的斗笠蓑衣,宽大的边檐几乎把整张脸都掩进一片深深的黑暗里。

    沈观鹤默不作声地瞧了那几个穿着蓑衣的家丁许久,好半晌终于挤出一丝称得上凛冽的笑意,往后退了一步:“既然非要怀疑我,那你们查吧。”

    “既然如此,真是谢谢沈道长了。”云思路照旧笑眯眯的狐狸模样。

    虚情假意。

    沈观鹤心想。

    ……

    “他们一定还会来找你的。”

    沈观鹤隔着层层叠叠的华丽裙摆揽着姜迟纤细的腰肢,淡定地提醒姜迟。

    像是一团从天空中飞起的火烧云,裹挟着艳烈的香和风一样的轻软,飘飘悠悠地落在了沈观鹤的怀里。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骤然落在怀里的时候沈观鹤还是下意识微微地出神。

    好轻。

    太轻了。

    好像一团真正的,被他抓住的云。乌黑冰凉的发尾抚过侧脸,带着一点恍惚的微痒和旖旎的香。

    姜迟才不知道这冷面冷心的道长心里在胡乱想着些什么有的没的,只是笑眯眯地弯起漂亮的眼睛,带着一点自己都不知道的撒娇语气,狡黠地望着他:

    “怕什么,这不是有你吗?”

    还真是,有够理直气壮的。

    笨蛋狐狸。

    沈观鹤却笑了一笑,轻轻松松抱着这只漂亮的小狐狸道:“嗯,有我在。”

    “笑起来比冷冰冰的时候好看多了嘛,臭道士。”

    “再乱说话就把你丢回去。”

    “太过分了吧沈观鹤!”

    “我们两个到底谁过分。”

    身后残阳如血,沈道长一只手抱着只软软绵绵吵吵闹闹的小东西,夕照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暗色的影子。

    ……

    躲在衣柜里的姜迟努力捂住了嘴巴,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催眠术时效好像越来越短了,没想到云昭追来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直直朝着沈观鹤的住处来了。

    姜迟生气,云昭不会真的以为他和沈观鹤有一腿吧?

    系统犹豫了半晌,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们确实有。”

    门缝里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好几个高大的身影把这间本来就称不上宽敞的小屋塞得严严实实。

    修道之人向来不为黄白之物所累,房间里不过几件必须的家具,倒也没有额外添置什么东西。

    要找起来,自然也是非常方便的。

    云昭阴沉着脸,站在房间中心,语气慢条斯理,甚至连眼里都遮掩不去的怒气都好好地压抑住了,“小迟,只要你自己出来,我不会追究这件事的。”

    “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好吗?”

    鬼才信你的话。

    姜迟努力把自己缩成毫不起眼的一团又往衣柜里的角落里藏了藏。

    云昭似乎天生直觉灵敏得吓人,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紧闭的衣柜,唇角却扬起一丝隐隐疯狂的笑意:

    “我说最后一次,小迟,自己出来,别逼我把你拖出来。”

    “到时候,你一定会后悔的。”

    衣柜里似乎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然而里面的人看起来并不想要这最后的脸面,那一丝震颤过后便杳无声息,像是打定了主意要装死到底。

    云昭眼尾勾起,幽深眼眸里笑意却冰冷好似未达眼底。

    “被我抓到,你就完了,小迟。”

    姜迟感觉指尖都被逼出彻骨的寒意,掌心因为过度紧张溢出一层湿湿凉凉的冷汗。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压抑而黑暗的环境里疯狂地跳动。

    云昭像是总算失去了耐心,阴沉着脸朝姜迟的方向走过来。

    “云昭。”生怕云昭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什么事,云思路低低出声提醒了他一句。

    “我知道。”云昭咬牙切齿走上前猛地拉开了衣柜的大门。

    里面……

    是空的。

    云昭愣了一愣,一只雪白软绵的小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衣柜里蹿了出来,云昭只来得及碰到了小东西蓬松柔软的尾巴,就看到小东西跑到了沈观鹤脚边仰起脸哀哀地叫唤着。

    沈观鹤淡定地弯下腰把这只小雪团抱了起来,冷静地转身望向云家两兄弟:

    “怎么,蓉城不允许养狐狸吗?”

    第140章 宅中(十七)

    这实在是一只被养得非常油光水滑的白毛狐狸。

    体型相较其他的狐狸要小上一圈, 通体雪白,四肢纤细,露出的爪垫都泛着桃花似的鲜妍粉色。

    小狐狸可怜巴巴地蜷缩在沈观鹤的怀里, 一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着急地晃荡, 无端端竟然叫人看出一种勾人的旖旎意味来。

    连叫声都又娇又软, 尾音拖得绵长又惹人,跟带着那细细密密的小勾子似的,令听众无一不脸红心跳,恍若堕入欲望横生的魔障。

    “我竟不知道沈道长还养着只狐狸。”云思路笑眯眯道。

    “路过山间时从一猎户那收来的,好好的生灵要被扒皮吃肉也实在是可怜。”

    沈观鹤漫不经心地勾弄着小狐狸毛绒绒的下巴, 姜迟的狐狸毛都生得格外丰软漂亮,尤其是脖子处,几乎将沈观鹤修长手指全部淹没。

    想来就是真正的云端, 也比不上这般的触感。

    小狐狸用爪垫搭着沈观鹤的手臂,抱怨似的“啊啊”地叫。

    他变回原身自然是不用再遮掩了, 那双纯粹的蓝色双眸里带着怒气冲冲的神色瞪着沈观鹤, 似乎在责怪他居然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沈观鹤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坏心眼地用手抓住了姜迟的嘴巴, 逼得小狐狸连叫都没有办法叫,只能睁着那双琉璃似的璀璨蓝眸又笨又急地挣扎。

    爪子自然是不敢伸的, 只能着急地用肉垫踩他几脚这样子。

    “我这小东西脾气大胆子小, 你们这热热闹闹的阵仗,我是不在意, 只是可把他给吓着了。”

    云昭没能找到姜迟, 不敢置信地瞪着只剩下了一堆凌乱衣物的衣橱。

    显然刚才的动静就是这只狐狸弄出来的。

    “不可能的, 姜迟一定在这里, 我刚才分明看到他了!”

    云思路感觉到额头有点隐隐作痛, 无奈只能先按住这个傻逼弟弟,转过脸笑意盈盈道:“倒是只漂亮的狐狸,比起那些名贵品种,还要好看不少。”

    “惊扰了沈道长是我们的不是,还望沈道长海涵。”

    “无妨。”沈观鹤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姜迟难得乖乖得像只毛绒玩具似的挂在他怀里,不趁机摸几次岂不是很吃亏。

    沈观鹤的目光落在那些跟在云氏兄弟身后的家丁上,盛夏时节,又是大晴天,这群人穿着蓑衣本就奇怪,更何况身上还散发着叫人鼻尖泛酸的寒凉气息。

    从刚才开始,这些人就没有发出过出了脚步声以外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沈观鹤瞥了一眼家丁从袖口外露出的蜿蜒着青紫血管的手,脸色一冷。

    这些家丁,都不是活人。

    带着行尸到沈观鹤的面前,这兄弟二人还真是明晃晃地在挑衅他。

    沈观鹤把小狐狸又往怀里藏了藏,皮笑肉不笑道:“只是我家这小东西还是不高兴呢,他在衣橱中睡得好好的,硬是被三少爷吓到,现在还是不肯消气。”

    “难道要叫我跟这一只畜生道歉吗?”云昭满脸不耐地咒骂道。

    姜迟愤怒了。

    畜生骂谁呢!

    太没有礼貌了这人!

    “云昭。”云思路已经受够了这傻逼弟弟,连笑意都绷不住了,恨不得把这傻逼弟弟先送下去见大哥。

    “舍弟鲁莽愚钝,冲撞了沈道长,实在是抱歉。”

    云思路转而望向了老老实实窝在沈观鹤怀中的小小狐狸,正巧同那双亮晶晶的碧蓝眼眸对上。

    云思路一怔。

    好漂亮的眼睛。

    好像两颗碧蓝色的琉璃珠。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只脾气暴躁的小狐狸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后气哼哼地用爪子捂住了眼睛不给看,举起毛绒绒的大尾巴挑衅似的晃了晃。

    沈观鹤一把抓住了小狐狸的尾巴尖,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把尾巴一起塞进了怀里。

    别说是尾巴了,连根毛都不想给这些混蛋看。

    “既然没有事就快点走吧。”

    云思路拱了拱手,那双细长带笑的眼睛依然落在那只软白的小雪狐上,开口道:“今天实在是叨扰,过几日我们云家自会送上婚礼的请柬,还望沈道长笑纳。”

    “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他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万一是他把小迟变成了狐狸呢!”云昭显然还不想善罢甘休。

    这傻逼今天疯够了没有。云思路额角已经绷起了愠怒的青筋,能叫这只笑面狐狸露出这种崩裂神色,云昭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人物。

    姜迟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所幸狐狸皮毛丰厚,看不出慌张的神色。

    这云昭的直觉是不是太恐怖了一点。

    “舍弟寻不见人,心里难免着急了一点,还希望沈道长宽宏大量。”

    这沈观鹤本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鼻子道士,他们云家也算是来来回回见识过了多少牛鬼蛇神,怎么偏偏就要对这一个道人这么你来我往的。

    云昭只怕没有把骂人的话写在脸上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也太累人了,道个别都能生出这么多姜迟这只笨蛋狐狸闻所未闻的文绉绉的词。

    再也不想过民国的副本了。

    小狐狸耳朵飞飞,听倦了这些佶屈聱牙的话,昏昏欲睡地趴在了沈观鹤的怀里,哼哼唧唧地小声抱怨着。

    总算是看沈观鹤送走了这些人,姜迟已经快要睡成一团狐球了。

    门被家丁带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响,姜迟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圆溜溜的蓝眼睛,挥了挥尾巴。

    “人已经走了。”沈观鹤拎起小狐狸后颈提醒到。

    姜迟缩了缩脖子,伸直了纤细的后腿蹬在沈观鹤的脸上。

    沈观鹤毫无防备地被柔软爪垫来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小狐狸趁着这阵空隙飞扑进了沈观鹤的床褥里,连同大尾巴一起塞进了被子里要装死。

    可恶的沈观鹤,刚才一直偷偷地拽他尾巴,别以为他没有感觉。

    沈观鹤却还停留在刚才被狐狸用肉垫踹了脸的恍惚中,好,好柔软,好奇怪的触感。

    甚至还想再被踹一脚。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保不齐等会儿小狐狸就亮爪子了。

    “快点出来吧,我刚刚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沈观鹤在住处便也没有拿着他那随身携带的拂尘,坐在了床边要把那只圆滚滚的小狐狸捞出来。

    然而姜迟半晌也没有反应。

    反而把被子拉得更紧了一点。

    不是他不想听沈观鹤的发现,只是……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太方便。

    之前说过了狐狸尾巴是很敏感的部位,沈观鹤刚才应付云家人的时候却一直抓着姜迟的尾巴,从尾巴尖一直撸到尾巴根,恨不得每一根毛都都顺一遍,姜迟本来体质就与普通狐狸不一样,对触摸敏感得过分,偏偏沈观鹤不知道什么毛病,拽着人家尾巴根本不松手,逼得姜迟在诡异的热潮中差点掉眼泪。

    沈观鹤却不知道小狐狸现在陷在一个怎样尴尬的情况里。

    男人想要把这闹脾气的小东西抓出来,手伸进去却被咬住了。

    所幸小狐狸还有点神志,不至于把人手臂咬伤,只是泪眼汪汪地泄愤似的咬住了沈观鹤的手臂不肯松手。

    沈观鹤顿了顿,若有所觉地拧起了长眉。

    “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姜迟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你啊混蛋。

    被子里的形状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化,一只滚着汗珠的粉白色手臂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精准地抓住了沈观鹤。

    被子里露出一张沾着淋漓湿汗雾气蒙蒙的美人面,骤然同沈观鹤对上视线的时候,几乎叫男人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姜迟现在情况很不好。

    少年脸上都蒙着湿漉漉的嫣粉色,琉璃珠似的蓝眼睛里洇开了潋滟的水雾。少年的脖颈都是纤长的,宛如初生的柔嫩花枝,霜色的肌肤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水色。

    狐狸化形,身上自然是不着寸缕的。

    姜迟倒没觉得在一个人类面前赤/身/裸/体有什么不对,按照人类的观念里看的话,只要不在很多人在的情况下裸/奔就没有关系吧。

    姜迟松开了咬着沈观鹤手臂的牙,这人手臂简直像是石头做的,把他嘴巴都咬酸了。

    小狐狸被烧得晕晕乎乎,胆子奇大,心想沈观鹤惹得麻烦当然要由沈观鹤解决。

    沈观鹤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都动不了了。

    是妖术吗?

    空气中隐约有香气在扩散,然而他感觉不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莫非这是什么他不知道的法术吗?

    只是见姜迟露出这样绮艳的一面,他就连动都动不了了,浑身上下像是过了电似的僵硬,只能任由那白腻纤细的手臂如艳蛇一般攀上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看着那张美艳的脸蛋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

    嫣红颜色如同化开的胭脂铺陈在少年白瓷一般的面颊上。

    “你,怎么了?”沈观鹤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罕见的慌乱和干涩,喉间都因为紧张而微微地发紧。

    他望进了那双如海水一般湛蓝明灭的眼眸里。

    姜迟弯起双眸,凑在沈观鹤唇上“啵唧”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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