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宅中(十八)

    “你是说刚才房子里站着的那些人, 都是鬼?”小狐狸惊疑不定地抖抖耳朵,瑟瑟地抱紧了身下温热的身体。

    “云氏兄弟尚且是活人。”沈观鹤淡定地纠正他。

    姜迟一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跟一堆尸体共处一室就觉得有点后颈发麻,小狐狸皱皱眉:“所以说云氏兄弟也知道这个缺德阵法的存在, 云思齐的死可能是他们两个干的?”

    自相残杀,还真是够造孽的。

    沈观鹤深吸一口气, 闭了闭眼睛:“有这种可能。”

    但是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他低头看一眼不着寸缕趴在自己胸口的姜迟, 褪去春潮之后的狐狸浑身没长骨头似的懒洋洋地亲昵趴在比自己要大了一圈的人类身上, 那条被汗水浇得湿漉漉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沈观鹤乱掉的道袍。

    尾巴尖几乎蹭到了沈观鹤的皮肤,撩起星星点点的斑驳谷欠火。

    这下轮到沈观鹤沉溺在这陌生又危险的温度里。

    原来狐狸发/情亲一口就没事了吗?

    正直清白的沈道长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想法中的遗憾和不满。

    夏季被褥都单薄,若隐若现地映衬出藏在底下的柔软曲线。

    沈观鹤已经放弃念清心咒了。

    姜迟发完情就累了, 鸦黑色的鬓发湿嗒嗒地黏在冰白颊侧,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有点困倦地微微阖起,黯淡下来的眼眸里显得更加天真好骗。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困顿的小狐狸吐字都变得有些黏糊, 裹着层温温软软的甜腻, 尾音又细又轻, 像是羽毛都搔过心尖。

    沈观鹤不自觉有些抖。

    他手掌与小狐狸的比起来显得宽大许多, 几乎可以轻易抓住少年白腻又光滑的手臂。掌心都似乎被那微温的肌肤烫到。

    他又手足无措地迅速送开手。

    可恶,肯定是云家的阴邪气场影响到了他才会这样的, 否则怎么解释向来面对任何美色都能保持视而不见的他会对这么只连尾巴都藏不好的笨狐狸心动呢?

    沈观鹤听见自己的声音都不自觉在月光下放缓了:“或许,我们应该回去。”

    “回去?为什么?”小狐狸对这两个字格外敏感,他抖抖耳朵尖, 努力从瞌睡中挣扎地睁圆了眼睛。少年尖削下巴磕在沈观鹤的胸口上, 那双圆圆眼眸就这么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

    他还记得云昭放过的狠话,自己不会一回去就被抓起来沉塘了吧?

    不要啊。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沈观鹤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心软。

    他伸出手指蹭了蹭小狐狸不自觉沾在浓长睫羽上的泪珠:“必须要回去才能知道云家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场婚礼应该与云家大阵有关系。”

    “况且, 云家在蓉城势力强大, 现在已经派人到处在寻你了。”

    姜迟有点哆嗦, 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仰起脸望着男人,顺便用尾巴尖勾住了男人的手腕:“可是云昭找到我会杀了我的。”

    沈观鹤皱了皱眉。

    这确实是个问题。

    云昭自然是不忍心杀了他,只是后面会做出什么事倒说不准了。

    以云昭的个性,会把姜迟关起来也不奇怪。

    他必须想个办法同姜迟一起进去,万一云昭想对小狐狸做些什么畜生事,他也好及时出手。

    ……

    云家今日可是热闹了。

    满目喧嚷艳丽的红色从十里之外的长街上一直铺陈到幽深宅邸的最深处,从仆人到掌家的云二少爷脸上都带着掩不去的喜色。

    有好事的认识在云家做工的人,便趁着紧张的空闲时刻拉了人去一边八卦,说:“是那逃跑的新娘,找回来了?”

    那下人脸色白得好像纸糊一般,只两颊上勉强涂两团僵硬的胭脂,和纸扎人没什么两样,闻言就扯开唇角幽幽地笑了一笑:“什么事!小夫人只是出阁在即,回去探望父母罢了,这不又回来了吗?”

    那八卦的人也是城里出了名的碎嘴,当即“嗐”了一声,好像是觉得这个理由既不够刺激,也不够有趣,白费了他这一顿光景。

    跟在人群后看那身量较其他娇娘要高挑一些的盖着盖头的小新娘,却越咂摸出了一丝不对劲来,这小新娘的来历早被城中好事之人扒了个干净,说是城西那头痨病鬼家的女儿,刚来云宅做了几天丫头就得了云三少爷的青眼,竟让这小少爷不顾门第之别,硬是娶回来做了正妻,飞上枝头变作了凤凰。

    可是那痨病鬼,不是早就死了吗?

    姜迟是在一家糖人铺子前被抓到的。

    怎么想都怪那家的糖人太勾人了。

    大概是躲了两天看街上人少了就万事大吉,小狐狸便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人家铺子门口很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要了一只和自己原形很像的狐狸糖,又点着要了许多甜到牙掉的零嘴。

    等到掏钱的时候姜迟猛地一摸口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云家干了那么多天的活,居然一分工钱都还没结给他!

    可恶的有钱人!

    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身无分文的小狐狸懵逼地眨眨眼,眼看对面老板脸色越来越不对劲,隐隐有要把这只想吃霸王餐的狐狸抓来扒了皮的意思,姜迟冷汗都沁了出来,咬咬牙要不直接把那颗如意珠拿来作抵押吧。

    他捏着口袋里那个锦盒,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传来叫狐狸毛骨悚然的声音:

    “这些钱我都付了。”

    原本阴沉着脸的老板突然结巴了一下,立时喜上眉梢地搓了搓手:“原来是云三爷。”

    姜迟狐狸毛都要炸了。

    他哆哆嗦嗦地不敢回头,听见身后人语气里带点淡淡的笑意:“既然我夫人想要,自然是天上的月亮也要摘下来的。”

    寒凉的,裹着一丝浅淡药香的吐息淡淡地掠过少年瓷白的后颈,明明语气里带着笑,眼神却是深黑而冰冷的:“如果我是小迟,在云昭死掉之前,绝对不会在蓉城漏一次面。”

    “你说呢,小迟?”

    第142章 宅中(十九)

    姜迟端端正正地坐在喜床上, 手指紧张地纠缠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出一种瓷白颜色,在猩红裙纱的反照下映出一种诡秘而艳丽的光泽。

    盘着乌黑发髻的金钗凤冠压得他脖子都泛出隐隐的痛楚, 偏偏不能伸手揉一揉酸痛的后颈。

    不知真相的外人瞧着新娘新郎大赞登对,光是瞧着背影都看出新娘子纤纤身影, 裹着绣着百鸟朝凤图的华丽婚服也能瞧出那一掌可覆的纤细腰肢, 叫人心驰神荡, 不由得嫉妒起这云三少爷还真是好福气。

    只有姜迟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被宽大裙摆挡住的脚腕上挂着金色的镣铐,叫他不得不保持着古代女子莲步轻移的姿态,甚至稍微迈得大步一点都做不到,

    云昭连哄带逼地叫他喝下了什么乌漆嘛黑的诡异中药,叫姜迟只能像只精致的人偶娃娃一举一动都只能被人牵着走。

    “你现在欠我的钱,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了。”云昭端着那碗一看就知道苦到人灵魂出窍的汤药慢悠悠地说道。

    被人五花大绑拎回家嘴角都还黏着焦糖化开的黏腻糖浆的小狐狸瑟瑟发抖, 硬着头皮说:“只是一根糖人, 再加上几包桂花糖, 哪里有那么的钱?”

    “是吗?”云昭垂着眼眸, 捏住了姜迟的脸颊,感受着指间熟悉的柔软触感, “你在我家做工的这几天,摔碎了两只明朝斗彩青花瓷碗,打破了一只康熙年间的景泰蓝釉彩大花瓶, 另外并几件不值钱的东西, 我也不稀得算。”

    他每说一句,小狐狸就哆嗦一下, 矮一寸, 几乎要变成一张软趴趴的狐狸片片从空中慢吞吞地消散。

    他怎, 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意识海里的小狐狸泪眼汪汪, 连一身的白毛都蔫嗒嗒地炸不起来了,委屈巴巴地和系统抱怨:“我怎么知道这里的门槛都造得那么高,每一次进来都会摔倒。”

    而且茶水那么烫,他还特意让茶水只能浇在自己身上,免得烫到他名义上的“主人”。

    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姜迟现在还是欠着云家一笔巨债,如果他不把自己打包打包送给云昭的话,他真的要留在云家做一辈子丫鬟了!

    姜迟很想说,谈钱多伤感情那,要不咱们先把这个事情放一放,等我调查完你大哥的死因再说?

    但是考虑到自己还不想年纪轻轻变成一条野生围脖供人冬天取暖,姜迟只能咽了口唾沫,在云昭冷漠的眼神下视死如归地喝下那碗药。

    挂在姜迟脖颈上的青玉项链在小狐狸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微微地亮了亮,不过光芒微弱不易叫人察觉。

    云昭眼神却精准,一眼看到姜迟脖子上突然出现的吊坠。他分明记得这小丫头初来的时候身上空空如也,出了一袭布裙,什么也没有。

    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轻佻地捻了捻“少女”霜白脸颊边鸦黑色的鬓发,语气依旧是温柔缠绵的,和之前暴躁易怒的家伙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小迟,你又骗我。”

    姜迟身后滚下冷汗,心虚地想要移开视线,却被掐住了下颏被迫同男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对视。

    像是灵魂都要陷进那黑色的漩涡里。

    “有人在城外见过那痨病鬼的女儿,是个梳着麻花辫生着雀斑的小姑娘,准备和心上人一起逃到外地去讨生活。听那位姑娘说,有人出了一笔钱叫她逃跑,自己用了她的身份进了云家做工。”

    姜迟全身都浸出冷汗,偏偏那药生效好像极快,他已经有些动弹不得了。

    救命,沈观鹤这个王八蛋他就不该听他骗。

    现在他不会要死掉了吧?

    “小迟,你说巧不巧,我前日又收到了一张通缉令,流窜多地的大盗‘夜莺’在半个月前已经到了蓉城,准备盗取我们家族的‘如意珠’。”

    云昭几乎要把自己说的笑出来,唇畔露出的尖尖犬齿几乎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像是下一秒就要刺破那白皙柔软的脖颈,吸取甘甜丰美的血液。

    若他真是西洋传说里的吸血鬼,一定要叫着狡猾又美丽的猎物全身都流淌着自己的血,叫他们二人同生共死,纠缠到世界都开始腐朽。

    “那只喜欢到处招惹人的小夜莺,现在终于落在我的手心了。”

    “小迟,你说我要不要折断他的翅膀,弄哑他的嗓子,叫他一辈子除了我的掌心,哪里都去不了。”

    男人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像是恶魔终于忍不住剥开人皮,露出最狰狞迫人的本相。

    眉目昳丽的少年终于在惊恐中滴落晶亮的眼泪,被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珍惜又恶意地缓慢捻过,蹭得姜迟眼眶都红了,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手指,用舌尖卷走了那一滴清亮的眼泪。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姜迟张了张口想解释一些什么,却只从喉间溢出一声无力衰弱的气声。

    这药效果实在是好,连喉间的肌肉都变得软弱无力,只能任由云昭随意摆弄。

    这身大红的艳烈喜服也是由云昭换上的,廉价粗糙的布裙从领口开始一点一点被从身上剥离,露出掩藏在衣裙下的氤氲着珍珠似的辉光的雪白皮肉,从关节到肌肤,都完美得像是神明造物。

    姜迟眼里露出一点奇怪的神色。

    他也不挣扎,任由云昭剥开他的裙子,直到全身都暴露在灼人的视线下。

    云昭目光往下顿了顿。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湛蓝眼眸里闪烁着细碎光点。

    不让我开口,自己看的话冲击力应该更大吧。

    傻了吧,爷是男的。

    姜迟生怕云昭看不清楚,松开了一直并紧的双腿,眼角眉梢里都挂着一点得逞的孩子气的恶意。

    小狐狸眉目窈窕,一点生动的神采都更为眉眼增色,像是印在丝绢上的美人画骤然活过来了似的,端的是勾魂摄魄。

    云昭呼吸沉了沉,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就是这样,小迟才不愿意同我结为夫妻吗?”

    姜迟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收敛了。

    不会吧,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背叛了直男队伍。

    小狐狸倒没遇见这招,眼睁睁看着云昭伸手捻过自己的唇心,微微用了点力指尖便陷进了唇肉里。

    姜迟浑身无力,牙齿也咬合不了,叫这人的手指在自己口中为非作歹,软腻舌尖被稍显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下颌都开始渐渐酸痛,亮晶晶的涎液不受控制地从微微张开一隙的口中滑落,在绯红色的唇肉上闪着暧昧的微光。

    姜迟喉间发出一声受不了了的呜咽。

    细长的眉毛也因为喉间过于刺激的异物感而紧紧地蹙起,眼眶晕出淡淡的粉色,碧蓝眼底更是浸着一层湿亮的水光。

    可是云昭却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肆无忌惮地玩弄够了姜迟的唇舌,满意地看那张脸上因为自己晕出桃花似的潋滟的粉色,这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小迟既然想要如意珠,直接说的话我也会给的。”

    姜迟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

    笑话,傻子才会信。

    云昭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病情加重,还是姜迟心理留下了阴影,只觉得云昭现在看起来格外可怕。

    还是那副清隽眉眼,却硬生生叫姜迟看出了一种扭曲的恐怖感。

    感觉自己像是一只亲自送上门甚至还傻乎乎洗好了屁股的笨蛋肥羊。

    联想到云昭刚才放下的狠话,姜迟不由得有些哆嗦起来,云昭不会来真的吧?他真的要折断他的手脚,再毒哑他的嗓子吗?

    不要啊。

    小狐狸颤颤巍巍,眼底滚着一层随时要落下的泪水,第一百次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么个神经病。

    系统叹气:“可能是因为被你摔碎的那几个古董吧。”

    姜迟:“……”

    狐狸委屈。

    他现在穿着一身喜服像个囚犯似的被人压着行了礼又被匆匆塞进了婚房里坐着,全程视线就只有盖头下小小的一块,连个人脸都看不着。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沈观鹤了。

    姜迟咽了口唾沫。

    入夜的时候处理了一切事物的云昭按照礼数应该回房掀他的盖头。

    然而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人,在一边伺候的侍女连说话都像是被设定好的,只是语调平平板板地说:“还请小夫人稍等。”

    等什么,你们知道你们小夫人是男的吗?

    来人推开门的那一刻,侍女便退了出去,姜迟注意到侍女的脚,居然是微微踮起脚后跟走路的。

    有种说法是,踮着脚后跟走路的,都是鬼。

    “小迟。”

    姜迟还没从原来自己一直跟一个女鬼共处一室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猝不及防又被这一声温温柔柔的声音唤回了神志。

    小狐狸有点惊疑不定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云思路。

    狐狸眼的男人笑眯眯地拎起了姜迟的盖头,看到那张色如春花的脸惊诧地望向自己。

    “忘记和小迟说了,我们云家一辈,向来只娶一位妻子。”

    “只是很不巧,这一辈,我们兄弟有三个人。”

    姜迟瞳孔地震。

    等等,这个家里是没有一个正常人了吗?

    第143章 宅中(二十)

    狐狸在云思路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还是茫然的。

    他一时间好像没有听懂云思路的话。

    只是微微地皱起眉困惑为什么来的不是同他拜堂的丈夫。

    他面容生得冶艳, 眼角眉梢却很有孩子气的天真无辜,睁圆了眼睛的时候叫人心都泛起细细麻麻的痒。

    “没听懂?”云思路声音也放得格外软,声线里难免在摇晃的红烛中带着一丝喑哑, 眸中光影也越来越深。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很快就懂了。”

    他俯下身去贴心地替小新娘摘去了沉重的凤冠,那张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在暧昧红光的倒影下被强硬添上两痕羞赧的颜色。

    小狐狸的脑子慢慢吞吞的, 在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指解开自己颈上织金盘扣的时候, 终于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震撼又慌乱的神色。

    这这这这这,这不好吧!

    你们云家是不是也太银乱了一点!

    姜迟哆嗦了一下,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退, 柔韧过分的腰肢完成一个惑人的弧度。

    等等,药效已经褪去了,我可以动了。

    姜迟动了动手指,眼疾手快地推开了不断往前压上来的男人。

    云思路似乎也没有意料到姜迟居然还能反抗,下意识怔了一怔。

    姜迟这次聪明了,寻着男人怔愣的空隙试图逃跑, 可惜忘记了脚上还戴着金子做的镣铐, 双腿一绊, 直直地往地上磕去。

    云思路这回倒是动作快了,一伸手轻松扶住了这只被困在华服锦缎里还在试图挣扎的小夜莺。

    乌黑发尾在半空中扬起, 撩过面颊的时候便泛起撩人心魄的麻痒。

    云思路把这只活泼的小东西按进了铺着红枣桂圆的喜床里, 那张总是斯文带笑的假面似乎终于支撑不住, 崩裂出一丝出于残忍猎手的阴狠。

    “小迟,你跑什么?”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 你既然能接受云昭, 为什么不能再接受我们每一个呢?嗯?”

    姜迟天旋地转地倒在床上, 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去推男人远比外表看上去的要坚实的胸膛。

    小狐狸有点搞不懂他说的每一个是什么意思,并且分明是云昭把他抓回来的这也能算“接受”吗,你们云家人的用词还真是有够特别的。

    “我,”姜迟张了张口,终于装不下去了,语气太急差点咬了舌头,“对不起,我,我骗了你们,我不是哑巴,而且我是男的,我不能嫁给你,你们。”

    他很抵触地几乎要把自己蜷成一个狐球,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你,你们找我是根本没有用的,我是男人。”

    云思路弯着那狐狸似的细长眼眸轻声说:“是吗。”

    他强行把这只小东西的四肢都摊开,逼迫他露出柔软温热的腹部,像只被大头针钉住的蝴蝶标本,除了承受什么也做不了。

    “不过,小迟,我不在乎。”

    ……

    这种画面有时候实在会超出姜迟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笨狐狸的想象。

    层层叠叠的茜红色帐幔被夜晚寒凉的风一点一点吹开,露出喜床上艳丽而勾人的景象。

    小狐狸身上的喜服已经被揉皱,扯乱,大半雪白的皮肉暴露在盈盈生辉的灯光下,在泥泞的空气中因为恐慌而微微发颤。

    足弓和关节都绷出桃花似的粉色,亮晶晶的汗珠滚在白腻光滑的肌肤上,纤细四肢被绯色红纱捆缚在床柱上,被迫向猎手展露一切。

    姜迟看不见,他的视野里只有一片血一般的红色。

    一条轻软的红绸落在他薄薄的眼睑上,剥夺了他的视力。

    小狐狸是没想到他们云家娶老婆居然这么开放的,居然对娶男妻也毫不意外的样子。

    “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放过我吧。”小狐狸从善如流,手脚被人捆着动不了只好看起来很乖巧柔顺地用脸颊蹭着男人的手臂。

    他被那温度刺激得颤了一下,心里嘀嘀咕咕地抱怨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体温低,怎么都像蛇似的。

    凉丝丝的,叫人怪不舒服的。

    身边的人胸腔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小狐狸顿时炸毛,他想这是嘲笑他吗?这个人真是小心眼。

    但是再怎么在心里辱骂对方都没用,反正整只狐都落在人家手里了,想跑都跑不了。

    姜迟还没有翻车翻得这么惨烈的时候。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少年不住颤抖的脚踝,指腹一寸一寸地摩挲过泛着微微粉色的皮肉,慢条斯理地往被裙裳遮掩的地方伸去。

    少年有点忍受不了这种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折磨,喉间溢出小兽似的呜咽,却反而被人堵住了不断张合的绯色唇肉。

    姜迟努力睁大了眼睛,可惜透过红纱也只能朦朦胧胧看到大片模糊的色块,连折磨自己的人的面容都看不清晰。

    不能这样下去,他茫茫然地想,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一定会被……吃掉的。

    唇舌都被强硬地撬开玩弄,泛酸的下颏发出钝钝的闷痛,晶亮的涎液不由自主地从唇边滑落,淌在细白的颈项间。

    嫣红唇肉宛如被迫催熟的艳丽蔷薇,小小一朵地镶嵌在霜白色的细腻肌理上,被玩弄得微微肿起,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张开颤抖着吸取着稀薄的氧气,从脖颈到颊面都漫上蔷薇似的艳丽颜色。

    覆在眼睑上的红绸被生理性的泪水洇湿,叫本就模糊的视线更加晦暗不清。

    姜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受到有人用他冰凉的手指掠过他腿间细嫩的皮肉。狐狸本来就敏感,尾椎的地方同尾巴根没什么不同,光是被碰一下都会激起不受控制的颤抖。

    脚趾蜷缩,甚至下意识地扭着腰想要更多的触碰。

    身边的男人爱怜地抚摸在姜迟不由自主泛红的脸颊,病态地在那唇角又落下一吻。

    一枚冰凉又坚硬的玉佩从那人身上垂落,硌在姜迟的身上。

    姜迟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清明了一瞬。

    不对。

    小狐狸咬住了自己的唇肉,又被迫松开。

    “不要咬自己,小迟。”云思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对。

    姜迟努力睁开眼睛。

    这床上,绝对不止他和云思路两个人。

    刚才亲他的人就坐在他身边,那这个用玉佩硌着他大腿的男人……是谁?

    第144章 宅中(二十一)

    被眼泪洇湿的红绸缓慢从覆着一层凄楚薄红的眼睑上抽走, 那双在极亮光芒下晕出浩瀚蓝色的眼眸里瞳孔瞬间缩小。

    没有人,偌大一个房间里,只有他和云思路,再也没有旁的人。

    可是……那是什么东西在抓着他的小腿呢?

    他能感受到宛如蛇信一般湿冷黏腻的舌尖在缓缓地舔舐过他最隐秘的地方, 逼得狐狸在逐渐升温的气氛中瑟瑟地发抖, 却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迟抖着嗓子,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腕悬在半空中即使用力地挣扎也逃脱不了束缚,足弓在超过的刺激中绷起又松开,裹着浓艳香气的汗珠从足尖滚落, 粉白皮肤都覆着一层淋漓的水色。

    “有, 有鬼。”姜迟声音发虚,偏过脸像只垂死挣扎的猫猫虫努力地往身边的活人蹭去。

    可惜他四肢都被禁锢着, 就算是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真正成了只被折断翅膀的夜莺。

    云思路有点好笑地抚过小妻子被冷汗洇湿的鸦黑色长发, 转向空空的某处:

    “你不要吓他了。”

    话音刚落,姜迟感到腿间的重量好像变得真实了起来。

    那枚硌在姜迟腿间的玉佩率先显出了形状。

    那枚形状奇特的青色玉佩。

    垂缀在荷花池间的丝绦衣裾,被浓雾遮掩的模糊不清的脸,以及熟悉的温柔浅淡的笑。

    姜迟想说什么, 但是偏偏发不出声音。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问过,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像是幽魂一般出现在月下的,如同书生一般清冷而俊秀的男人,曾经叫姜迟真心实意觉得是个好人的人。

    他为了寻求一个死亡的真相弄得灰头土脸, 而真相本人原来一直在他身边。

    “原来,原来是你啊。”

    蔷薇似的唇瓣缓慢地张合着, 发出一声叹息似的呢喃。

    蝶翅似的睫羽上缀上了亮晶晶的, 钻石似的粼粼水光。

    云思齐的镜片在刺眼的灯光下反射出凛冽的冷光, 缀在镜腿上的链子像是逗猫儿似的一晃一晃地挑逗着小狐狸的眼睛。

    “是我呀, 小迟。”

    姜迟脑子看起来都钝钝的, 有点可怜地扯住了云思齐的衣袖,他穿的自然都是极好的料子,捏在手里都是软滑的好像要抓不住,姜迟的指尖是圆润的,唯一能伤人的指甲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挠人的时候连道伤口都留不下。

    他努力睁圆了眼睛,明明是很漂亮的波光粼粼的碧蓝眼眸,虹膜上却好像永远倒映不出任何人。

    不管怎么挣扎,怎么强硬,温柔也好,逼迫也罢,就像是凡人苦心孤诣地哀求神明的怜悯,在神的心中却连一阵微不足道的涟漪都不会留下。

    他只需要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冷眼看着凡人为他的一瞥困顿终身,堕入修罗地狱。

    明明姜迟才是那个被强迫的人,云思齐却更像是那个被无情抛下的卑微信徒,他捧着少年被红绸捆缚的脚腕,在泛着桃花粉的膝盖上印下一个暧昧的吻痕。

    云思齐已经是鬼魂,指腹冷得像是冰,姜迟抖了抖,抗拒地撇过脸去,却无可避免地同另一个人四目相对。

    说实话,云思齐和云思路这两同胞兄弟眉眼间也掺着七分相似,叫人下意识不由得晃神。

    “小迟对大哥这样好,我会吃醋的。”

    云思路那双细长的天生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的眼睛贪婪地掠过少年精致眉眼,握住了留下鲜红印子的手腕,慢吞吞地摩挲着少年手腕内侧细滑的皮肤,亲了亲小狐狸的指尖。

    不愧是亲生兄弟。

    话说回来,他的正牌老公呢?

    云昭人呢?

    姜迟被这占有欲十足的眼神刺了一下,有点讨好地用侧脸蹭了蹭云思路,无比真诚地开口:“我真的知道错了,放开我吧,我保证不会逃。”

    他蹙起好看的眉毛,声音都格外甜软:“绳子一直捆着手,很疼。”

    只要姜迟愿意,没有人可以从那潋滟的眸光中全身而退。

    姜迟说的是实话,就算药效过去了他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打过这一人一鬼。

    过于明亮的光几乎要晃了姜迟的眼睛,他微微眯起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既然云思齐已经死了,这么亮的灯光居然对他没有一丝debuff的效果吗?

    或许是真的心疼少年手腕上刻下的红痕,云思路同云思齐对视一眼,解开了一直束缚着姜迟四肢的红绸。

    看样子,云思路应该不像是会杀云思齐的人。

    该说不说,姜迟觉得自己现在身为一个无限流玩家的职业素养正在飞速增长,难为他现在左右为男的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抽空推理剧情。

    不过好像也说不准,看云思齐这个样子,死了对他而言和活着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小迟,你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似乎有些不满姜迟的走神,手下微微用了点力气,叫姜迟不得不回过神头大地面对着这两个混蛋。

    鸦黑长发凌乱散落在床上,披着艳丽嫁衣的少年慢吞吞地在这两人的面上转了一圈,突然勾起眼尾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时候他终于显现出一丝属于狐狸的狡黠惑人。即使是管中窥豹的一眼也足以叫人为之疯魔。

    “我只是在想,云昭呢?”

    云思路顿了顿,道:“小迟想他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想他?”姜迟慢慢地把还残留着青红痕迹的小腿收回来抱住了自己的膝弯,歪歪头抿着一点清浅笑意挑衅道,“云昭才是和我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君,你们呢?”

    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

    姜迟心里隐隐有个预感,云昭现在估计遇到了什么麻烦,而且很大可能这麻烦就是这两个好哥哥制造的。

    “我要云昭。”

    姜迟在这两只笑面狐狸越来越盛的笑意中干脆破罐子破摔,像个拿不到糖块而发脾气的坏孩子,倔强地抗拒着两人的亲近。

    “很抱歉,但是云昭他,可能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或许来不了了。”

    云思路率先开口,眸光阴鸷地盯着少年胸口那块之前从未见过的青玉。

    姜迟浑身雪白,更衬得那成色极好的青玉像是一往凝固的碧色湖泊静静地躺在少年深陷的锁骨中。

    许是小夜莺从别的什么人家里叼来的东西,他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有别处的印迹,他可以给他更好的,云思路想。

    姜迟挑衅的举动太拙劣,可是偏偏戳到了两人的痛处。

    云思齐穿着古人的宽袍博带,静静地坐在姜迟身前时完全看不出是会咬别人腿肉的变态。姜迟发现云思齐好像动作总是有些缓慢,像是关节都开始迟滞的人偶。

    姜迟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的彻彻底底,连血都放干了。

    云思路勾起唇角,声音放得格外柔软:“小迟想知道云昭为什么不能来了吗?”

    姜迟直觉这人没安好心,警惕地望着他。

    像是只竖起耳朵的小兔子,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接受着猎人给予的一切,却还要不甘心地垂死挣扎。能够掌控这只狡猾的兔子的一切,这很好,不是吗?

    云思路嘴角笑意扩大,带着一种连遮掩都不屑的畅快恶意:“那是因为小迟呀。”

    “小迟是不是很奇怪云昭明明从小身患重疾,却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因为他身上有那颗如意宝珠,那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宝贝,保住一个病秧子的命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云昭真的为你发了疯,竟愿意主动把如意宝珠送给你。”

    “他没了珠子,就还是那个连爬都爬不起来的废物。”

    姜迟愣了愣,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显出一种格外透明脆弱的苍白来。

    如意珠的效果,居然是这样的。

    可是……他下意识寻求一些能叫自己获得安全感的东西,四下都是云家如血一般的红色,茜红色的纱幔,绛红色的龙凤喜烛,身上凌乱华美的嫁衣,和男人眼底烧灼的谷欠火。

    姜迟觉得自己的脑中在隐隐作痛,活死人,肉白骨。

    曾经也有一个人为了救他献出了自己的一切。

    是谁,是谁,是谁?

    “云昭。”姜迟喃喃地念出那个名字,他骤然抬起脸,弯起的碧蓝眼眸里带着一点得逞似的诡艳笑意,

    “还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珠子要怎么用。”

    他捏住了挂在颈间的青色碧玉,突然闭上喊了一声:“沈观鹤!”

    青玉化作一阵青色的罡风,在姜迟同这一人一鬼中闯开一条道路,一只手抓住了姜迟的手腕带着他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冲出了这间被光和血笼罩的房间。

    “你怎么才来!”

    小狐狸给他点颜色就开始开染坊,一边跑一边哼哼唧唧,沈观鹤冷漠道:“谁知道你会在云思齐的房间里,我看你们玩的很愉快?”

    姜迟感觉沈观鹤在生气,又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喊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回头看了一眼那氤氲着诡艳红光,几乎要淹没在夜色与喧嚣中的婚房。

    半个月前,这间房还是血案现场。

    死在这里的就是云家家主云思齐。

    他回想起房间里像是摆阵一般的喜烛,和沈观鹤的话,难道云思齐是云思路召唤出来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了。他泄气地说:“我怎么知道这家人这么变态,我还以为只要对付一个云昭呢,话说,你知道云昭在哪里吗?”

    沈观鹤的速度渐渐地慢下来,姜迟迷茫地抬头:“怎么了?”

    沈观鹤脸色发冷:“我们可能暂时走不出去了,你没发现我们一直在这个假山周围绕圈吗?”

    “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第145章 宅中(二十二)

    沈观鹤一出声, 姜迟才迟钝地从自己毫无头绪的猜测中抽出来,发现确实如沈观鹤说的一般,两人本该直接冲向锁魂阵的阵眼,偏偏跑了半晌, 居然还在花园的外围绕圈。

    不管两人走了多远, 那间泛着红光的婚房依旧沉默而诡异地矗立在两人身后, 宛如庞然的巨物,张开大口等着晕头转向的愚蠢猎物自投罗网。

    鬼打墙,鬼打墙, 鬼打墙。

    姜迟脑子转的飞快, 遇到鬼打墙应该要怎么办,骂脏话, 或者是童子尿?

    好像哪一个都不好在这个清风明月似的小道长身边干。

    但是他还要快点去找到云昭, 听刚才云思路的话,云昭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恐怕有性命之危。

    姜迟气沉丹田,准备骂一句毕生学来的最脏的脏话, 刚一张口就被沈观鹤堵住了嘴巴。

    半个气音卡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 姜迟迷茫地眨眨眼睛,满眼无辜地看着一脸冷淡的男人。

    “不许骂人。”沈观鹤冷漠脸。

    嘤。

    冰凉的浓重雾气不知什么时候起缓慢而阴险地包围了花园中的两人。

    细细碎碎的尖利笑声在雾气中由远及近地响起。

    月光好像更晦暗了一点。

    中天悬挂着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挡,幽幽青光同喜事死板又诡艳的红交织在一起, 像是古早恐怖片里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色调。

    穿着寿衣的行尸们提着一盏盏蒙着绛红灯纱的灯笼,沉默无声地矗立在那里, 在雾气中像是密密麻麻的血红色眼球, 充满恶意地盯着逃窜中的小偷。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这场面, 小狐狸还是被吓得惊出一身冷汗, 有点哆嗦地攥住了沈观鹤的手。

    青衣道士低眉瞧了一眼两人手腕相连之处, 浅淡而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把小夫人还回来。”行尸灰白色的没有瞳孔的眼珠子转了转,盯着这不知道从何时潜入进来的臭道士,低低地偏执地重复:

    “把小夫人还回来。”

    每具尸体都在死板而僵硬地重复着这一句话,与其说是执念,更应该说是来自“主人”的指令:

    “把小夫人还给我们。”

    沈观鹤反握住姜迟冰凉的手掌,轻蔑地看了一眼这些肉烂骨枯,不知道被云家囚禁在这里多少年的怨灵,冷笑了一声:

    “只敢躲在这些喽啰的后面吗?”

    大佬就是大佬,认真起来的时候气势强得迫人,平地都能卷起罡风,吹散阴魂不散的浓雾。

    雾气在凛冽的罡风下四散溃逃,又缓慢而黏腻地聚集在一起,像是攀附在鞋面上的臭虫,不伤人但是足够恶心。

    这一下算是彻底打破了两方凝固中的对峙。

    红灯笼四下里摇摇晃晃地冲上来,青白色的骨爪朝着两人凶狠地刺去,如刀锋一般尖锐的骨爪轻易划破衣物,在皮肉上留下狰狞的猩红痕迹。

    小狐狸虽然笨,但是也知道不能在这种时候拖后腿,被沈观鹤提着腰带拎起来,做一个乖乖巧巧的人形挂件,看沈观鹤砍瓜切菜似的一扫拂尘便是一片僵尸倒下,比起灵异片看起来更像是什么热血漫画。

    姜迟第一百次庆幸自己抱住了沈观鹤的大腿,虽然很凶,但是过灵异本的时候有个道士哥哥在真的很靠谱啊!

    沈观鹤拎着只小狐狸,和提着什么小玩意儿没什么两样,轻飘飘地踩着这些尸体的脑袋往半空中一跃,踩在了一株斜生的树梢上。

    枝桠微微弯下,道士低眉瞧着这些源源不断往上涌的尸体,轻轻蹙了蹙眉。

    不知道有多少怨灵死在这间看似热闹奢华的大宅门里,尸体腐朽干枯,灵魂被迫沉沦,生生世世成为云家人手下随意驱使的工具,以血肉之躯供养云家的运势。

    姜迟知道很多人为了权势财富会不择手段,可是第一次直面这般没有人性的场面,还是忍不住为之冷颤。

    “不破坏阵眼,这些行尸还会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沈观鹤虽然厉害,到底也还是血肉之躯,力气总有耗尽的一刻。

    面对绝对强大的实力,人海战术总是会显得很有效。

    可是不突破这片行尸无休无止的包围,冲破鬼打墙,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到阵眼中心去。

    一盏微弱的风灯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尸阵里,像是一团淡色的萤火微不足道地穿过尸群,在姜迟的鼻尖跳跃。

    姜迟愣了愣,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抓。

    带着微末凉意的萤火跃动着,恰巧从姜迟的指尖逃开,叫小狐狸下意识抻得更远去够在黑漆漆环境中显得格外温柔的萤火。

    “跟着他。”姜迟有点急切地扯了扯沈观鹤的袖子。

    沈观鹤皱了皱眉,虽然不知这点萤光从何而来,但是现下也没有旁的办法,只好听了小狐狸的话,跟着萤火走。

    涌上来的尸体被拂尘劈开,本来柔软的拂尘覆上罡风后便比削铁如泥的刀剑还要锋利,无论是血肉还是朽烂的骨骼,都轻易地在拂尘掠过的地方无声地断成两截。

    长久以来的阵法侵蚀已经彻底摧毁了这些怨灵的神志,它们如同虫蚁一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这狭小的庭院里,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做屋宅主人的养料,供这座吸血的宅子缓慢地生长,然后夺取更多人的生命。

    姜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团像是随时要被吹灭的淡白色萤火是在带他们走出迷阵。

    它看起来太虚弱了,好像随时要熄灭,但是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要带姜迟走出危险。

    姜迟最先看到的是月白色长衫拂过的鞋面。

    雾气渐渐地褪去,那团微弱的白色萤光落在男人苍白而修长的掌心,又轻柔地顺着经络融化。

    姜迟呆呆地抬眼。

    是他一直在找的云昭。

    是云昭,但是好像同平时那个坏脾气的小少爷又不太一样了。

    总是因为生气而显得格外凶戾的眉眼在虚弱体质的影响下不得不温柔了起来,本就苍白的脸色透明得像是随时要消失在风中似的。

    “云,云昭。”浑身狼狈穿着被撕裂的嫁衣的小狐狸睁大了眼睛,慌张地抓住了男人的手。

    好冰。

    像是……

    姜迟逼自己不要去想那个不吉利的词,哆哆嗦嗦地扯着云昭的袖子:“你怎么在这儿?”

    他以前看云昭会哆嗦是怕云昭欺负他,现在确实怕云昭真的像团雾气一样飘散了。

    “嗤”就算是脸白若金纸,男人一笑起来还是非常欠揍,不像个大家少爷,反而像是个无赖混混,蹲下身同小狐狸平时,捉住了姜迟尖削的下颏。

    小狐狸被那变态的两兄弟摁住一顿磋磨,唇心都被亲肿了,像是一朵被强行揉开的靡丽的花。

    “我不来,你早被那两个混蛋吃了。”

    沈观鹤顿了顿,拉住了姜迟的手把他往后扯了扯。

    “别过去。”男人声音冷淡。

    姜迟困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他身上,有死气。”

    姜迟怔了怔。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委婉,只差没有挑明,面前的人,已经死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假道士。”云昭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不肯松开钳制住少年的手。

    姜迟只能被迫仰起脸茫然地望着他。

    “没错,我已经死了。”云昭深黑眉眼沉沉,姜迟惶然地同他对视,几乎要被吸去灵魂。男人却低笑起来,带着一种病态的残忍,“我是为了小迟,才死掉的哦。”

    “是小迟想要我的如意珠,我已经送给小迟了。”

    “为了小迟的话,死掉也没有关系。”

    姜迟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扩散的瞳孔里映出云昭那张笑意扭曲的脸。

    “我才是真正和小迟拜过堂行过礼的夫君,只要是小迟想要的,就算是我的命也没有关系。”

    云昭眼瞳中飞速地闪过灿金色的如同蛇类动物一般的流光。

    “让我的死,困住小迟一辈子,不好吗?”

    姜迟努力抑制住喉间肌肉的颤抖,他勇敢地抬起睫羽同男人对视,那双昳丽无双的眉眼里透着一丝如同冰晶一般单薄而坚硬的碎光。

    “你怎么知道我会为了你的死愧疚一辈子呢?”

    “你难道不信,我只会把你忘记了拿着宝贝继续逍遥法外。”

    云昭似乎有些意外地挑起一边的眉毛,像是很新鲜似的看着这只色厉内荏的小狐狸,歪歪头若有所思地说:“那天的小狐狸,是你吗?”

    这人脑回路是不是有问题,现在不是在讲很严肃的事吗?

    姜迟瞬间被带偏,结结巴巴地否认:“你,你开什么玩笑,我明明是人,怎么会变成狐狸!”

    “哦,是吗?”云昭眼神怀疑。

    姜迟大怒,要说些“你凭什么污人清白”的话,被沈观鹤一伸手捂住了嘴巴,强制闭麦了。

    “废话少说,你们云家的锁魂阵积煞过多,要是再不破阵,迟早会反噬给整个云家。”

    沈观鹤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冷漠地看着面前的新鬼:“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云思齐就是死于阵法反噬吧?”

    “你家大哥的魂魄要不是覆在青铜神器上,恐怕早已被外面密密麻麻的恶鬼撕碎了。”

    “被积压了几百年的怨气,可是很难消解的。”

    第146章 宅中(完)

    云昭冷冷地看着沈观鹤捂在姜迟脸上的手, 眸光森冷得几乎要把男人的手掌都刺穿。

    那是他的妻子,他却只能眼睁睁看他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良久,他才勾起唇角哂然一笑:“你说的对, 如果不是用云思齐, 我们所有人可能早就死了。他是家主, 自然只有用他的血才能压阵,只是他太弱了,那么一点血居然就死了。”

    血都被放干了, 还只是“一点”吗?

    “不过,”云昭掌心朝上, 渐渐地又汇聚出一团莹白色的色泽柔和的光晕, 只是这惨白柔光映得他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他没什么温度地扯开嘴角, “他们死不死, 又关我什么事呢?”

    “只不过是妾生的儿子, 害死了我的母亲,又像臭虫一样巴不得我早死好把整个云家捏在手里。”

    云昭脸上露出一丝阴狠:“他们早就盼着我死,却没想到自己先成了阵中亡魂。”

    他往姜迟面前走近了一步, 阴鸷目光几乎要在姜迟脸上烫出洞来, 他弯起唇角淡淡地笑起来:“如意珠, 除了能续命, 更重要的是,这才是真正掌握云家的东西,也是破坏这个锁魂阵的关键。”

    姜迟莫名觉得有点背后发麻,他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然而沈观鹤按在他脸上的手越发用力, 姜迟本来脸就小, 被这样一捂大半张脸都被埋在男人的手掌里。

    这时候小狐狸也弄不清楚状况,他这么笨,就只好乖乖听沈观鹤的话,在男人的手心里慢吞吞地掀了掀睫羽。

    他睫毛那么长,心怀恐惧地小心翼翼地颤了颤,像是羽毛尖尖亲昵地刮搔过男人的掌心。

    沈观鹤突然庆幸夜色沉沉,月光也瞧不出他脸颊上晕开的绯色。

    云昭掩过眸间飞快闪过的一丝不虞,他抬起眼瞪着沈观鹤:“喂,道士,我和你做个交易吧。”

    沈观鹤不说话,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我可以同你合作,破坏锁魂阵。”

    “没了锁魂阵,你也会烟消云散。”沈观鹤淡淡道,他不信云昭有这么高的觉悟,愿意为了正义自我牺牲。

    云昭脸上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你倒是聪明,只是我听旁人说修道之人最是清心寡欲,沈道长这样当着我的面同我的妻子打情骂俏,你的道心,都白修了啊。”

    沈观鹤不自觉手下用力,姜迟被捂得有点难受了,小小声吸着气,雾蒙蒙的眼睛里眨出一点微凉的液体,浸湿了沈观鹤的手心。

    男人顿了顿,下意识松开了手,瞧着那张被捂出绯艳颜色的小脸。

    “不要担心。”沈观鹤顿了顿,声音都放得格外软,“我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少年有点迟钝地眨眨眼睛,拼命转动着脑子,云思齐是死于锁魂阵的反噬,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是谁把他害死的呢?

    云昭,还是云思路。

    看刚才云思齐和云思路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隔着一层死仇的意思。

    那是云昭杀的吗?

    听云昭自己吐露出来的话,只有他害死云思齐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可是……

    姜迟有点犹豫,系统的警告再次在耳边响起:“玩家只有一次确认凶手的机会,推理错误,玩家将会被抹杀。”

    所以凶手会是云昭吗?

    “我说,把姜迟还给我。”

    云昭却显得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冷眼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道士,嗤笑了一声:“你在装什么,手上真正犯了杀孽的人,不是你自己吗?现在又在他面前表演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是不是太蠢了。”

    沈观鹤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去看姜迟的脸。

    云昭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那团覆在手掌上的莹白火光猝不及防地冲向了沈观鹤的眼睛,视线刹那被阻,沈观鹤不得不伸手扯掉挡住视线的东西,他出现了破绽,身后的小狐狸就被人趁着这机会拎走了。

    姜迟那一瞬间张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却猛地感到脑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穿过,他下意识地偏过脑袋,森冷青白的骨爪就这么堪堪擦过少年单薄的皮肤留下一道狞厉的红痕。

    是那些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活过来了,翻着一对没有眼瞳的惨白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云昭覆在姜迟脖颈上的手。

    男人冰凉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那块殷红痕迹,正面环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比姜迟要高出那么多,轻轻松松将人完全拢进自己的怀里,深黑眼眸幽幽地望着密密麻麻如潮涌一般的行尸,故意吹了吹姜迟的耳朵,看那粉白耳垂不可避免地染上绯色。

    “我说过的吧,小迟是我的,要听我的话。”

    姜迟努力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偏偏连推都推不动,只好憋着气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那些怪物……”

    剩下半句话被他骤然咽回肚子里,他怎么忘记了,云昭已经死了。

    “怎么用这么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嗯?”云昭很甜蜜地微笑起来,“我的好兄长们要嫉妒的死掉了呢。”

    云昭语气十分挑衅:“还真是可怜啊,只能像条狗一样跟在小迟身后。”

    沈观鹤刚抹开缠在眼前的东西,又迎上了那群疯狗一样的尸体,完全没有机会过来找姜迟。

    “云昭。”生着一双狐狸眼的青年捧着一尊被红布盖住的神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尸群中间。

    他似乎是这群行尸真正的主人,所有的尸体都不敢靠近他,自发在云思路周围留出一片空地。

    “你做的太过分了。”

    “我过分?”云昭吃吃地笑起来,占有欲十足地当着云思路的面揽住了姜迟,在少年鼻尖印下一个吻,“只有蠢货才会愿意和别人共享妻子,小迟是我的,就算我死了也是我的。”

    “你们想都别想。”

    姜迟已经混乱了,等下,他们在说什么,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系统:“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担心下自己的安危。”这些人人鬼鬼的都恨不得把你吃了阿喂!

    姜迟:“也是。”

    但是现在好像轮不到他来担心这个事,每一个出现的人都是他打不过的,只能像只挂件被人拎来拎去这样子。

    姜迟晕晕乎乎,听到云昭在耳边留下一句:“看到云思路手上的东西了吗,只要把他砸了,整个锁魂阵都会结束的。”

    姜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少了个人:“你大哥呢?”

    没等到云昭说话,沈观鹤不知什么时候终于从尸群中闯出一条路,有点狼狈地擦了擦溢出血沫的嘴角:“我没猜错的话,云思齐的魂魄应该就附在那尊神像上,云思齐本身就已经成为锁魂阵的阵眼,一会儿找到机会夺过他手里的神像,才能完全破局。”

    云昭挑挑眉,笑起来:“虽然很不爽,但是我们好像必须要联手了呢。”

    云思路毕竟还只是个人类,唯一倚仗的只有整个尸群。

    姜迟想要穿过重重尸海拿到云思路手里的青铜像,这个难度堪比叫他一只陆行动物学会飞天。

    拿到青铜像的话说不准可以把云思齐的魂魄召唤出来,直接问他凶手是谁。

    可惜的是,想象很美好,现实却不免骨感。

    云思齐是出来了,但是与此同时,姜迟觉得自己的小命可能要保不住了。

    他明明啥也没干,就是悄咪咪地试图远离战场的时候撞上了男人冰凉的身体。

    像个书生似的俊秀男人即使是在这种环境下也显得格外温柔,含着无限柔情的眼睛很温和地望着姜迟:

    “小迟,你好像很想找到我。”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姜迟抿了抿嘴,脑子紧急一转,骗沈观鹤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骗正主,急得眼泪汪汪:“我,我暗恋你很久了,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你!”

    云思齐格外温柔的眉眼深深地看着姜迟,完全看不出一个时辰前这张脸还埋在他腿间咬他腿上的软肉,男人倏地莞尔一笑:“小迟,你又骗我。”

    居然这被看出来了。

    他的演技有这么拉了吗?

    姜迟也有点急了,他抓住云思齐的衣袖,像只被抛弃的幼猫,睁圆了蓝色的眼睛,很可怜地看着他:“你不信我?”

    姜迟天生就有一种诡异的魔力。明知他在骗人,明知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伪装,可是还是忍不住心动,还是忍不住要为他奉上自己能给予的一切。

    只要,只要他愿意给自己一个眼神,就是灰飞烟灭也愿意。

    云思齐于是春风化雨似的笑起来:“我当然信你了,小迟。”

    既然如此,那就快点告诉我你的死因吧。

    “姜迟,不要听他的话。”正在和行尸打斗的沈观鹤侧过脸皱起眉喝到,“小心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真正花言巧语的狐狸眨巴眨巴眼睛。

    云思齐微微侧过眼,看到了一身狼狈失去了往日里仙风道骨的气度的沈观鹤,男人脸色突然变得很奇异:“沈道长,想不到还会在这里遇见你。”

    云思齐的神情里夹杂着一丝诡异的情绪,姜迟确信自己从里面看出了一丝厌恶。

    能让云思齐这样云淡风轻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两人之间曾经有什么龃龉。

    毕竟云思齐连面对云昭的时候都还是笑意盈盈的。

    姜迟回过神来后一愣,云思齐是怎么认识沈观鹤的。

    沈观鹤不是云思齐的葬礼上才出现的吗?

    他说自己是恰巧云游至此,发现了怪异才到云家来的。

    如果他和云思齐认识,为什么又要和姜迟说自己是初来蓉城呢?

    沈观鹤和云思齐是什么关系?

    云思齐慢悠悠地笑起来:“倒是谢谢沈道长,否则我就见不到小迟了呢。”

    姜迟茫然,他下意识以为云思齐是在说是沈观鹤保护了他的魂魄没有被丧失理智的行尸咬碎:“那个东西,是他给你的吗?”

    被红绸盖住的青铜神像,看不到形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红绸子底下露出的鳞片宛然的蛇尾。

    蛇尾人身的青铜神像。

    怎么到了这里都摆脱不了它。

    姜迟皱起眉,感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偏偏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小迟怎么了?”

    美人连苦闷都是美的,细长眉毛蹙起,眼里湛蓝色的水光几乎要顺着睫羽粼粼地滴落。

    沈观鹤的脸色有一瞬的苍白,慢慢地垂下了捏着拂尘的手,任由一只带着腐肉的骨爪刺进他的小腹。

    大团的血迹瞬间从青色道袍上洇开,十分渗人。

    “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小迟。”沈观鹤似乎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任由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我只是担心,你会怕我。”

    姜迟脑中混混沌沌,联想到云思齐对沈观鹤的态度,一个有点荒唐的想法浮上心头,他有点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口:“难道,其实是你杀了他?”

    沈观鹤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睑。

    姜迟觉得自己整只狐都不太好了。

    沈观鹤难道不应该是整个故事里看起来和云家最没有关系的人吗?

    他怎么会杀人啊?

    这个情节设置的会不会有点太有欺骗性了。

    系统冷静道:“根据以往的数据统计,卡在这一关并且被系统抹杀的玩家数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您就是那百分之一呢。”

    姜迟觉得自己变成了石膏狐,一点一点地随着风碎掉了。

    云昭像个乐子人,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情敌的机会:“谁知道呢,一个修道之人却连道心都修不出来,虚伪的假道士。”

    姜迟眨眨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骗到了。

    可恶,这简直太丢他们狐狸的脸了!

    “我犯下的杀孽,我自会承担。”沈观鹤垂着眼,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玉仙人的模样,好像唯一能让他害怕的,只有那只软乎乎的,胆子很小的小狐狸。

    他会怕小狐狸讨厌他。

    沈观鹤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可是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发现上面沾满了鲜血。

    当年师父说他六根不净,将他赶下山去自去修道,他当时还内心忿忿,他明明是最刻苦也是最天才的弟子,自小不沾人间烟火,凭什么说他六根未净。

    师父说修行之人必须惩奸除恶,他已经把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到底凭什么。

    修道之人向来不会给自己算命,可他偏偏算出自己注定在此有一大劫。

    他那时鬼使神差地走进云宅,发觉云家大宅竟然布置着这样一个残忍阴邪的锁魂大阵。

    惩奸除恶。

    他是照着师父说的四个字做的。

    云思齐是恶,所以他要杀了他,他没有做错。

    沈观鹤因为缺血,头脑有些微微地晕眩。

    青铜神像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模糊。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的小狐狸……

    或许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

    ……

    “滴……恭喜玩家达成任务,任务世界脱离中……”

    姜迟从休眠仓中翻下来,双膝一软几乎虚弱地要跪在地上。

    后遗症似乎越来越强烈了,姜迟微微晕眩,一时间没有发现自己从上上个副本里带出来的蛋居然破壳了。

    一点湿凉的触觉将狐狸从混沌中惊醒,他茫然地掀了掀睫羽,迟钝地看了一眼自己临走前特意放好的保温箱,发现盖子居然自己打开了。

    他再缓慢地低头看是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猝不及防地和一双灿金色的竖瞳对上。

    “系,系统……”小狐狸惊诧地睁圆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有点惊喜地叫那只黑色的拇指粗细的小蛇缠上自己的手腕,

    “我的小孩孵出来了!”

    系统:“狐狸和蛇是有生殖隔离的。”

    “可是……他很黏我诶。”小狐狸眼睛亮晶晶地瞧着那条黑如玄晶的小蛇,这条小蛇好乖,一见面就主动缠上来,还往他袖子里钻。

    “蛇是冷血动物,没有感情的。”系统似乎看这条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蛇很不爽。

    小狐狸很敏感,被碰着的地方微微地发痒,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用指尖把那条执着往他身上钻的小蛇勾出来,眉眼弯弯地瞧着这条刚刚破壳,脑袋上甚至还黏着半片蛋壳的蛇仔:

    “不可以往衣服里钻哦。”

    小蛇应该听不懂,嘶嘶地吐着红信子,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

    听说小鸡会把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动物当做妈妈,蛇类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而且这是出现在我的被窝里的诶。

    小狐狸虽然被系统说服了这颗蛋真的不是自己生的,但是还是难免会产生一点,难以控制的怜爱。

    系统控诉:“你明明就是无条件喜欢任何一个动物幼崽!”

    这条小蛇瞧着极有灵性,主动用小脑袋拱着姜迟的手,示意姜迟用拇指揉他的脑袋。本该十分迫人的灿金色竖瞳在主人的抚摸下惬意地微微眯起。

    系统不满:“你不会还要带着他去下一个副本吧!”

    狐狸被小蛇仔的乖巧迷得晕头转向:“好,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诶。”

    第147章 暴君(一)

    中秋, 晴夜,禁宫。

    入夜的时候天气便有些凉了。

    远远地已经能听到漂浮着璀璨光点的禁宫深处梦幻般的箜篌曲声,朱红宫墙下两列披着月蓝纱衣的宫娥提着灯笼如一列闪光的蝴蝶飘进那世间最浮华最绮丽之处。

    新来的小宫女织荷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后,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被满身环绕的纸醉金迷吸引了目光, 把先前姑姑说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小心翼翼地抬起了眼睛。

    那些往日里要数十织娘经过一年时间才能织出一尺的华美丝绢如同揉皱的水流曲曲折折地淌在地上, 西域来的绝色舞女伴着旖旎的乐声赤足站在莲花台中间起舞, 腰间和足踝上的金铃随着旋转发出泠泠的声响。

    织荷出身小门小户,入宫前从未见过如此铺张骄奢的景象,不由得有些入了神,被吃吃笑着互相推搡的舞女们推到,手上端着的糕点便顺着漆器托盘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咔嗒”一声响。

    明明只是这满宫廷的热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声,整个宫室却骤然安静了下来。

    织荷心里一慌。

    管事姑姑先前的话蓦地又浮现在织荷的心头,她家中同姑姑有些交情, 念着这点情分那姑姑曾悄悄在她耳边提点过:“陛下年纪尚浅, 自小被宠着,打杀宫人都是常有的事,天子眼下做事,你且千万要谨慎。”

    织荷从未有一刻如此责怪过自己的粗心大意,连忙跪下磕头, 任由自己的额头在白玉铺就的地上磕出青紫痕迹:

    “奴婢第一次来, 还求陛下开恩!”

    当今陛下是先皇膝下最年幼的孩子,当年宫变时几个皇子互相厮杀, 到最后只留下这一个不过垂髫年纪的孩子平白捡了个皇位。

    算到如今, 小皇帝也才将将到了成人的年纪。

    织荷没有想到自己将将入宫没几天就要送死, 不由得磕得更狠,只希望这传闻中性情暴戾的小皇帝心情好能放自己一马。

    那窈窕的乐声也消失了,整个灯火辉煌的华美宫室里甚至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见。

    血混着冷汗一同沿着织荷的鼻梁滑落。

    死一般的寂静过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至尊之人终于慢悠悠地开口:

    “抬起脸来。”

    出乎意料的是,小皇帝的声音相当好听,带着一点酒醉后的慵懒,像是午夜里被揉开的秾艳海棠,靡丽中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玩味。

    织荷颤颤巍巍地抬起脸,目光无可避免地同那只松松垮垮披着一件素色鲛绡的少年对上了。

    小姑娘感觉自己的脑中轰得一声炸开了,一刹那头脑空白几乎分不清今夕何夕。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

    好像满堂的美人珠宝都在瞬间褪去颜色,唯独那懒洋洋倚在高座上的少年霸道地占据了所有的目光,叫人欲念顿起,心魔横生。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磕上了脸也太可惜了。”小皇帝拎着一只银质的长嘴酒壶,乌黑长发如同瀑布顺着肩头滑落,衬得肤色更白,眉眼更艳。

    明明是皇帝,可是身上披着那件影影绰绰的华丽鲛绡,叫他才像是这宫中的妃嫔。

    小皇帝幽幽一笑,他实在是喝醉了,冰白两颊上都浮起靡丽的酡红,像一朵幽幽绽开的重瓣海棠。

    绯红唇瓣微微张开,吐出的气息都是香的:

    “一碟糕点而已,本来我也没胃口,下去吧。”

    小皇帝大发慈悲开了口,织荷微微松下一口气,忙不迭地谢恩。

    “既然陛下都说了,还不快点滚下去。”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冷漠的声音,同高座上的少年不同,身后人的声音光是听在耳中便叫人像是盛夏里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织荷瑟瑟地称是,低下头往后退去的时候却瞥到那一角随着步伐扬起的滚着银边绣着暗色四爪龙的玄色衣袍。

    竟然是当朝真正的掌权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梁王姜昀。

    “皇叔,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小皇帝一只皓白手腕撑着柔软脸颊,醉眼朦胧地勾着墨黑眼尾瞧着这位气势迫人的不速之客。

    他一来,那些穿着凉快的舞女和抱着乐器的乐官们便瞬间更是噤了声,悄无声息地退去,荒唐奢靡的宫室转瞬便冷清下来。

    织荷隐约也听说过摄政王和小皇帝之间的关系,作为叔侄,当年也不过是个少年的梁王几乎是一手把小皇帝扶持起来,叫他不至于从那高高的龙椅上被有心人拉扯下来。

    这么漂亮的人,要是跌落宝座的话,只会被人抵进床榻做只能在男人身下辗转成欢的玩物的吧。

    织荷被自己突然浮起的阴暗想法吓了一跳,那可是这天地之间最为尊贵的人,自己怎么能有如此不敬的想法。

    只是鬼使神差地抬起眼,最后往那宫室里望了一眼。

    隔着层层叠叠垂落的纱帘,却见高大威武的摄政王蹲下身,像是臣服的狼王沉默地半跪在少年身下,一只手轻易地握住了少年赤luo的雪白脚掌。

    织荷头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好眼睛,男人的手指分明在少年凹陷的足弓上细细地摩挲着,看少年因为禁不住这痒意,微微地蜷起花苞似的粉嫩脚趾。

    怎么看,都不像是纯洁的叔侄关系啊。

    沉重宫门彻底阖上,掩去了一室旖旎浮动的暗香。

    “怎么又不穿鞋,会着凉的。”姜昀握着少年细嫩如绸的脚掌,那双隐隐藏着邪气的凤眼带着难以抑制的独占欲在少年脚背落下一个吻。

    姜迟弯起眉眼吃吃地笑起来,他今天实在是有些放纵,镶着银红宝石的酒壶里淌出汩汩的酒液沾湿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鲛绡,勾勒出少年纤细窈窕的身形,也衬得那冰白色的肌肤若隐若现,越发勾人。

    姜昀喉结滚了滚,几乎想就地把人压入龙榻连骨带皮吞吃殆尽。

    “不要喝了。”

    摄政王想要夺去少年手里拎着的酒壶,姜迟却往后退了退,直接拿酒壶的长嘴饮尽了最后一口酒液。

    “你凭什么管我。”

    少年眉眼间带着一点稚气又惑人的挑衅,雪白脚掌直接踩在了男人那犹带着寒风的外袍上,脚趾刻意地碾了碾男人□□越发炽热的一团。

    他四肢都纤细得不堪一握,想在那细细足踝上缠上金锁和铃铛,叫他真正成为自己的掌中金雀。

    姜昀的眼神更深,几乎烧成了一团看不透的墨黑,他微微扯开唇角,明明做着那么腌臜的事,说话似的语气却真的好似长辈在教导不听话的小辈:

    “陛下几日不见,身量还是这么轻弱,脾气倒是长了。”

    姜迟有点受不了他这样装腔作势,耳垂被人捏在手里肆意玩弄,心里哀哀地叫系统:“我有点装不下去了。”

    这个摄政王,手段还真是有够变态。

    他来这里不过才几日,已经领教够了这比自己长了几岁的混蛋那些层出不穷的恐吓手段。他只是个空有个皇帝名头的傀儡,面对姜昀的时候难免要矮了一截,这人也偏偏和他作对似的,事事都要管着。

    从衣着到吃食,全都要由他过目了才能送到宫中。一不顺心就被人抓去看那些不服管教的人有什么凄惨下场,非把人吓得面色苍白只能依偎在男人怀中才好。

    姜迟好不容易抽到张厉害的身份卡,结果过得比谁都憋屈。

    面对姜昀的时候,虽然没那个胆子反抗他,却也不愿意给什么好脸色。

    姜迟沉默着不说话,男人也不恼,反正宫室中也只有他和姜迟两人,干脆把小皇帝抱到了自己怀中,叫他不得不坐在自己的腿间。

    “刚才那个宫女伺候的粗心大意,日后也容易出事,不如还是处理了好,嗯?”

    他咬住姜迟冰白色的耳垂,牙齿细细地咬着少年过于敏感的软肉。

    姜迟蜷缩着手脚,瑟瑟地在男人怀中发着抖,像只被沾湿了毛的小兔子。

    “不要。”姜迟努力抑制住喉间的呜咽,他自小被贵妃娘娘当做眼珠子似的养着,养得一身娇贵皮肉,胆子却小的要命,还真是天生就要被人圈养起来的尤物。

    贵妃娘娘爱子如命,却溺爱太过,把人养成了彻彻底底的废物,若是个闲散王爷倒还好说,成了万众瞩目的皇帝,万事便都由不得他了。

    “小迟……喜欢他?”男人语气危险。

    姜迟顿了顿,这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就喜欢从他的语句里找到可以责罚他的借口。喝醉了的少年晕晕乎乎地把脑袋蹭在男人颈间,声音都是闷闷的:

    “不是,我只有皇叔一个人,只是我不想宫里沾血,怪晦气的。”他撒娇似的蹭着男人,玄色衣袍上绣着的纹饰把少年身上的鲛绡蹭乱。

    他皮肉也格外娇嫩,被轻轻地一蹭都印下凌乱绯艳的红痕。

    姜昀看似深沉,对这笨拙的套路到是格外受用,很无奈似的叹出一口气:“那便由你了。”

    少年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却骤然感到喉间一点血气往上涌,胸口漫出隐隐的钝痛,逼得他不得不揪紧了胸口,艰涩地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男人任由突然发病的少年倒在怀里,低声地从袖口里拿出一枚药丸填进少年的口中,低声安慰道:“又发病了?”

    姜迟喘的难受,趴在姜昀怀里痛苦地抽着气,两颊都浮起潋滟的粉色,眸中水光湛湛,瞧得人心都软了。

    小狐狸炸毛:“我觉得不公平。”

    系统:“怎么了?”

    姜迟抽抽噎噎:“都是病弱人设,凭什么我这么弱呢?”

    系统:“大概……剧情需要吧。”

    第148章 暴君(二)

    小皇帝打从娘胎里出来便带上了不足之症, 当年宫变时又目睹了紫宸殿里兄弟相残血流漂杵的惨状受了惊吓,自此常年药不离口,成了个金尊玉贵的药罐子。

    姜昀年少时带兵打仗, 就算现在回了王城,身手也是一等一的好, 轻轻松松拎着姜迟的后领把人像只小猫崽子似的攥在手里, 拨过层层柔软如霞光的纱幔, 将人抵进了那明黄灿烂的龙床。

    姜迟刚刚才发作过, 全身都软弱无力,只能用莹白手指软绵绵地抵着男人胸口,靡丽的眉目都因为抗拒而皱起。

    像只拒绝人类过分亲近的幼猫崽子。

    男人宽阔的脊背沉沉地自上方压下来,姜迟刚刚咳得狠了,两颊上都氤氲着潋滟的粉色。

    “为什么不穿那条江南今秋刚上贡的绛红云锦?”男人用指尖拨弄着少年本来就摇摇欲坠的衣襟,松开缠在一起的腰带,露出少年单薄白皙的胸膛。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迟眼里气急的水光就越盛。

    小皇帝这性子, 怕疼怕苦的厉害, 偏生脾气大的厉害,一点点不顺意就恨不得伸爪子挠人。

    姜昀一手包办了他的衣食住行,穿的衣服除了上朝的龙袍,剩下的都是些什么轻软艳丽的料子,姜迟瞧了半天, 勉强从一堆宫妃才穿的金贵料子里挑了件素色的。

    “红色才是最衬你的。”

    姜昀眸色沉沉, 手指暧昧地滑过姜迟的脖颈,然后下一秒被少年抓住了。

    姜迟的掌心里都是湿漉漉的冷汗, 他抓着男人的手指, 抖着浓长的睫羽, 小心翼翼地伸出绯色的舌尖在男人指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声音都是软绵绵的:

    “我不想穿那个,我不喜欢这么……艳的。”

    总觉得穿上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姜迟还对上个副本里的嫁衣有阴影,看见红衣就觉得要倒霉。

    难以想象万人之上的天子会在龙床上待自己的皇叔是这么婉转娇艳,把人的心都要看软了。

    摄政王掐住了少年尖尖的下颏,沉沉地笑起来:“也是,红衣当在成婚的时候穿才好。”

    姜迟偏过脸去:“皇叔说笑了。”

    “小迟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喜欢女人,还是男人?”这话问的,姜迟脑中预警拉响,企图把这个致命问题混过去。

    姜昀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手抓着姜迟纤细的手腕,不顾少年的挣扎将人强行禁锢在自己身下。

    “你说,要是某天我叫人昭告天下皇帝殡天,我登基为皇,娶你为后,以后就在这宫中做我的小妻子,怎么样?”

    靠,肮脏又阴险的人类。

    姜迟慌得眼角水光漫溢,鼻尖都泛起哭过的桃红色,凄楚得可怜:“皇叔,我求求你了,我不想……”

    太耻辱了。

    明明他才是皇帝,却被下臣压在床上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当做随意羞辱他的道具。

    少年本就体弱,情绪不易大起大落,眼看着人真要被自己吓哭,姜昀总算是大发慈悲地在少年唇畔落下一个吻,低低地笑起来:

    “我骗小迟的。”

    把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变成自己的掌中金雀,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的事呢?

    “小迟乖,在我们成婚之前我都不会弄你的,听话,用你的腿和手,嗯?”

    ……

    听说摄政王昨夜宿在了关雎宫里。

    这梁王殿下是先皇的同胞兄弟,常年在边塞征战,军功赫赫,与先皇手足情深,也因此对先皇唯一存活的小皇子格外照拂,不仅亲手叫他坐稳了这把龙椅,把这小皇帝一手带到了如今。

    民间也多是称赞梁王殿下与小皇帝之间的叔侄情谊。

    只是……织荷却不这么觉得。

    那些人哪怕有一个见过这小皇帝,都不会有这么简单的想法。

    那个人,只会让人忍不住把他关进金笼里,用百般手段调/教成眼中只有自己的尤物。

    她昨日刚刚死里逃生,今个儿又被派去伺候陛下晨起,却只能捧着热水和面巾战战兢兢地侍立在外殿。

    过了好一会儿,内殿里走出一个只穿着寝衣,衣襟散乱的男人。

    摄政王浑身上下都环绕着雄狮餍足后的气息,衣襟里露出古铜色的坚实胸肌,懒洋洋地睨了一眼这伺候在外头的小婢,似乎没认出来这就是昨天让小皇帝留下来的宫女。

    也是,已经拥有这天下最珍贵的财宝的男人,还会在意旁的无关紧要的人吗?

    男人示意这小宫女把热水端进内殿里。

    织荷莫名地有点紧张。

    内殿错金博山炉里熏着旖旎而秾艳的香,垂落的纱幔无风自动,宛若极乐天宫。

    织荷连呼吸都放轻了,踮着脚小心地将热水放在龙床边的矮架上。

    “唔”床上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呻/吟,尾音颤颤得叫人不自觉心潮起伏,恨不得对这声音的主人做些什么。

    织荷下意识抬起眼,大着胆子往龙床上瞥了一眼。

    床边的软烟罗都被玉钩挂起,一览无遗地露出凌乱的锦被,和一只十分不安分的从被中伸出的霜白色手臂。

    不知道昨天晚上折腾了些什么,软白皮肉上密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

    织荷先前也是养在闺中的女儿,骤然见到这般旖旎的景象不由得心脏都停跳一拍。

    织荷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低下了头,或许是这刻在骨头里的对危险的直觉救了她一命,摄政王并未发现她僭越的眼神,只是不耐烦地皱皱眉头:

    “把东西放下就滚出去。”

    织荷连忙道了声“是”慌慌张张地从内殿退了出去。

    只是那惊鸿一瞥的风景宛如魔障一般刻印在了少女的心底。

    摄政王竟是要亲手给小皇帝洁身,拿着浇湿的手帕尝试了温度再慢悠悠地揭开了缠在少年身上的锦被。

    姜迟其实已经醒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昨天晚上同自己的皇叔做了什么,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被子不愿意再度被这男人羞辱。

    可是他哪来的力气能比得过上过沙场的姜昀,再怎么挣扎还是被人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只能□□地任由男人炙热的目光一寸一寸如蛇信般舔过全身。

    姜迟不想看他,难堪地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害羞了吗,小迟?”

    姜迟决心无视他。

    “要是不配合的话,小迟今天只能带着我的东西去上朝了呢。”姜昀的眉眼其实并不像个传统的武将,事实上忽略掉身上健硕的肌肉,男人眉目都显得格外清俊,宛如一只笑意盈盈的狐狸。

    不管过了几个副本,姜迟发现遇到的人类都像是在羞辱他的种族。

    怎么一个比一个更像狐狸。

    显得他这只狐很不合格诶!

    男人的话确实起了点作用,姜迟认真地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张开了白腻的大腿,任姜昀沾湿了布巾甚至带着一点遗憾地擦掉了自己昨晚作孽在少年腿间留下的斑驳浊痕。

    不考虑男人对自己抱着那堆腌臜心思的话,还算是个不错的皇叔。

    至少姜迟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虽然腿间被蹭破了皮的地方还是有些折磨,好歹也勉强可以面见百官。

    今日便是面见越国使臣的日子。

    越国和姜国摩擦已久,前阵子在潜龙关一役,越国战败,那贪生怕死的越国国君当即派了使臣前来议和。

    临行的时候,少年天子突然伸出一只骨节纤细的手抓住了男人的袍角。

    姿容秀美,身姿如玉的少年抱住了自己的皇叔,男人可以听见那孱弱的少年埋在自己胸口发出的隐约带着一点颤抖的声音:

    “皇叔,你会帮我的,是吗?”

    他像是抓住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纤纤十指都泛出瓷白颜色。

    “我只有你了,皇叔。”

    被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男人唇边抿起一丝微笑,伸手将少年鬓边散乱的一绺发丝重新梳回发髻。

    他照顾姜迟照顾得太久,梳头穿衣都亲力亲为,一丝不苟。

    姜迟忍不住很恶毒地心想姜昀若是不当这个劳什子的摄政王,去给人当仆人倒是合适的多。

    但是面对着远远要比自己老谋深算的男人,姜迟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用那双小鹿似的圆圆眼睛很无辜地瞧着男人。

    或许是瞳色太深的原因,少年清澈虹膜上晕着一层梦幻的蓝色,宛如极地的深海。

    “当然。”摄政王在肆无忌惮地在少年唇边落下一吻。

    “我会为小迟处理好一切的,只要小迟,一辈子乖乖地在我身边就好了。”

    至高无上的小皇帝,空有皇位却孱弱得连只小兔子都不如,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色相,像是祈求宠幸的宫妃叫男人能施舍一丝额外的怜悯。

    姜昀唇边笑意扩大,摸了摸少年的发顶。

    “还真是情深意切。”系统阴阳怪气道。

    意识海里的小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哼了一声,毫无心理负担地推锅:“怎么看都是人类太心机的错。”

    要不是邪恶的人类,他才不要费尽心思地演戏呢。

    “接下来可是大场面了,千万要hold住。”金属方块揪了揪小狐狸的耳朵。

    第149章 暴君(三)

    紫宸殿上, 百官肃立,远处传来渺远而古奥的钟声,光可鉴人的大殿地砖上几乎可以反照出人人因为紧张而低垂的脸。

    唯独站在大殿正中的越国使臣向龙椅上的少年拱拱手, 朗声道:“为了体现我越国与姜国议和的决心,越国特意挑选最顶级的珍宝美人进献于陛下。”

    美人?

    底下的百官们看起来忍耐得有些辛苦,更显得表情扭曲。

    有什么美人, 能比得上那高台之上的少年呢?

    姜国立国数百年,想来这是百官群臣上朝最积极的一朝。

    每日修整衣冠,熏香敷粉, 只为能站在大殿上遥遥向那倾国的美人投落最渴望, 最贪婪的目光。

    如果不是少年跋扈, 早朝时不允许有人抬头, 想来早该被那饱含无数欲念的眸光吞噬得连骨头也不剩了。

    懒洋洋倚靠在王座上的美人伸出葱白指尖把玩着腰间一只小小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听来访的使臣这么说, 才终于慢吞吞地转过那种秾艳靡丽的小脸, 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美人?”

    小皇帝被人怀着刻意而隐秘的心思娇养得终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 性子又跋扈暴戾, 可以说是集齐了一个暴君应该有的全部素质。

    想来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推翻的。

    指不定还会被人当做战利品挂在城门头上。

    姜迟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次的任务还真是够恶趣味的。

    找出想要暗杀姜国皇帝的凶手,解开八年前的碧霄宫血案。

    姜国皇帝, 不就是他吗?

    这但凡是个有志气的想挽救王朝于倾颓之中的仁人志士, 都想暗杀他吧?

    而且,这个任务听起来也怪怪的, 后半句倒是符合一般的副本剧情,只是前面这个, 怎么不像是给他的任务呢。

    姜迟懒得想, 指尖的银质香囊被他恹恹地抛下, 眼看着那越国使臣身后慢悠悠走进来一列穿着清凉舞裙的少女。

    为首的看起来比身后的少女都要格外出挑一些,五官深邃艳丽,生着一双幽幽的翡翠似的碧眼。

    姜迟扫了自己的臣子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他的臣子们还真是坐怀不乱柳下惠,连他都有些招架不住,这群老古板和小古板倒还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走上前来。”

    龙椅上的少年难得坐直了一些,一只手撑着下颏,懒懒开了尊口。

    他明明连特征也没有提,那绿眼睛的舞女却好像偏知道是在叫她似的往前走了几步,好叫这傲慢的小皇帝能够看清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双沉静的碧湖里蓦地嫌掀起了波澜。

    “把你的面纱掀了,孤看不清。”小皇帝语气骄矜,昂着下巴命令道。

    那舞女听话地摘掉了面纱。

    她是这批进宫的女孩里最美的,自小便经历了无数或垂涎或嫉妒的目光。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扎在身后的视线全是嫉妒。

    恨不得把她抽骨剥皮的嫉妒。

    这姜国王庭,还是真够奇怪的。阿丽莎心想。

    可是当她像是受了那轻佻声音蛊惑,走上前同那传闻中的暴戾皇帝四目相对的时候,她霎时明白了那嫉妒从何而来。

    “长得倒真是漂亮。”

    昳丽到惊心动魄的华服美人弯起眼尾,水红色的唇肉微微张合,连吐息都该是裹着艳烈香气,惹人着魔,“你留下,其他随便。”

    难以言喻的舒爽从阿丽莎的心间漫溢到四肢百骸。

    那些如同针扎似的恶毒目光叫她恍若浸沐在温泉水中,明明只是第一眼相见,阿丽莎却不受控制地觉得能被那个人的目光注视,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

    小皇帝不学无术惯了,他本就懒得理这些繁杂国事,反正也会有丞相来批,吉祥物似的在这坐了大半天,腿上的细小破口又在隐隐作痛,坐姿换了几次都不舒服,所幸龙袍宽大,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他偷偷在底下干的小动作。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小皇帝坐上了龙撵,终于敢解开衣带偷偷地看一眼破皮泛红的腿根。姜昀那个老混蛋。

    姜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心疼地给自己吹了吹。

    他揉着自己的伤口太过用心,因此也没有注意到步撵突然停下,直到他那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丞相大人掀开轿帘进来了,才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雅。

    但是现在收拾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老,老师。”姜迟哆嗦地唤了男人一声。

    丞相兼太傅的席观月席大人端的是光风霁月的代名词,挥一挥袍袖光是站在那里就宛如松鹤清风,叫人不敢亵渎。

    姜迟自小便怕死他,生怕男人要抽出他那白玉笏板抽他的手心,又要骂他玩物丧志不理朝政之类的话。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慢悠悠地开口,那双狭长的眼眸从少年一瞬间苍白的面庞滑落到散开的外袍,和斑驳着凌乱红痕的大腿上。

    这副场面实在不该出现在这里。

    就是最放浪的销金窟里也没有这般旖旎的景色,靡艳得好似能将神佛勾进地狱。

    “孤,孤……”席观月是最正气的人,姜迟不敢和他说自己和皇叔厮混在一起的事,正犹豫着要怎么说,倒是席观月先开口了。

    “陛下也已经到了对女人动心思的时候了。”

    席观月这种老古板的代表,想来就算是时下男风盛行,也想不到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皇帝居然会和男人滚到一张床上。

    冰凉袍袖落在姜迟的腿间,本就软嫩白皙的腿肉不由得颤了颤,并拢在一起。

    席观月在早朝的时候就发现这小皇帝不对劲了。

    看着是如往常一般,连龙椅都坐不住,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浑身绵软。可是那宽大龙袍下明明可以见到不安分的总是轮番交叠的双腿凸起的弧度。

    席观月默不作声地瞥了站在对面的摄政梁王一眼,眉峰像是结了一层冷冰冰的霜雪。

    先皇曾经指明叫席观月做小皇帝的老师,也算是看着小皇帝长大,自然不能容忍小皇帝天天跟着摄政王厮混。

    谁都知道梁王姜昀狼子野心,偏偏在小皇帝面前表现的真如亲亲叔父,连一点把柄都抓不出来。

    如今瞧着小皇帝在大白天里就衣冠不整的模样,席观月又狠狠在心里给姜昀记上了一笔。

    “不要藏。”席观月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了小皇帝手忙脚乱束衣带的动作,男人五官都十分清俊秀美,即使面对少年慌张眉眼,也不会流露半丝不愉。

    “伤到哪里了?”

    席观月一低头,姜迟就一哆嗦,主动朝男人张开了大腿。

    他对席观月有阴影。

    这个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不费一兵一卒便叫姜迟丢盔卸甲,全盘收下男人的一切建议。

    姜迟战战兢兢地看男人冷着一张脸认认真真地瞧着自己大腿内侧破皮的伤口,甚至在他说看不清的时候,主动伸手掰开了内侧莹白的软肉。

    像是主动把自己献上的艳姬。

    动作分明如此放浪,偏偏眼神纯洁又无辜。

    直直要烧毁所有人的理智。

    “不要乱动。”冰凉手指落在少年敏感腿肉上,姜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被强行按住,只能可怜地望着席观月。

    “孤只是不小心……”

    他还试图要狡辩,刚刚还是万人之上的矜贵小皇帝,现在就是只被人掐住了命门的小兔子,惶惶地想要辩解。

    手指一寸一寸地抚过少年软滑的皮肉,按在破了皮的伤口上便激起少年一阵轻颤。

    “就算是到了年纪,也不可沉溺床笫之事,坏了性情。”

    小皇帝被揉捏得想合上大腿又合不上,眼里都覆着一层清亮的水光,抽抽噎噎地小声道:“老师,我知错了,你这会饶了我罢。”

    这是已经怕到连自称都忘记了。

    恰巧也是这个时候,小黄门在步撵外小声:“陛下,席相,宣事殿到了。”

    姜迟浑身僵了一僵,细细声哀求道:“老师,我已经不疼了,可以走了。”

    席观月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从少年大腿根上抚过的手指,替姜迟把衣服细细地整理好。柔软布料很快便掩住了少年身上那些不堪痕迹,这叫他又是那个傲慢骄矜的小皇帝,而不是只能张着大腿哀哀求饶的姜迟。

    “白日之下,便要正衣冠,端品行,做天下之表率。”席观月站直了身体,淡淡道,“若是再有下次,陛下便休怪微臣了。”

    姜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悄悄鼓了鼓嘴,恹恹道:“孤晓得了。”

    真是不知道席观月说的,是再白天里衣衫不整的看自己大腿,还是再大晚上纵情声色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

    “昨夜里,梁王带着陛下做了什么?”

    姜迟刚要下撵,骤然听到席观月发难,姜迟脚下一滑差点丢脸地当着一众人的面摔个狗吃屎。

    姜迟没来得及反驳,便被席观月揭过了话头。

    “以后陛下还是谨言慎行,多和有识之士交往罢。”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往。

    这是他说不想就可以不想的吗?

    姜迟闷闷地道了声“知道了”旋即兔子似的蹿进了宣事殿。

    可是进了宣事殿就后悔了。

    姜迟这只狐狸向来不学无术,耽于享乐惯了,要他看这些密密麻麻的奏章简直是从身到心的折磨。

    偏偏身后坐着席观月这尊大神,姜迟堂堂九五之尊,像个被家长盯着后背的小学生,朱笔落在奏章上不注意便画歪了,在纸上洇开朱红色的墨迹。

    姜迟慌张想翻过,一只手却抓住了少年握笔的手。

    “陛下心里在想什么?”男人身上沁着一点冷淡的香气,姜迟觉得自己的鼻子要被冻伤了。

    第150章 暴君(四)

    席丞相的身量要比姜迟高出很多, 轻轻松松将人完全环在了怀里,肩上黑发垂落,发梢撩过少年颊边, 泛起涟漪似的微痒。

    小皇帝浑身肌肉都好像僵硬了,从领口露出的那截瓷白而纤长的脖颈,黛色血管蜿蜿蜒蜒如同墨笔浅淡到极致的精细勾勒。

    少年实在慌张, 珍珠似的喉结自上而下滚了滚,席观月甚至恍惚好像听见那肌肤之下汩汩淌过的,静谧而孱弱的血液的声音。

    席观月如凉水似的目光从姜迟的喉结, 一直落到少年已经束好腰带的的地方, 脑海中蓦然浮现起少年眼尾泛着泪光主动向自己掰开大腿的yin靡景象。

    席丞相向来醉心学术, 不近美色, 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小皇帝, 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大人。

    连眼角眉梢都浸染着惊心动魄的撩人春意, 光是从后领露出的一小块霜白色的肌肤都像是春yao, 勾得人连呼吸都灼热起来。

    这样的人怎么能是皇帝呢?

    他就合该被人从高座之上扯落, 跌进尘泥,折断翅膀,被禁锢在床笫之上成为禁/脔。

    “老师……”好像浑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以怎样的目光注视、觊觎的少年很无辜地偏过侧脸, 同男人对上了视线。

    那双浸着一层薄蓝色的眼眸带着无辜的水色, 直直地望进了男人深黑色的眼睛里。

    席观月本来就是低着头探究少年的心不在焉,姜迟骤然回过头, 男人的唇几乎要擦过少年冰白色的双颊。

    这实在是非常僭越的事。

    玷污了皇帝,就该被拉下去处以极刑。

    像席观月这样的老古板, 按理来说该是会诚惶诚恐, 自觉罪该万死, 然而男人只是微妙地顿了顿,一只手按在了姜迟瘦弱的肩膀上。

    姜迟体弱多病,身量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肩上的骨头细细地突出来硌着男人的手心。

    还是太瘦了。

    怎么养都养不出那一点金尊玉贵的软肉来。

    席观月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了:“陛下,昨夜里受苦了。”

    少年脸上迅速浮起羞耻和惶然的神色,桃花似的粉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冰白色的耳垂,看起来诱人又可怜。

    “老师,孤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少年转过身,朱笔落在案上,绛红色的墨如同霞光般漫溢开来。

    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眸里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直把人心都看得软作一团。

    “孤不这样做的话,皇叔一定会杀了孤的。”他这么瘦,这么小的一团,在比自己宽厚许多的怀抱中瑟瑟地发着抖,宛若一只离巢失怙的幼鸟,除了出卖自己依附旁人,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碧霄宫血案发生在紫宸殿宫变的前一年,倾城绝色的贵妃娘娘被人发现吊死在房梁之上。

    紫宸殿宫变的一个月前,先皇殡天。

    自此,姜迟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要不是有席观月和姜昀庇护着,早就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是他们的庇护不是完全不需要代价的。

    早在小皇帝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他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了。

    席观月是何其聪明的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少年腿根上的痕迹是谁留下的。

    女人决计是留不下那样狰狞又浪荡的痕迹的。

    姜昀本来就是狂傲不羁目无王法之徒,如今已是权倾朝野,又有个孱弱美貌的小皇帝就在自己嘴边,他不下手才真是奇怪。

    他姜昀都下手了,自己又凭什么不能。

    席观月这人,满口都是道貌岸然的虚话,已经决定要吃掉这终日在嘴边诱惑的肥肉,嘴上却还是冠冕堂皇的整出一套说辞:

    “先皇曾对微臣有所重托,既然是陛下的事,臣定当竭尽全力。”

    少年似乎隐忍得太久。

    他坐在放满了奏章的桌案上,龙袍层层垂落,奏折被挤压推开,即使一片殷红颜色落在袍角,少年也浑不在意。

    “孤,我母妃的案子,至今还没有查明,况且……如今还有人想要杀我……”

    少年眼瞳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面色苍白下去,更像一朵风中漂泊的零落花朵,连花瓣都被强行揉碎沁出汁液。

    “老师,我母妃不可能是自尽。”

    “有人想要我步母妃的后尘。”

    姜迟的生母,当年宠冠后宫的周贵妃,在后宫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分庭抗礼,先皇后早逝,若是先皇不是突然薨逝,本该在几日后获封皇后之位。

    离皇后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周贵妃怎么可能会突然上吊自杀呢?

    小皇帝看起来精神紧张得太过,看着像是随时要陷入崩溃,他环抱住席观月的脖子,语气有些哽咽:

    “老师,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席观月并没有推开他。

    被小皇帝这样依赖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好到让男人指尖都不自觉因为姜迟的触碰而从颤抖。

    “不用怕,陛下。”他用力按捺着喑哑的嗓音,“微臣不会让任何宵小有可趁之机。”

    他顿了顿,总算说出让少年最放心的承诺:

    “微臣定当不会让梁王诡计得逞的。”

    得到了席观月的这句话,少年精致眉眼终于松弛下来,他勾起艳丽眼尾,水红色的唇肉张张合合,露出一点米白色的贝齿:

    “那孤,真是谢谢老师了。”

    席观月的手指抵在了少年柔软的唇肉上,眉睫上好似飘着冷雪:“陛下错了。”

    姜迟有点困惑:“嗯?”

    “陛下九五之尊,天下都该是陛下的,作为天下之主,又何须同微臣言谢。”

    姜迟脸色微白:“孤,孤知晓了。”

    “陛下总是记不住,该罚。”席观月的手指转变为铁钳钳住了少年尖尖的下颏,逼迫少年抬起脸来。

    少年秾艳眉眼里浸润着一点无辜又轻佻的媚意,他慢悠悠地望着男人那双沉沉如墨的眼睛,扯开唇角笑起来。

    “孤甘愿受罚。”

    ……

    本来是皇帝拿来批改奏章的朱笔,被重新捻了猩红颜色的墨,柔软的笔尖掠过少年霜白色的单薄却温软的皮肉,留下银钩铁画的一笔。

    席观月在书画上颇有造诣,笔锋都带着人一般锋利的骨骼感,一笔一画勾缠在少年随着呼吸起伏的欺霜赛雪似的肌肤上,猩红颜色顿时变作艳色囚笼,将少年脆弱飘忽的魂魄禁锢在血色笔端之下。

    姜迟看起来还是怕得有些厉害,他身子又不济,总是端坐着也坐不住,只能像是被抽去了骨头的艳蛇趴伏在席观月的怀里。

    代表着威严皇权的龙袍层层叠叠地被挤压在身下,越发显得像是剥落了茧衣后被迫显露出最脆弱的莹白内里。

    姜迟呼吸都带着一丝不堪重负的轻颤,雪白光滑的肩背上凸起的蝴蝶骨随着呼吸几乎要振翅飞起。

    席观月便格外照拂了他那处圆润的骨头,用朱墨封住了蝴蝶颤抖的翅膀,描画出一朵清隽而艳丽的蔷薇。

    姜迟不知道自己背后现在是何等光景。

    他将前额抵在男人的颈窝里,闭着眼睛感受着笔尖带来的湿润和微痒。

    他的身体好像越发不中用了。

    光是暴露在空气中这么一会,便不由得有些发抖。

    果然还是因为夏天过去了吗?

    或许等不到有人来暗杀,他的身体就先撑不住了。

    姜迟有点遗憾地心想,他在关雎宫种了几株梅花,冬天开起来一定很好看的。

    席观月不愧是当年殿试第一的状元郎,一只手环抱着小皇帝,另一只手仍然很有余裕地勾勒着笔画。

    很快少年单薄肩背上的画便成形了。

    一条蛇,鳞片宛然锋利如刃的蛇,蜿蜿蜒蜒地从少年泛着热气的柔软肚腹一直缠绕到雪白后背,张开嘴咬住了肩胛骨上开出的繁艳蔷薇。

    蛇,与花。

    席观月眸色深深,难能控制不住地滚了滚颈上的喉结。

    被迫在身上留下这样一副艳画,小皇帝倒还算是听话,只是兀自阖着眼睛,微微地发颤,身上朱砂色的蛇与花便随着他的呼吸和颤抖鲜活起来,漂亮得惊人。

    就算是最有名的花魁舞姬,想来也没有这般人间绝景。

    席观月这样还不肯放过他,拿来了两面铜镜,逼迫小皇帝睁开那双雾水蒙蒙的蓝眼睛,看看自己身后是何等绝艳的光景。

    姜迟只是看了模模糊糊的镜中人一眼,便有些受不住似的倚靠在男人怀里,眼皮都因为羞耻而变得通红。

    他应该是天上高不可攀的云,山巅万年不化的冰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扯进浑浊的红尘里,染上不属于他的泥泞。

    那把孩子视若眼珠子一般疼爱的贵妃娘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竟然变成了被人禁锢在手心里的小雀儿,估计都要气得活过来。

    “陛下莫怕。”席观月吻了吻少年的眼睛,感受着湿漉漉的睫羽颤抖地在自己唇上留下水渍。

    “微臣不会辜负陛下。”

    少年疲惫地任他动作,闷闷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系统:“这样就能让他和皇叔打起来了?”

    狐狸:“嗯呢。”

    系统:“诡计多端的人类。”

    狐狸:“我可是狐狸!”

    系统:“我是说这两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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