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江云康几人刚到园子, 就遇到也准备出门的江鸿飞和刘业。

    这次江鸿飞倒是没殷勤地打招呼,而是刘业先喊了句“三郎”,江云康才回礼问安。

    既然遇到了, 大家就一起往外走。

    到了正门,林氏眷恋不舍地看着江云康,林源瞧着江鸿飞两人上了马车, 着急道,“你们别再对视了, 还是早些出门的好。”

    江云康这才松开林氏的手,和林源转身上马车。

    而另一辆马车里的江鸿飞, 这才开始感叹,“江三郎真是好命,出身侯府,还有个娇美的夫人,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吧。我听说,三嫂嫂的嫁妆就有万贯家财,这么好的事, 我怎么就碰不上呢?”

    刘业坐在江鸿飞的对面,他比刘业大三岁, 家中早有妻室,“这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你能高中, 前来说亲的人, 也会好得多。”

    “你我都是苦出身,再好也不可能有江三郎那么好。”江鸿飞往后靠着, 眼神里都是羡慕, “还是好羡慕啊, 就算是庶子又怎么样,那也比我们好。”

    “罢了,咱们决定不了出身,只能靠科考改变命运喽。”

    说到科考,马车越靠近贡院,路上的书生就越来越多。

    临近贡院时,车夫停下马车,说前边人太多,只能步行过去。

    江鸿飞和刘业下马车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心里的紧迫感更多了。

    同样的,林源看到那么多考生和送行的人,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加快。

    “姐夫,好多人啊。”林源张望了一圈,都找不到文渝和张博宇在哪。

    江云康也觉得很多人,他当年高考时,同学校考生也就一千出头。这次据说有四千多考生,而这里还不止考生,还有来送考的亲人等。

    难怪要在考试前一天进考场,这么□□番搜查,一天也就过去了。

    “我先过去了,你先回去吧。”江云康和林源道,“这里那么多人,省得你跟我挤。”

    林源摇头说不行,“我还是看着你进考场,这样才能安心,不然我在家里,也是干着急。”

    好不容易看着姐夫到会试,林源可不希望出什么意外,就像木须先生的乡试意外一样,那全家都会气死。

    江云康多少也有点紧张,他带着林源往人群走。

    没找到文渝两人,倒是先看到了于景山一行。

    于家的小厮在前边清路,这么一来,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江云康的身边就有人讨论于景山的身份,实在是于景山一行的动静太大,他往前走了好久,都在讨论于景山。

    “于家不愧是太子妃的娘家,就连哥儿来考试,这气派也不一样。”

    “哼,他们就嚣张吧。现在气势弄再大也没用,会试能上榜才是厉害。”

    “这倒也是,不过我听说于小公子的文章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得头名。”

    “拉倒吧,于景山要是能得头名,我沿街给你当马骑。我听人说啊,这次的头名,不是江陵书院的文渝,就是木须先生的学生江云康。”

    听到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江云康不由都听了一下。

    一旁的林源也是伸长耳朵,等着听边上人继续说。

    “江陵书院和木须先生都是厉害的,他们的学生肯定不一般,能得这样的恩师指导,真是让人羡慕。”

    “对啊,我听人说,那个江云康还是庶子。一个庶子却能得到木须先生的青睐,想来文章做得极好。”

    “原来是庶子啊。”有人透出遗憾,“这要是庶子,就算再好的功名,往后也难出头。”

    “谁说不是。若是家中另有嫡子,一家子的门路都用在嫡子身上,留给庶子的便所剩无几。”

    也有人持反对意见,“那也不一定,若是庶子自个儿很有本事,也能有不一样的前程。”

    “要是太厉害了,你觉得嫡母和嫡长子能容许?”

    ……

    江云康听到这里,就继续往前走了。

    作为庶子,确实不太容易。他也没有宽厚仁爱的父亲和嫡母,不过老天也没对他太差,至少大哥是个好的。

    虽说大哥是大家长心态,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好,但这对江云康就足够了。

    往前又走了一段,江云康才看到文渝和张博宇。

    张博宇跳着对江云康招手,等走近后,立马道,“我们睡不着,天没亮就起来了,这才到了前面。三郎睡得可好?”

    江云康说还好,问过张博宇后,又去看文渝,听他们都说还不错时,他才安心许多。

    在江云康几人说话时,于景山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翁行鑫顺着于景山的目光看去,拧眉道,“景山,你看他们做什么?”

    于景山转头看了翁行鑫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贡院前人声鼎沸,等考官们带着军士出来,不需多时,便安静下来。

    在江云康他们排队等候搜查进考场时,林源只能退到远处。

    江云康站在文渝和张博宇的中间,三个人一起被叫到。

    分开检查后,进考场时,互相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再各自领了名牌去找号房,

    在号房里等待考试,是件很磨人的事情。

    若是考完了,那还随便躺着。但还没看到试卷,心里就会有无数猜想。

    好在江云康的心态一直都很不错,夜里裹紧被褥,虽然要蜷缩着身体,但还是靠着自我催眠睡着。

    第一场考的四书文,虽然之前的乡试和院试都有考过,不过越到后面的考试,就越不容易,对考生的要求也就越高。

    江云康拿到试卷后,再三思索,打了草稿后,才开始做题。

    沉浸在做题中,时间就过得很快。

    第一场考试结束,江云康从考场出去时,就能听到许多人在叹气,还有人喊累。

    他也很累,连着在号房睡了两晚,腰酸背痛,只想快点回去休息。

    找到书砚后,江云康就跟着书砚上马车。

    “三爷,小的在马车里准备了水和吃食,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一点,三奶奶已经在家中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书砚道。

    江云康上马车后,看了眼书砚准备的吃食,但他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点水。

    在号房里睡不好,上了马车后就闭着眼睛休息,什么时候到的承安侯府都不知道,还是书砚来叫他,才醒来下马车。

    回到三房后,江云康简单洗漱,随便用了点饭,连安儿都没看,就去睡下。

    直到快傍晚时,他才昏昏沉沉地醒来。

    还没睁开眼睛,就感受到一个温热的小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等小手摸到他嘴巴时,江云康突然张口,咬住手指。

    “不!不要吃手手!”安儿着急了,他想收回手,却被突然醒来的父亲给抱住。

    林氏坐在一旁弯唇笑着,看江云康坐醒了,起身去端茶。

    安儿被江云康挠得“咯咯”笑,小手乱摆着,等父亲喝水时,才趴在父亲怀里休息。

    “顺顺送去大哥那儿了,明日大哥休沐,说顺顺今晚住在大房。”林氏等江云康喝完水后,再把茶盏放下,看着儿子累了,她让奶娘把儿子抱出去休息。

    江云康起来穿好衣裳,见外边天色晚了,伸着懒腰道,“在贡院里待了两晚,我骨头都酸了。”

    “那你躺下,我帮你按按。”林氏道。

    江云康点头说好,但不等他坐下,书砚突然来敲门,说老爷突然晕倒。

    听到承安侯晕倒,江云康和林氏赶忙去正院。

    他们到的时候,大夫已经走了,但承安侯还没醒。

    向氏坐在离孟氏最近的地方,皱眉道,“母亲,大夫查不出来父亲得了什么病,又要父亲要清淡饮食,他该不会是他自个儿医术不精吧?”

    江云启立马接话,“这个大夫帮我们府里看了二十几年的病,在京城都是有名气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向氏被呛,当即转头瞪江云启,但碍于这里还有那么多人在,她不好回嘴。

    自从红杏有孕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再次差到冰点,说不上两句话就要吵架。江云启更是有两个月没去向氏屋里。

    江云康听到清淡饮食,差不多就能想到承安侯得了什么病。

    古人还没有高血压这一说,但大夫也能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这才要清淡饮食。

    承安侯的腰不好,他不能久站,但每日进补的东西吃下去,越来越胖,怕是不止高血压,其他两高也有。

    江云帆眉头紧皱,他看着孟氏道,“既然大夫让清淡饮食,我们就按着大夫说的办吧。父亲这段日子说话久了都会传,若是再胖下去,确实不太好。”

    孟氏点头表示同意。

    从承安侯辞官后,她就不大管承安侯的事,也省心不少,那些妾室再有本事,现在也没用。

    故而承安侯要吃什么,她都让人去准备,只要承安侯好好活着,别挡了她儿子的前程就行。但没想到,好吃好喝供着,也会供出病来。

    在众人说话时,里屋的承安侯醒了,他还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头晕目眩,喊人送茶来。

    孟氏听到承安侯醒来,忙带着众人进屋探望。

    江云康和林氏在人群最后,他们两个都很识趣地没有往前面凑,反正承安侯也不想见他们,不过是做个样子。

    六郎江云成也挤不到前面,他正是最长个子的时候,站在江云康身边,低声喊了句“三哥”。

    江云康转头看去,见江云成快到他肩膀,和江云成点点头,示意这会别说话。

    孟氏一番嘘寒问暖,承安侯却只回了三两句话,便又要睡了。

    众人退出屋子,孟氏看天黑了,让大家先回去。

    江云康夫妇和江云成一起往外走,本想和江云成说说话,但被出来的江云帆给叫住。

    “三弟、六弟,你们跟我来下。”江云帆的身后跟着江云启,两人正朝江云康他们走来。

    第72章

    四兄弟一起到了大房。

    江云帆看着年纪不同的三个弟弟, 再想到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敛眉叮嘱道,“最近京城举行会试, 正是最多是非的时候,大家能低调就低调一些。”

    说着,他看向二弟江云启, “按理来说,我不该管你内宅里的事。但你对二弟妹也太过了一点, 这般宠爱妾室,却忽略正妻, 要是传到外边去,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

    即使江云启从武,但还是要注意名声。而且向氏父兄也在朝为官,这段日子,江云帆几次遇到,都有被暗示。

    江云启撇嘴道,“那也是向氏太跋扈, 若不是她行事嚣张,我又如何会这样对她?”

    “夫妇俩有矛盾是正常, 以前向氏也不是这样,你现在只会说向氏不好,可曾想过你自己的不行?”

    江云帆实在不愿管兄弟内宅里的事, 但父亲生病, 母亲又忙得心力憔悴,他只能插手去管, “如果你对向氏有着最基本的尊重, 红梅的事就不可能瞒着她。成日里不思进取, 反倒是越发风流!”

    江云帆鲜少有这么凶的时候,江云启被骂得不敢再开口。

    “六弟你也别再去找父亲读书。”江云帆又道,“你还年纪小,该去学堂就去学堂,不要父亲盯着你,你才肯读书。”

    江云成本就胆小,被江云帆这么一说,身子缩得更紧。

    他在读书上,并没有天赋。但是这个年纪,多少也要去认些字。好歹是是侯府的公子,若是连简单地诗句都不会,出门要被人笑话道。

    说完两个弟弟,江云帆再去看江云康时,目光才柔和一些,“三弟这次的会试,考得怎么样?”

    “第一场还不错,但后面还有两场,暂时还不清楚如何。”江云康道。

    “你好好考就是,徐大人是这次会试的副考官之一,他对你的文章称赞有加,只要你能稳定发挥,中个一甲不成问题。”说到会试的结果,江云帆就特别期待。等了三年,家中才有个兄弟参加会试,若是三弟此番能中,往后他们兄弟互相扶持,定能越来越好。

    江云康倒是不知道徐敬文是副考官,他在考场也没见到,想来是批卷的考官。

    之前安儿周岁时,徐敬文还特意来送礼,他还记得这个事。

    翰林院的大部分官员,都被抽调去参与会试。不过江云帆为了避嫌,并没有去当考官。

    如今江云帆再次得到上司的赏识,但在翰林院还是勤勤恳恳,一点都不敢松懈。等到年底,可能又可以升一升。

    江云康三人从大房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江云启出了院子就开始抱怨,“三弟你肯定不懂我的苦,林氏温柔贤淑,一点也不像向氏那般蛮横。大哥还要我亲近向氏,但我现在想到向氏就反胃。”

    以前最被人看不上的林氏,这会却被江云启夸了起来。

    江云康不动声色地道,“二哥可不能这样说,既然是你明媒正娶来的妻子,你就该好好对待她。二嫂只是性子急了一些,若是你能哄住她,你也会更舒服。”

    没有大的事,江云启夫妇不可能和离,更不可能休妻。既然不能分开,又何必让大家都不痛快。而且江云启三心二意,他和向氏半斤八两,都不让人喜欢。

    江云启没能从江云康这里得到宽慰,转头去看江云成,“六弟,你说说,往后你是要娶像哪个嫂嫂的娘子?”

    江云成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他身上,纠结得不知道该怎么选。

    心里上是更喜欢三嫂那样,但说了三嫂,岂不是得罪二嫂。

    他摇头不说话。

    “你说呀。”江云启追问道。

    江云康看不下去,插话道,“二哥就别逼六弟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你要是再逼他选择,岂不是要他把舌头咬断了。”

    江云启撇嘴道,“反正你们不懂我的苦,和你们说也不懂。”看到出现岔路口,转身和两个弟弟分开,“罢了,和你们多说也没用。”

    夜色很快掩盖住江云启的身影,江云成这会才松一口气,拍着胸膛道,“二哥好生可怕,一定要逼着我回答。”

    江云康笑着道,“二哥是个心思一条道走到底的人,你也不用那么怕他,有的时候真回答不来,就像刚才一样,保持沉默就好。”

    江云成点点头,快到他住的院子时,突然停下,“三哥,你这次一定会考中的!”

    “你对我那么有信心?”江云康笑着问。

    “嗯,很有信心。”江云成点头道,“虽然我自己书读得不好,但三哥你一定可以。姨娘说你和三嫂都是好人,肯定会有福报。”

    江云康笑了,他也觉得自己是好人。虽然不是善人,但好人还是说得上。

    揉揉六弟的头,乖巧的小孩就是更讨喜,“行了,你快进去吧。”

    看着江云成进了院子后,江云康才回三房。

    因为白天睡得太久,他现在一点儿也不困。

    进了院子,见林氏在安儿屋子,便也进屋去看。

    “嘘。”林氏对江云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江云康往边上走,压着音量道,“他方才醒来一回,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有些肚子不舒服。我刚把人给哄好,你可别吵醒他。”

    “严重吗?”江云康皱眉问,小孩的问题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引发更大的事。

    “灌了药之后,就不拉了,看着是好了很多。”林氏叹气道,“这小子就是太贪吃,看到什么都要往嘴里塞,确实得按你说的治治他。”

    “等他好了再说吧。”看着熟睡中的儿子,江云康拉着林氏的手出去,到院子时,一阵夜风吹过,江云康握着林氏更紧一些。

    次日不用去考场,江云康起来后,听林氏说安儿没啥事了,才一起去正院请安。

    承安侯是一早都要吃肉的人,可今日只有白粥和一些咸蛋,吃得他嘴里没味,刚发过一场脾气。

    江云康夫妇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里屋的承安侯在骂人。

    “若是连肉都不能吃,老子还活着干什么!”承安侯吃了两口白粥,便摔了碗。

    孟氏让人收拾过地面,眉头紧皱地看着承安侯,随着承安侯卧床的时间越久,她心里的那点爱意也慢慢没了。看着肥头大耳的承安侯,她现在连床沿都不坐,只是站在边上,“老爷,大夫说了您现在不能大鱼大肉,您看看您的身子,已经越发难起来。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可怎么办?”

    “那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承安侯瞪着孟氏,“不让我吃肉,又说不出是什么病,这不是故意折磨我吗?”

    孟氏和承安侯说不通,很想甩手出去,但又只能耐着性子劝,“老爷,您就听大夫的,等您瘦下来,想吃什么都可以。”

    “瘦?我都这样了,还要瘦下来干嘛?”承安侯原本风流好色,现在腰坏了,根本不能行房,除了吃就没其他事能快乐,现在连吃也不行,越想越气。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哎哟,我头好晕!”

    还没说完,承安又头晕。

    江云康进来时,就看到下人手忙脚乱地给承安侯喂药。

    他和孟氏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出了里屋。

    孟氏坐下后,面色还是很凝重,端着茶盏道,“三郎如今是要科考,所以最近忙点可以理解。但等你科考结束,该侍疾也要常来,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可是要说你不孝的。”

    林氏拧紧帕子,说不想多见他们的是承安侯和孟氏,现在要侍疾的也是他们。一张嘴上下拨弄两下,是非都在他们嘴里。

    江云康浅笑道,“母亲说得是,既然今日我不用去考场,就让我留下吧。”

    “哦?”孟氏意外抬眉,“这样不会不太好吧?明日三郎可是要进考场的?”

    让江云康今日留下,孟氏有些心虚。但江云康能主动提到这个事,她又不想错过。而且最近这些日子,好些人都和她说江云康是头名的热门人选,若是能让江云康累点,说不定能拖些后腿。

    江云康今日本来就不打算读书,而且孟氏也提醒了他,确实要营业下孝子的名声。

    日后别人说到他会试期间还侍疾,都要夸他一句孝顺。在最重孝道的古代,有个孝顺的名声,对江云康以后会有非常多的好处。

    而且该读的书早就读了,明日也只是进考场,真的考试在后日,今日若是能累一点,夜里也能睡好一点。

    江云康送林氏出去,林氏担心他,但他和林氏摇头道,“娘子不用担心我的事,为父亲侍疾是我应该做的。正院有那么多人在,也不用我做什么事,不过是做点喂饭的事。”

    林氏有很多话想要抱怨,但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忍着气回去。

    而江云康确实不用做什么事,拿了两本书,在屋子里陪着承安侯。

    大多时候,承安侯都在睡觉。

    等承安侯醒来时,江云康再问要不要喝茶,若是承安侯说不喝,他也就坐着继续看书,绝不会多劝两句。

    承安侯早上就没吃什么,没过多久便饿了,但小厮从食盒拿出白粥和青菜时,承安侯又没了胃口。

    江云康亲切地端着粥碗,捧到承安侯身边,“父亲,儿子喂您吧。”

    承安侯向来都不待见江云康,现在心情不好还要看到江云康的脸,看江云康一脸担心的模样,瞬间没了胃口,“不要你喂,我不饿!”

    江云康乖巧听话地把粥碗放回食盒,吩咐下人道,“先拿下吧,父亲说不饿。”

    承安侯看着被拿走的食盒,气到面色铁青,而肚子还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

    第73章

    江云康只当没听到承安侯的肚子叫, 等外边有人进来,才热切地看承安侯,“父亲, 您现在饿了吗?”

    承安侯确实很饿,想骂人也没力气,江云康看到他点头后, 再让人去提食盒。

    一番操作下来,正院的下人都觉得三爷孝顺, 这种时候还来侍疾,且百依百顺。

    侯府的人都知道侯爷不喜欢三爷, 之前也以为三爷会因此记恨侯爷,但今日后,很多人都会帮三爷说上两句话。

    江云康在正院待了大半日。

    快到傍晚时,江鸿飞和刘业一起来问安。

    江鸿飞倒是厉害,刚进屋就能红着眼眶和承安侯道,“大伯,真是辛苦您了。看您这般难受, 我的心里也好难受。”

    江云康和刘业一起站着,看江鸿飞不一会儿就哭出眼泪, 在心里默默鼓掌的同时,插话道,“鸿飞快别哭了, 父亲本就头疼, 你再这么哭,父亲头更疼。要是让父亲再严重, 你可就成侯府罪人了呢。”

    最后那句话, 江云康加重了点语气, 听得江鸿飞僵住。

    “我……我没那个意思。”江鸿飞过了会,才摇头道。

    “我知道你不是坏的,才会这么提醒你,快些起来吧。”江云康这段日子,和江鸿飞也学了些说话的方式,“地上那么冰,你要是跪坏了也不好,你明日还要会试的呢。”

    江鸿飞再次愣住,仿佛出现错觉,江云康的这些话,和平时很不一样。

    但江云康却不管江鸿飞表情,已经费了大半天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可不能白费力气,又去问承安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承安侯一整天都是吃点没油水的东西,感觉身子虚得很,不想搭理任何人,闭上眼睛摇头。

    江云康再转身和江鸿飞两人道,“你们心意到就好,父亲累了要休息,我送你们出去。”

    江鸿飞是想来搏好感,但承安侯都没和他说一句话,就被江云康给带出去。

    到了院子里,看夕阳快要落下,他感叹道,“三哥可真是孝顺,一整天……”

    “还好啦。”江云康打断江鸿飞的话,不想听江鸿飞再说乱七八糟的话,“孝顺本就是应该的,父亲病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在跟前侍奉并不辛苦,鸿飞不用夸我。”

    几句话说下来,挡住了江鸿飞所有的阴阳怪气。

    江鸿飞不好再说侍疾的事,开始问江云康会试的事,“我在排队时,听好多人都在称赞文渝的学问,说他是江陵书院第一人,这次的会元非他莫属。”

    “三哥,你和文渝同住木府过,你还是提防一点他,免得他害了你的考试。”

    江云康没有表情地转身,两眼瞪着江鸿飞,“读书人不仅要书读得好,心思也要正才对。若是文师兄能夺会元,我一定拍手为他庆祝。但鸿飞你也要记得,小人心态,不会让你走太远。”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江云康说完就甩袖走了,刘业也紧随其后,留下江鸿飞一人呆滞在原地。

    和其他人或许还要装装,但江鸿飞只是借住在承安侯府的客人,对上江鸿飞,江云康便不用那么客气。

    拐过一个弯后,江云康和刘业快要分开,他停下看了刘业一眼,正色道,“我知道刘兄与江鸿飞不一样,但清水跟墨汁挨在一块,别人也会说你迟早变黑。和有些心思不正的人,还是保持些关系比较好,免得连累了自己。”

    “我……我明白。”刘业面色窘迫,他有好几次都觉得江鸿飞的话过分了,但碍于情面,每次江鸿飞邀他出门,他都没拒绝。

    现在听完江三郎的话,倒是醍醐灌顶,不想再和江鸿飞多往来。

    江云康和刘业分开后,径直回了三房。

    林氏为他担心了一整日,看到他回来,立马问怎么样。

    “挺好的,父亲生点气也正常,你不用为我担心。”江云康说完这个,又问到安儿怎么样。

    “今日大好了,大夫说是吃错了东西,再养个两日就行。”林氏已经准备好饭菜,现在江云康回来后,便让彩萍去传饭。

    在正院坐一天,确实很累,江云康用过晚饭后,很快就困了。

    次日一早,林源又来等江云康一起出门。

    这次路上就碰到文渝和张博宇,四个人一起出发去考场。

    经过两日的修养,第二场考试时大家又有了些精神。

    但等考试结束,一个个又像打了霜的茄子,从考场出来时,一个个面容憔悴。

    书砚看到自家主子时,吓得赶忙过去扶住,“三爷,您这是怎么了?两晚上没睡好吗?”

    “睡就一般,主要是饿的。”江云康皱眉道,“不小心弄湿了一点木炭,昨晚就没吃啥,好在昨晚已经考完了,你快点扶我去马车里。”

    他知道书砚会准备一些吃的,迫不及待地想吃点东西。

    书砚干脆蹲下,“三爷,您上来。”

    江云康也没客气,实在太饿,便让书砚背着去找马车。

    等他们找到马车时,却没看到车夫,书砚说可能去解手,让江云康先上马车。

    “三奶奶给您准备了桃酥和肉饼,还有甜茶,都在马车里。”书砚也到马车上,帮着找到装食物的食盒。

    等书砚要去开食盒时,却觉得不对劲,低头确认了一下,低声皱眉,“三爷,这个食盒好像不太对!”

    江云康揉着肚子,目光移到食盒上,“怎么不对了?”

    书砚指着食盒上的盖子道,“三奶奶怕里边的肉饼和小食冷了,盖子上特意放了汤婆子,还用棉布包着。现在虽然棉布还在,可这个花纹朝向却不太对劲。”

    书砚拿食盒的时候,三奶奶特意交代过他,入嘴的东西要注意些,别弄凉,或者打烂了。

    林氏倒是没想过会有人在食盒里动手脚,只是二月份的天还比较冷,若是吃了凉的食物,怕江云康会拉肚子。

    书砚也怕食盒里的东西冷了,一路都是紧紧抱在怀里,故而他很确定,棉布上的鸭子是反着的。

    “因为三奶奶反复交代,一定不能出什么意外,小的来的路上,都是抱着这个食盒,不可能会记错。”书砚很确信地道。

    江云康已经能嗅到一些肉饼的香味,肚子更饿了,但听完书砚这么说,哪里还敢吃。

    “你去看看车夫,他去了哪里?”江云康道。

    书砚放下食盒,出去找了一圈,才在茅房外找到车夫。

    原来车夫也吃坏了肚子,一直在蹲坑。

    书砚带了车夫的话回来找江云康,“说是吃了别人给的点心,之后就不太舒服。三爷,这个事怎么办?”

    江云康大概明白了,这是有人要在他食物里下东西,不想看他继续考试,“你快点去找文渝和张博宇,让他们快点过来,我们一起去木府。”

    这里人来人往那么多,车夫还不等给吃食的是谁,等同于大海捞针。

    他没有于景山那样的家世,就算这会报官,衙役也就做个案卷,费时费力费赏钱,事情没闹出严重后果,衙役们也不会认真查案。

    江云康的目光一直盯着食盒,他在思索,到底是谁那么不想看到他继续科考呢?

    在江云康思索时,文渝和张博宇都过来了。

    江云康让他们先上马车,先去木府再说为什么喊他们。

    “三郎,你这么急着喊我们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张博宇十分不解,他现在又累又饿,方才刚上马车就被书砚喊过来,气息还是喘的。

    江云康饿得没力气说话,“先去木府,待会和你们说。”

    马车到了木府后,书砚先去喊人,文渝和张博宇先下了马车,江云康最后扶着下马车。

    等进了木府后,木须看到江云康过来,也有些诧异,问是不是没考好。

    “不是考试的事。”江云康和先生说完,又去看书砚,“你去厨房随便拿点吃的给我,再去找个大夫来。你出门时,再找两个小厮在附近盯着,看看有没有跟着你。”

    说这些话时,江云康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不等书砚去拿吃的,成氏先去拿了一篮子包子来。

    江云康吃了两个包子后,人才舒服一些。

    “是这样的……”江云康把书砚的发现说了,“现在还不确认食盒里有没有事,但车夫也拉肚子,便有些巧合。我怕针对的不是我一个人,才让书砚把文师兄两人也叫过来。”

    江云康说完时,张博宇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文渝也很震惊,“还好书砚细心,这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真是……”后悔莫及。

    大家这会都心有余悸,沉默着不说话,直到大夫来了,一番查看过后,确认里边加了一些寒凉的东西,容易让人肠胃不适。不过还没到泻药的地步,不至于一吃就拉肚子。

    但尽管这样,也足够让人害怕,毕竟后面还有一场最重要的考试。

    江云康又让人去看文渝和张博宇的吃食,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这下大家都眉头紧皱。

    书砚去送大夫后,张博宇脸色煞白地看着地上的食盒,后怕得心跳“砰砰砰”加速。

    “你们说……”话刚说出口,张博宇就卡顿得停住,深呼吸后,再次问道,“你们说,这个事会是谁做的?只有我们的食盒有问题,还是其他人也有问题?”

    “应该不会太多人有问题,目标太多,事情就捂不住。”江云康道,“这个也好验证,找几个人,去问问你们的同窗里课业好的,便能知道了。”

    文渝点头说是,面色凝重道,“三郎说得对,不过还是先让人去问问,确认后比较好。”

    第74章

    派出去确认的人, 半个时辰就回来,大家都说没啥事。

    听到这话时,木须眉头直拧, 沉着脸不说话。

    江云康现在完全缓过来了,有精神后,思绪转得也会快一点。

    “我与文渝, 都有机会争头名。挑了我们下手,这个人应该很想要头名。”江云康分析道, “但这人又比较胆小,不敢真下一点狠药, 只敢弄点寒凉的药粉。等事情发作的时候,碗盘那些,应该也洗掉了。倒是算计得不错。”

    这种大考,除了实力要好,还得心态好。

    如果没有一个好心态,考试也容易短路。

    如果江云康他们身体不好地去考试,必定会影响心态, 从而拉低名次。

    江云康看着食盒,脑海中锁定了几个人, 只是现在没有证据。

    “下作手段!”文渝气愤道,“这样的人,就该落榜才对!”

    木须问江云康, “三郎觉得, 这个事要怎么做才好?”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江云康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最后一场考试, 如果我们假装生病了去考试, 对方以为得逞了,必然会更得意。”

    “不过装病的有一个就好,还一个人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两种情况一起来,让他懊恼又期待。”

    文渝说他装不好,江云康便说他来装病。

    “文师兄不要太记挂这个事,既然对方不想我们考好,我们更要考好才对,切莫让他得意了。等考完后,我们再来细细揣摩这个事。”江云康怕文渝一直想,那就太费精神。

    文渝握紧拳头,读书多年,很多时候都不屑用武。

    但这一刻,他非常地想揍人。

    好在书砚提前发现问题,不然他们指不定就出什么问题。

    江云康要装病,就让书砚背着他出木府,长吁短叹地上了马车。

    等回到承安侯府时,天也黑了,还是书砚背着江云康回三房,一路上都有人看到。

    他们刚进三房的院子,就看到林氏焦急地等在院子里,看到江云康被背回来,心提到了嗓子眼,“书砚,怎么回事?三爷怎么了?”

    “回三奶奶,三爷吃坏了肚子。”书砚刚说完,林氏的脸就白了,赶忙让彩萍去请大夫。

    等书砚把江云康放床上后,林氏的泪花眼看就要掉下来,江云康趁大夫还没来,赶忙解释在装病。

    林氏的情绪上上下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掐了下江云康的大腿,“你可吓死我了!”

    “娘子别生气,这也是没办法。”江云康求饶道。

    林氏想到江云康差点真吃坏肚子,又感到后怕,“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若是让我知道,一定要打上门去!”

    “娘子说得对,这种坏人前程的黑心人,就该断子绝孙。”江云康也很赞同林氏的说法。

    等大夫来了后,帮江云康把脉时没发现什么,但看江云康脸色白白的,又说肚子疼,便只好开点养肠胃的药。

    三房这里天黑后请大夫,动静虽然不大,但也不小。

    今晚江云启被向氏灌了酒留在房中,方才刚云雨一番,江云启昏沉沉地躺着想睡觉,向氏却满面红光地坐着。

    “三郎竟然在这个节骨眼病了,可真有意思。”向氏若有所思道。

    她转头看了眼闭着眼睛的江云启,“二爷,你说三郎此次会试,是不是要折了?”

    “我怎么知道?”江云启累得眼皮沉,翻了个身背对着向氏,“你这般幸灾乐祸做什么,三郎会试失败,对你又没好处?”

    “怎么就没好处了?”

    向氏下意识拔高音量,又赶忙放小声,“你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吗?正经嫡出公子,却比不上一个庶出的。要是三郎真中个会员回来,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有面子?”

    “怎么就没面子?他是我弟弟,他的功名,不就是我们侯府的荣耀。”江云启心口突然涌上一股气,坐了起来,睡意也没了,“你就是小肚鸡肠,和你这种人,实在没话说。三弟一个庶子,往后都要依靠侯府才能为官,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一边说,江云启就一边下床。他本就不愿意在这里睡,无非是喝了点酒,才被向氏拉着留下。现在酒醒了,又听到这些话,那点睡意都没了。

    向氏看江云启要走,顿时呆住,起身过去抱住江云启的腰,“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你这会可不能走。”

    好不容易把爷们留下来,若是二爷这会走了,明儿个她就成笑话。就算心中再不愿意,还是服软撒娇。

    江云启被向氏这么一抱,听向氏难得地服软,也嫌大半夜地换地方麻烦,这才安歇下。

    次日天色大亮后,侯府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江云康吃坏了肚子。

    这吃坏了肚子,自然也就不用去承安侯跟前侍疾,孟氏还派人来瞧一眼,不过张嬷嬷比较冷淡,只说让江云康好好休养。

    倒是江云成听说之后,小跑着带来了赵姨娘的偏方。

    装病的好处就是不用去请安,可以在自己的屋子里随便待着。

    不过也有不好,来探病的人有点多。

    江鸿飞和刘业到的时候,江云康正躺在软榻上陪安儿和顺顺玩。

    林氏把两个人拦在外间,“三郎现在不太舒服,就不和两位见面了,免得过了病气给你们,影响了明日的考试。”

    江鸿飞伸长脖子往里屋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能听到一些小孩的笑声,“我们就看看,若是三哥真有什么事,我们也不能安心考试。”

    “真不用。”林氏一早就不喜欢江鸿飞,这会已经是耐着性子说话,而且她看江鸿飞根本不是来慰问,而是幸灾乐祸,“两位回去吧,我不好多留你们。”

    江鸿飞还是想亲眼看下江云康的病态,但刘业拉了拉他的胳膊,不让他多说。

    “哎,那就这样吧。”江鸿飞遗憾地看着林氏道,“真实辛苦嫂嫂了,我瞧嫂嫂都瘦了一些,你也得注意身子才是。”

    刘业听得眉头直跳,若不是他想关心下江云康的病情,这会才不会和江鸿飞一起来。

    他怕江鸿飞再多看林氏,在江鸿飞说完时,立马拽着江鸿飞离开。

    等出了三房的院子,江鸿飞立马抱怨道,“你方才拉着我做什么,我话都没说完!”

    “还请自重!”刘业放下这句话,便大步走了。

    被留下的江鸿飞愣了下,过了会才指着刘业的背影道,“不解风情的木头,你懂个什么!”

    院子里,彩萍偷听完江鸿飞两人的谈话,回去告诉了林氏。

    “三奶奶,那个江鸿飞可不能再让他来三房,每回看到您,那两颗眼珠子就跟长您身上一般,太没规矩了!”

    林氏也很生气,沉着脸吩咐,“你去和院子里的其他人说,往后别让江鸿飞进三房,只要看到他,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

    这也是他们住得太偏了,若是和其他几房挨着,江鸿飞必定没这个胆子。

    林氏深吸几口气,才进里屋去。

    看到安儿睡着,她不由放轻脚步,本想抱走安儿,却发现顺顺没有睡。

    顺顺眨着大眼睛,和安儿面对面躺着,不哭也不闹。

    江云康慢慢起身,接过林氏递来的毛毯,给两个小孩盖上,轻声对顺顺道,“顺顺也乖乖睡吧,待会等你们醒了,三叔再陪你们玩。”

    顺顺往安儿那蹭了蹭,小手拉住安儿的胖胳膊,很快也睡了下来。

    两小孩睡了后,江云康和林氏就坐在一边玩。

    一天的光阴很快过去,第二天去考场时,林氏再三叮嘱不要吃离开眼睛后的食物。

    江云康到侯府外时,江鸿飞和刘业的马车正好在前面,两辆马车算是同时出发。

    等到考场时,江云康也是由林源扶着下马车。

    前边的江鸿飞看到后,失望地撇嘴,“我看他也还好嘛,没病得起不来。”

    刘业和江鸿飞分开走,不愿搭理江鸿飞。

    而江鸿飞走了有一会儿后,才发现刘业不在边上,转身找人时,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抱歉,兄台你没事吧?”

    翁行鑫摇头说没事,看了江鸿飞两眼,笑着打招呼,“我认得你,你是住在承安侯府的,对吗?”

    “是啊,兄台和承安侯府有关系?”江鸿飞看翁行鑫穿着不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点。

    “说不上有关系,就是和府上的三郎一起在江陵书院读过书。”翁行鑫转头看了看,“不过我方才看到三郎时,他好像不太舒服,可是病了?”

    “说是肚子不舒服,前晚大半夜还请大夫,矫情得很,我看他都没啥事。”江鸿飞下意识说完,立马摇头改口道,“确实是病了,这个节骨眼生病,太让人惋惜了。”

    “这倒是。”

    翁行鑫也叹气道,“最后一场考试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本来三郎有机会中会元,现在也不知道行不行。哎,三郎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也还好啦,他之前都能中头名,只要能中进士就好,也不一定要中会元。”江鸿飞自己的目标就是中进士,只要能中进士,就是他家祖坟冒青烟了,之前听到别人说江云康可能中会元,他心里就不舒服。

    什么叫很可惜中不了会元?别人可是连中进士都难,江鸿飞越听越酸。

    翁行鑫笑笑不说话,辛苦读书多年,谁都希望能中头名,只是有些人本事太差了,不敢奢望而已。

    “对了兄台,我叫江鸿飞,不知你是哪里人啊?”江鸿飞想再套个近乎,若是日后榜上看到对方名字,也能多条出路。

    “我是京城的人。”翁行鑫说完后,便转身往其他地方去。

    一眨眼的功夫,翁行鑫就消失在人群中,江鸿飞惋惜地摇头。

    另一边,江云康遇到了于景山。

    于景山刚看到他苍白的面色,就过来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江云康不过是拍了点林氏的粉,让自己看得气色不太好,结果于景山过来就问他病成这样是不是要死了。

    他皱眉道,“不用于小公子费心,我不过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还不至于病到要死。”

    “不会死就好,我还想着会试赢你呢,你可不能轻易死了。”于景山的目光上下打量完江云康,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这脸也太白了一点,你要是难受,倒不如放弃考试,免得把自己病死在考场。”

    “于小公子,我说了我没事,还是说,你很希望我会死在考场?”江云康最不喜欢听于景山说话,现在四周还那么多人看着,只想快点结束话题。

    于景山被江云康问得噎住,撇嘴道,“你最好是不要死,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话音刚落,翁行鑫就找了过来,看到江云康的第一眼,也是问江云康怎么病成这样?

    江云康没回答翁行鑫的话,转身拉着林源走。

    翁行鑫被甩了个没脸,面上不太好看,愤愤道,“这个江三郎好大的脾性,都到了这个时候,我倒要看看他这次能第几名。要是连一甲都没中,真是要笑掉大牙!”

    于景山没好气地转头看翁行鑫,“那我也没中一甲呢,是不是也很好笑?”

    上次乡试的名次,于景山一直没放下。虽然别人不敢当面和他说,但他知道,那些人肯定背地里说他会试一定不会中。

    想到自己又要输给江云康,于景山非常不甘心,瞪完翁行鑫,就脸色臭臭地离开。

    翁行鑫被于景山问了一句,瞬间僵住,怕于景山当场发火让他难堪,他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悄无声息地跟上于景山。

    不过在翁行鑫心里,他觉得于景山能中贡士就不错,更别说一甲前排名次。想到如果于景山名次不好,他多少有些担心被迁怒。

    等这些人都走后,方才听到于景山和江云康谈话的人,也开始谈论。

    大家都看到江云康的脸色不太好,有人替江云康惋惜,“都到了最后一场,要是因此错过会元,那也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他下来了,说不定咱们的名次就能往上爬一个。况且,他本来就不一定是头名。”

    “其实江云康真的很有希望中会元,他能和文渝齐名,就说明才学足够好。不过吧,他现在都病了,会元肯定不是他。”

    听到这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都表示认同。

    会试人才济济,在那么多优秀考生的情况下,想中贡士本就不容易,现在江云康病了,就更不要说头名的事。

    这是大家一致认同的事。

    不过江云康退出会元的竞争,便有人说会元一定是文渝,也有人说不一定。

    “你们别忘了,北斋先生门下也有几名读书厉害的学生。还有南边的好些书院,也来了他们最厉害的学生。谁能中会元啊,还真不一定。”

    这倒是真的,出色的学子太多,不到最后一刻的发挥,谁也猜不到胜出的人。

    在其他人判定江云康和会元无缘时,江云康已经和文渝他们在排队,等候考官的到来。

    会试最后一场,考的还是策论。

    江云康这段日子,看了文渝的许多文章,发现文渝收敛了好些锋芒。

    同样的,文渝也在研究他的文章。

    两个人常常探讨到深夜,有时候钟庆上门找木须先生喝茶,也会看看他们的文章。不过钟庆一般不说好坏,最多提个一嘴,但也够江云康和文渝受用。

    听到考官敲锣的响声,文渝回头看了眼江云康,四目相对时,异口同声地安抚对方,“一定要平常心!”

    话毕,两人都笑了。

    第75章

    已经结束两场考试, 到了最后一场时,心无旁骛地想着考试就行。

    江云康这次的号房,和于景山挨着。

    两个人在拐角处遇到时, 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江云康瞄了眼于景山的考试号,发现他们挨着时,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孽缘啊。

    “我看你, 倒是生龙活虎嘛。”于景山小声道。

    “还好还好,肯定能撑着考完。”江云康道。

    于景山冷哼道, “你最好是考完,别让我笑你。”

    江云康撇嘴懒得搭理于景山, 在他加快步子后,于景山突然问他为何会病了。

    “喂,问你话呢?”于景山看江云康一直往前走,音量大了一点,但被边上的考官瞪了一眼后,只能看着江云康继续往前走。

    江云康可不想被考官怀疑舞弊,还是和于景山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进号房坐下后, 也不抬头去看路过的于景山,而是开始收拾号房。

    会试的三场考试, 江云康抽到的位置都还不错。

    不在风口,也不靠近茅厕。算是运气比较好了。

    不过二月中旬的天还是冷,白天还好, 入夜后, 江云康甚至能听到隔壁有人在打颤。

    好在林氏特意用厚毛皮做了护膝和毛靴,江云康蜷缩在一起, 也就没那么冷。

    第二天江云康考试时, 林氏带着安儿和顺顺一起回了娘家。

    本来只带安儿, 但顺顺粘人得紧,刚和安儿分开,就开始大哭。

    等朱氏看到林氏带着两个孩子来时,不由打趣道,“你大伯这孩子长大了,也得多孝敬你才是,这么辛苦带着他。”

    “顺顺很乖的,他比安儿还好带,就是离不开人。”林氏把顺顺和安儿放在软榻上,边上垫了软枕,她和朱氏站在一旁看两个小孩玩,“大嫂,和正读书怎么样?”

    “钟先生说认字比较快,就是没有耐心,倒是让他算术比较听话。”朱氏无奈摇头,“和正将来啊,怕也是个打算盘的。”

    陆氏进屋时正好听到这个话,哼声道,“打算盘就打算盘,一家子人里,总要有人还会打算盘,不然那么大的家业,给谁经营去?”

    “你们呀,多生几个孩子才是,到时候有会读书的,也有打算盘的,这样才和美。”陆氏自个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孙辈却不多,大房只有一个孙儿,便偶尔会催朱氏几句。

    朱氏自己也想再生一个,不过努力了一直没怀上,她心里也急。不过这个事她不会拿出来和婆母他们说,烦倒是问江云帆的事,“姝儿,你家大伯真的打算两年后再续弦吗?”

    林氏点头说是,“我那大伯是侯府里的主心骨,他的决定,就连我婆母都不敢干涉太多。”

    “那你岂不是还要带着顺顺快两年?”陆氏过来问。

    林氏点头说是。

    陆氏觉得女儿太吃亏,“同时带两个孩子,你如何再有自己的?”

    林氏说没事,她如今有了安儿,并不着急。

    朱氏看婆母皱眉,过来打圆场道,“我看顺顺确实听话,姝儿若是带他到三岁,顺顺也能记事认人,这往后也是一份恩情。顺顺长大后要继承侯府的。有这份情谊在,侯府也会一直眷顾姝儿和妹夫。”

    陆氏听到这话,眉头才渐渐送来,看顺顺一直乖乖地看着安儿,她心头也不由软一点。

    现在几句宽慰的话,林氏并没有当真。不过往后数年,在承安侯府起起伏伏时,大房和三房确实互相扶持了不少。

    林氏在娘家有人说话,才觉得日子过得快一些。

    傍晚带着两个孩子回去,正要进侯府时,突然听到高亢的两声,“嫂嫂好!”

    彩萍怀里的顺顺还被吓了一下,转着小脑袋不知所措地去看安儿。

    林氏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转头看到徐放和木疆从马车上下来,欣喜地过去欢迎,“之前就听三爷说你们会在春天时回来,倒没想到会那么快。你们两个都黑了,快些跟我进府,我让人给你们弄饭吃。”

    “进府就不了。”木疆知道江云康今日在考试,他们这会进去不太好,“我们就是想过来看看小侄儿,考完就走。”

    说话时,木疆的眼神在两个小孩的身上转了转,感觉两个小孩都很好看,但有点猜不出来,“嫂嫂,哪个才是安儿啊?”

    “我觉得是这个。”徐放指着顺顺道,“他像三郎一样清秀,另一个白胖白胖,和三郎不太像。”

    安儿好像知道徐放在说他胖,小嘴高高举起,拍着胸脯道,“是我!”

    顺顺也跟着点头,但他说不清楚字,只是指着安儿喊“哥”。

    徐放一开始还没听懂两小孩的话,还是木疆提醒后,才明白自己认错了。

    他走到安儿跟前,看着安儿肥嫩的小脸蛋,发自肺腑地夸道,“嫂嫂,你把小侄儿养得可真好。”

    林氏笑道,“他现在还瘦了点,之前更胖一点。他就是爱吃,什么东西都想吃,爱吃又爱玩,像他小舅舅。”

    “哈哈,那也像我,我也爱玩!”徐放伸手抱安儿,安儿也不认生,被徐放抱住后,就伸手去救徐放的耳朵,玩得哈哈笑。

    木疆看得心痒痒,也想伸手去抱,但看到一旁的顺顺委屈憋泪,便打算去抱顺顺。

    不过顺顺认生,木疆还没碰到顺顺,顺顺就大哭,弄得木疆不知所措。

    林氏过来抱着顺顺哄,“这是大房的孩子,他比较胆小。你们还是进去坐吧,大门口的,也不方便说话。”

    “真不用,我们就是过来看一眼。”木疆逗了逗安儿,让徐放把孩子还回去,“今早回到京都后,我们也没怎么歇着,待会还要去吃席。”

    徐放感觉小孩儿抱着格外软,依依不舍地把安儿还给奶娘,“是啊嫂嫂,我们看到你和小侄儿都好就放心了。等我们明日把三郎接回来,大家再叙旧。”

    林氏看天色确实不早,便没再挽留,而是叮嘱他们俩少喝一点。

    目送徐放两人离开后,林氏才进府回三房。

    马车里,徐放再次感叹,“安儿是真壮实啊!”

    木疆点头说是,“能把安儿养得那么好,说明三郎他们过得还不错。我们回来的也是时候,正好三郎明日会试结束,哥几个又可以一起喝酒了!”

    “是啊,说到这个,我就期待。要是三郎能高中,就是三喜临门了。”徐放和木疆都立了功,这次回京城前,将军已经上折子帮他们请官,而且已经获得同意,就等加封了。

    木疆哈哈笑到,“不是四喜吗?”

    “什么四喜?”刚问出口,徐放黝黑的脖颈稍微有了点红色,嘿嘿笑道,“这不还没成么,等我娶了娘子过门,那才是喜事。”

    想到要成亲,徐放就忍不住笑容,一直咧嘴在笑。

    这晚,徐放和木疆到底没喝太醉,因为心里记挂着次日早上要去接江云康,回去时都还有些意识。

    而江云康并不知道徐放和木疆已经回到京城,他交了试卷后,才开始设想这次会试的成绩。

    这次的会试,他能感受到自己发挥得很好。不过这会还是不太敢想中会元,因为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

    但一甲的名次,他觉得肯定可以。

    “咳咳。”隔壁传来两声咳嗽。

    江云康翻了个身,现在已经考完了,隔壁咳一晚上都没事,他睡不着也没事。

    他现在也很兴奋,只要会试过了,就大大不同了。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江云康才有了点睡意。

    不过第二天很早,江云康就醒了。他难得地睡不着,坐起来等考官过来核对身份。

    虽然很激动,不过出考场时,他还是假装咳嗽两声,让自己看着病殃殃的。

    于景山紧随其后地出来,他夜里着凉,这会才是真的病了,走到江云康身边后,没好气地道,“和你挨着考试就是倒霉。”

    “放心,也不会有下次了。”江云康直接道。

    于景山被噎住,愤愤地哼了一声,转头去找自家小厮。

    江云康往边上走了点。特意和于景山隔开距离。

    现在人很多,都在往外走,书砚还不太好找他。

    过了一刻钟左右,文渝找到江云康。

    看到文渝第一眼,江云康就问考得如何。

    “正常发挥,三郎呢?”文渝问完后,看到江云康轻轻点头,才松了一口气,“希望这次,咱们都能有最好的名次。”

    江云康也很期待名次,不管会元是他还是文渝,他都会很满意。

    江云康又等了一会,还没等到书砚,打算和文渝过去找人,却听到江鸿飞的声音。

    “三哥,你怎么还病着?”江鸿飞刚和几个同乡说完话,看到江云康在咳嗽,便想过来看热闹,“前两日我想去看你,但是被三嫂给拦住。当时我就怕你病得太严重,不曾想你还没好,这可怎么办啊?”

    江鸿飞的声音不小,四周经过的人都停下看了过来。

    而不远处的翁行鑫,也刚找到于景山,在问于景山考得如何。

    于景山嗓子不舒服,不想回答翁行鑫,看到自家下人时,便大步走过去。

    只是没走两步,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停在原地确认。

    徐放上了战场后,确实黑了很多。他和木疆刚才和书砚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耽搁了一点时间。

    看到远处的江云康在和别人说话,徐放想给江云康一个惊喜,便让木疆先别喊人。

    但是等快靠近时,听到江云康对面的人在叹气,说江云康要错过中会元的机会,他当即放下脸,大声吼道,“老子兄弟天下第一会读书,要你多管闲事?”

    徐放黑着脸走到江云康边上,在江云康错愕的时候,皱眉问江鸿飞,“你谁啊?”

    江鸿飞飞快地打量了一眼徐放,他看徐放胳膊粗壮,说话又特别豪迈,看着就像习武的人,当即不屑地瞥了徐放一眼,“我不用和你说是谁吧?”

    “你一个臭练武的,到我们读书人的地方干什么?”

    江鸿飞不是京城人,自然不认识徐放。

    他现在只当徐放是个武夫,眼里都是看不起。

    徐放听到江鸿飞说的,当即炸了,往前逼近江鸿飞,“你他么有本事再说一句臭练武的,你试试?”

    “试试就……试试嘛。”江鸿飞比徐放矮了半个头,在徐放逼近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里是贡院,难不成我还会怕你?”

    “你要是敢在这里动手打人,你也就……”

    “就怎么?”徐放一把抓住江鸿飞的衣领,把江鸿飞给举了起来,“你说说,到底会怎么样?”

    第76章

    江鸿飞被徐放给举懵了, 等回过神时,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和人群呼救, “大家帮帮我!这个人太嚣张了,谁来帮帮我!”

    徐放的手又收紧一点,看江鸿飞脸色慢慢涨红, 还想更用力点时,有附近的军士来提醒他, “徐世子,这里是贡院门口, 您有什么气,先忍忍好吗?”

    江云康也过来让徐放先放手,那么多人看着,没必要为了一个不重要的江鸿飞而被弹劾。

    而江鸿飞听到军士称呼眼前的武夫为世子,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

    徐放经过军中历练,到底懂了点收敛, 不过他还是不会忍气吞声的人,用力一甩, 就把江鸿飞给丢了出去。

    “砰”,沉沉的一声。

    江鸿飞砸到地面时,胳膊仿佛要断了一般, 疼得咬到舌头, 瞬间飙泪。

    徐放冷哼一声,瞪着江鸿飞道, “今日算你走运, 若是再让老子知道你嘴巴乱说话, 就找烙铁把你嘴给烫了!”

    徐放还没说完,江鸿飞就瑟瑟发抖地摇头。

    江云康看徐放还是和当面一样勇武大胆,再去看木疆,两人都是黝黑的皮肤,一时间感慨万千。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儿,还是前日?”

    “是前日回来,今日特意过来接你出考场。”木疆笑着道,“我们回来得也是时候,正好你考完会试,等你出榜时,也能陪你一起来看!”

    大家许久没见,都有许多话要说,贡院门口到底不适合说话,江云康带着大家伙去临仙阁喝酒。

    不远处的于景山,看着江云康等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好半天也没挪动脚。

    于家也给于景山准备了酒席,翁行鑫提醒道,“景山,我们该走了。”

    于景山皱眉转头,到于家马车边上时,突然道,“你不要跟着我,我自己回去。”

    翁行鑫还没反应过来,于家的马车就先走了。

    等马车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时,翁行鑫才回过神来。

    而江云康他们,很快就到了临仙阁。

    还没到用午饭的时辰,所以临仙阁里人很少。掌柜看到江云康带人来,立马把他们带到天字号去。

    等几个人坐下后,江云康再给文渝他们郑重介绍,“这位是徐国公府的世子徐放,这一个则是木须先生的侄儿,他们都在一块从军。”

    介绍完徐放两个,江云康又介绍了文渝和张博宇。

    林源主动给大家添茶,“大家伙里我年纪最小,今儿个我就帮几位哥哥添酒倒茶,当个小二好了。”

    徐放爽朗笑道,“你年纪最小,却也是最会说的一个。”又看向文渝两个,举杯道,“两位兄弟一起喝一杯先,既然是三郎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徐放的朋友!”

    文渝和张博宇本来还有些不适应,毕竟他们不是那种圆滑擅交际的人,但徐放一点架子都没有,邀着他们喝两杯后,也就慢慢熟悉和自在。

    江云康听说徐放两个都要有官衔,又举杯祝福他们两个。

    还没开席,徐放倒是先喝了半肚子的茶水,便摆手说先不喝茶了,“你们是不知道,我回来时,家里母亲差点没认出我来。她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黑炭,要把我赶出去呢。”

    木疆哈哈点头,“我家伯母也是,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实在是边疆的日头太晒,哪里可能不黑。”

    江云康微笑着听徐放和木疆说话,又看到徐放的手背有伤疤,不由多问几句。

    徐放却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当场撩起衣袖给江云康看其他的伤疤,“就这一条碗口大的疤,差点废了老子的手。养了两个月,还没好全,北边又来了偷袭。那群狗东西,就盯着咱们历朝的国土,恨不得把咱们的国土都吃了!”

    木疆也有许多伤疤,附和道,“好在咱们将军是个硬气的,带着我们一直撑着,去年还过江打了两回,要不是粮草不够,都能夺下两座城呢!”

    文渝听得眼睛直瞪,“你们还过江北上了?”

    “嗯,不过就那一回。”木疆见文渝有兴趣,就多说两句,“那次是抓到细作,听到他们要火烧我们得军营,干脆将计就计,趁他们过江时,来了个偷袭。”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们要守住那道防线,是真不容易。同一年去的一百个兄弟,如今就剩下四十六个。朝中还时常拖延军粮,有时候没被敌人灭了,反而要先被饿死。”

    说到军粮的事,徐放和木疆都很气愤。

    文渝和张博宇听得一愣一愣,他们没这么近地听过边疆的事,好奇的同时,又有很多质疑。

    “国库每年都是按时送军粮出去,除非遇到灾难天,为何会这般拖延?”张博宇问道。

    “这还不简单,肯定是哪个王八羔子偷吃了呗。”徐放冷哼道,“说咱们这些练武的人粗,但那些文官更不行,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真上了战场,怂得和包子一样。”

    张博宇听得皱眉,“也不一定都是贪官,总有好官。”

    木疆插话道,“好官确实也有,但京城里的大官压下来,就算有人想当好官,也难一直坚持。不然这一百多年,咱们失去的半壁江山,为何迟迟不能收复?”

    半数国土被人侵占到四分五裂,而那些文人还只是吟诗作对,说点感怀春秋的话,却不见做实事。

    这文官与武官的积怨,早就颇深。

    江云康看两边人快争执起来,适时出声道,“就是世道不好,才需要我们奋血杀敌,也需要我们苦读诗书。”

    “天下没有一人能撑着的天下,不管是文是武,都不可缺少。”他看小二进来送菜,端起手中的酒杯,吆喝道,“咱们一块儿喝一杯,往后一起收复旧山河!”

    木疆和徐放立马举杯呼应,林源笑着帮文渝和张博宇加满。

    大家都是还可以放松一点地状态,几杯酒下肚,便敞开心扉地谈话。

    不过文人和武夫的观念到底不太同,还是不时会发生一些冲撞,得江云康和林源从中调和。

    一顿饭后,文渝和张博宇败下阵来,先喝得酩酊大醉。

    江云康和林源把两人抬到一旁休息,再回酒桌。

    木疆微醺晃着脑袋,徐放则跟个没事人一样。

    “三郎,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有件很重要的事吧?”徐放把椅子挪动到江云康边上,殷勤地给江云康倒茶。

    江云康一看徐放这样,就知道徐放有事要求他,“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你做到的事,一定帮忙。”

    “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到这个,徐放颇有些不好意思,黑黑的脸颊好似泛着红晕,不过他到底是个大胆的,深吸一口气后,便一口气说出来,“张侍郎最不喜欢我这种粗人,我又拖了那么久的时间,他现在看到我一定恨得牙痒痒。明儿个,你能不能陪我去张府一趟,张侍郎最喜欢你这种读书人了。”

    徐放知道自己性格冲,有时候脾气也倔,但事关他后半生的幸福,他需要有个人能在一旁帮他周旋。

    “这是好事,我自然愿意陪你去。”江云康认真端详了徐放两眼,打趣但道,“就是不知道张家姑娘,看到你那么黑,还会不会心仪于你。”

    “她要是不喜欢,那我就祝她另得佳婿,再给她添份丰厚的嫁妆。”徐放道。

    “你就不伤心?”江云康看徐放说得容易,又问道。

    “伤心归伤心,但我已经耽搁她许久,不能再耽误人家。咱们是顶天地间的男子汉,就该拿得起放得下,也该大方祝福人家。”徐放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又没那么自信,“不过你说,张姑娘会不会真不愿意嫁了?”

    “不会,正月时你嫂嫂还见过张姑娘,那会张姑娘还问到了你。”江云康拍了拍徐放的肩膀,“行了,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张侍郎再不情愿,他也等了那么久。我听徐国公说早就帮你备下聘礼,这次回来,就等着成亲吧!”

    想到要成亲,徐放的唇角就不受控制地上扬。

    一旁的木疆突然举手,“我也要成亲!”刚说完,就趴在桌上打鼾。

    江云康和徐放哈哈笑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因为家里都等着他们回府,便各自送人走。

    江云康没想到徐放两人会接他,回去时想着家中的娘子,便让车夫快一点。

    等马车停在承安侯府门口时,他已十分疲惫。在考场没怎么睡好,中午又喝了许多酒,现在只想回去换衣裳睡觉。

    “三爷,要不要小的背您回去?”书砚扶着主子下马车,看主子一直在打哈切。

    江云康摆手说不用,“你也辛苦了,我自己还能走。回去吧,等回三房后。你也去好好睡一觉,我看你的黑眼圈也很重。”

    主子在考试,书砚虽然不用住号房,但想到考场里的条件,不由为主子担心。三房的人都期待主子能有个好名次,好撑起三房的底气。

    连着两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书砚确实也很困。

    “只要三爷能中贡士,小的这些日子,也不算白熬。”书砚跟着主子迈过门槛,一起进了承安侯府。

    “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江云康笑着迈过门槛,径直朝三房走去。

    等回到三房后,江云康却发现林氏不在三房,只有奶娘在带安儿和顺顺。

    问了之后,才知道林氏被喊去正院。

    “三奶奶去多久了?”江云康问奶娘时,伸手戳了戳安儿鼓鼓的小脸蛋,但安儿好像是嫌弃他身上的酒味,一直在往后躲,倒是顺顺乖乖地坐在那里和他笑,他便逗顺顺玩。

    “回三爷,三奶奶去一个时辰了。”奶娘回话道。

    第77章

    “竟然去了那么久?”江云康喃喃说完一句, 让人拿了干爽的衣衫来,他打算去正院看看。

    不过等他刚换完衣衫时,正院就来了小厮, 说老爷让他过去一趟。

    与此同时,正院里,林氏站得腿都僵了。

    她刚到正院时, 承安候说是在睡午觉,但屋里却有丫鬟进进出出, 她只能站在外间等着。

    后来嫡母来了,进里屋有一会儿后, 才喊她进来。

    承安候靠着软垫,因为过胖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这会睁开也好似和闭眼一样,“三郎如今会试还没过,更别时殿试中进士,但你们倒是会翘尾巴。”

    说一句话,承安候就要停下休息片刻, “鸿飞是我们江家的客人,三郎就看着他被徐放打, 这般行事做人,是要看着我们侯府的脸面被人踩吗?”

    林氏并不懂贡院门口发生什么,但承安候说到江鸿飞, 她便觉得江鸿飞的话不太可信, “父亲,会不会是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鸿飞的胳膊都撞青了, 这要是传出去, 咱们江家往后还要不要脸面?”承安候冷哼说完, 咳嗽两声,摇手示意林氏先别说,“等三郎来了,一切便都清楚。”

    说完,承安候就闭上眼睛,不打算要听林氏的解释。

    孟氏也是拿着茶盏不说话,她最近看林氏管家颇好,三郎也渐渐在京中有了好名气,心情很是复杂。

    她倒是觉得江鸿飞眼神不老实,但这会听到承安候这么说,也没帮着辩解。

    林氏就这么被晾着,尴尬的同时,又有点难熬。

    好在没过多久,便听到外边的丫鬟进来传话,说三爷回来了,林氏的眼睛这才亮一点。

    江云康刚进屋,看到屋里只有孟氏和林氏,刚行礼问安后,就听到承安候阴阳怪气地道,“你倒是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你快忘了这个家呢!”

    “儿子不敢。”江云康用余光去看林氏,见林氏用唇形说了“江鸿飞”三个字,心中便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不过他没去问承安候,而是问孟氏,“母亲,父亲可是为了江鸿飞的事,而生气?”

    孟氏本来只想帮腔说两句,被江云康突然点到,微微愣了下,再点头说是,“说来你也是,到底是我们侯府的客人,你让徐放当着那么多人把他给打了,这不也是在打侯府的脸面吗?”

    “想来这个事,是江鸿飞恶人先告状了。”

    江云康转身看了眼承安候,不等承安候开口,抢先道,“我不知道江鸿飞与你们说了什么,但徐世子并没有打他,只是把他举了起来。至于缘由,那也是因为江鸿飞不知徐世子身份,就骂徐世子是臭武夫。在徐世子要动手时,我也劝阻了,不然江鸿飞这会应该在医馆了。”

    说到这里,江云康再挺直点腰板,给林氏一个安心的眼神,再继续道,“父亲母亲都知道徐世子的性格,以往若是有人骂他一句,不打个半死,不可能放弃。这个事,你们可以随便找个在场的人问问,就知道儿子有没有说谎。”

    “父亲,徐世子确实从了武,但他可是长公主的儿子,江鸿飞却如此羞辱他。当时有好些人都在,若是传到徐国公和长公主的耳朵里,您想想,到时候他们会怎么想我们侯府?”

    “您这会若是还觉得徐世子太过分,那儿子愿意替徐世子受罚。”

    虽说历朝重文抑武,读书人都看不上武夫。

    但徐放是谁?

    他可是长公主的独子,皇上的亲外孙。

    就算徐放从武,那也没人敢当面说句看不上的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江鸿飞的功名也要没了。

    而承安候这会却偏听偏信江鸿飞,皇上本就不喜欢承安候,到时候再来个包庇的罪名,承安候就别想日日躺着了。

    不过这会,承安候对江云康说的,还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眉头紧皱地看着江云康,想从江云康的脸上察觉出不对劲,但江云康面色淡定,又让他心里慢慢不安。

    “父亲,儿子也是侯府的一份子,若是侯府没脸,儿子也不会有面子。方才的话,句句都是事实。”江云康无奈叹气,“您若实在不相信,儿子先去去把徐世子请来也可以。”

    孟氏最先转过思绪,“这种事就不必请徐放过来,让人叫江鸿飞来就行。”

    她转头看向承安候,接着江云康的话道,“老爷,三郎说得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三郎是个……是个懂事的,他应该不会撒谎。若真如三郎说的一样,江鸿飞这个人可留不得,若是徐国公府因此生气,大郎的前程可就没了。”

    说到江云康懂事时,孟氏有些卡住,顿了顿才说出这句话。而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儿子的前程。

    承安候看看孟氏,又看看江云康,最后不耐烦道,“那就把江鸿飞叫来。”

    主子黑脸喊人,下边的人飞快地跑去叫人,片刻都不敢耽搁。

    等小厮找到江鸿飞时,江鸿飞正巧儿二郎腿在吃干桂圆。

    听到承安候找他,倒是没多想,麻溜地到了正院。

    江云康刚看到江鸿飞,就厉声质问,“江鸿飞,你为何要在我父亲跟前颠倒是非?我们供你吃住,你却如此恩将仇报,你良心何在?”

    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大段,等江云康停声时,江鸿飞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孟氏只关心一点,细眉皱在一起,正色道,“江鸿飞,你真的骂了徐世子吗?”

    “我……我是不知道徐世子身份,我以为是个普通的武夫。”江鸿飞回答完,立马转头去看承安候,“大伯,您是知道我的,我没有那些坏心眼。要是知道徐世子的身份,打死我也不可能骂他啊。”

    江鸿飞想说不知者无罪,但发现承安候目光越发狠戾,想好的辩解也卡在喉咙里,突然顿住说不出来。

    在平常无聊时,江鸿飞可以和承安候说说话,逗承安候开心,所以承安候愿意护着他。

    可在承安候和孟氏这里,任何对江云帆有影响的事,他们都不容许发生。

    如今承安候没有官职,其他庶出的两房弟弟,反而还有一官半职,承安候就指望着江云帆升官。

    这会不管江鸿飞出于什么理由,孟氏和承安候都不会留江鸿飞。

    至于江鸿飞有没有诬陷江云康,这对他们夫妇来说,并不是特别重要。

    “鸿飞啊,我对你也不错。”承安候收回目光,不想再看江鸿飞,“但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就收拾收拾去住客栈吧,侯府不能再有其他事了。”

    就算江鸿飞会试能中,往后可能会有前程,但承安候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冒险。

    孟氏也起身道,“张嬷嬷,你送江公子走吧。东西都带仔细了,再给江公子备点吃食,这就走吧。”

    连称呼都改了,可见孟氏这会有多迫切。

    江鸿飞这种借住的穷亲戚,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侯府愿意给他们借住,一个是为了好名声,还一个也是希望能结些善缘。

    但江鸿飞先带来了厄运,那孟氏和承安候赶人也不客气。即使江鸿飞这次会试中了,那也关系不大,因为并不是殿试中了。

    况且以江鸿飞的学问,孟氏心里也有数,不会有太前的名次,甚至会试都过不了。

    江鸿飞目光呆滞,直到张嬷嬷和他说了两句请,才哭出声来。

    他是来承安侯府借住,都住了那么久,却在会试刚结束被赶出去,若是被其他学子知道,他哪里还有颜面见人?

    “不行啊大伯,您别这样好不好。您可怜可怜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徐放的身份,江鸿飞肯定巴结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骂徐放,“马上就要放榜了,若是我能中贡士,往后会牢牢记住您的恩情。”

    承安候却无情地道,“我们只是请你离开,流那么多眼泪,难不成我们欺负你了?”

    江云康适时插话,“是啊江鸿飞,我们给你借住,那是我们好心,并不是义务要让你住。往后你有你的前程,我们侯府就不用你多给面子。与其在这里哭哭啼啼,还是给你自己留点颜面吧。”

    江鸿飞被小厮扶着起身,咬牙看着江云康,却见众人都是铁了心要他走,只能就此离开。

    等江鸿飞走后,承安候又道,“今日这个事已经弄清楚了,三郎可要和徐世子说话,江鸿飞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江鸿飞的话,并不能代表侯府。”

    这个时候又想到要他传话?

    江云康在心里冷笑。

    “该说的,儿子都说过了。”他长声叹气,苦涩地道,“不过江鸿飞到底之前多得父亲喜爱,若是传了出去,多半还是有些影响。儿子知道父亲惜才,不过有些人太会伪装,父亲可不能再轻易听信外人的话。”

    一瞬间,承安候的脸就涨热了。

    他虽然这会反应比较迟钝,但也能听出江云康是说他识人不清。

    “老子的事,自个清楚。这里没你们的事,回去吧。”

    江云康乖巧地说好,转身时和林氏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两人一起走出正院。

    孟氏倒是觉得江云康最后的话很有道理,承安候做官一般,看人的眼光也一般。但面对在气愤中的承安候,她又不敢多说什么,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她也离开屋子。

    江云康送林氏回三房后,两个人刚要坐下,就听到院子里突然“砰”地响了一声。

    “好像有人砸了东西?”林氏受惊道。

    第78章

    江云康和林氏走到门口时, 看到两小厮拦着江鸿飞,书砚过来说刚才是江鸿飞丢了一块石头。

    江鸿飞回去收东西时,越想越气, 脑门蹭蹭来了火气,但丢完后,他就后悔了。

    实在无用且幼稚。

    “你别出去。”江云康和林氏说完, 再走下石阶,沉着脸朝江鸿飞走去, “你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做出这种事后, 多想想你的名声。要是名声毁了,这次会试不中,往后连参加会试的资格都没有。”

    看江鸿飞张嘴要说话,江云康又走近两步,平日里温柔的声线,这会因为生气而变得低沉,“往后几日, 你还会在京城,我会时刻派人盯着你, 若是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仔细点你的皮。”

    “我……我!”江鸿飞咬牙瞪着江云康,眼神狰狞, “你至于这么针对我吗?”

    “至于。”

    江云康立马给了答复, “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多说。再不走, 我就让人架着你出去。”

    若不是江鸿飞身上有功名, 江云康早就让人动手, 但这会只能先把人给赶出去。

    看着江鸿飞不情不愿地离开,江云康让书砚去盯着江鸿飞走,顺便叫两个人跟着江鸿飞,他说会派人就是会派。

    再转身去找林氏,进屋后,他心情还是不太好,“你明儿个就和母亲称病,说身上不太舒服,园子的事让母亲先帮着管一段时间。”

    “我要是称病,母亲岂不是察觉到是我对她不满?”林氏坐下后,不安地问。

    “那又如何?”江云康用了半盏茶,冷哼道,“忙不过来就让你帮忙,有事却不帮着说两句话。就算你把园子管得再好,那也得不得她两句夸奖,反而还会忌惮你。你就说带着两个孩子太累,以至于这段日子都睡不好,拿出顺顺来压她,必定不敢说你什么。”

    顺顺是孟氏的命根子,从顺顺来三房后,孟氏好几次想抱回去,可顺顺已经住习惯三房,加上林氏养得确实不错,又有江云帆的话,孟氏便不好抱回顺顺。

    眼下要是林氏带不了顺顺,小孩儿怕是不能再适应换地方。

    三房不能和正院来硬的,但可以拐弯抹角地反击。

    江云康和林氏说好后,让人备水沐浴。

    一晚的休息过后,江云康便要和徐放去张府了

    林氏想着是去张府拜访,为了凸显徐放对此的重视,便给江云康准备了过年才穿的绣青山锦缎长衫,但江云康刚看到,就摇头说不用那么隆重的。

    “今日徐放才是主角,我穿那么好做什么,一般的重视便好。”江云康让林氏换过的衣裳,想到去的是张侍郎家,又让书砚去找他珍藏的几本书。

    徐放那个性子,肯定想不到送书。但张侍郎这种迂腐的读书人,看不上金银财宝,但对珍贵孤本肯定会喜欢。

    一番准备下,江云康再去了徐国公府。

    刚进正院,就听到徐国公不放心地问徐放,“真不用我们去?”

    “不用,今日又不是去提亲。”徐放虽然心思粗,但对于维护张家姑娘名声的事,还是想得很周到,“我今日就是去拜访一下,代表我对张家的尊重。若是你们也去,被人误会是提亲,那可不好。”

    徐放深知张侍郎不喜欢自己,这才想着在正式提亲前,去和未来岳父打好关系。

    看到江云康走来,徐放笑着招手,“三郎,你可算来了!”

    江云康的步子不由快了点,先和徐国公问安后,再看特意打扮了的徐放,夸道,“世子今日真是精神。”

    “这是我母亲特意给我准备的,她说我现在太黑,穿不了浅色的衣衫,便给我拿了深蓝的。我瞧着都差不多,咱们把身板挺直了,穿什么都好看!”徐放哈哈笑道。

    说着,徐放就要带江云康出门。

    徐国公却不放心地叫住江云康,叮嘱道,“三郎多多看着徐放,可别让他说错了话,或者多喝了酒。”

    徐国公是一副慈父心态,虽说徐国公府的门第高,可自家儿子不成器,若是再娶个娇气的贵女,怕是守不住这份家业。张家门第比不上徐国公府,可张家名声在外,稍微低一点的门第也就不重要了。

    况且,儿子喜欢,他们夫妇又满意,这样的婚事打着灯笼也难找。

    江云康听得连连点头,直到徐放不耐烦后拖着他出门,两个人才出发去张家。

    马车穿过闹事,慢慢来到行人稀疏的街道,眼看快要到张府时,徐放摸摸头发,又去整理衣裳。

    “徐兄弟别紧张,你深吸两口气,张侍郎都让女儿等那么久,这门婚事跑不掉。”江云康看徐放不安的样子,突然觉得蛮好笑,也是难得看到徐放这样。

    等马车停下后,江云康先下了马车,昨日徐放的拜贴就送了过来,故而门口早有张侍郎身边的小厮候着。

    “江公子,徐世子,老爷已经在等你们了,跟小的进来吧。”张府连小厮都是端正有礼,微微笑着带他们进府。

    徐放是越往府里走,心跳就越快。

    好不容易看到前厅,因为没注意脚下,差点摔个踉跄。

    张侍郎闻声看过来,手里的茶盏顿了顿,面色凝重地抿着唇。

    其实这门亲事八成跑不掉,张家会等那么久,就代表张侍郎拗不过女儿。张家亲近的人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在张家拒绝了其他高门世家,如今来提亲的都没几个好人家,也只能嫁给徐放。

    不过徐放特意先来拜访,就是想给张侍郎一个台阶下,他来伏小做低,让张侍郎舒心了,这样张姑娘也能对他更放心。

    往日高傲不羁的徐世子,特意先上门拜访,张侍郎到底没有一直臭脸,让两个小的坐下后,便先问起江云康的功课。

    江云康今日只是来当陪衬,不好一直和张侍郎说话,便说徐放特意准备了著名诗人的孤本当礼物。

    张侍郎听到这话时,颇为意外,看徐放的眼神也亮了一些。

    在来的路上,江云康就和徐放简单介绍了孤本的来源。

    倒也不是让徐放装读书人,不懂的问题直接说不懂就好,但不会读书,却还能想法子弄来孤本讨张侍郎欢心,这份心意,张侍郎就很满意,不由和徐放多说两句。

    江云康就坐着听徐放和张侍郎说话,偶尔插嘴帮着说两句,免得徐放被套话。

    快要用午饭时,才有丫鬟来传话,说大姑娘已经备好饭菜,让他们移步正院。

    听到饭菜是张家大姑娘准备的,徐放有些着急,想快点看到人。

    可等到了用饭时,才发现只有张家男丁在。

    面对徐放这个未来女婿,张侍郎是一点没手下留情,带着几个子侄,专门灌徐放喝。好似要把过去的一些怨气,都让徐放喝完。

    酒过三巡,徐放喝得酩酊大醉。

    江云康给徐放喂了醒酒汤,等徐放吐了一回,才带着人回去。

    要走的时候,张侍郎才悠悠地说一句,“让人等了那么久,也不说句准话。”

    江云康听到这话,便知道是张侍郎松口的意思,赶忙道,“张大人不必担心,待会回去后,我就和国公大人说。”

    张侍郎没接这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气,但还是用沉默来表示同意。

    等小厮背着徐放上了马车后,江云康才拍着徐放的背道,“行了,想笑就笑出来,别装醉了。你醉了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

    昨儿个在临仙阁,徐放连着干趴下文渝和张博宇,还和没事人一样,就张家那几个读书人,根本喝不过徐放。

    徐放这才睁开一只眼睛,确认真的在马车里,才捂嘴笑弯了眼睛,但不敢大声笑出来。

    马车转过两条街后,徐放才放声笑了两声,“三郎真是帮了我大忙!”

    看徐放高兴,江云康也很兴奋,“我没帮你什么,主要还是你自己努力。既然张侍郎松口,还是快些让国公大人和长公主去提亲,你也好在回军营前,把亲事成了。”

    徐放点头说是,“是要快一点,不过我的亲事没那么简单,还要母亲先去回禀皇上,等皇上同意后,再下赐婚的旨意。不过和张家联姻,皇上肯定会愿意。”

    国公府是世家高门,张家则是朝中清流,并不结党营私,也从不参与夺嫡,皇上对这样的婚事,确实不会有意见。

    在徐放回府后,便立马去找了他母亲。

    长公主当天就进宫找了皇上,听说徐放这种野小子能娶读书人的女儿,当即就让人去拟定赐婚的旨意。

    次日,旨意就到了徐国公府和张家。

    因为徐放要去军营,加上长公主和皇上说了想尽快成亲,办喜事的日子便定在下个月十六。

    一个月的时间,说起来有点短。但两家人早就准备好成亲用的东西,走得也是纳吉、下聘那些流程,所以婚事并不匆忙。

    徐放的亲事定下后,他心里便了却一桩心事。

    没过两日,徐放和木疆的封赏也下来了。

    他们俩的军功差不多,不过徐放因为家世的原因,又马上要成亲,皇上便提到了从五品的游骑将军。木疆则是从六品正威校尉,对他们来说,都是比较快的升迁。

    虽说世人不重视武官的官职,但有了官职后,还是和没有时差了很多。不管是俸禄,还是出门见客,那都是不一样的了。

    江云康特意送了礼去贺喜,先去的徐国公府,再去了木府。

    等他到木府时,木须正带着文渝两个在院子里喝茶。

    春风吹到京城有些日子,院子里的紫藤花树长出嫩绿的新叶,遮挡住大部分的阳光,只落下零星一点。

    人坐在下面喝茶,吹着春风,倒是舒服。

    “你来得正好,我们方才刚说到你。”木须对江云康招招手,示意江云康坐下。

    江云康挨着木疆坐,右边是文渝。

    他刚坐下,木须就问他查到没有,愣住片刻,江云康才想到木须问的是什么,“还没查到结果,想来对方比较谨慎,下了药之后,就不再有所动作,也是怕被我们发现。”

    “查不到就慢慢查。”木须说到这个时,面色凝重,“总是要查个结果,现在对方没有动作,等会试的榜出来时,很可能会忍不住。”

    大家都以为江云康会试最后一场病了,名次肯定会不好,等榜出来后,最意外的几个,便有最大的嫌疑。

    江云康点头说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去恭喜木疆。

    说到有了官职的事,木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一些。当初他非要去从军,伯父对他一直没好脸色,好几次都差点要打他。现在能有所成就,木疆心中还是有点小得意。

    “我还好,我这才刚开始。”木疆谦虚地说完,目光忍不住地往伯父那瞥去,期待能看到肯定。

    木须很不想让唯一的侄子去从军,但是没办法,木疆竟然干出点名堂来。

    而且听木疆说差点能拿回两座城池时,木须的心里多少有点激动,从宫里来了封赏后,木须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现在再看木疆兴奋的小表情,木须倒是没说太多,而是点点头,“不要骄傲,等你真收复两座城池,我才敢去地府见你父亲。不然好好的书不读,跑去从军,你父亲不知道要怎么责怪我。”

    “不会,父亲必定知道您的苦心。”提到过世的父亲,木疆的印象很少了,他很小就跟着伯父长大,在他心里,伯父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人。

    木疆主动给伯父倒茶,江云康也在说如果能收复城池就好。

    北面半壁江山被好几个国家分割,从上百年,到最近的二十年都有。很多历朝的百姓跟着朝廷由北迁徙到南边,最思念的就是故土,最期望的也是能重回家乡。

    特别是对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是他们毕生的执念。

    这个话题,也让文渝和张博宇热血沸腾,很快参与进来。年轻一代的有志青年,也希望能有收复旧山河的那日。

    届时名垂青史,万代流传。

    在木府用了晚饭,江云康要走的时候,木须先生突然交代了一句,“后日放榜时,我和你们一块去看。”

    之前的几次放榜,木须都没有去。那是木须觉得江云康没有问题,但是这次会试不一样,全国各地的举人都来了,木须也想跟着去看看。

    他想看看江云康名列前茅,也想看看榜单上江云康的名次压过翁行鑫,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以后也能放下了。

    “好,那等后日,学生来木府和你们一起出发。”江云康笑着和木须道。

    第79章

    会试放榜那日, 天清气朗。

    春日难得有这种大晴天,江云康一早便起来。

    林氏本想着一块出门,但家里两个小孩走不开, 一边帮江云康系衣扣,一边叮嘱道,“看榜的人太多, 不必一下子就挤进去看结果。”

    系好衣扣后,又帮江云康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量身定做的衣裳,完美地显现出江云康挺拔的身形, “以前我就听人说过,因为挤着看榜,却被踩踏成残废。好不容易中了贡士,却因为意外不能为官,那多可惜。”

    “娘子放心,这次木须先生也跟着去,我得陪着先生的。”江云康道。

    木须年纪大了, 不可能亲自去看榜,得让下边的人去。

    这次出门, 还是和以前一样,江云帆特意留了青岸在大门处候着。

    “大爷说了,会试是最为重要, 他也一心期盼着结果。若是三爷榜上有名, 还请三爷派人去翰林院说一声,大爷也好一块儿高兴。”青岸笑眯眯地道。如今就府里除了大爷, 也就三爷看着最有出息, 那些没眼色打压三房的, 他是觉得脑袋被驴踢了。

    “好,希望能有喜报传给大哥。”江云康微笑道。

    青岸附和道,“三爷挑灯夜读,必定会有所成就。”

    和青岸道别后,江云康去了木府。

    徐放和林源也跟着来了,木须和文渝两个一辆马车,江云康三个另一辆马车,大家一同去看榜。

    林源和徐放都有些坐不住,互相看看,又会一起去看江云康,见江云康气定神闲,徐放忍不住道,“三郎,我听人说,你每次考试看榜都很淡定,你就一点不紧张吗?”

    “会紧张的,只是我没表现出来。”江云康浅笑道。

    “那也只有一点点。”林源陪姐夫看了那么多次榜,从没见过姐夫有不安的时候,反倒是他担心得更多。

    说话时,林源还用手指比划一下,“说到看榜,本来我爹娘也想来,不过听说人太多,就让我作为代表来看。说是只要有消息,让我立马回林府去。姐夫你是不知道,爹娘昨晚都没睡,点着灯算了一晚上的账本!”

    林家自然没那么多账要算,只是林全福夫妇睡不着,又想找点消磨时间的事做,这才算账。

    江云康的这场会试,林家可是一样提心吊胆,就期望江云康能有个好名次,也给林家争争光。

    徐放听得哈哈大笑,“我一开始也睡不着,拿了两本书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今早还是小厮喊我起来。”

    他有特意交代过,千万不能错过看榜的时辰,不然小厮可不敢叫徐放起床。

    一行人有说有笑到了贡院附近,但马车已经前行不了,虽然还离了半条街,前边的道路却堵满了马车和行人。

    马车下后,江云康下去和木须道,“先生,我已经在附近茶楼定了位置,前边人山人海,这会也挤不进去,咱们上茶楼坐一会。”

    木须被文渝扶着下马车,他刚露面,就有不少人来打招呼。

    几个人花了好些时间,才到茶楼。

    今日的茶楼里,往来都是看榜的人。若不提前定桌,这会只能在外边站着,或者待马车里。

    江云康定的是个靠窗位置,只要往外伸头,便能看到不远处榜前的情景。

    几个人坐下后,江云康便让侯府的小厮去看榜,虽说这会还没贴榜,但如果能往前走一点,说不定能快点看到榜单。

    小二很快上了两壶茶水,还有一桌的瓜子点心,江云康刚端起茶盏,就看到对面二楼的靠窗位置,北斋带着他的几个学生坐下。

    可谓是冤家路窄,没在一个茶馆,却还能这样碰上。

    隔着一条街道,对面的人也发现了江云康他们。

    两拨人的眼神对上,除了不知情的徐放,其他人都带了点较量。

    “姐夫,那个于小公子一定盯着你看呢。”林源皱眉道。

    徐放立马接话问,“三郎,是不是于景山那个纨绔欺负过你?要是有,我这会就过去砸了他的场子!”

    说话时,徐放就站了起来,不客气地指着对面。

    过去那些事,江云康都没搭理于景山,他说了没有,徐放才坐下。

    不过对面的人正好看到这一幕,于景山打小就看徐放不对眼,这会见徐放那么不客气,撇嘴不屑道,“无知的武夫。”

    翁行鑫马上附和道,“景山不用和这种粗人计较,他没读过几天书,就算有了官职,也比不上我们这些读书人。”

    北斋也点头说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粗人就是粗人,即使出身国公府,也不会有好的教养。一点风度都没。”

    于景山却一直盯着对面,看对面的人说说笑笑,心里很不自在,起身说要去解手。

    等于景山一走,翁行鑫才坐直一些。

    北斋捏着茶盏玩,他这次的学生中,就属翁行鑫最有潜力,但上次的乡试,翁行鑫尽了全力,也还没赢过江云康和文渝。

    不过这次……

    北斋的思绪还在转时,街上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有人往街道看去,说在贴榜了。

    翁行鑫也赶忙往街道去看,只见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根本看不到贴榜的人。

    对面茶楼的林源,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

    徐放挨着他站,其实两个人只能看到官兵把人拦着,这会还在贴榜,其他的都看不到,可就是想这么看。

    “姐夫,贴好了!”林源揉着手心,看到街道上的人群朝榜单涌入,心痒难耐。

    徐放也是一样,两个人对视一眼,就说要下楼。

    江云康刚喊了一声林源,徐放和林源就飞快跑下楼,没过多久,就在楼下看到两个人。

    “三郎,我们去去就回!”徐放大声喊道。

    江云康无奈坐下,看到张博宇的唇瓣微微颤抖,笑着给他倒茶,“张师兄深呼吸几次,咱们喝喝茶,有徐世子去看榜,肯定用不了多少时间。”

    张博宇深呼吸几次,还没没好受太多,看江云康的目光不由羡慕,“三郎,你的心态真好。”

    文渝也跟着点头说是,“三郎一直都很淡定,这个是我们都做不到的。”

    其实江云康这次还是有点慌的,之前是许多人说他能中会元,后来又说他不行。

    说他行的时候,压力很大,怕没中被人笑话。但是说他不行时,又很想争一口气。

    总之,就是很复杂的心情。这种情绪会让人很不舒服,那他宁愿选择不去多想,便会好受一点。

    时间过得很慢,从第一波人挤出人群后,江云康才听到有陆陆续续报喜的声音。

    大家都很紧张,故而街道上人说的话,他们都在认真听。

    “这次的会元,真是没想到。”有人叹气道。

    “我也没想到,怎么就会是他呢?”

    “我倒是觉得会元不奇怪,反倒是后面的几个名次比较有意思。”

    ……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他们提到会元时,江云康等人都转头互相看了几眼。

    就连木须这种有过多次经验的,也忍不住微微歪着身子往外看。

    但看到对面的北斋时,又哼了一声,转身坐直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云康往日再淡定,这会也有些坐不住,他看到张博宇起身,他也跟着走到窗边。

    刚站稳,就看到林源从人群中挤出。

    林源一路狂奔,刚到茶馆楼下,气还没喘匀,便大声道,“姐夫,你……你是会元!”

    这话一出,附近的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二楼的江云康愣了愣,随后嘴角疯狂上扬,一边的木须也哈哈笑了起来。

    林源喊完后,再跑上楼,重复一遍,“姐夫,你中了会元!你也太厉害了!”

    去看榜时,林源和徐放就是冲着榜首的位置去看,等看到江云康和文渝的名字挨着后,林源就迫不及待地回来报喜。

    会元代表着,这次四千多个学子中,江云康脱颖而出中了头名。

    这可是非常难的名次。

    林源恭喜完江云康,又去恭喜文渝,“文师兄,你是第二!”

    文渝因为紧张而握紧的拳头,这才松开,他比江云康中了会元还要激动,热泪瞬间夺眶而出。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就是金榜题名时。

    江云康看到文渝在哭,赶忙过去拍背。

    “我……我……”文渝激动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虽然觉得自己才学不错,但也不敢保证是前三的名次,这会能中第二,已经很满意。

    等缓了一会后,文渝才起身抱住江云康,“三郎,我们都没给先生丢人!”

    木须颇为欣慰,既然江云康和文渝分别是第一和第二,那必定是赢了翁行鑫。

    张博宇听到文渝两个人的名次,也很为他们高兴,他的功课向来就不如文渝和江云康好,这也是早就能预料的结果,所以并不泛酸。

    只是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中,让张博宇着急得想跺脚。

    林源最关注的就是姐夫的名次,在前面几个并没有看到张博宇,他和张博宇道,“徐世子在帮你看,他身形魁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名字。”

    “希望我也能有好消息吧。”张博宇祈求道。

    因为张博宇名次还没不知道,江云康和文渝都先忍住不再多说。

    大家心情都很澎湃,但面上都在装淡定,只等徐放和江家的小厮再回来报喜。

    慢慢的,茶馆里也热闹起来。

    不过这会,大多是中的人在说恭喜,因为如果看了一遍没自己的名字,都会再多看两遍,好确认没有看错了。

    江云康已是会元,心情轻松不少,特意给木须敬茶,“多谢先生这段日子的教学,是先生让学生走到今日,学生先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木须举杯邀其他人一起喝,心想果然没有看错,收了江云康这个学生,彻底把北斋给比下去。

    而刚才林源喊的那一声,对面楼的北斋一行也听到。

    在听到江云康是会元时,翁行鑫和北斋都是一脸震惊。

    “怎么会呢?他不是病了?怎么还能考头名?”翁行鑫重复这个话有三遍,对面的北斋更是用力放下茶盏,面色阴沉得可怕。

    江云康中了头名,不管翁行鑫是第几,都代表着江云康和北斋赢了。

    翁行鑫握紧拳头,瞪着窗外挪不开眼,“不行,我要亲自去看看。”

    “坐下!”北斋压着嗓子道。

    翁行鑫恳求道,“先生,您就让学生去看一眼,万一是林源看错了呢?”

    “榜上那么大的字,怎么会看错?”北斋输给木须,心里窝了火,瞪着翁行鑫道,“还不快点坐下,不嫌丢人吗?”

    茶馆里还有其他人在,大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翁行鑫只能不甘心地,咬牙坐下。

    这时有同行的人道,“其实要中第二也不错,会试第二,等殿试再中状元,也是不错。”

    这话让北斋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确实,会试后面还有殿试,殿试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你们都别着急,输一次没什么,只要你们能会试前五,都有机会再殿试时前三。”

    虽然北斋说得没错,会试的排名和殿试还是有差别。

    但翁行鑫还是不服气,小声质疑道,“江云康都病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还发挥得那么好?”

    “少说话吧!”北斋皱眉警告,“等榜单公布后,自然也会公布前三名的答卷,到时候就知道了。你现在正气愤,还是别说话了。”

    翁行鑫只能不情愿地闭嘴。

    这个时候,于景山从楼下回来,他还不知道江云康中会元的事,坐下后便问他们派去看榜的人有没有回来。

    得知还没人回来,于景山的面色就凝重了。

    这越是好的名次,会越早被看到。

    反而是名次不太好,或者没有中的人,才会多花时间去看榜。

    他们坐下后已有一个时辰,这会还没人回来报喜,于景山当即灌了一盏茶。

    不过在他喝完后,便有人回来报喜,说翁行鑫是第六。

    虽然第六也不错,可离第一的江云康差了五个名次,对翁行鑫来说,就不算好消息了。

    他当即白了脸,再三问道,“你可看清了,只有第六吗?”

    等小厮多次说是后,翁行鑫顿时挫败,不是第一就够失望,结果只有第六。

    这个名次,完全是翁行鑫意料之外的结果。

    而于景山听到翁行鑫那句“只有第六吗”,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叫只有第六?

    他连多少名都不知道。

    回来给翁行鑫报喜的小厮,说暂时还没看到于景山的名字,但于家的人都在找,让于景山先不用着急。

    “我自己去看!”于景山愤而起身,再也不想看到翁行鑫那张考了第六而丧气的脸。

    北斋等人也没拦他,只是让小厮跟着于景山,别让于景山被冲撞到。

    陆陆续续的,去看榜的小厮都回来回话。

    江云康派去看榜的人,回来说张博宇也中了,正好第一百名,在中间位置。

    张博宇听到自己中了,还不是最后几名,他就很满意,眼泪流得比文渝方才还多。

    一起回来的还有徐放,这会的徐放,心情特别好。

    他坐下后,笑着白牙道,“我从头看到尾,那个翁行鑫是第六,离三郎和文渝都差了很多。想来他们这会也收到消息。”

    说着,徐放挑衅地转头,“你们瞧,对面的脸色可臭了。”

    徐放的声音并不小,他向来随性不羁,这会就想要炫耀。

    翁行鑫听到得十分刺耳,可说话的又是徐放,只能强忍着怒火。

    但徐放当年的京城小霸王可不是白叫的,一直看着对面的北斋一行,嘴里不停地夸江云康他们厉害。

    这些话,就连北斋都忍不住,起身带着翁行鑫下楼。

    “你们两个去找找景山,顺便帮他找下名次。”北斋下楼时,和两个学生道。

    翁行鑫还是想去看一眼,便主动提出要去。北斋这次没拦着他。

    徐放看北斋几人走了,才冷哼转身,“一群怂包,骨头都没鸡蛋硬。”

    林源给徐放竖起大拇指,“世子,你是最厉害的!”他可太喜欢徐放这种无所顾忌的性格。

    文渝和张博宇则是有点不习惯徐放的行为,以前没接触过徐放这种人,但心里还是蛮爽的。

    现在大家的名次都出来,便不用继续待在茶楼。

    江云康派人去给大哥报喜,又让人回去和林氏传话,林源也让小厮回林家报喜。

    这样的大喜事,应该让所有的亲戚都知道。

    安排完报喜的人,大家一致同意先去木府。

    木须心情大好,说要把钟庆也叫过来喝两杯。

    一行人一起出了酒楼,等上马车时,林源才好奇问徐放,“世子,你有没有看到于小公子的名次?”

    “他?”

    徐放目露不屑,“就他读书那个尿性,没比我好多少。我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反正没看到他的名字,有没有看漏了不知道,反正考得肯定不好。”

    听到徐放没看到于景山的名字,林源立马拍手叫好,“那就祈祷他别中吧!”

    事实上,于景山看了一遍榜单后,也没看到他自己的名字。

    他沉着脸站在榜首,一直盯着江云康的名次看。

    在翁行鑫过来时,他都没察觉到。

    “景山,这里人太多,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翁行鑫小心翼翼地劝道,听到小厮说没看到于景山名字,他这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于景山会暴怒打人。

    但于景山只是愣愣地盯着榜首的位置,不说话,也不动。

    翁行鑫顺着于景山的目光看去,看到江云康的名字在第一,他觉得十分刺眼,愤恨地小声道,“早知道多放点药了。”

    很轻很轻的一声,翁行鑫以为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但他刚说完,就感受到身边传来一股凉意。

    于景山黑脸转身,浓眉紧皱,“你刚刚,说了什么?”

    第80章

    “啊?我没说什么。”翁行鑫飞快地掩盖住方才的那抹后悔, “景山,先生还在等我们,先回去吧?”

    于景山却没动, 一字一句地凶道,“我问你,什么叫后悔少放了药, 江云康最后一场病了,是你害的?”

    他的音量很大, 边上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但于景山和徐放一样,都是活阎王性格, 生气起来才不管在什么地方。

    翁行鑫顿时涨红了脸,焦急地拉着于景山的胳膊道,“景山,咱们同窗许久,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别这样让我难堪行吗?”

    “换个地方,我再和你说。”

    于景山扫视一圈边上的人, 他没看到自己的名字,本就心情很差, 现在状态更不好,对着众人吼道,“看什么看, 都滚一边去!”

    吼完后, 于景山就走出人群,等翁行鑫追上后, 才带着翁行鑫去找北斋的马车。

    北斋的马车在街道上, 这会人来人往, 其实并不适合说话,但于景山上了马车后,就直接问北斋,“先生知不知道翁行鑫给江云康下药的事?”

    北斋愣住片刻,反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

    “翁行鑫自己说的。”于景山黑着脸道。

    北斋眉头紧皱,看到刚上马车的翁行鑫,立马劈头盖脸地骂去,“你都做了什么?”

    看翁行鑫张口要解释,北斋也抬手示意翁行鑫先别说,让车夫先回府,“景山给老朽一个面子,这个事回去再问也不迟。”

    到底是自个的先生,于景山还是给了北斋这个面子,不过一路上,都狠狠地盯着翁行鑫。

    马车里的气氛,低沉得像暴风雨前的片刻。

    回到北斋学堂后,北斋先声夺人,质问翁行鑫,“为师教你读书做人,并不是要你害人。你怎可如此糊涂,竟然做了这种事?”

    翁行鑫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和北斋摇头想多解释,却看到北斋神色凝重,只能转身去看于景山,“景山,这个事是我糊涂了。我当时就是想为先生争一口气,现在江云康还是会元,也没受到影响,你就不要计较这个事好不好?”

    “况且,你不是也讨厌江云康吗?”

    “我是讨厌江云康,但我不会用这种下作手段!”于景山确实看江云康很不顺眼,但他这会更讨厌翁行鑫。

    不过,他却不觉得翁行鑫一个人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转身去看北斋,“先生对这个事,真的不知情吗?”

    北斋当即放下脸,“景山,我可是你先生,你信不过我?”

    “好,那我信先生说的。”

    于景山走到翁行鑫跟前,“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去哪?”翁行鑫往后退了点,害怕地看着于景山。

    “我欠江云康一个人情,你得跟我去见他。”于景山沉声道。

    “不行。”

    翁行鑫拼命摇头,“我求求你了景山,这个事会毁掉我仕途的。江云康那么讨厌我,届时他传了出去,我名声尽毁,之前功名也都要取消!”

    看于景山不为所动,翁行鑫又给北斋磕头,“先生,您帮学生说句话啊。若是您门下的学生名声毁了,您也会晚节不保!”

    “景……景山。”北斋作为于景山的先生,很多时候还是端着先生的架子,这个时候,他却不得不开口求于景山抬抬手。

    “虽说你拜我为师不算久,可我为了教导你,也是殚精竭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当做不知道这个事吧?”

    于景山自个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又觉得不太能接受。

    但是北斋又是他先生,听北斋说这样的话,他觉得可以理解,又觉得北斋在这会不配为人师表。

    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涌来,于景山大叫一声,跑出了庭院。

    翁行鑫绝望地看着于景山的背影,颤巍巍地去问北斋,“先生,于景山该不会真去找江云康了吧?”

    “应该不会。”北斋的心也提到嗓子眼,分析了一下,“于景山虽然狂妄,却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于家那淌污水里,不可能就他这块洁净。估摸着,就是他自个没考上,所以才想找个地方发火。”

    说完后,北斋叫来下人,让下人去于家通传一声。要不是于家给的钱太多,北斋真不会收于景山这个烫手的山芋。

    翁行鑫听完北斋说的,稍微没那么忐忑。

    他又怯怯地朝北斋看去,其实这个事,北斋也是知道的。而且是得了北斋的默许,他才敢那么干。可方才北斋拦着不让他说话,就是要把这个事全推他身上。

    不过还好,只要于景山不去揭发他,这个事只要他打死不认,就算江云康知道了,那也没办法。

    于景山质问翁行鑫的那句话,边上不少人都听到,不过大部分人都不认识翁行鑫他们。

    但也有人认得出来,如今江云康会试中了头名,就算他出身一般,也有大把人想要巴结。

    便有人借此找到江云康,把江云康从木府叫了出去,单独说了这个事情。

    江云康听到时,并不意外,这和他之前猜想的差不多。

    对方让他揭发这个事,江云康却笑着再三感谢。

    等人走后,书砚愤愤不平道,“那个翁行鑫也太过分了,还好您没事,若是有个什么事,这场会试可就完了。三爷,您要去揭发翁行鑫吗?”

    “揭发?怎么揭发呢?”

    江云康冷冷地道,“这些日子,我们什么都没查到,说明翁行鑫做得没有漏洞。没有人证物证,于景山也不可能帮着我,这个时候去揭发,只要翁行鑫咬死不认,那我也没办法。”

    江云康刚中了会元,正是备受瞩目的时候,如果不能一击打倒翁行鑫,他自己反而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

    书砚气不过,“那这口气,我们就咽下了?”

    “当然不能。”江云康想了想,“翁行鑫不是想看我会试考差了么,还剩下最后的殿试,让我想想怎么处理吧。”

    他可以接受翁行鑫光明正大地赢他,虽然会气,但自己技不如人,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可是翁行鑫要动手脚,这就不能怪他太狠。

    木府里,大家都还在庆贺今日的放榜。

    江云康打算先不说,等酒过三巡,天快黑时,江云康才和木须说了这件事。

    “不愧是北斋的学生,倒是一个德性!”木须拍桌道。

    当年的事,他现在想到还会心口痛,还好江云康没有事,不然他们得后悔一辈子,“那个翁行鑫……你想到怎么对付他了吗?”

    木须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思绪有点迟钝。但他也知道,没有证据的话,只要翁行鑫不认,他们也没办法揭发。

    “翁行鑫被于景山吼了那么一嘴,肯定很心虚。”江云康一个下午都在想这个事,“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所以啊,做了亏心事的人,便会更怕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既然当时有好几个人听到于景山的话,一同考试的人也知道学生在会试第三场时病了,我觉得可以散播一些流言出去。”

    江云康顿了顿,知道木须先生这些年都憋着气,“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把北斋先生给带进去。就让流言围绕着于景山的话来传,咱们都不出面,是真是假,别人都只会去找于景山和北斋他们求证。”

    光是推出一个翁行鑫,缺少了一点逻辑,所以拉出北斋当年也干了同样的事,便更有说服力。

    不过,木须这人品性高洁,江云康怕木须不屑传这种流言。

    木须当年确实是不屑做些小动作,不然也不会一直气了那么久。

    现在听江云康说了那么多,要他去这样做,他还是不行。但这次事情发生在江云康头上,便说听江云康安排就好。

    四月殿试,现在是二月中旬。

    流言这个东西,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只要翁行鑫继续否认,加上有北斋在,众人多少还是会给北斋一些面子,不会把事情闹大。

    不过流言这东西,传久了就会变味,等传到翁行鑫耳里时,就看翁行鑫的心态如何了。

    江云康从木府离开时,天已经黑了。

    他急着回去,便让车夫快一点。

    但马车没走多久,突然停下,差点把江云康给摔出去。

    “怎么回事?”江云康没好气问。

    车夫磕磕绊绊地道,“三爷,是……是于小公子在前面拦路。”

    听到是于景山,江云康皱眉推开木窗,瞧见面色绯红的于景山,问他到底要干嘛。

    于景山会试没中,到这会连家都没回,喝了半日的酒,醒了就来找江云康,他两手趴在木窗上,一开口,就喷出厚重的酒味,恶心得江云康捏住鼻子。

    “之前欠了你一个人情,今日我还给你。”于景山道,“你第三场考试会生病,其实是翁行鑫做的。”

    “我知道过了。”江云康淡定道,“不过你就打算这样还我恩情?”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于景山眉头紧皱,黑漆漆的眼珠盯着江云康看,“我不可能去揭发翁行鑫的,你死了这条心。”

    冷静一点后,于景山就想到他也师从北斋,若是同门里有了什么丑闻,他也会被牵连一些。

    “我不用你去揭发翁行鑫。”江云康道,“就是于小公子还人情,多少得有点诚意,你说的事我已经知晓,便不算数。”

    “那你要我做什么?”于景山紧盯着江云康。

    “听说于家有处庄子的温泉很不错,既然于小公子会试没中,就去那里散散心,怎么样?”江云康之前还怕于景山会帮翁行鑫否认,现在于景山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说也得好好利用。

    “你要支开我?”于景山问。

    江云康点头说是,“翁行鑫差点害得我半生后悔,我就是传点流言,只要于小公子接下来两个月都不回应这个事,就算还了我上次帮你的恩情,怎么样?”

    有时候不回应,更能引人散发思维。而且能让于景山不回应的事,多半就是真的。

    于景山死死盯着江云康好一会儿,好似不认识江云康一样,“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希望于小公子明白,我一直就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也不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大好人。这口气都不出,那我还算男人吗?”

    江云康放下木窗,不再去看于景山,“于小公子自己想想吧,你不去庄子也可以,反正恩情这个东西,还不还也是由你说了算。毕竟你可是尊贵的于家公子,我可不敢要挟你。”

    说完,江云康就让车夫重新启程,快些回承安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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