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江云康揉着眼睛, 人还困着。

    他很无奈地道,“五弟,这么早去, 你也看不到榜。家里的下人会去占位置的,你总得用了早膳再出门。”

    江云熠却说不行,“林源说得没错, 就是天塌下来,你也是跑最慢那个。罢了, 我自个儿先去,不等你了。”

    “诶!”

    江云康看着江云熠着急跑走的背影, 无奈摇头,进屋时看到林氏也起来,让彩萍等人去打水洗脸。

    林氏的心情,和江云熠一样,就是看着自个夫君还能淡定洗脸,她也很好奇,“三爷, 你就真一点不紧张吗?”

    “当然紧张。”江云康认真说完,用手指比了下, “就是不多,只有这一些。”

    林氏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太好, 却没达到期望, 又不能说不好。两个人一起用了早膳,林氏再给江云康拿了个福袋, “我知道三爷不在意这个, 但这个是我特意做的, 只求三爷能稳妥通过乡试。”

    江云康把福袋拿好,笑着道,“娘子的心意,便是对我最好的安抚。你且在家等着,若是我知道消息,立马让人来与你说。”

    林氏点头说好,中了举人后,便和秀才彻底不一样,就算后面的会试没过,也能做官。

    夫君能有个一官半职,往后儿女和林氏自个,也能跟着富贵,这便是林氏最期望的。

    江云康用完饭,准备休息一会再出门,但正院来人传话,说承安侯让他过去一趟。

    和林氏告别后,江云康便去了正院。

    承安侯前几日咳嗽,稍微瘦了一些,但脖颈还是很粗胖,他听到脚步声才睁眼,“有近一点,我说话不费力。”

    江云康走到躺椅跟前,看着臃肿的承安侯,不愿意多看,移开了目光。

    “听小厮说,今日乡试放榜?”承安侯问。

    江云康说是。

    “可有把握?”承安侯问话时,有小厮进来说六郎早早出门,叹了句这小子,便又看着江云康道,“有把握便好,如今你大哥一人撑着侯府,你二哥又是个武夫,你要是能有点用,也不枉侯府养你一场。”

    二郎江云启在军营里也是默默无闻那种,五郎江云熠才十五,最小的江云成就更不用提了。

    如今承安侯府里,能帮衬到江云帆的,也就只有江云康一个。

    承安侯看江云康还是点点头,心里莫名烦躁,不悦道,“打小你就不是个讨喜的,嘴是用来说话的,不是要你当闷葫芦。”

    他又摆摆手,“罢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太多。像你这样的,就算过了乡试,日后也难有大前程。你快点出门吧,若是有好消息就派人与我说一声。没考中的话,就不要跟我说了。”

    江云康从正院出去时,特意顿住多看了一眼正院的牌匾。

    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承安侯瘫了出不去是件好事,不然光是那张破嘴,就会得罪不少人。

    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林源急忙忙地跑来。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姐夫你快一点!”林源跑到江云康身边,拉住江云康一起跑。

    两个人上了马车后,林源又让书砚快一些。

    “姐夫,我爹娘可是准备了一百桌的席面,他们说话算话,要把你的喜事和安儿的周岁一起办的。”林源满心期待地道。

    承安侯府没一个人注意到安儿周岁,也没人说要帮江云康摆酒。倒是林家早几个月就帮着说要摆酒。

    江云康不好意思道,“一百桌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一点都不多。”林源道,“这要是在金陵,那可是要摆更多,请全城百姓来吃流水席的。不管哪一件事,都是大大的好事。”

    尽管榜还没出来,林源却是一副江云康已经中举的口吻。

    江云康笑着转头看向木窗外,街道行人两两并不多,等接近贡院后,行人才慢慢多起来。

    等他下了马车后,文渝和张博宇立马看到他,四个人一起往人群走去。

    虽然还没公布榜单,但这个时候,榜前已经围了密密麻麻的人。

    文渝试了试,却还是没能挤进去,无奈地看江云康他们,“我们应该早点来抢占位置的,现在那么多人,怕是要过会才能挤进人群。”

    张博宇点头说是,“不过,我看到五郎已经在人群里,若是五郎能看到,我们也能知道。”

    林源看着人挤人的人群,只好无奈放弃,“算了算了,还是不和这些人挤。姐夫,我们去马车边上等吧,现在人太多了。”

    几个人往后边走,遇到同窗便停下聊会。

    其实也有好人家都是派小厮去看榜,自个儿不会去看。他们大多坐在附近茶楼或者马车里等消息,以免被挤摔倒而狼狈。

    但也有人性子比较急,想要快点去看榜。

    等江云康他们走到马车边上后,林源还是站不住,又冲向了人群。

    江云康看得直摇头。

    张博宇也垫着脚往人群看去,只有文渝和江云康坐在车辕上,江云康往后靠着,文渝则是低头玩着马绳。

    没过多久,于景山一行正好从江云康他们跟前经过,于景山早就让人占了位置,看到江云康坐着,特意让马停下。

    “江云康,你没占到位置吗?”于景山有点小得意地道,“你要不要跟在我后面?”

    江云康摆手说不用,“多谢于小公子,但我五弟已经在前排,他看了就是我看。”

    “真是不懂看人脸色!”于景山没好气地说完,带着人继续往前走,等他下了马,便有于家的小厮上前带路。

    江云康看了眼于景山,便收回目光。

    文渝看于景山行事嚣张,愤愤道,“纨绔子弟,以后也是官场败类!”

    对于这点,江云康也点头深表同意,于景山这个人实在不够聪明。不过于景山这种人也有好处,在于景山对付孙哲时,江云康默默为于景山鼓掌好几次。

    他一直有留意孙哲的事,这几日孙哲被赶出孙家后,原本一命呜呼倒是解脱,但是于景山每日都让人看看孙哲,给灌点汤药吊着,就是不让孙哲死。

    想到孙哲每日都在煎熬,江云康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等榜是个很焦虑得过程,很多人都紧张得出汗。

    只有江云康和文渝看着比较淡定,而他们也是这次解元的热门人选,每个人经过时,都要多看他们两眼。

    慢慢的,文渝也有些不安,他问江云康,“三郎觉得,这次的乡试,谁会是解元?”

    江云康摇头说不知道,他虽然努力,功课也不错,但这个时候真的说不好。

    “我希望是我们中的一个。”文渝道。

    “其实我这个人没那么大方。”文渝冲江云康笑了下,“但如果是三郎赢我,那我输得心服口服。”

    “文师兄这么说,我会害羞的。”江云康哈哈笑了下。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他们一起转头看去,见贴榜的人来了,也从车辕上下来,尽管什么都看不到,却也期待地踮脚看。

    江云康听到第一个人喊“中了”后,就接二连三地听到庆贺的声音,当然也有叹气和哭声,不过都被喜悦的声音盖过。

    数年苦读,功名富贵都在这一刻。秀才只是科举的开始,而举人却是一些人官路的启程。

    江云康方才还平静的心,这会也“砰砰砰”加速。

    直到前面的人群散了一些人,江云康才和文渝两个往榜前走。

    有认识张博宇的,说张博宇中了第十三名,张博宇顿时停住,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文渝刚张口恭喜他,就被他紧紧抱住。

    “我中了!我真的中了!我没有愧对先生和爹娘的教养,也没有辜负我自己!”张博宇的家世比文渝好,却也不是什么世家名流,父亲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如今他能中举人,对他家来说,也是一大喜事。

    文渝也抱着张博宇,他们一块读书多年,都知道对方为了这一刻付出多少汗水。能有功名在身,是他们前半生最努力想做到的事。

    张博宇哭了一会,就擦了眼泪,让文渝他们快点去看看前排。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还没挤进榜前,就看到于景山黑着脸往外走。

    江云康和于景山视线对上时,发现于景山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顿时安心不少,于景山会有这种表情,肯定是自己考得不错。

    在江云康快到前排时,就有人恭喜他中了解元,而文渝则是亚元,两个人分别是第一、第二。

    刚开始听别人说时,只是愣一下,但真的看到自己的名字后,江云康还是忍不住狂喜,抱住文渝笑出来。

    文渝也大方地和江云康说恭喜,两个人的名字左右挨着,见证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努力。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翁行鑫是经魁,也就是第三名。

    之前在江陵书院小考时,翁行鑫的名次明明很一般,但没想到这次乡试能那么厉害。

    而于景山则是排到四十几名,离头名的江云康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姐夫,我看了孙哲的名字!”林源看了一圈,等人不算多时,找到了江云康几人,迫不及待地道,“孙哲竟然是第十九,他真是自作孽啊。如果不去惹于小公子,这是多好的名次。”

    确实,十九已经算是前排了,往后到了会试还可能再进一步。可孙哲如今成了废人,还是孙家出手罚的,别人也怪不到于家。

    文渝有点惋惜地点头道,“是啊,确实有些可惜。这样的才学,若是配个好人品,那该多好。”

    说着,他拉长目光,看着远处的江云熠道,“三郎,五郎好像还在找他的名字。”

    第62章

    这会看榜的人并不多, 更多的是三三两两的人站在一起谈论结果。

    也有不少人来给江云康和文渝贺喜。

    文渝并没有因为是亚元就不高兴,他心里反而更雀跃,能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让他更期待后面的考试。

    他看江云熠眉头紧皱,心里大概也能猜到结果,便没跟江云康过去。看到林源一脸轻松, 倒是很好奇,“林公子看到名次了吗?”

    “我吗?”林源指着自己确认, “我没有中哦。”

    看文渝面露不解,林源笑呵呵地道, “我的课业本就不够好,没有考中是在情理之中。文师兄不用担心我,三年后我也还年轻,到时候再来追你们。”

    文渝看林源确实没太在意,才稍稍放心,“不过五郎,好像状态很差。”

    “他就是个小孩, 你也不用担心他,喝醉个几次就好。”林源道, “况且有我姐夫安抚他,不会有什么事,最多哭一场。”

    在江云康刚走到江云熠身边时, 就看到江云熠眼里憋了泪水, 黑漆漆的眼珠泛着泪光,但一直忍着没哭。

    “这是第几遍了?”他问。

    “不要你管!”江云熠看都不看江云康, 而是继续往后面看, 这是他第三遍找自己的名字。

    江云康跟着江云熠一直走到末尾, 都没看过江云熠名字。

    其实江云熠没中,他自己心里也有预料到,就是真的看到结果,又是不一样的心情。他到底年纪比较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江云康拿出手帕,递给江云熠,“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擦擦眼泪也不丢人。”

    “你很烦啊!”江云熠看了眼帕子,却没接,“如今你中了解元,你倒是开心了,你就尽管笑我吧,反正我没有……”

    没等江云熠说完,江云康就上手帮江云熠擦眼泪。

    这小孩,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说话,以后这张嘴,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反正他现在,还是不喜欢江云熠的话。

    “行了,不想在外边哭,那就回家哭去。”江云康把手帕塞进江云熠手中,对远处的林源几人招招手,示意大家一起回去。

    而江云熠小小声地抽泣两声,最后还是跟在江云康身后,低着头上了马车。

    文渝和张博宇先去给木须先生报喜,江云康则是先回承安侯府,林源回林府。

    几个人分成三路,去三个地方。

    等到承安侯府时,江云熠就先冲下马车,飞快跑进去。

    江云康下马车时,已经看不到江云熠的身影。

    虽然很不情愿,但江云康还是得先去和承安侯说这个好消息。

    他到正院的时候,承安侯正在小憩,孟氏见的他。

    孟氏听到江云康是解元时,明显地愣住好一会儿。

    过了好半天,孟氏才开口感叹,“三郎这一路的科举考试,倒是比你大哥还要厉害一些。”

    在孟氏眼中,大郎就是她最大的期望,而大郎也确实做到了很好。可她没想到,以前平平无奇的三郎,如今倒是比大郎还要厉害。

    江云康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孟氏,谦虚道,“考试也讲究运气,若不是文师兄的卷面沾了灰,我很可能不是解元。”

    听到这话,孟氏也没好受多少,不是解元也是亚元,都是非常好的名次。如今能中解元,想要中进士也问题不大。

    想到江云康往后就要入朝为官,孟氏心里很变扭。

    她不希望江云康太厉害,却又期待江云康能帮大郎分忧一些,最近这些日子,她也看得出大郎脸上的疲惫。

    “不管怎么说,也是不错。”孟氏抿嘴说完,突然想到什么,抬眉道,“你能中解元是好事,家里许久没有喜事,过两天摆几桌吧,正好和安儿的周岁一块办了。”

    江云康没有意见。虽说岳父岳母也要帮他办酒,但承安侯府也是要办的,毕竟他不是赘婿,若是光林府办酒,那传出去也不好听。

    孟氏越看江云康,越觉得心累,又说了两句话,就让江云康快点回三房报喜。

    等江云康一走,她就叹气揉眉。

    “夫人,老奴听说,林家可是给三郎准备了百桌席面,咱们若是只百几桌,会不会失了侯府的气度?”张嬷嬷过来给孟氏添茶。

    “林家是商人做派,我们用不着和他们比。”孟氏眉头紧皱。

    “但咱们差太多了,总是不好。”张嬷嬷提醒道。

    孟氏面露为难,“自从侯爷辞官后,咱们侯府的用度一再减少,就是咱们正院,如今也只有五菜一汤。更别说其他开销。再说了,哪里有人家为了庶子就宴请百桌的?那是林家不懂规矩,要是识趣一点的人家,就不会做这种让人难办的事。”

    孟氏手中钱不多,最近安和的病,又花了好些银钱。至于她自己的嫁妆田产,那是要给她自己孩子用的,不可能用来补贴庶子庶女。

    但孟氏到底还是要脸面,吐槽完林家后,还是咬牙道,“那就多加二十桌,我倒要看看,三郎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压得住我们这样帮他庆贺。”

    与此同时,江云康已经回到三房。

    林氏向来感性,听完江云康说的后,眼泪就流了许多,“谢谢菩萨,总算熬出头了。”

    江云康拉住林氏的手说是,“不过这才刚开始没多久,还得过了后面的两次科考,才能定官职。娘子的眼泪还是留一些,免得到时候没得哭了。”

    “你少打趣我。”林氏娇羞地嗔完,擦了眼泪后,又感叹道,“源儿的底子到底差了一些,不过也没事,再过三年他也才二十一。母亲和我说了,等源儿下次乡试过了,再给他说亲,到时候也能找个好点的人家。要是没过,他就别想成亲了。”

    “三年后他肯定可以。”对于这点,江云康蛮有信心。林源的脑子并不差,就是基础不太好,再读个三年,乡试应该问题不大,

    林氏叹气道,“希望吧。不过爹娘现在知道你中了解元一定很高兴,他们这些日子,都不敢在你面前多说,生怕影响到你发挥。”

    如今乡试结束,离会试还有好几个月,暂且可以松一口气。林氏对江云康的期望也就是过乡试,往后的会试和殿试便是锦上添花,能过是最好,不能过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不过考试这个事,肯定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这会最难受的就是孙良才。

    若是孙哲名次不好,那便算了,也用不着可惜。但孙哲又有个好名次,这让他又被孙老爷子叫了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

    “老二啊,你这个人就是比不上老大。”孙老爷子年过古稀,尽管头发斑白,骂人时却依然声如洪钟,“你要是好好教导孙哲,如今咱们孙家又能多一个有才学的人。可如今倒好,少了一个人才不说,还得罪了于家。”

    孙老爷子开始数落起来,便骂了半个时辰,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

    孙良才打小就讨厌父亲拿他和大哥比,明明都是嫡子,不过是大哥比他大几岁,父亲就什么都以大哥为先。

    现在被训了半个时辰,孙良才心里窝着火,很需要一个发泄的地方。

    孙老爷子喝完半盏茶,又继续道,“于小公子已经折磨孙哲好几日,现在榜单已出,于家也不会一直抓着孙哲不放。那是你的儿子,你想个办法处理了,别让人一直看咱们孙家的笑话。”

    就算孙哲被赶出孙家,但别人谈起孙哲时,也绕不开孙家。只有让人慢慢淡忘孙哲,才能让孙家从这场是非中脱身。

    孙良才立刻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要悄悄灭口。

    “父亲,这个事,我还是不好动手吧?”孙良才倒不是因为感情,而是怕午夜梦回睡不着。

    “你不动手,那让老子动手吗?”孙老爷子眼珠瞪大,“自个没养好儿子,就亲自去送他上路,要是屁股擦不干净,你也别当老子的儿子。”

    摆摆手,孙老爷子不想再多言,“你回去吧,三天内给我处理了这个事。”

    没办法,孙良才只能找人先去看看孙哲的情况。

    而三日后,承安侯府给江云康摆席,大姐和大姐夫来吃席时,江云康才知道孙哲夜里闷死了。

    具体怎么闷死的,江云康也不想知道,只要清楚孙哲往后都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就好。

    孙竞最近的仕途不是很顺利,加上上次被江云康拒绝帮忙,这次看到江云康也没什么话。

    倒是江蕙和林氏多说了几句养孩子的事,才去落座。

    本来孟氏给准备的席面比较简单,还是林氏加了三道菜,才不至于太难看。

    今日请的人不多,都是江家走得最近的一些人。

    办的喜事,来的人就算往日和三房疏远,却也会和江云康多说两句恭喜。毕竟江云康现在中了解元,往后指不定会有更大的前程。

    只有姗姗来迟的黄氏,从进院子起,就没给过一个人好脸色。

    “哎,如今连个商贾的女儿也能走运了,这般阔气,不愧是手里有钱的人。”黄氏这话,没一个人敢接,她独自叹气后,又唏嘘道,“可怜我那命苦的女儿,为了侯府劳心劳力,却换来今日的身体。”

    黄氏再要多言时,安和郡主身边的秋菊特意找了过来,让她去大房一趟。

    黄氏不太情愿地跟着秋菊走,等到了没人的路,就抱怨道,“一定是安和不想我多说话,才想着把我岔开吧?”

    秋菊不好说主子坏话,笑着道,“大奶奶每日都想着您,是急着想见您呢。”

    “哎,我也想她。”说这个,黄氏的眼眶就微微湿润,但在进大房院子时,又赶忙擦了眼泪。她倒也不是特意针对三房,就是看着前院热热闹闹,自个的女儿却凄凉地躺在屋里,她心里就不平衡。

    等进屋时,黄氏立马换上笑脸,但看到床上面色如纸的女儿,又忍不住眼眶的泪水,“安……安和啊,你怎么又瘦了呢?”

    “我就是这样。”安和有气无力地道,“如今大郎艰难撑着侯府,您就别再为难三郎,往后大郎还得靠三房帮扶。”

    “你都这样了,还操心什么大郎的事?”黄氏深呼吸道,“从你嫁到江家那么多年,既是生儿育女,又是辛苦管家。应该是他们江家竭尽全力来医治你才是,你到这会,却还要帮江家说话,糊涂啊你!”

    安和咳了两声,摇头道,“母亲,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个儿清楚。这会找你过来,我有两件事想和你说。”

    黄氏看安和咳嗽,不敢再多话,赶忙喂女儿喝茶,“你别费力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来和你说。”

    “之前你交代我的事,我已经办好了,就是江家派人去查,也查不到那家人去了哪里。”

    “这个……这个事,是我一时糊涂。”安和还是忍不住插话,“当时我太好强,想着生下侯府长孙,才动了歪心思。好在林氏没有事,不然我更是彻夜难眠。”

    “就算看在我的请求上,也……也请母亲对林氏好一点,就当帮我赎罪了。”

    安和的身子不过是拖着,能多一日是一日。

    这人整日躺着没事做,就容易想一些事。现在想来,长孙出自哪房又如何,她的夫君是嫡长子就够了。三房的长孙根本比不上她的儿子,没有必要去计较。

    细细想来过去二十几年,有好些后悔的事情。

    “好好好,我听你的。”黄氏怕女儿激动,哄着都同意。

    “还一个……就是……”说到另一件事,安和多少有点不愿意开口,她和大郎夫妻快十年,虽然有过拌嘴的时候,但更多时都是互敬互爱,她实在不忍心把自己的男人往外推。

    黄氏看女儿说不出口,放下茶盏,也有点不愿意提这个,但又不得不说,“你膝下的三个孩子都太小,其他人家来的继室,不见得有自家人上心。我知道说这个是戳你的心,但总要为了三个孩子考虑,总不能让狠毒的后娘蹉跎了孩子们。”

    顿了顿,黄氏再次叹气道,“你三妹妹明年及笄,她虽是庶出,却老实温和。况且她姨娘拿捏在我手中,又没有同胞兄弟,往后都得靠你兄长扶持,不用担心她会对孩子不好。”

    安和早就知道家里有这个意思,现在听母亲当面说起来,心里才痛得厉害。

    但这又是她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就是怕我婆母不会同意。”嫁进承安侯府多年,安和很了解自己的婆母,大部分的事婆母都不上心,但大郎就是婆母的命。

    “孟氏若还想大郎能得到元家的扶持,就会答应这个事。”黄氏早就想好了。“如今的承安侯府可不是以前,你公爹没了官职,还被皇上厌弃。一个落魄侯府,还是续弦,你三妹妹嫁过来绰绰有余。”

    “孟氏要想挑更好的人家,也得别人看得上承安侯府才行。”

    现在嫁给江云帆做续弦的,就要立马接手承安侯府的一大堆烦心事,还要给三个孩子当后娘。除了一个侯府的爵位,其他没一个能吸引人的。

    安和听母亲这么说,才觉得这个事有希望。

    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她不想母亲在这里跟着她叹气,便让母亲去前院喝茶。

    “那我就去看看顺顺几个,好些天没见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长大些没。”黄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黄氏再到前院时,看到众人围着安儿玩,她冷哼一声,便绕开了。

    安儿生得像雪一样白,眼珠又黑又亮,看谁都笑。

    一众夫人小姐看到了,即使以前看不上林氏的,也忍不住过来多看两眼。

    但徐宜兰太喜欢安儿,她又是国公爷的女儿,别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抱安儿。

    直到徐宜兰手酸了,陆氏才心满意足地抱住白胖的安儿。

    安儿一周多几日,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他认得陆氏,虽然叫不出“外祖母”,却还是能喊出“母”字。

    林氏知道安儿沉,看母亲抱安儿好一会儿,过去想抱走安儿,母亲却说不累。

    “你去忙你的,今日安儿有我们带就好,不用你操心。”陆氏舍不得放下安儿,她再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娃娃,恨不得一直带在身边。

    林氏无奈,只好去接待其他客人。

    江云康在另一个会客厅和男宾说话,他正在招待文渝几个时,门房来说徐大人在门口,给他准备了贺礼,但徐大人不打算进来。

    他听到徐大人,原以为是门房称呼徐国公,多问了一句后,才知道是徐敬文在府外。

    第63章

    江云康匆匆到门口, 看到徐敬文的马车后,马上笑着过去喊了声徐大人。

    徐敬文的车夫掀开帘布,徐敬文才穿着官服下来。

    “方才路过, 我听云帆说你们府上今日摆酒,正好我得了一套注释本,希望能借花献佛, 对你往后有用。”徐敬文说话时,车夫就把马车里的注释本拿下来。

    江云康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他和徐敬文并没有来往,以前承安侯倒是和徐敬文常来往, 不过后来承安侯辞官了,两家也就少了往来。

    徐敬文能特意停下送他礼,还真是让他意外。而且他记得,前些日子徐敬文还升官了,正是被重用时。

    “徐大人快进府,您来得正好,再过会就要开席了。”江云康邀请道。

    徐敬文却摇头说不用, “你看我身上的官服就知道,我手上还有事要忙。乡试里, 我看过你和亚元的文章,年轻人都很不错,你要继续努力。”

    简单说了两句, 徐敬文也没有要和江云康深聊的意思, 便上马车离开。

    江云康目送徐敬文的马车走后,心里倒是很好奇, 回去问了大哥, 大哥说徐敬文很惜才, 应该是喜欢他的文章,才会特意送礼。

    事实上,徐敬文确实挺喜欢江云康的才学。

    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在那次书馆的比试后,他对江云康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直期望江云康能从承安侯府跳出去。

    而现在,江云康确实做得不错,让他更期待。

    江云康让书砚收好徐敬文送的礼,再去应酬其他客人。

    一整天忙下来,让江云康和林氏洗漱后,就马上躺下了。

    林氏侧身躺着,靠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到江云康立体的鼻梁,“今儿侯府才办三十桌,不说我们两个,就是安儿都累得早早睡下。过两日母亲还要摆酒,也不知道那一百桌如何应付得了。”

    “再累也要撑着,那是岳父岳母的心意。”江云康抬手搂住林氏,闭着眼睛道,“安儿被那些夫人抱来抱去,连睡午觉都有人看着,他今日真是团宠。”

    “团宠?”林氏没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大家都喜欢他。”江云康解释道。

    “这倒是。”林氏对自己儿子还是很有自信的,从安儿满月之后,只要见过安儿的人,都夸安儿好看。

    安儿被林氏养得极好,特别是他又不认生,总是笑眯眯的,看到的人都想抱抱他。

    林氏能专心养安儿,也是因为承安侯府的事不用她操心,三房小院的事并不多,每日打理用不了太多时间。反而是看酒楼和绸缎庄的账本要多花些时间。

    “安儿抓周抓到了印章,也不知他以后能不能像你一样会读书。”林氏很满意夫君的功名,现在开始期待儿子。

    江云康想了想,在古代这种环境,只要不太笨,家里又有条件的,往后读书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离安儿读书还早呢,娘子两年后再想这个。今儿都累了,咱们早些歇息。”

    一觉好眠到天亮,江云康这几日都会待在家中,等过了林府的宴席,再去木府读书。

    他洗完脸,正要和林氏用膳时,书砚进来说五弟已经出发去书院了。

    “那么快?”林氏有些意外,“昨儿我看五弟心情就一般,想来这次没中,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

    江云康点头说是,“五弟要强,他一直都不想输给我,结果被我甩在身后,肯定不甘心。他能有上进心是好事,希望他能越挫越勇。”

    “哎,要是源儿也能有这个上进心就好。”林氏叹气道。

    “娘子放心,源儿不努力,木须先生也会督促他的。”江云康笑道。

    江云熠去了书院后,承安侯府安静不少。

    江云帆休息一日,又要去忙公务,六郎江云成则是继续被承安侯盯着读书。

    到了林府宴席这日,虽然陆氏夫妇是想帮安儿和江云康做酒,但这会也不好太明着说,毕竟还是要和承安侯府来往,多少要给孟氏和承安侯留点面子。

    不过林府的人要比承安侯府的人能干,江云康原以为要做很多事,结果陆氏早就安排妥当。

    林家来京城没多久,根基都还没站稳,把能请的都请了,也是为了能拉拢关系。

    江云康是林家的乘龙快婿,跟着林海在前厅迎客,每个人看到他都要夸两句,这还是穿越后头一回有的待遇。之前在承安侯府,他都是被看不上的那个。

    快到开席时,江云康正要去后边带客人落座,前头的小厮说于家小公子来了,他愣了下,怕于景山闹事,忙折回前厅。

    林海刚让人给于景山上了茶,他虽不熟悉于景山,却也知道于景山名声不好,正纠结怎么和于景山搭话,就看到江云康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于小公子,你怎么来了?”江云康过去问。

    于景山撇撇嘴,“没什么,就是路过来看看。毕竟你是解元,宴席都要办两次。”

    说着,他就起身往外走。

    到天井里时,于景山又停住,回头看到江云康没有要送他的意思,这才大步往外走。

    上了于家的马车后,看到翁行鑫奉承地打开水壶,嫌弃地摆手说不用。

    “景山,江云康那么不识好歹,上回没喊你,这次又没留你吗?”翁行鑫问。

    “你怎么知道他没留我?”于景山瞥了翁行鑫一眼,不悦道,“是我自己不屑参加他这种宴席,出席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啊。我要是真留下,那就丢了我的身份。”

    翁行鑫赶忙点头说是。

    于家的马车走远后,林府的小厮才回去传话。

    林海有些担心,“三郎,那个于小公子好像有点要示好的意思,咱们连一句邀请都不说,会不会太赶客了?”

    做生意讲究八面玲珑,和什么样的人都能说上两句,故而林海处事更圆滑,不想得罪任何人。

    “不会的。”江云康和于景山交手多次,早就摸清于景山的性格,“他这个人啊,你别搭理他,他就只会咋咋呼呼地说两句不讨喜的话。一旦挨上了,那就真是磨难。”

    于景山不讲道理,他希望所有人都围着他。同样是纨绔,但徐放和于景山就有很大的区别,徐放做事是有原则在的。

    江云康不喜欢于景山这个人,就算于景山有示好的意思,他也不喜欢。他也不觉得于景山能走得长远,所以还是不要来往比较好。

    因为于景山的突然到来,江云康和林海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往后院走时,客人们已经开始落座。

    林家的宾客,各行各业都有,江云康倒是更喜欢和这些人相处,会自在许多。

    忙了一日,在林府用过晚膳,江云康才和林氏乘马车回去。

    安儿已经睡着了,彩萍抱着他坐在一边。

    林氏靠着江云康,小声笑道,“今日还有人找我说娃娃亲呢,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好笑。还好有母亲和大嫂在,我才不至于被那些妇人给吞了。”

    江云康看着熟睡中的安儿,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咱们不定娃娃亲,等安儿长大后,给他找个他自己喜欢的姑娘。”

    林氏没有意见,打了个哈切,她也困了。

    在家休息了两日,江云康才带着书箱去木府。

    会试在明年二月初,现在是八月下旬,没差多少时间了。

    会试的考试形式和乡试差不多,但内容有些差别。不过会试是由各省份的举人,集中到京城考试。

    之前的四场考试,和江云康同场比试的,都是京城一带的学子。

    但是会试不一样,这次是整个历朝的举人都会来京城参加会试。可以说,会试的竞争难度直接翻倍。

    不过会试的录取名额不是定数,只要你足够好,就可以通过会试。但也会排名,若是能中一甲,往后殿试也会更受重视。

    为了接下来的会试,江云康是准备苦读几个月的。

    他到木府时,正好文渝和张博宇要回江陵书院。

    文渝两人的行囊已经收拾好,江云康给文渝他们准备了路上要吃的食物,“上回在临仙阁,文师兄说那里的卤水牛肉好吃,我让人准备了五斤,还有其他的小食和面饼。”

    在江云康说话时,书砚已经帮着把吃食放到马车里。

    “三郎,今日一别,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会试了。”文渝因为乡试瘦了点,看着更斯文了,“希望到时候我能让你刮目相看。”

    “希望我也是。”江云康振奋地点头道。

    木须两手负背地走出来,看着文渝道,“回去和你们院长说一声,让他抽空也休息下,不然他走在前头,可看不到你们往后的功绩了。”

    “学生记下了。”文渝和木须行礼,“这段日子叨唠先生,学生心中很是感激,若是……”

    “够了够了,你和邱杰一个样,都爱说点客气话。”木须打断文渝,目光有些不舍,对于有才的人,他都愿意倾囊相授,“文渝啊,你的文章很不错,不过也不可太激进。你和三郎的文章,若是能中和一下,便是最好。虽然你不是我门下的学生,但我也期待你会试能有更好的名次。”

    文渝感动地保证道,“先生放心,学生回去后,一定多加研读三郎的文章。”

    江云康和木须目送文渝的马车离开后,才和木须一起转身进府。

    林源跟在后边,不解地道,“先生,若是文师兄再进一步,岂不是要拿会试的头名!你可是我姐夫的学生,你不是应该更期望我姐夫拿头名吗?”

    木须瞥了林源一眼,有点嫌弃地道,“到了会试,只要能中一甲便行。至于是第一还是第二,已经不太重要。若是殿试能中状元,那才是最争脸的事。”

    他看着林源叹气,“你呀你,心胸放大一点。文渝这个人很不错,只要他能保持本心,往后也会是个好官。”

    林源心里还是希望姐夫能再中头名,不过木须先生都这么说,他就只好跟着点头。

    三个人回到竹屋,林源刚坐下,木须就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注释本,指着两叠半人高的书道,“虽然我没收你当学生,但教都教了,我也不好半途而废。左右不过是多个三年,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先把这些书背熟吧。”

    “那么多?”林源瞪大了眼睛,惊到崩溃,“先生,不是还有三年吗,用不着那么急背完吧?”

    木须面不改色地道,“这又不是三年的全部内容,背完这些,我还有其他书。不是你说的,三年后的乡试也要中个前十?”

    林源趴在桌上欲哭无泪,他现在收回吹牛的话,还来得及吗?

    第64章

    虽说离会试还有五个多月, 但在木须看来并不多。

    加上入秋后京城天也冷了,木须便让江云康和林源住在木府,每个半月才放一日让他们回去。

    江云康倒是没意见, 最近承安侯府没啥事,离过年还有一些时间,他原本也打算再拼一把。

    他看过文渝乡试的文章, 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豪情壮志,虽说有些句子容易被人抓细节, 但喜欢的人也是真喜欢。

    林源被这么压着读了半个月,回林府的第一件事, 就是去找父亲说想换先生。

    但他刚说完,就被林全福卷起账本追着打。

    “爹,你做什么呢!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要换!”林源绕着院子跑,他到底年轻,三两下就把他爹跑得大喘吁吁。

    林全福躬着身子喘气,恰好这时陆氏进来, 问了嘴怎么回事后,当即吼道, “林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林源苦着脸道,“你们就是后爹后娘, 我不过是抱怨一句, 就这么追着我打。”

    “少废话,人家木须先生愿意教你, 是你的服气。”陆氏没好气道, “今日你难得休息, 过来给娘看看。”

    “你不打我?”林源有些犹豫。

    “你放心,你是为娘的宝贝幺儿,怎么会舍得打你呢。”陆氏笑眯眯地对林源招招手,但等林源走到她跟前,立马揪住林源的耳朵,语气也变了。“臭小子,今日我就和你说一次,你要再敢说不读之类的话,我就把你皮扒了!”

    林全福跟着说是,“你爹你娘这辈子就指望你能有出息。”

    这时林海带着下人进来,问了下怎么回事后,也对陆氏表示支持。

    林源:……我好苦,呜呜。

    与此同时的江云康,则是抱着安儿哄他玩。

    辛苦半个月,看到妻儿时,顿时没了疲劳。

    “安儿,喊爹。”江云康教道。

    安儿“呀呀”地说着一些不清楚的话,听不出来喊什么,白胖的小手抓住江云康的衣袖就要往嘴里塞。

    还是林氏过来拦住,安儿才没吃到衣袖,“你个小孩儿,真是贪吃。”

    江云康笑道,“小孩子嘛,贪吃是正常。他现在就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能睡便好。”

    林氏笑着把安儿递给奶娘,安儿一开始还不愿意,直到奶娘拿了根麻花,才安静跟着出去。

    “那他也太爱吃一点,顺顺就没那么爱吃。”林氏随口道。

    顺顺是去年九月底出生,如今是九月中旬,孟氏想给顺顺大办周岁,正好给安和郡主冲喜。

    “这段日子,大嫂怎么样了?”说到顺顺,江云康就想到大嫂。

    林氏摇头说不好,“大嫂即使病了,也还是做不到安心静养。太过好强,也不太好。”

    转头看屋里没其他人,林氏才小声道,“前几日我去大房看过一眼,大嫂怕是撑不过今年了。”

    林氏刚说完,就听到外边有人在跑,忙转身看向窗外。

    见来的是大房的人,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她赶忙起身,和江云康一起往外走。

    刚到门口,江云康和林氏就听到传话的哭着说大奶奶不好了。

    他们赶紧出门往大房去。

    但三房住得远,等他们到大房的时候,还没进屋,就听到大侄女哭着喊母亲,还有一众人的哭声。

    安和郡主,这是去了。

    江云康和林氏对视一眼,两人共同进屋,看到孟氏和向氏都坐在厅里,便知道里屋在换寿衣之类,便站到一旁。

    林氏听别人哭,眼睛也有点湿润。

    江云康转头找大哥,这会没看到大哥,想来大哥还没回来。

    向氏哭得最大声,捶胸道,“我苦命的大嫂啊,你竟然那么年轻就去了!”

    林氏听得耳朵疼,多看向氏两眼,便会发现向氏的眼眶没什么眼泪。

    倒是孟氏哭得最多,哽咽到不能处理事务。

    不过安和病得太久,一切白事用品,早就悄悄准备了。故而张嬷嬷带着人着手准备,也不会太乱,就是通知人的问题。

    向氏就知道跟着孟氏哭,江云康只好叫来管家,一一吩咐这个时候该去通知什么人。

    孟氏哭了一会,等她擦完眼泪,江云康已经把事情安排好。

    没过多久,江云帆也从翰林院回来。

    江云康半个月没见大哥,却发现大哥好像又老了一些,而且胡子邋遢,憔悴不堪。

    江云帆到底没能看到安和最后一眼,他到的时候,灵堂已经布置好,看着跪在灵堂里的两个女儿,眼泪顿时喷涌而出。

    他跪下的同时,人也晕倒过去。

    江云帆伤心难受,孟氏一个人无法保持那么多事,江云康和林氏只好帮着处理丧事。

    连着七日下来,直到安和入土,江云康和林氏都清减一些。

    安和还年轻,不少人都感叹她走得太早,还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江云帆有半个月的丧假,人却迷迷糊糊。

    江云康这些日子也没去木府,等大嫂入土后,再找了个日子就看大哥。

    他刚到大房,就看到提着食盒站在书房外的青岸。

    “大哥又不按时吃饭吗?”江云康过去小声问。

    青岸摇头叹气,“自从大奶奶走了后,大爷每日就吃不了什么东西,他身子本就不太好。三爷,您劝劝大爷吧,若是再这么下去,他吃不消啊。”

    江云康打开食盒看了眼,见多是荤腥,皱眉道,“你去厨房,让人做点爽口的菜来,大哥没有胃口,哪里吃得下这些鱼肉。”

    青岸忙点头说好,看着青岸走后,江云康才去敲门,但里边没人应,他便自己推门进去。

    推门时受到一些阻力,等门开了后,江云康看到了一地的书。

    古代书贵,读书人都对书视若珍宝,万万不会随便把书丢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几本书,往里走了两步,就看到坐在地上,把头埋进书中的大哥。

    “大……大哥。”江云康尾音轻颤,移开地上的书,给自己找了一条路,到大哥跟前后,跟着坐下,“大哥,你好几日没出去了,也该出门走走。”

    江云帆好似没听到江云康的话,还在继续看书,直到江云康把书拿走,他才双目猩红地瞪着江云康,少见地发脾气低吼,“我是你大哥,还不用你来管我!”

    看大哥面颊暴瘦,江云康无声叹气。

    “大哥。”他放软语气,“人得往前看,大嫂的事,大家都惋惜。可你们还有三个孩子,你想想他们,若是没你这个父亲庇佑,他们得受多少苦?”

    说到孩子,江云帆的眼里蓄了更多泪水。

    这么多天过去,他最怕见到孩子们,心里也最担心孩子。

    “我知道你一直都压力大,也特别不容易。”

    先是被承安侯坑,不得不在根基还不稳的时候撑起一大家子,安和的过世,就是压倒江云帆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云康拍着大哥的肩膀,“能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们的福分。这段日子,你太辛苦了。你想休息可以,你想大哭也可以,但你得先好好吃饭。再怎么样,也不能拖垮自己的身体。”

    “你也不用担心被人笑话,哭是你自己的权利,伤心就哭出来。”

    就在这时,江云帆眼角的泪珠才落下,他低头落泪,哽咽抽泣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三郎,这几日我想了好多。”

    从刚启蒙认字,到他高中进士,又到后来的顺顺出生。他这一生虽然还不长,但大多时候都很顺利,读书时不曾遇到太多难处,安和又擅长打理家务,不需要他操心家里的事。

    但自从安和病了后,就有一堆的事找上来。

    这时青岸来送饭菜,江云康把饭菜摆好,扶着大哥坐好,帮忙夹菜。

    江云帆刚吃一口饭,又放下筷子,喝了半碗瘦肉汤。

    “我与安和夫妻快十年,我从没想过她会走得那么早。”江云帆心里,还是很信赖安和,有安和在,就省心很多,“后来安和病了,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日。”

    “这段日子,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安和刚过世,我岳母就提出让她家三姑娘给我当续弦。她还是安和亲母,竟然能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江云帆知道后宅不能没有女主人,也知道迟早会有人和他提续弦,但没想到会是他岳母先提出来,这让他接受不了。

    “云家说,云家三娘是安和亲妹妹,必定会对三个孩子好,为了孩子,也为了我们两家能继续往来,我应该要答应才是。”江云帆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我见过三娘几次,和安和有三四分像,对着那张脸,让我如何能不愧疚?”

    江云康听到这事,也觉得奇葩。姐姐刚没,就想让妹妹嫁过来,这样的事,要他肯定不能接受。

    江云帆又是几声叹气,再次拿起筷子,自嘲地道,“他们倒是没把我当人,是个人就能和我配。”

    “云家确实做得不好。”江云康能猜到云家的目的,如今大哥仕途不错,牺牲一个庶女就能继续维系这份姻亲,对云家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哥要是不好拒绝,可以说为大嫂守个两年。之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两年内不会续弦。”江云帆哭完后,胸口没那么堵,开始大口吃饭,“云家三娘我一定不要,但云家的亲事我也会一直认着。若是云家再不满意,也该想想他们云家的脸面。”

    听此,江云康才安心,大哥还是之前的大哥,就算再难过郁闷,也会把事情安排妥当,再去伤心。

    要是他,怕是做不到那么周全。

    出了大房后,江云康便回了三房。

    林氏看到他,马上问大哥怎么样。

    “刚才吃了一碗饭,现在睡下了。”江云康揉着眉心,面露疲惫,“大嫂的过世让大哥伤心,但云家要让庶出姑娘来续弦,又更让他郁闷。两件事叠加在一起,差点压垮他。”

    “云家竟然这样?”林氏吃惊道,“大嫂才刚过世,这就说续弦的事?”

    江云康点头说是,“应该是想早点定下,怕母亲给大哥定下其他人。”

    林氏也觉得这个事让人难接受,但她并不惊奇,因为这样的事时常会有,只是男人们听到内宅的事没她多。

    一声叹气,林氏想到了大房的三个孩子,“大嫂就这么走了,往后她的三个孩子也不懂该怎么办。若是大哥真要两年后续弦,母亲怕是没那么多心力。”

    江云康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孟氏那么不喜欢林氏,应该会让二嫂去管更多。

    但等大哥丧假结束,孟氏竟然让林氏去帮着学些管家的事。

    本来江云帆是说林氏温柔娴静,可以把三个孩子先放三房。但孟氏太看重嫡出的孙儿,说怕被林氏过了商贾之气,还是决定亲自带孙子孙女。

    但一个人的精力总归有限,孟氏还有些年纪,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兼顾道。

    她也希望向氏能立起来帮管家,可过去几个月的事情证明,向氏的脾性就不适合管家,时常得罪人还不知道。

    没办法,孟氏只能把林氏叫去,先管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江云康听说后,想让林氏装傻,只要搞砸几次,往后孟氏便不会找她。

    但陆氏和林氏说,往后三郎是要当官的人,不管是外放还是分家,林氏总有一天要管家。既然孟氏给的活不累,不如先上手学着。而且管家后,也能知道侯府的一些底细,林氏便应了下来。

    过去两年多,林氏的性格变了好些,虽然还是容易心软,但会有自己的底线。

    孟氏让她管园林,她先是请原本的老人们吃了顿饭,接着喝酒时让老人收下她准备的新人。安插了自己的人,才能知道具体的情况。

    这些都是陆氏和她亲大嫂教的,如今林家就在京城,有什么不会的,派人去林家问一嘴就好。一个月下来,林氏该整顿的整顿,该换人的也换了,还帮侯府省下一些开支。

    到十一月,京城下了第一场初雪后,园子里的事便少了。

    孟氏看账本时,才发现林氏是个有本事的,诧异了好一会儿。她叫来几个老人问了问,听到下人都说林氏看着和气,但不好糊弄,她心里又很复杂。

    一方面,孟氏不想看林氏太出色;另一方面,孟氏又希望林氏能帮她分担一些事务。就在这种变扭的情绪中,孟氏又打听到是陆氏一直在给林氏出主意,她心里才好受一点。

    安和的死,对承安侯府的影响,也就比江云杰的大一点点。大部分人还是很快习惯没有安和的存在,看林氏参与管家后,也有不少人和林氏示好。

    但也有人更讨厌林氏。

    向氏原以为大嫂没了,母亲便会把整个侯府都交给她打理,不曾想母亲竟然会用林氏。虽说母亲还是把库房交给她打理,但她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只不过她找了林氏几次麻烦,都被林氏软软地打回来,让她心里更憋着一股气。

    林氏也知道二嫂看她不顺眼,有时候会和江云康说两句。

    但随着会试的时间越来越近,江云康在家的时间便很少。

    直到腊月二十二,木须才给江云康和林源放年假。

    在木府的最后一日,木须给江云康和林源都布置了任务。

    “虽说这些日子你们不在木府,但该读的书都要读。”木须看着堂下的两个人,目光刚转到林源,看林源软趴趴的,他就想拿戒尺打两下,但还是忍住,“特别是三郎,过完年,你就要会试。即使是过年,也不该因此而荒废学业。”

    “学生明白。”江云康认可道,“今年除了必要的宴席,其余的应酬,学生都会推了。”

    木须满意地点点头,想要说林源两句,但想到说了也是白说,林源肯定不会自觉读书,便拿出文渝寄来的信和文章

    “这是文渝这段时间的文章,三郎你带回家好好看看。”木须拿出厚厚一叠纸,“你的文章,我也同样给他寄去,你们得互相学习,才能有进步。”

    林源看江云康很高兴地接过,不解地小声道,“姐夫,你怎么还高兴呢?好不容易过年放个假,你该放松一下才是。反正复习也不差这几日,何必那么……辛苦。”

    不等林源说完,木须就走到林源跟前,瞪着他道,“别当其他人都和你一样懒,我给你布置的任务,你给我好好背。若是新年考你时背不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木须带了大半辈子的学生,林源是唯一一个要他催着、压着读书。

    以前的学生都恨不得追着他谈论学问,只有林源这个小兔崽子皮厚。

    林源看先生放下脸,害怕被家里的爹娘混合双打,赶忙点头先说好。

    等离开木府时,林源就忍不住和江云康抱怨,“读书是真的累,姐夫你看看我的脸蛋,都小一圈了!”

    江云康敷衍地看了两眼,摇头道,“没有啊。你这脸都快赶上安儿了,一点也不瘦。”

    “不可能,我明明瘦了好多。”林源不甘心地掐掐自己的脸,上了马车后,让书砚直接去承安侯府,“我有好些日子没看到安儿,先去看看他再回林府。姐夫,听说安儿会喊爹了?”

    说到这个,江云康就很自豪,“对啊,我就教他几次,他就学会了。现在一看到我,就先笑着喊爹。”

    “那我要教他喊舅舅。”林源期待地道。

    前两日刚下过雪,这会道路有着薄薄一层的积雪,尽管马车里的两个人归心似箭,但马车走得还是有些慢。

    但就是这么慢,车夫打个哈切的功夫,还差点撞到人,赶忙勒紧缰绳,害得江云康和林源往后撞上木板

    第65章

    书砚跳下马车, 刚想问谁不长眼睛,认出是汀竹后,赶忙过去扶汀竹起来, “汀竹,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

    汀竹捂着胳膊着急道,“我要去给老爷买药, 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时间说话, 我得快点去药房才行。”

    马车里的江云康坐稳后,听到汀竹的声音, 就想到病弱的钟庆,他推开木窗,看到汀竹衣裳洗到发白,对书砚道,“书砚,你跟着汀竹一块儿去。”

    等书砚跟着汀竹走后,江云康再让车夫去钟庆的居所。

    这些日子, 他偶尔也会碰到钟庆去找木须,不过他和钟庆交流的不多。因为钟庆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他怕钟庆说多了话会撑不住。

    林源在一边道,“方才我看汀竹的衣着,他和钟师兄好像过得很拮据。按理来说, 钟师兄为官多年, 应该有些存银才是,怎么会这帮窘迫呢?”

    “我也不知道。”江云康不清楚钟庆的过去, 但知道钟庆辞官是迫不得已。

    但他之前不好去问, 毕竟和钟庆还没到很熟的关系。

    马车停在钟庆住的宅院门口, 江云康下马车时,看到门半掩着,便和林源推门进去。

    “钟师兄?”他喊了一声,但没有回应。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有一处菜园,不过冬日荒了,只有几颗大蒜在残雪中活着。

    江云康要进屋时,听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忙推门进去,看到钟庆摔在地上,叫林源一块把人抬到床上。

    钟庆面色苍白,疯狂咳嗽,喝了点水才平复一点,“我还以为是……咳咳,是汀竹,没想到是你们。汀竹呢?”

    “汀竹去买药,我看到汀竹慌慌张张,便过来看看。”江云康打量了几眼钟庆,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血色,“你这屋子好冷,你如何熬得住?”

    “习惯就好。”钟庆简单道,“不好意思,我这里简陋,没什么好招待你们。”

    林源进屋时,就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一点也不像在屋子里。而且他还发现,木窗上还破了几个洞,是用木板修补的,故而屋里的光线有些暗。

    江云康坐下后,脚也有些冷,“你不用和我们客气,我们都是木须先生得学生,你这里太冷了一些,寻常人都受不了,你的身体也受不了。”

    说着,江云康给林源使了个眼色,林源会意地出去找人运碳。

    钟庆身上盖了三床被褥,家里唯一的汤婆子也在他的被窝中,这么躺着倒是不冷,但离开被窝就不行。

    他的屋子里,最多的就是书,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

    没过多久,汀竹和书砚就买了药回来,还带了个大夫。

    大夫帮钟庆诊脉后,面色凝重,说还是和以前一样,得用补药养着,并且不能生病。

    汀竹送完大夫回来,眼眶都红了,瞪着床上的钟庆絮叨,“一天问您八百回,让您汤婆子冷了就说,家里是穷得叮当响,但烧个水的木柴还是有。何苦冻着你自己,又让人跟着担忧。”

    钟庆被说得抿住嘴唇,一开始还叹气,过了会就闭上眼睛。

    汀竹看得生气,却没再多说,而是转身说要去烧水给江云康喝。

    等汀竹走了,钟庆才睁眼和江云康摇头,“哎,你说说,他这样唠叨,往后我怎么能放心?”

    “钟师兄自己多保重,也就不用记挂汀竹了。”江云康道。

    钟庆微微笑了下,看江云康坐得笔直,问,“过完年,三郎就要参加会试了吧?”

    江云康点头说是。

    “以三郎的才学,过会试并不是难事。”钟庆道,“先生有给我看过你的文章,三郎从用词到引经据典都做得很好,即使是我,也做不到如此周到。不过三郎的文章差了点精气神。”

    江云康转头看钟庆,他还是头一回听钟庆和他谈文章,好奇钟庆有什么见解,毕竟钟庆当年可是状元,才学了得。

    钟庆说完一段话,便要停下休息一会,“三郎的出身,应该吃过一些苦。但三郎见的是方寸间的天下,有机会的话,三郎可以多去民间看看,不会有坏处的。”

    屋子里,钟庆在和江云康说写文章的事。

    厨房那里,汀竹烧热水时,发现木柴不多,又想叹气抱怨。

    他们的日子过得拮据,可老爷偏偏不肯卖书,什么宁愿病死也不卖,不然就失了读书人的骨气。

    可临近过年,要是再没赢钱收入,怕是买肉的钱都没有。

    就在汀竹苦恼时,林源带着人送来了木炭。

    看到一筐筐的木炭,汀竹瞪大眼睛,“林公子,您这是?”

    “虽然木须先生不承认我是他的学生,但我好歹也跟着木须先生读了那么久的书,算起来,我也是钟师兄的同门。你们要是再没木炭,这个冬天太难受了。”林源道。

    “这不行,我家老爷是个倔脾气,他不会同意的。”汀竹道。

    林源笑道,“一点木炭,不至于。你怕钟师兄不接受,那我去说。”

    林源转身就进屋,说木须先生知道钟庆不容易,特意让他送了点木炭来。

    听到是木须的意思,钟庆便不好拒绝。

    汀竹在一旁听得愣愣的,方才林源明明不是这样说,但看到老爷同意了,又想到屋子里太冷,便没拆穿林源。

    钟庆和江云康说了好些写文章的事,他很累了,听江云康和林源要走,便让汀竹去送他们。

    等到了宅院外,汀竹才问林源怎么可以撒谎。

    “这是善意的谎言啦,要是我不这么说,钟师兄怎么会要?”林源拍拍汀竹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我会亲自去和木须先生说的,他若是知道,肯定不会生气。”

    上了马车后,林源又看了眼钟庆住的院子,摇头皱眉道,“我实在不能理解,明明钟师兄卖点书就可以让日子好过一点,却偏偏不肯汀竹去卖。”

    江云康笑着道,“这是他最后的一点骄傲了,若是卖书,真要被人笑话。”

    “但日子过得好坏在于自己,何必在意别人的说法,一些虚名而已,哪里比得上吃饱穿暖来得重要?”林源还是不理解。

    江云康不再多说,每个人坚守的底线都不一样,没有必要让所有人的理解。

    到承安侯府后,林源迫不及待地去看安儿。他刚看到安儿,就抱住安儿,让安儿喊舅舅。

    安儿已经会认人,他记得谁是经常和自己玩的人,但林源最近来的少,他便有些认生,挣扎着小胖手,不让林源抱。

    “姐,安儿怎么不要我了?”林源丧气道。

    林氏拿了一颗糖放到林源手中,“你用这个和他试试。”

    林源把糖放在手心,不一会儿,安儿就朝他爬过去,成功抱住安儿后,林源笑道,“姐,你们可不敢把安儿抱出去,他这小孩也太好骗了吧,一颗糖就能跟着走。”

    江云康洗完手过来,对安儿伸手,“来爹抱抱。”

    安儿立马不要糖,张手要江云康抱。

    江云康得意地看着林源,“你看,你有糖也不如我这个爹。”

    “诶,我还不信了,大家都说安儿像我,应该和我亲才是。”林源又拿了几样吃的哄安儿,安儿眼巴巴地望着他,还流口水,过了会,到底没坚持住美食的诱惑,又被林源抱了过去。

    江云康看得直摇头,让林源抱着安儿去外间玩。

    等林源和安儿出去后,江云康说到了钟庆的事,“钟师兄是个有风骨的人,他如今落魄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既然他今日愿意指点我,正好借着这个人情,明日让人送点年货和药材去,娘子觉得呢?”

    “我听你的。”林氏没有意见,“正好父亲前些日子送了人参那些来,正好送些过去。年货也容易,直接从临仙阁拿。”

    想了想,林氏又补充道,“钟师兄那里只有一个汀竹伺候,汀竹的手艺怕是一般。可以让厨子做点熟食和点心送去,现在是冬日,能吃久一点。”

    “还是娘子心细。”江云康往后边的软垫靠去,辛苦几个月,今日还是先休息,读书也得劳逸结合,“等过了冬天,钟师兄他们就会好一点。”

    林氏叫来彩萍,让彩萍先去找药材,再给自个和江云康添茶,“不过钟师兄家不在京城,如今辞了官,为何不回老家去?若是有个几亩田,每年收租子也够嚼用。”

    “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吧,我也不清楚。”江云康刚说完,就听到外间传来安儿“咯咯”的笑声,放松地伸个懒腰,拉住林氏的手,“我瞧娘子这些日子,好像瘦了?”

    林氏看江云康的手不老实,害怕地往门的方向看一眼,快速抽出手,嗔道,“你别乱来,源儿他们就在外边呢。”

    “行,那我晚上再说。”江云康舒服地闭上眼睛,听着儿子的笑声,心里美滋滋。

    次日,书砚就带着东西去找了钟庆。

    书砚得了吩咐,知道钟庆不会要,抢先开口说是为了感谢钟庆和江云康讲解文章的谢礼。而且作为同门,送点年货给前辈,也是一种礼貌。

    说完这些后,书砚就立马带着人走了,生怕钟庆会说不要。

    而钟庆听完江云康送来的东西,愣住一会,转而笑了笑。

    汀竹摸不清楚老爷的意思,但他很想收下这些东西,因为他的日子太难了,犹豫道,“江公子送来的都是些吃食,您昨儿也指点了他,这些东西,我们就收下吧?”

    看主子不说话,汀竹干脆道,“以前来找您问学的人,礼金都是上百两银子,虽说您没要,但您真的值得这些东西。您要是不吃肉,我就继续煮青菜给你吃,那些肉我自个儿吃。”

    “我什么时候说不吃了?”钟庆无奈笑道,“三郎是个会做人的,他知道我不要金银财宝,才会以年货为理由。”

    “哼,您是清高了,一点银钱都不要,等开了春,咱们主仆两个干脆拿着碗出去要饭。”汀竹又开始絮叨。

    “不至于,真不至于。”钟庆抬眉说完,回头看了眼书架,指着两套他珍藏的文史类书,“你待会把那两套书送去承安侯府,就说是我的回礼,让三郎不要嫌弃,这些书虽然旧了一点,却是名家的手抄本。”

    汀竹听得瞪大眼睛,“您确定要送吗?之前有人出两千两银子,您都不肯卖。那可是著名诗人文聪的手抄本,您珍藏十几年的宝贝啊?”

    想到要用书去当回礼,汀竹突然觉得好亏,要是拿去卖钱,可以买更多东西。

    钟庆却一脸淡定,“好书也要有人看,跟着我也是蒙尘在那,还不如送给有才学的人。你别叨叨了,之前你不是说我嗜书如命,现在我要送人,你就快点去吧。”

    他摆摆手,示意不想多说了。

    汀竹无奈,只好去拿书。

    出门前,特意给钟庆换新的汤婆子,又交代了好些事,才出去承安侯府。

    江云康收到书时,很讶异,因为他知道这些书都是钟庆珍藏的,每一本对钟庆来说都很珍贵。

    “我家老爷说了,不能让好书蒙尘,江公子一定要好好爱惜这些书,随便一本都可值钱了。”汀竹心疼地看了眼书砚怀里的书。

    江云康点头说会的,接过书砚手中的书,让书砚送汀竹出去。

    因为得了钟庆送的十本书,江云康暂时放下木须先生布置的功课,花了三天才把书看完。

    过年前,江云康打算去徐国公府送趟年礼,但去的前一日,大哥叫他去大房,说长公主殿下被皇上训斥,并下了禁足的旨意。

    至于缘由是什么,大哥却还不清楚。

    第66章

    江云帆猜可能和太子有关。

    长公主虽然和太子不是一母同胞, 但年岁差不多,往日来往并不多,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前些日子太子被训斥, 有可能是帮太子说了话。

    不过这也是江云帆的猜测,目前还没其他消息传来。

    “我的意思是,年礼还是要送, 但你就别亲自去了吧?”江云帆建议道,“这个时候上徐国公府去, 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对你也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心意送去就行。”

    江云康沉思片刻,摇头说不好,“过去都是亲自送年礼,现在人刚有点事,我就不去了,岂不让人心寒?”

    江云帆沉眸不说话。

    “况且长公主和徐国公向来不站队,也可能不是太子的事。”江云康分析道, “长公主能获荣宠多年,不可能突然冒失落罪。既然不清楚, 还是去一趟比较好。我还没入朝为官,也不用太担心被人说拉党结派。”

    “行吧,你注意已定, 那就听你的。”江云帆摊手道。

    他最近忙于公务, 从安和过世后,有在刻意回避府里的事。但现在坐下来说话, 就难免想多问几句, 这点他与安和倒是挺像, “听说林氏把园子管得很好?”

    “好像还可以。”江云康道,“母亲要带三个孩子,还要打理家务,林氏能帮点小忙,也算为府里出力了。”

    江云帆感叹道,“林氏品行还是不错的,比……”他想说比向氏要好,但想到都是弟妹,这么比较不好,便停住不说这个,“咱们侯府流传百年,好些老人倚老卖老,弊端太多。林氏能把园子整顿好,确实有些本事。”

    说到这里,他认真打量了眼三弟,见三弟气宇轩昂,欣慰道,“往后三弟有好前程时,少不了要有一个忙里忙外的女人,林氏能撑起来,我也能放心。”

    说完后,江云帆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好似在宣泄最近憋在心底的沉闷。

    江云康离开大房时,已是深夜。

    大哥压抑了许多话,不能和承安侯和孟氏说,二哥又听不懂,便拉着他说了许多。

    所谓长兄如父,其实就像大哥现在这样。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带着年礼去徐国公府。

    今年徐放还是不能回来,听说又立功了,在军营越发出色,就是不懂具体如何。

    江云康到徐国公府时,门房看到他来,明显地愣了下。

    门房说长公主殿下身子不太舒服,带他去见徐国公。

    江云康到前厅时,徐国公正在写字,看到江云康来,淡定地让江云康等一等。

    “三郎先坐下喝口茶,我还两个字就写完。”徐国公道。

    江云康没有坐,而是走到徐国公边上,看到徐国公在写《青云赋》,识趣地没在这个时候多问。

    徐国公放下笔后,一边洗手,一边道,“三郎又送年礼来了?”

    江云康点头说是,“徐世子去从军前特意交代,并不敢忘。”

    “三郎是个有心的。”徐国公笑着邀江云康一起坐下,他也没提长公主被训斥的事,只是说起徐放,“徐放那小子,做得最好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个朋友。”

    叹了口气,徐国公又道,“不过他再不回来一趟,张侍郎得把我吃了。”

    张家姑娘还在等徐放。明明说好一年,现在一年多了,还不见徐放回来。

    张侍郎眼看着女儿的岁数一天天变大,心急如焚地找了徐国公好几次。不过他是女方家长,又不好先提婚事。

    而徐放不回来,徐国公也不好多提。

    江云康离上次收到徐放的信,已经过去三个月,如今徐放在军中任值,事务也多起来,写信的时间都很少。

    “徐世子上回来信,说等开春后,可能可以回来。”江云康道,“春日万物复苏,办喜宴最好。”

    “哈哈,说到春日,三郎二月也要参加会试了。”徐国公和长公主早就在准备徐放成亲要用的东西,只要徐放回来,马上就能成亲,“三郎可曾谋划过,高中后的官路?”

    江云康摇头说想的并不多,不过大哥已在翰林院,他便不想去翰林院。

    “也该想想了。”

    徐国公若有所思地道,“你大哥在翰林院,你可以往其他地方想想。若是你往后想外放,倒是不用怕没有门路,这点忙我们还是可以帮的。”

    外放也很有讲究,若是去了个能干事的地方,功绩才能好,往后升迁也能更好一点。但去了个穷乡僻壤,或者是上司不好的地方,便不好做事了。

    徐国公这个话,便算是对江云康的一个承诺,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江云康当即表示感激。如果没有徐国公的帮忙,现在的承安侯府可使不上力。

    在徐国公府坐了一会后,江云康离开时,长公主派人送来一些小孩玩意,说是给安儿的年礼。江云康大致看了一眼,即使是小孩玩的,也镀了金。

    今日上门一趟,他也安心不少,徐国公还能气定神闲地写字,说明问题不大。

    还有几十便是年三十,除了去徐国公府送礼,江云康还要去林府。

    木须先生要回老家过年,江云康的年礼早早就送去了。

    他回承安侯府接了林氏和安儿,再一同去的林府。

    陆氏早就备好了茶点,等江云康抱着安儿刚进屋,林全福就接手抱过安儿。

    “你轻点抱!”陆氏看林全福举起安儿,逗得安儿哈哈笑,赶忙过去道,“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怕闪到腰。”

    林全福笑着说没事,“安儿才多大,我就是抛起来也能接得住!”

    安儿虽然只有一周多,但个子可不轻,林氏虽然有注意安儿的饮食,但安儿能吃会睡,还是白白胖胖的。

    现在被外祖父抱着,安儿也很配合,就是没过多久,便伸着上身要出门玩。

    林全福抱着安儿出去玩,江云康被林海、林源叫去看鱼。

    林氏则是留在屋里和母亲他们说话。

    朱氏坐在林氏边上,仔细地把林氏瞧了一遍,“我瞧妹妹这气色越发好了,想来三郎对你很不错吧?”

    林氏娇羞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想略过这个话题。

    朱氏是林氏大嫂,颇为精明能干,之前林氏管园子,朱氏就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妹妹如今能插手管家是好,不过可别太累了自己。承安侯府再大再好,往后也是江家大房继承。你现在管理得再好,也是帮人做嫁衣。”

    关于利益上的事,朱氏心里门清,半点亏都不愿让自己家人吃。

    “还有,我瞧着安儿也大了,你不如趁这个时候,和三郎再生一个哥儿。有两个哥儿傍身,你手中又有钱,日子就安定了。”朱氏最近在备孕,看到林氏面色红润,便提醒道。

    林氏更不好意思说这个了,陆氏帮着搭话道,“安儿到底还小,这会再生太累了,还是过一年再说。不过再有了,就随缘便好。”

    如今女儿的日子越来越好,陆氏只希望女儿的身子好。

    屋子里女人们在说话,江云康被带着去看锦鲤。

    林海最近得了六尾锦鲤,宝贝似地养在屋子里,还烧了地暖。

    锦鲤有胳膊长,每条都被养得胖胖的。

    林全福抱着安儿进来时,安儿就盯着锦鲤流口水,开心地拍手,“鱼!鱼……好吃!”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了。林海接过安儿抱住,捏了捏安儿白嫩的小脸蛋,“你个小家伙,和你小舅一个样,最是贪吃好玩。这个鱼可不能吃,一条鱼比得上一根金条呢。”

    话说到这里,林海立马去喊人炖鱼,要给安儿吃。

    安儿伸手想抓鱼,但被林海抱着,他便想下地去玩。

    他人虽小,力气却大。最后还是林源把他抱走,说带他去玩其他的。

    在林家的时间比较轻松,大家也没给江云康灌酒,说等着江云康下次高中后再灌。

    从林家出来时,月牙已高高挂起,江云康让书砚快些回去,他们都累了。

    在年二十九那天,皇上又下旨解除了长公主的禁足,江云康听到消息时,也印证了之前的想法,长公主做事还是很有分寸。

    今年因为安和过世,过年的气氛少了许多。

    守岁时,林氏带着安儿和顺顺玩,两个小孩差不多大,除了偶尔抢吃的,相处得倒是比较融洽。

    大房的两位姑娘则文静得多,夜里林氏和江云康说到她们时,总觉得有些可怜。

    不过她们有孟氏照料,轮不到三房插手。

    冬去春又来,京城今年很快就迎来了春风。

    在一场春雨的洗礼下,池塘边的垂柳抽出新芽,过完元宵后,江云康也要回木府读书,做最后一段时间的冲刺。

    在去木府读书前,江云康要先去木府送礼。

    他和林源约了一块儿去,林源过个年胖了一圈,原本清瘦的面颊,现在肉嘟嘟的。

    “姐夫你别这样看我,用不了多久,我又会瘦的。”林源靠在木板上,想到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又要在木须先生的严厉监督下读书,他就觉得日子没有盼头。

    “确实,你要是不认真读,先生现在只会更严厉。”江云康道。

    “呜呜,我好惨。”林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道,“最近大哥在给和正找启蒙先生,姐夫你有推荐吗?”

    和正是林海的儿子,过了新年便有五岁。林海自个自会打算盘记账,诗书那些并不通,便想托江云康找个启蒙先生。

    给家中孩子启蒙,才学和品行都很重要。好的先生,可能会影响孩子往后好多年。

    但江云康想了想,他以前在江家族学时,人缘就不好,也不知道哪个同窗品行可以。

    “你知道的,我认识的人并不多。”江云康道,“不如待会到木府,我们去问问先生,看看他有没有哪个学生适合。”

    “这个好。”林源立马同意道,“先生选学生的眼光好,若是先生愿意举荐一个,肯定好。往后这家里又多一个读书人,也就不止我一个人被骂喽。”

    “德行。”江云康叹气摇头。

    等江云康和林源到了木府,看到汀竹正在院子里帮忙扫地,便知道钟庆来了。

    自从江云康送了年礼给钟庆后,汀竹心里对江云康的印象更好,立马笑盈盈地道,“江公子,林公子,我家老爷正在厅里和木须先生煮茶,你们快进去吧。”

    江云康看汀竹的气色比上次要好,和汀竹笑了下,才转身上台阶。

    等他们进屋时,钟庆已经帮他们摆好茶盏。

    “方才听到汀竹的说话声,便知道你们来了,快坐吧。”开了春天暖和一些,钟庆虽然还是裹得很紧,说话却更有力一些。

    第67章

    江云康先和木须打招呼, 再和钟庆问安,等林源也打完招呼后,再一起坐下。

    林源话多, 坐下就夸钟庆气色好多了,“还是天暖了好,钟师兄也能多出来走走。”

    钟庆点头说是, “就是最近春雨连连,容易误了赏春的时候。”

    “春天嘛, 就是这样。”林源喝了口茶,就和木须提了侄儿想找启蒙先生的事, “先生能否介绍一个,我家侄儿皮实,经得造。”

    木须冷哼道,“若是像你一样皮实,怕是也没先生愿意要,你容我想想,现在年纪大了, 一时间也想不到。”

    林源点头说好,江云康喝茶的时候却看了眼钟庆。

    江云康觉得钟庆就很好, 现在钟庆过得窘迫,也需要一份收入维持生活。给小孩启蒙不会累,每日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而且钟庆是个有风骨的人, 正好能带带和正。

    不过钟庆那么多年都没带学生, 想来是不愿意带,他也就不提这个。

    四个人坐着喝了会茶, 直到成氏进来, 说烟囱有点堵了, 让江云康还是林源去看看,他们两个才一起出去。

    等两人一走,木须就看向钟庆。

    “你有你的风骨,这个我不劝你。但你要活着,就得有个营生。你辞官多年,手中的盘缠所剩无几,既然还想撑着看于家的报应,总得有些钱活着。”

    木须说得直白,钟庆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方才木须没当着林源问钟庆,就是怕钟庆不好拒绝。

    见钟庆只是抿唇在笑,木须无奈道,“你若是看不上林家的商贾出身,我也可以给你另寻学生。以你的才学和本事,想要拜你为师的人会很多。”

    “钟庆啊,你要是走在我的跟前,我可不会原谅你。”教书育人几十年,木须最欣赏的学生没有几个,一个巴掌就能数得出来,钟庆便是一个。

    钟庆摇头说不是,“我都活到这个时候,好几次都差点见到阎王,出身什么的,真的不是重点。”

    “我是觉得……”钟庆犹豫了一会,叹气道,“若是带学生,便要有始有终。可是以我的身体,怕是撑不过十年,又何必耽误人家。”

    “况且,若是有了第一个,便会有后边的人,我怎么拒绝都不是。”

    “这个好办。让林家每日把孩子送你那里,不要伸张就是。说好只带两三年,林家也不会缠着你。”自己的学生,木须还是很了解的。

    等林源再回来后,木须就和林源举荐了钟庆。

    林源不可思议地看着钟庆,确认道,“钟师兄,你那么厉害,真的愿意收我侄儿吗?”

    “不是要他拜师,如果你家不介意,我可以帮忙启蒙。”钟庆微笑道。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我爹娘要是知道了,那得高兴坏了。”林源拍手叫好,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告诉爹娘他们好消息,但因为要在木府用饭,只好先撑着不说。

    江云康听说这个时,便知道木须有劝过钟庆。

    他虽然不知道钟庆留在京城的原因,但在京城里的开销可不小,特别是钟庆还要吃药看病,更是一大笔钱。而林家最不缺钱,又有林源的叮嘱,林家也不会难相处。

    关于钟庆的要求,林源都先帮着答应了,说明日就带着侄儿去拜访。

    钟庆说不要太招摇,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不然其他人也求上门,他的身体撑不住。而且启蒙也要讲究缘分,还不一定能成。

    江云康和林源在木府用了午饭,一起去了林府,林海和朱氏听说钟庆是前任宰相,立马就笑得合不拢嘴。

    林海拍着林源的背直夸,“好啊,这事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宰相的学问一定非常好。”转头看朱氏,“娘子快去准备厚礼,咱们明日就带着和正去拜师。多拉个几车去,可不能亏待了先生。”

    江云康忙说不要这样,“钟师兄是个不爱金银的人,你们带上适量的束脩便好。而且这个事不好太高调,钟师兄的身体很不好,若是还有别人去叨唠,钟师兄会吃不消。”

    林海遗憾道,“多送点礼,也代表我们的重视,拿得太少了,会不会被人说抠门?”

    “你傻啊!”朱氏插话道,“人家是两袖清风的前宰相,若是他要钱,早就金银财宝一大堆,何必要咱们那些束脩。三郎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好不容易给我儿找了个好先生,你要坏了我儿的事,我和你没玩!”

    “娘子诶,我怎么可能坏了咱孩子的好事,我就是太高兴了嘛。”林海笑道,他现在想通了,“确实不能太多钱去,不然太多铜臭味,钟先生不会喜欢的。”

    江云康见事情都说好,才出门回承安侯府。

    他和林氏说了这个事时,林氏也颇为惊讶。

    林家从林氏祖父开始,已经挣了足够的钱,往后只要能守住家业,子孙便能吃喝不愁。

    现在却的,就是会读书的当官人。

    若是林和正也能读书,往后林家才能慢慢站稳脚跟,摆脱商贾的出身。

    “谢天谢地,可算是有了个好兆头。”林氏双手合十,虔诚地道。

    江云康看林氏可爱,凑过去飞快地亲了下林氏的面颊,惹得林氏瞬间从脸颊红到耳根。

    “三爷!”林氏嗔道,又不敢太大声,怕被外头的丫鬟听到。

    江云康却粘了过去,“明日我就要去木府了,娘子就疼疼我嘛。”

    林氏被江云康闹得没法子,好在彩萍敲门,忙让彩萍进来,才暂时躲开。

    彩萍一路小跑回来,还有些喘,“三奶奶,三爷,二房二房的红杏有喜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林氏问。

    江云康也看了过去,自从红梅落胎后,二哥就很少去二嫂房里,以至于二嫂怨声载道。但因为红梅的事,二嫂又不敢随便动二哥屋里的人,现在通房有喜,二嫂怕是得气晕。

    “很早了。”彩萍一脸的看戏模样,挑眉道,“奴婢是方才路上遇到赵姨娘,她和奴婢说的。”

    “虽说二奶奶平常都会让红杏她们喝避子汤,但还是被红杏抓到机会逃了几次。正好就怀上了,如今三个月,胎坐稳后,红杏直接去找了夫人,让夫人庇佑。”

    二房还没有嫡子,向氏一直防着侍妾生孩子,就是怕侍妾先生下庶子。但向氏自己只有一个女儿,那么多年了,没理由再拦着妾室不让生。

    不得不说,红杏这招够狠,也比红梅聪明,懂得去找孟氏。

    孟氏虽然希望向氏能有嫡子,但向氏一直没能有孕,先让侍妾生一个也好。

    “赵姨娘说二奶奶听说后,当场晕了过去,等醒来后还没张口,就先被夫人给堵住话头。”过去三房吃了不少向氏的亏,现在彩萍说起这个,心中很是爽快。

    “夫人说既然红杏怀上了,没理由再打掉。这段日子二奶奶帮着管家太辛苦,就让红杏住到正院去。”

    林氏不需多想,就能猜到二嫂很气,“红杏住到正院,二嫂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害人。”

    彩萍点头说是,“本来夫人不会管这种房里的事,实在是上次红梅太惨了,要是二房再传出这种事,侯府的名声也要被二房败坏了。”

    江云康笑着道,“这么一来,母亲更累了。”

    林氏点头说是,“本来照看三个孩子就废精力,现在还要多照看一个红杏,手里的事太多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林氏可不会主动去说帮着分忧。她只是管了园子,向氏就冷嘲热讽好几次,没得再去废心力。

    江云康也只是看热闹心态,他一直不喜欢二嫂,现在二嫂头大也好,免得再去找林氏不快。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收拾了包袱去木府。

    这一去,就要等月底再回来,因为二月上旬便要会试。

    林源先陪大哥去了钟庆的家,到了下午才来木府。

    林海特意送林源过来,和木须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林源送大哥到木府门口,再不情不愿地回竹屋。

    木须在竹屋里,就远远看着垂下脑袋的林源,“你再走慢一点也没用,该背的书,还是要你背。”

    林源哼了一声,想到与其挑灯夜读,还是这会快点背完,步伐便快一点。

    他们在木府待了两日后,文渝和张博宇又要来木府。

    江云康这几个月和文渝一直有互通信件,得知文渝出发后,立马带着林源帮忙收拾出两张书桌。

    在文渝要到那日,林源半天都没看进书。

    好不容易熬到木须先生去午休,他才坐到江云康边上,“姐夫,你说文师兄怎么还不到?”

    “之前也不见你问文师兄的事,今日怎么那么想他来?”江云康也有些累了,放下手中的书。

    “因为文师兄他们来了后,先生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我便不会被骂那么多了。”林源的想法很简单,只是希望有人来帮忙分担注意力。

    江云康听得哈哈笑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书砚跑了进来。

    “公子,文公子病了,这会在医馆,张公子也有些着凉,让我们过去接人。”书砚道。

    听到文渝病了,江云康赶忙带着书砚去医馆。

    林源也跟了去,只要不是读书,他都很积极。

    到医馆时,江云康就看到文渝小脸惨白,问了后才知道在路上误食了有毒的野菜。张博宇吃得比较少,加上他身子本就更好一点,吃过药之后便好一点。

    而文渝方才吐过一回,现在累得昏睡过去。

    大夫说文渝吐得差不多,但身上还残留了毒素,让江云康在医馆等文渝醒后,确认没大事,再带人回去。

    马上就要会试,若是这个时候病了可不好。

    江云康并不想看文渝生病,就算会试输给文渝,那也没什么。赢也要堂堂正正地赢才是。

    江云康坐了一会,看文渝还没醒来,便去跟大夫抓药,等到了前厅时,却遇到翁行鑫。

    翁行鑫的手中提着药包,江云康看到他时,只想到翁行鑫是于景山的小跟班,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

    但翁行鑫停下叫住了他。

    “许久不见,是三郎病了吗?”翁行鑫问。

    江云康摇头说不是,边上的大夫帮着说是文渝误食毒草,翁行鑫听到后,往前走两步,音量放低不少,只有他和江云康能听到,“听说上次乡试,文师兄是因为卷面沾了灰,才会输给你。你说如果按正常发挥,上次的解元还会不会是你?”

    “会不会是我都没关系。”江云康冷着脸,不客气道,“我只知道,不管怎么样,解元都不会是你。”

    第68章

    江云康说完就转头, 侧身对着翁行鑫,等着大夫拿药。

    翁行鑫面色铁青,瞪着江云康好一会儿, 才冷哼一声,“江三郎,你莫要太高傲了, 会试你能得头名,那才是本事。”

    江云康没有动, 而是等翁行鑫走了后,才转身看了一眼。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用多说话。

    江云康在医馆待了小半日,文渝才醒来。

    大夫看了后,说问题不大,但是要休养两日,江云康和林源才把人给接回木府。

    成氏一早就在门口候着,看到马车来了, 小跑下台阶,“怎么样了?没事吧?”

    看到江云康背着文渝下来, 成氏捂着胸口惊呼,“怎么敢乱吃野菜呢,哎, 快点进屋去。瞧这小脸白的, 到了这个关键点,可不敢再有什么事。”

    文渝已经醒来, 虚弱地和成氏说没事。

    “你快别说话。”成氏拿了马车里的药包, 问过要怎么吃后, 立马带着小厮去煮药。

    江云康把文渝放床上后,木须也进来,得知休养两日便好,木须才松一口气。

    文渝的病养了个两日,气色才稍微好一点。

    成氏每日细心照顾着,倒是恢复得比较快。

    张博宇因为吃得少,已经可以跟着江云康他们一起读书。

    屋子里,成氏刚炖了粥。

    “你快把这碗粥喝了。”成氏把粥碗从食盒拿出来,碗还很烫。

    文渝听到竹屋传来的读书声,心痒痒的,“师母,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去读书啊?”

    “不着急,不差这一天两天。”成氏看着文渝吃粥,“再养个一两日,等你大好了,再去读书。你的身子骨本就虚弱,要是再有个什么事,那可不好。”

    对待每个学生,成氏都是尽心照顾。看着文渝吃完粥后,才提着食盒出去。

    会试将近,全国各地的考生陆陆续续到达京城。

    木府每日都会有人登门拜访,有木须以前学生的孩子,也有同窗的子孙。各种各样的人,倒是让木府热闹得多。

    但木须从不让江云康他们出去见客,他说这个时候读书最重要,等考完了,再结交也可以。

    故而江云康四个,每日都被拘在竹屋读书。

    这会的承安侯府,也来了两个借住的远房亲戚。

    几乎每次的会试,都会有亲戚来借住,所以不是什么稀奇事。因为会试期间,客栈的价格会上涨许多。招待亲戚住家中,若是亲戚考得好,往后也有个人情在,侯府也不差两个人的饭。

    江云康直到一月底,才得以回承安侯府一日。

    他去见承安候时,正好遇到了那两个借住的亲戚,不过都是头一回见面,江云康只简单打了招呼。

    回三房后,看到顺顺在和安儿玩,他好奇地问林氏怎么了。

    林氏帮江云康倒茶,“前些日子,母亲累病倒了。大哥便把顺顺抱过来,小孩子或许比较敏感,有点黏人,夜里缠着母亲,故而母亲身体受不住。”

    顺顺是大哥抱过来的,林氏也就不好说什么。好在两小孩在一块玩之后,反倒不怎么需要大人哄,不算太累。

    江云康看顺顺的胳膊只有安儿的三分之二大,不由叹气道,“顺顺还那么小,怕是都记不得大嫂的模样。”

    “是啊,大嫂走的时候,顺顺刚一周,连话都不怎么会说。”林氏看安儿又要把玩的往嘴里塞,过去制止后,让奶娘去拿些零嘴来,“好在顺顺省心,这几日也乖得很,反倒是安儿皮厚一点。”

    “那也辛苦娘子了,一次要带两个孩子。”江云康走到软榻边上,看着两个小孩在玩积木,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笑着期许道,“希望他们两个能互相扶持地长大。”

    林氏看着两个还会流口水的小孩,不由笑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大哥是个明白人,顺顺也会懂事的。”

    说道这里,林氏的眸光又闪过一抹异样,等江云康问了后,才道,“就是大姐儿,她已经记事了,有些不好管。”

    大房的守芳新年八岁,古人的小孩早慧,特别是没了母亲的孩子。

    从顺顺被送来三房后,守芳日日都会过来。

    有时候,她还会当着林氏的面,故意和顺顺说他是大房的孩子。

    怎么说呢,小孩子的心思,林氏都能懂,就是听在耳里不太舒服。

    林氏把这个事和江云康说了后,压低点音量道,“我问过大姐儿身边伺候的人,说大姐儿一开始没那么敏感,是云夫人来了几次后,私下里拉着大姐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姐儿才会这样。这个事吧,我不太好和大哥说,但云夫人若还是记恨大哥不肯要云家三姑娘做续弦,怕是会带坏了大姐儿的心性。”

    黄氏一心想让庶女来维系和江云帆的姻亲,但被江云帆拒绝后,便打算从外孙女下手。

    一次两次地引诱,大姐儿到底八岁,难免会偏听偏信。

    江云康眉头轻拧,“大哥忙于公务,母亲又病了,大姐儿又心思敏感,确实是个问题。但云夫人又是大姐儿的外祖母,咱们又不能阻拦他们见面。”

    想了想,他摇了摇头道,“这个事,我稍后会和大哥提一嘴。他自个的女儿,主要还是他来教,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不好管太多。”

    林氏点头说是,转头看到安儿已经趴着睡着,而顺顺也乖巧地躺在安儿边上,两小孩长得都好,倒是很养眼。

    她让彩萍拿了毛毯来,抱着两小孩离开。

    而这会的正院,承安候还拉着两个远房亲戚吹牛,说他以前是多风光。

    坐在他对面个男子,微胖一点的比较年轻,叫江鸿飞,他接话更多。

    “以前在家时,我就常听父亲说大伯文采飞扬,若不是时运不济,指不定还能在殿试时中前三名呢。”江鸿飞听完承安候说读书时的事,立马接话道。

    承安候哈哈大笑,摆手道,“那倒不至于,虽说……”顿住回想了一下,虽说江鸿飞这个话太夸张,但还是听得他心花怒放,“虽说我确实还不错,但还没那么好。哎,我如今这样已经不行了,得看你们年轻人。”

    “怎么会不行,我看大伯你还是面色红润,这几日你可得指点我一二才是。若是我能有所成就,往后一定铭记大伯的恩情。”江鸿飞把承安候奉承得满面笑容。

    边上的刘业几次想张口,却都插不上话,江鸿飞实在太会说。

    承安候这会心情好,让江鸿飞明日就拿文章来。

    他自个连乡试都没过,现在却敢很有信心,本就不大的心胸,这会被虚荣心给撑得满满的。

    江鸿飞点头说好,看到承安候的茶盏空了,蹲下帮忙倒茶,好似无意地道,“大伯,方才过来问安的三郎,是不是也要参加会试?”

    说到江云康,承安候面上的笑容就少了一点,“嗯,他也要参加。”

    “听说三郎乡试的时候,还是解元呢。大伯可真有福气,若是三郎这次还能中头名,您往后可要有福气了。”江鸿飞不仅帮着倒茶,还把茶喂到承安候的嘴边。

    承安候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就不喝了,“哼,他就算再会对,在我这里也有限。”

    “怎么呢?”江鸿飞听出一丝不对劲,想到方才江云康过来问安的样子,试着猜道,“方才我见三郎态度冷淡,还以为他天生这样的性子,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

    “也没什么原因,反正他都是那个死样子,一天到晚说不出两句体贴话,你们可不敢学他。”承安侯到底忍住,知道现在侯府要靠三郎帮扶大郎,要是坏了三郎的名声,大郎的处境也艰难。不过他还是很想说两句,又接着道,“三郎那个人,性子孤僻,即使书读得再好,往后也不会有前途。”

    江鸿飞“哦”了一声,看承安候面上不太高兴,识趣地转移话题,又问承安候以前为官的事。

    一整个上午,刘业就没搭嘴说两句。等要离开时,承安候主动问了些他家里的事,才得以多说话。

    江鸿飞是承安侯府偏支,刘业则是偏支的姻亲。两人家中都比较拮据,江鸿飞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之前并不认识,但因为都是借住在承安侯府,这才走得比较近一点。

    等出了正院后,江鸿飞不打算回屋,说想去三房拜访下。

    刘业有些诧异,“方才我听你和侯爷的谈话,还以为你不喜欢三郎呢?”

    “我没说不喜欢啊,只是觉得三郎的性子有些冷。”江鸿飞道,“我们是客人,前些日子三郎没回来,所以不能去拜访,但他回来了,于情于理都该过去问个好。”

    刘业想了想,觉得江鸿飞说的也没错,便跟着一起去了。

    江云康看到江鸿飞两个时,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本就是远房亲戚,不是什么亲近的人,若是聊得来就多聊一些,不合适便不用太在意。

    三个人坐下后,彩萍带着丫鬟上了茶,再退出去。

    江鸿飞看着江云康,刚开口就是夸奖,“前几日我就听说三哥学问了得,一直想来拜访,今日可算得了机会。”

    听江鸿飞说到课业,江云康就问了下两人的文章,和之前乡试的名次。

    因为两个人来自不同的郡县,名次也不好做比较。但几句询问下来,倒是刘业的要稍微好一点。

    “我们这点学问,在三哥面前都是班门弄斧,还是三哥厉害,从小三元又到解元,指不定这次会试还是会元呢。”江鸿飞夸道,“不知三哥最近忙不忙,要是有时间,我能不能来问你一些问题?”

    看着江鸿飞一脸虔诚,江云康心里却不太喜欢。

    这人拍马屁有点太过了。

    刘业也觉得江鸿飞太奉承,把方才对承安候说的话,又对江三郎说一遍,让他听着怪变扭的。

    江云康说抱歉,“我明日又要去学堂,怕是没时间指点你们。”

    “啊,好可惜。”江鸿飞目露遗憾,“不知三哥去的哪个学堂?其实我们这两日在侯府也没什么事做,能不能带上我们一起?”

    刘业惊呆地看着江鸿飞,小声道,“鸿飞,你明日不是要和侯爷讨教学问吗?”

    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让江云康听到一些。

    江鸿飞顿时尴尬,他没想到刘业那么没眼色,竟然在这个时候拆他的台,连忙笑道,“去学堂和向侯爷讨教也又不冲突,三哥的才学那么好,想来他的先生很厉害,难道业哥不想去吗?”

    刘业确实想去看看,但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刚到承安侯府时,侯府就说他们可以去江家族学读书。

    他转头去看江云康的脸色,却看不出江云康是喜是怒,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们已经够麻烦侯府了,不好再给三郎添堵。”

    几句谈话,江云康就摸清楚江鸿飞两人的性格。

    一个是想圆滑,却做不到面面周到。另一个多少有点呆。

    两个人对比起来,江云康不喜欢江鸿飞,对刘业不喜欢也不讨厌。

    江鸿飞被刘业拒绝,又去看江云康,期待道,“府里人都说三哥三嫂大度,三哥会带我去吧?”

    “不好意思,我的先生不收其他学生,他不让我随便带人过去。”江云康眯眼笑道,“我相信以鸿飞的学问,靠你自己就能高中进士。”

    顿了下,想到前面刘业说的,意味深长地道,“况且有我父亲指点,鸿飞肯定会另有收获。”

    在场的人都知道,承安候没过乡试。

    一个举人和秀才讨教,还是平庸无能的秀才,这里面的奉承意味不要太多。

    江云康起身道,“现在离会试只有十日多一点,想来你们也要回去温书,我就不多留你们。”

    刘业看江云康起身,马上跟着站起来。江鸿飞则是停住片刻,才跟着到外边。

    院子里,林氏正带着安儿和顺顺在看假山下的鱼,看到书房出来人,和众人笑了下。

    “三哥好福气。”江鸿飞目光直直地看着林氏,感叹道,“嫂夫人和一对孩子,甚是让人羡慕”

    听到这话,刘业这次很明显地露出不满,即使他出身小户,却也知道这种话越界了。当即往边上退了一步,心想往后要和江鸿飞保持距离,不能深交。

    江云康转身看到江鸿飞的目光,放下脸道,“若是没事,就请你们回吧。”

    刘业拱手说好,没等江鸿飞就走了。

    江鸿飞则是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再去追刘业。

    等两个人走后,林氏才过来道,“那个江鸿飞,看着心思不太正的样子。”

    “确实,往后让府里的下人多注意一点,等会试结束,就让他离开。”江云康道。

    “不过父亲好像很喜欢江鸿飞,听赵姨娘说,江鸿飞每日都会去找父亲说话,时常能逗得父亲捧腹大笑,就怕父亲会留他。”林氏和赵姨娘走得比较近,正院的事,大多数都是赵姨娘和林氏说。

    “父亲要留,那也得江鸿飞自己不犯错,不然一个远房亲戚,只要他会影响到侯府,第一个赶人的也是父亲。”直觉上,江云康觉得江鸿飞中不了进士。若是不能中进士,往后就好说。

    在江云康和林氏说话时,安儿不知何时抓到两尾鱼,他倒是很大方,一条要往自个嘴里塞,另一条举着让顺顺吃。

    彩萍看到叫了一声,江云康和林氏才回头,赶忙去拿安儿手中的鱼。

    “不要!”安儿好不容易抓到的鱼,哪里肯撒手,挥舞着小胖手不肯松开。

    第69章

    林氏最后用糖果, 才换走安儿手里的两尾小金鱼。

    等奶娘抱着安儿去洗手后,林氏发自肺腑地叹气,“你说说, 这往后大了可怎么办。才这么一点大,就那么贪吃,再大一点, 岂不是要变成小胖墩?”

    “不至于。”江云康笑着道,“小孩子都贪吃, 其实你下次别拦着他,让他咬一口试试, 知道不好吃后,他就不敢随便试了。”

    林氏说太脏了,江云康却说没事,“只有自己吃到不好吃的,他才知道错。而且不吞下去也没事,再不然,你下次拿姜片涂在什么地方, 他哭过一次才会怕。你要是一直拦着他,他只会越发闹得厉害。”

    林氏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江云康说也不急,等林氏多看几次后,就能狠心一次了。

    不过顺顺的性格要安静许多, 时常坐着就可以玩很久, 不像安儿那么有活力,什么东西都想抓来试试。

    等两个小孩洗完手回来, 安儿兴匆匆地说着要鱼, 林氏看儿子可爱,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倒是江云康把两小孩带走,才转移了安儿的注意力。

    江云康带着安儿他们去了大房,大哥刚回来,换完衣裳后,正在洗脸。

    顺顺被奶娘抱着,小心翼翼地往江云帆那看去,等江云帆要抱他时,反倒是认生地哭起来。

    顺顺一哭,安儿就握住小胖拳,要去帮顺顺,“不……不要欺负弟弟!”

    绕是江云康,都快抱不住安儿,小孩儿非常有力气,挣扎着要过去帮顺顺。

    顺顺听到安儿的声音,和江云帆拼命摇头,小嘴可怜兮兮地撅着,因为还说不清楚话,只会喊一个“哥”字。

    江云帆被顺顺哭得不知所措,只是几日不见,没想到顺顺就认生了。

    怕顺顺哭得太厉害,江云帆只好让奶娘先抱着两个小孩去隔壁的屋子玩。

    “哎,顺顺的胆子太小了一点。”江云帆感叹道,“男孩子,得像安儿那么活泼才好。”

    “大哥也不能怪顺顺,他还那么小,话都说不清楚就换了那么多个地方住,身边的人也一直在换,自然会敏感。”

    江云康分析道,“眼下大嫂不在,大哥虽然公务繁忙,还是要抽点时间陪陪三个孩子。不然时间久了,孩子们会越来越敏感的。”

    叹了口气,江云康说了云夫人的事。

    江云帆记挂着官场的事,又要操心侯府,对三个儿女,多少疏忽了。

    想到方才顺顺哭得那么厉害,他自责道,“之前有安和带着三个孩子,我从来不用担心孩子的事,安和这一走,确实让我很棘手。”

    说起亡妻,江云帆又是好一会儿地叹气。

    过了会,江云帆眯起眼睛,“我岳母……确实不太对。她是还记恨我不答应三姑娘进门续弦的事,如今云家也大不如从前,我那几个舅子目前都没出息。我能理解云家的心事,但守芳这个事,我不能接受。”

    想了想,江云帆觉得得和岳父谈谈。

    “大哥心里有主意,便是最好。”江云康不再多说,而是带着大哥去隔壁找顺顺他们。

    江云帆花了好长的时间,才让顺顺重新亲近他,不过到天快黑时,顺顺还是拉着安儿,指着门外示意要回去。

    安儿就像个小大哥,顺顺一拉他,他就眨着大眼睛看江云康。

    没办法,江云康只好先带他们回去。

    江云帆看两小孩感情那么好,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想了想,只好往后多点时间和孩子相处。

    等江云康回三房时,两小孩都睡着了,江云康让奶娘们把孩子抱去侧屋。

    他进屋看到林氏后,就叮嘱道,“以后大哥早下值,就让奶娘把顺顺抱过去,到底是大哥的孩子,不好和大哥太生分。”

    “如果顺顺会哭,就把安儿也一起带去,反正安儿去哪都一样,只要有的吃,好哄得很。”

    林氏点头说好,帮江云康换了衣裳。夫妇俩小别胜新婚,吹灭红烛后,又是一番春风卷细雨,好眠到天明。

    次日一早,江云康就要回木府。

    因为临近会试,林氏不敢说太多话,怕江云康太紧张。

    她本想送江云康到府外,但安儿早起闹脾气,到了院子后,又只好折回屋里。

    江云康带着书砚往外走,穿过园子后,刚打了个哈切,就遇到了拿本书在背的江鸿飞。

    江云康记得江鸿飞住的院子离园子并不近,特意到这个人来人往的园子背书,这是要做什么?做戏给别人看?装作很勤奋?

    “三哥!”

    江鸿飞看到江云康,笑着小跑过来,“还真是巧啊,我只是出来背个书,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看到书砚背着包袱和书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学堂吧,我送你一起去。”

    这是还不死心?

    江云康不等江鸿飞去放书,就先说了不用麻烦,“一寸光阴一寸金,现在多背一点书,指不定会试的时候都能用上,我可不敢耽搁你的宝贵时间。”

    转身看书砚,“咱们快点走,先生还在等我们呢。”

    江鸿飞尴尬地停在原地,等江云康主仆走远后,才小声嘀咕,“什么人啊,那么高傲,我倒要看看你会试能中第几,可别到时候还不如我好!”

    一句话吐槽完,转身时就看到正院的小厮,得知承安侯已经醒了,赶忙收拾收拾去正院请安。

    承安侯刚醒来,人还迷迷糊糊,听到江鸿飞来请安,心情顿时大好。

    听到江鸿飞说遇到了三郎,当即撇嘴道,“他倒是勤奋,那么早去学堂,也不见得来请安,还不如你呢。”

    “我看三郎走得很急,想来是他的先生要求比较高吧,他心里肯定敬着您。”江鸿飞笑着道。

    “他的先生是木须,也是大郎的先生,不懂你知不知道?”承安侯问。

    “当然知道!”江鸿飞听到木须两个字,立马露出羡慕的表情,“三郎可真是厉害,竟然能得到木须先生的青睐,虽然我没见过木须先生,却也听闻过木须先生的名声。有木须先生这样的名师,三郎一定可以名列前茅。”

    “那可不一定。”承安侯既希望江云康能中进士,又不希望江云康能有太好的名次,“会试人才济济,可不是之前的乡试那些,他要是还能中头名,那我亲自给他放炮。”

    承安侯和孟氏一样,只想江云康能有个普通的名次,往后能帮扶江云帆就行。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江云康越过江云帆去。

    江鸿飞却继续夸道,“我听人说三郎才学匪浅,他真有可能考很好。不像我,尽管天不亮就起来读书,很可能最后也考不中。若是不能衣锦还乡,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见爹娘?”

    “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这个时候应该自信一点,我看你就很不错。”承安侯板着脸道,“你只要中个进士,指不定发展会比三郎还要好。”

    “我看你啊,就好得多。”

    江鸿飞谦虚摇头,脸上的笑容却很满足。

    另一边,江云康出发去木府。

    马车上,书砚就忍不住抱怨,“三爷,那个江鸿飞也太不讨喜了,他这种人,最好别让他考中进士,不然也是为祸一方。”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也希望他能考不上。”

    但会试又不一样,全国的举都可以报名参加会试。这些人里面,除了江陵书院的人才,天下还有好几处厉害的学院,江云康并不知道那些人的实力。

    他能保证的,就是自己能通过考试,名次就要看临场发挥,和竞争的对手。

    不过文渝代表了江陵书院的顶尖人才,江云康和文渝差不多水平,所以会试还是能平常心一点。

    这么一想,江云康就忽略了江鸿飞这个人,而是专心地思考会试的事。

    马车很快到木府,江云康下马车时,看到门外还停了几辆马车,好奇的同时,就听到木须先生骂人的声音。

    拜师那么久,他还是头一回听木须先生骂脏话,赶忙跑进木府。

    等江云康到院子,就明白木须先生为何骂人——北斋来了。

    “我说了,你我早就不是同窗,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偏偏要到我家来,不是骨头贱找骂,还能是什么?”

    木须站在石阶上,文渝红着脸站在他边上,张博宇则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两方队伍的中间。

    张博宇和文渝都知道木须和北斋不对付,但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也是头一回见木须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北斋今日还带了几位学生来,被木须这样骂,他面上多少有点不好看,但是他自己主动上门,还是忍着道,“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你又何必再计较。我也说了,当年的事并不是故意为之,后来我也和你道歉,为何你还是紧抓不放?”

    “你道歉,我就要原谅吗?北斋,你好意思和你的学生说你都做了什么吗?”木须瞪着北斋道。

    这时翁行鑫站出来,和木须拱手行礼道,“木须先生,先生已经和我们说过当年的事。既然先生解释了是意外,你们当初又那么好,为何不让这件事过去呢?”

    “这次南边的几个学院,来了许多厉害学子,我们该合力对抗他们才是啊。”

    江云康沉着脸走到人群中,看着翁行鑫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但确实是北斋先生对我先生造成伤害。大家都是学子,懂得苦读多年,却被同窗害得名次不佳会有多恨。不懂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又加重语气,“是谅解,还是继续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木须先生自己的事。你们都无权用道德来绑架木须先生。”

    江云康说得很不客气,却也把木须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平心而论,再好的朋友,却害得自己最重要的考试失误,除非是圣母到极致的人,不然都会心存芥蒂。

    更何况,也不一定是失误。

    翁行鑫看着江云康好一会儿,“江三郎,我们都在劝和,为什么就你想看两位先生继续闹呢?”

    “还有我!”林源刚到就听到这话,他跑到江云康边上,目光在翁行鑫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我也支持木须先生,先生都说了不欢迎,你们麻利点出去行吗?”

    他对书砚几人招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有人脑子不清楚,去提几桶水来!”

    “要滚烫的!”

    翁行鑫听到林源的话,顿时变了脸色。

    他回头去看北斋,用眼神询问该怎么办。

    北斋摇头叹气,“罢了,这么多年,还以为我们能携手并进呢。没想到,还是我自在自作多情。”

    他眼眶湿润地抬头,“木须,我们同窗多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但你还是如此在意,我也不好逼着你原谅,不然真成我的不是。”

    木须沉声道,“本来就是你的不是,少装可怜,我不吃你这套。就是因为和你同窗多年,更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你无需在我这里废话。”

    “北斋,我劝你一句。一把年纪就别多事了,该入土就去土,这会来闹点事,也不见得你能多活一年。”

    木须的话很不客气,尽管现在没带脏话,却噎得北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北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我也回你一句,头发白了,不代表你的心胸要变小。带着怨恨入土,下辈子投胎也难到第一。”

    院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恰好这时书砚提着热水出来,翁行鑫看到后,马上提醒北斋快走。

    等北斋一行人走后,木须没什么表情地进了屋子,让江云康带着其他人去竹屋读书,他今日不讲学。

    成氏跟着木须进屋,江云康让书砚去外头看看,确认北斋他们走远后,才和文渝他们去竹屋。

    等几个人刚坐下,张博宇就问江云康知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江云康觉得不好擅自传这个事,林源嘴巴大,没忍住就说了他知道的。

    “说这事要是意外,打死我也不信。”林源往后看着,跷起二郎腿,“随身携带泻药就很奇怪,带的泻药又会到木须先生的吃食里,更加说不通。”

    “退一万步说,即使真的是意外,那木须先生也该记恨北斋。”说到这里,林源转头去看文渝,“如果说文师兄是在会试前一日食物中毒,你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拼命读书十几年,为了能有个好名次,文渝还特意错开一次乡试。

    他沉思片刻,正色道,“如果是我文章写得不够好,确实比不上别人而名次不好,那我并不会太难受。但是因为某些意外,我确实不会原谅自己,而且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就像上次的乡试,虽然是很小很小的意外,林源也傲慢了几日。

    这种事情,换位思考一下,就能体谅木须先生的感觉了。

    是否要原谅,那都是木须先生自己的事,谁都不能用道德去绑架他。

    几个人说到这里,成氏从前院走来。

    “老爷今日就不过来了,你们几个自己温书。”成氏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师母。”江云康起身道,“您待会去和先生送饭时,劳烦您传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是非曲直不必与所有人都说,先生为人清正,已是我们的榜样。”

    成氏点点头,鼓舞道,“你们先生啊,他这会也是在气自己。你们温书吧,可别被这个事影响到会试,考赢北斋的那些学生,才算帮先生出气。”

    第70章

    成氏一走, 林源就立马看着江云康三个,“这个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努力!”

    张博宇往后退一步, “我不行,我可以和于景山比比,但翁行鑫几人, 我不可以。”

    他看向文渝和江云康,“还是要你们两个来。”

    江云康想到翁行鑫上次乡试的名次, 有时候第三和第一会差很多,但有时候可能差别并不大。那个翁行鑫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 确实有点让人想不到。

    而且今日于景山没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江云康他们努力温书时,北斋也带着翁行鑫几人回去了。

    刚回府,北斋就只让翁行鑫进书房。

    “这次会试共有四千多人,取的贡士却只有二百多,等于二十个人才能中一个。”

    北斋眉头紧皱,“为师相信你能中贡士, 可是这名次……怕是危险。”

    “学生一定竭尽全力帮先生争面。”翁行鑫道。

    “光有你尽力,怕是还不太够。”北斋想到木须的那些话, 他就生气,“我本来是想找木须说往后殿试的事,可他这般不可理喻, 咱们得找另外的门路才行。会试容易过, 但殿试才是最后定胜负的时候。”

    翁行鑫抬头看了眼北斋,音量不自觉地小了一点, “听说这次会试的副考官大理寺右评事张曦是您的学生, 张师兄时常和我们有往来, 不如借此机会,去找他聊聊?”

    “聊聊可以。”

    北斋沉眸思索,片刻后再道,“不过你们见面得小心才是,不然被有心人看到,往后拿来当把柄,就算没事也能说成有事。”

    “有些门路可以走,但有些事,还是不行。”

    北斋虽然很想赢木须,但他教书育人多年,最清楚科举舞弊的下场。不是斩首,就是流放抄家。

    他早已名利双收,就算在这场会试上会有很强的好胜心,但也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越是爱钱的人,也越是惜命。

    翁行鑫点头说明白,“先生放心,我会尽量低调的。”

    “嗯。”北斋面露疲惫,“这次的会试,虽说景山也会参加,不过他的……”顿了顿,摇头道,“他的才学确实还不够好,我并不能指望他为我们学堂争光。行鑫你一定要稳住,为师这次只能靠你了。”

    这次会试,他、木须和邱杰,都有最得意的学生参加。而且江云康还会是木须的最后一个学生,以前的输赢都没关系,这次赢了,才是赢一辈子。

    翁行鑫也很想赢,若是会试有个好名次,便能被更多的官员看到。

    也就不至于,天天跟在于景山后边,却还得不到一个好处。

    想到于景山,翁行鑫又道,“景山今日,怎么又没来读书?可是景山有什么事?”

    “不知道呢。”北斋道,“你别管他了,当初我就不该收他,你读你的书,别想其他的事。”

    翁行鑫说好,帮北斋把茶水都换新的,嘘寒问暖一番才离开。

    此时的于家,确实有些麻烦事。

    年前皇上身边查出两个细作,因为线索提到了太子,长公主帮着说了两句话就被禁足。后来事情虽然推给了别人,但过年后,皇上对太子还是冷冷的。

    太子想要摆脱这个嫌疑,就要查出是谁在陷害他,而于家便是查案的主力。

    只不过于家查了大半个月,刚要查出点什么时,于乾明的马车突然翻了,这会于乾明正在家中养伤。

    故而于景山没有去北斋那,而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抓到害人的凶手。

    于景山这日又要出门时,被于乾明给叫住。

    卧房里,弥漫着浓厚的药材味,于景山进屋时,就想要去开窗。

    “马上就要会试,你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地往外跑,你是嫌我的伤好太慢吗?”于乾明看儿子站得歪歪的,就生气想骂人。

    “我读了那么久的书,最后几天读不读都一样,没什么差别。”于景山顶嘴道,“要是查不清楚这次的事,儿子更不能安心考试。”

    “你就是想气死我!”于乾明拍着胸口咳嗽,“查案的事有你大哥在,你操什么心。再说了,左右不过是其他两位王爷,过去那么久,就算查出来,也没什么用。”

    “我可和你说,若是你这次会试没过,往后三年,我就关着你读书!”

    于景山是个自在惯了的人,但听到父亲要关他,他也不怕。以父亲母亲对他的宠爱,肯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随便敷衍了两句后,于景山本想出门继续查,但发现父亲派人跟着自己,只好转头去找翁行鑫喝酒。

    翁行鑫本来想去找张曦,但是被于景山叫到临仙阁,只能硬着头皮陪酒。

    “景山,你今日喝得差不多,别喝了吧?”翁行鑫劝道。

    “你少管我!”于景山心情不好,就是想多喝两杯,“安静的倒酒就好,能给我倒酒,是你的福分。”

    在于景山看不到的地方,翁行鑫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充满了怒意。

    再听话的狗,但是被打多了,也会有被逼急的时候。

    翁行鑫的家世很一般,靠他自己的家世,往后得通过十几年,甚至是二三十年,他才可能身居高位。

    想要当大官,不仅仅是靠读书和能力,还要有人愿意扶持。若是没有人提携,天下官员那么多,又有谁会看得到他呢。

    翁行鑫从进北斋的学堂起,就想要能青云直上。

    但在于景山身边待久了,再能忍的性格,都会有憋不住的时候。

    就像现在,他很想把手中酒瓶砸向于景山。

    不过,还是想想而已。

    于景山喝到最后,烂醉如泥,还是靠翁行鑫背回于家。

    于家大哥看弟弟喝得烂醉,逮住翁行鑫又是一顿臭骂,怪翁行鑫不好好劝着,这个时候还让于景山多喝酒。

    一整天下来,翁行鑫什么事都没干成,反而还惹了一肚子气。

    他只好等第二天再去拜访张曦,想到江云康嚣张怼他的那些话,他已经在幻想公布榜单时,如果他压了江云康,那会有多爽。

    与此同时的江云康,在林源几人都休息下时,他出去解手,却看到坐在长廊下,抬头看星星的木须先生。

    他先轻声喊了句先生,走近后,看到木须先生手中拿着酒壶,“夜深了,先生这样坐着容易着凉。”

    “有酒暖身,还不至于着凉。”木须拍了拍边上的石阶,让江云康也坐,“今晚的月牙细如发丝,倒不是什么好景色。”

    “我记得那年乡试,也是这么一个夜晚,我和邱杰几个一块坐着饮酒。大家那会都年轻,每个人都憧憬着以后。”

    江云康坐下后,安静地听着木须先生回忆往事,偶尔搭腔点点头,并不多发言。因为他知道,木须先生现在只是想要倾诉一些情感,而不是需要意见。

    “寒窗苦读十几二十年,大家为的都是功名两个字。”说到这里,木须自嘲地笑了笑,“即使这么多年过去,要让我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江云康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就像现代的高考一样,勤勤恳恳读书十二年,寄托了自己和一家人的希望。但每年都会看到有人忘带准考证,又或者是迟到,有心态不好的,跳楼自杀的都有。

    古代的乡试还是三年一次,三年的光阴,谁能确保三年中又能平安无事。

    所以木须这个事,他很能理解。

    “况且,北斋这个人……”木须突然顿住,转头看江云康,想了想北斋,长声叮嘱道,“我与北斋教书数十年,我的学生虽然少一点,但也有上百人。北斋的学生更多,往后你会慢慢遇到。”

    “你要注意一点,越是北斋喜欢的学生,越是心眼多,就和他自己一样。”

    “学生记下了。”江云康道。

    春日的夜晚,凉风习习。

    江云康坐了一会后,脚便冻得厉害,“先生,我扶您进屋吧。”

    木须起身时,虚晃了一下,“你等等,我脚有些僵,人年纪大了就是不行,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林源乡试时。”

    “先生一定可以的。”江云康扶着木须到门口,帮着推开门后,就不再进去了。

    “希望可以吧,哎,林源那小子要是有你的沉稳就好了。”多喝了两杯酒,木须话便多一点,“不然像他这样跳脱的性子,往后容易出事。”

    江云康帮木须关好门,才回屋去。

    躺下前,看到林源把脚伸出被窝,又帮忙掖了掖被角。

    到了次日,大家都识趣地没提北斋他们的事,木须还是和以往一样严厉。

    他坐在上首,布满沟壑的眼眸望着堂下年轻的学生们,“会试的内容和乡试差不多,也分三场。前两场考的四书文等,你们都不会有太大问题。就是最后一场的策论。”

    从一个人的文章,便能看出他的理想和抱负,还有他行文是大气,还是带着拘谨。

    有时候同样好的文章下,比的就是考官们对哪一种文章的偏爱。

    “这次的主考官是一品大学士蔡中瑄,他这个人有些迂腐古板,不是很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是个保守派。”木须评价一品大学士,也毫不客气。

    他比较担心的是文渝,因为文渝在写文章上,有些执拗,不会为了别人的喜好而去变通,但这也是他最喜欢文渝的一点。反观江云康,他绝对能把这个马屁拍得很好看,这就是江云康和文渝的区别。

    在木须心里,江云康往后会大有前程,文渝则是会办更多事实,他们若是能互相扶持,会走得更远。

    说了一大段话后,木须让江云康他们先写篇策论看看。

    埋头苦读的日子,会让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间到了二月初八,会试和乡试一样,考试前需要提前一天入场。

    林源虽然不用参加会试,但这次却更紧张。

    他一早就去庙里给江云康几人祈福,在江云康出门这日,亲自给江云康挂了福袋。

    林氏看得直皱眉,“福袋又带不进考场,你这会挂上干什么?”

    “现在能挂一会是一会,多沾点福气也是好的。”林源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我姐夫这次一定要高中啊!”

    安儿被奶娘抱了过来,因为没睡舒服,小嘴高高地撅着。

    江云康看到后,用力地在安儿脸颊上亲了一口,小家伙很不耐烦地要躲开,但还是被江云康捏住脸。

    “好了,别耽搁了。”林氏往外看了眼天色,“还是早点出门吧,我看今日的天气,怕是又要下雨,可别迟到了。”

    江云康不舍地放开安儿,叫来书砚,听书砚说都准备好了,再一起出门去。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