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白轻舟拔毛的手顿了顿, “徐放倒是知道,他一个国公府的世子来从军,这么出名的事, 我自然知道。他就在新余北边的关卡,听说之前攻城时,他拼得最狠, 受了点伤,但人没事。”
江云康听到人没事, 刚提起来的心弦,才放松一点, “那木疆呢?”
“木疆倒是没听过,我也刚到新余没多久,还没怎么和军中的人打照面。”白轻舟拔完鸡毛,用水洗了洗,再开始切块,“你要想找人,等明日让虎头就帮忙打听, 只要在新余附近,肯定能找到。”
“不着急。”
看到府衙破成废墟, 江云康也没工夫去和木疆他们叙旧,而且木疆和徐放肯定很忙,还是先把眼前的情况给处理了。
见白轻舟要把鸡肉直接丢锅里煮, 江云康忙起身道, “还是我来,白大哥你去烧火。”
“你行吗?”白轻舟狐疑地看着江云康。
虽然他自己做的不好吃, 但总是有做过, 他想, 江云康出身侯府,应当没动手做过饭。
但江云康有做过饭,不是这辈子而已。上辈子一个人过一段时间,经常会煮点东西吃,手艺比不上酒楼的大厨,但肯定比白轻舟要好。
江云康把鸡块用酒焯水,再重新烧水煮鸡。
在水开时,书砚和虎头还没回来,白轻舟咦了一声,“我记得钱庄就在不远处,怎么去了那么久?”
“或许路上有什么事,被耽搁了。”江云康倒是没想太多,但他刚说完,就看书砚急匆匆跑回来,“怎么了?”
书砚面色涨红,眉头紧皱,“三爷,那个钱庄换了咱们的银票,然后说是我们给的假银票。可那明明是三奶奶特意帮您去管来的,咱们路上来也可以用,小的怀疑他帮我们换了,那掌柜的二话不说就叫人打我们出来。虎头哥气不过,把那家店的掌柜的,踩在脚下了。”
林氏怕江云康到新余太苦,明着给了两千两银票,又偷偷在江云康的箱子底塞了两万两银票,都是林氏新去钱庄换的,全是一百两的额度,就怕太大额度的,江云康不好用。
那两万两,还是江云康走到半路,要换衣裳时才发现。当时江云康心里酸酸的,他来新余,让林氏担忧太多了。
故而江云康很有钱,只是这些钱,不好亮出来。
白轻舟听到这话,瞬间丢了手中的木柴,“走,我们看看去,谁他娘的敢给老子下马威!”
走了两步,又不忘叫小厮盯着锅里的鸡肉,好不容易做的鸡肉,绝不能煮坏了。
江云康也跟着去,几个人拐过一个弯,就看到“广汇钱庄”的招牌。
在这条街众多的损坏房屋中,唯独广汇钱庄没什么影响,看着格外突兀。
还没进钱庄,江云康就听到一个人在大声嚎啕。
走到门口,便看到虎头粗壮的胳膊,紧紧箍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
“虎头,松开。”白轻舟迈过门槛,走到了钱掌柜前面。
钱掌柜被松开后,无力地跪在地上狂咳。
江云康皱眉看着钱掌柜,虎头动了手,事情便有点难办。
看白轻舟握紧拳头,江云康忙往前走一步,半个身子挡住白轻舟,看着钱掌柜问,“掌柜的,你说我们的银票是伪造的,你可能说出个所以然?”
钱掌柜捂着喉咙,被两个伙计扶着站起来,“我在钱庄做事十几年,是真是假,一眼就能认出来。两位大人莫不是想用官职压人?”
深吸一口气,钱掌柜黄豆大的眼睛看看江云康,又看看白轻舟。
“就事论事,没人要用官职压你。”江云康想到曾鹏飞和他说的那些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我乃朝廷命官,我用假银票,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既然你说我们用了假银票,总要说个所以然。”
“掌柜的,今儿个我刚到新余,这个事要是不说清楚,往后我也不能在此为官,你也不好开钱庄。”江云康手往外一摆,钱庄外已经围了一些人。
钱掌柜往外看了一眼,见确实来了几个人,听江云康的语气,他觉得江云康是个比较强硬的人。不过江云康看着就是个白弱书生,他早就打听过,只是刚入官场的新人,他觉得江云康是在强装镇定。
“江大人,您可以再拿出刚才的银票。每个钱庄的银票,都有特定的辨伪记号,只要您拿出来,大家伙都能看出来。”钱掌柜想到方才挨了两拳,心中冷笑,毛头小子想和他斗,门都没有,“您可不能想着我这里是钱庄,往后都让我供着您使银子吧?”
“自然不是。”
江云康神情淡定,“那我问你,我给你的银票,是哪个钱庄的?”
“如果我没记错,是大通钱庄,但是银票的纸不太对,所以是假的。”钱掌柜很肯定地道。
这时,江云康从书砚手中接过两张银票,举起右手的,“方才你说假的银票,确实是大通钱庄,便是这一张。但这张银票并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们故意换了。”
江云康又举起左手的银票,“我给的也确实是大通钱庄,不过却是月初新印的,这是我娘子特意给我换的。因为娘子数银票那日,手上不小心沾了胭脂,倒不如来找找,看看钱掌柜的柜台里,有没有一张大通钱庄新印的银票,又沾了胭脂的。”
江云康说完,就把手中的假银票丢向钱掌柜。
曾鹏飞说的果然没错,新余人鱼混杂,他才刚到,这个钱掌柜就想给他下马威,看来背景很深。
钱掌柜换银票时,虽然看了一会,但现在看江云康那么自信,心中不确定江云康给的有没有胭脂印。
“掌柜的怎么不说话了?”江云康笑得从容,他往门口走两步,对着外边的百姓们道,“大家伙也来评评理,既然掌柜的说我用了假银票,但我知道我没有。只要把今日柜台的流水拿出来,若是有我说的,便是我对。但找不到我说的银票,我便立马离开新余,回京城和皇上请罪。大家觉得可行吗?”
“当然可以!”有人马上接话。
“是啊,这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大家伙都帮忙看着。”
新余的百姓也想知道新来的通判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来的贪官,他们也要替天行道。
众人纷纷起哄,让钱掌柜打开柜台。
白轻舟听江云康说完,也跟着道,“就是,你把柜台打开,看看到底谁是清白的?”
钱掌柜不敢动了,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江云康,试图查找出江云康神情的不对劲,但江云康一脸自信。而他换了银票,还没来得及收好,只是赶人离开,就被虎头给打了,要是真找出江云康说的银票,他可就完了。
江云康笑眯眯地看着钱掌柜,“掌柜的,我们可事先说好了,若是找到我的银票,那你们广汇钱庄,不仅仅污蔑朝廷命官,还涉及银票造假,可别怪我和白大人公事公办。”
本来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让府衙的人去搜,但江云康这么做,还是为了以后在新余的名声。不然没处理好,便可能会提前失去新余百姓的信任。
不管是污蔑朝廷命官,还是银票造假,那都是要砍头抄家的重罪。
钱掌柜只是按着上边的意思给江云康一个下马威,但没想到,现在要把自己给折进去。
钱掌柜看不出江云康在说假话,如果江云康说的都是真话,他今天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他从没想过,银票还能沾胭脂,家里的钱财还要女人给,这个江云康也忒没用!
钱掌柜越想越气,可江云康在朝他走来,他觉得还是不能拿自己的脑袋冒险,蹲下捡起江云康丢的银票,看了一眼,就赔笑道,“哎哟,这不是我们昨儿个收到的假银票么,看来是伙计弄乱了,这才造成误会。江大人,这个事是我们不对,我们钱庄直接送您一百两银子当赔偿。”
见钱掌柜松口,江云康便知道自己占上分,银票有没有沾胭脂,他心里清楚,但这会不能太容易松口,“掌柜的,你这次可要确认一下,真的是你们昨日收到的假银票吗?”
“确定,这张银票我有看过,我记得。”钱掌柜马上道。
“既然你们昨日就收到假银票,为何昨日没有报官?”江云康又走到门口,“大家都听到钱掌柜说的了吧?”
百姓们纷纷点头,但有脑子活泛一点的,便也奇怪,为什么钱掌柜昨日不报官,今日又要闹起来。
“昨日太迟,今日忙着我又忘了,这才会有了疏忽。”钱掌柜道,“江大人刚到新余,可能不了解新余。今日确实是我们不好,给您赔罪了。”
看到钱掌柜要行礼,江云康抬手拦住钱掌柜,冷哼道,“这是我有印象,这才没事。如果我的银票没有记号,岂不是就要被钱掌柜害了去?”
他的双眸,凶狠地瞪着钱掌柜,这一刻,钱掌柜再不觉得江云康是每见识的白面书生了。
“是我们不好,所以我愿意送江……”
“不必了。”江云康打断钱掌柜的话,走到柜台边上随手拿走一张百江银票,“拿回我自己的银票就好,若是收了你的钱,岂不是要让我坐实贪污的罪名。”
收好银票,江云康走到白轻舟跟前,“白大人,既然钱掌柜说昨日收到假银票,咱们是新余的父母官,得帮他查清楚才是。麻烦白大人带人过来,好好查一查,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新余用假银票。”
白轻舟立即点头说好,听江云康说了那么一大段,更加确信江云康给的银票真的有沾上胭脂,已经想好要怎么审问钱掌柜等人。
钱掌柜是有苦说不出,如果不让查,便是他心里有鬼。
他心里不乐意,面上却只能笑呵呵地让白轻舟坐。
江云康把新拿出来的银票递给虎头,让他和书砚快去兑换银子,别让卖鸡的人以为他们跑了。
等虎头和书砚走后没多久,白轻舟的人也来了。
府衙的人到了钱庄后,开始仔细盘查,伙计们都说不清楚。钱掌柜解释昨日太迟,大部分伙计不在,只有一个伙计知道。
而钱掌柜一开口,被他点到的伙计很默契地说是。
江云康看钱掌柜和伙计配合默契,便知道暂时抓不到钱掌柜的漏洞,但还是在这里问到天黑才回去。
钱掌柜把他们送到门外时,江云康可以看出来,钱掌柜的脸都是僵的。
回到府衙的小土房,侍卫说鸡汤已经炖好。
白轻舟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嗅着鸡汤的香味,一边道,“今日还得谢谢三郎的娘子,不然这个事,真说不清。看钱掌柜吃瘪半日,我心里别提多爽。他做梦也想不到,你给的银票会沾了些胭脂。”
江云康闻到鸡汤的香味,肚子咕咕叫起来,他走到白轻舟边上,轻笑道,“白大哥,其实银票没沾胭脂呢。”
“什么?”
白轻舟手中的汤勺“咣当”砸到锅里,目瞪口呆地看着江云康,“你说什么?”
“我说。”江云康凑到白轻舟耳边,小声道,“我说我是唬钱掌柜的。”
“你……你怎么敢?”白轻舟惊呆了,左右看了一眼,让虎头他们离远一点,“要是钱掌柜真去查,那可怎么办?你的官途可就毁了!”
“他不可能去查的。”
江云康很肯定地道,“钱掌柜只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并没有想让我去死。所以他也不会冒生命危险去查,万一我说的是真话,他现在就在府衙的地牢里了。”
“第一眼看到钱掌柜,我就知道他很怕死,不然也不会戴了佛牌,腰上还别着护身符。”
如果江云康没骗人,他就不可能轻易放过钱掌柜,他当时一定会让钱掌柜开柜台找银票。
白轻舟听得愣愣的,过了会,才给江云康拍手,“三郎啊三郎,佩服,我真佩服你。”
“当时在广汇钱庄,我都以为你说的是真的,一个劲地刁难钱掌柜。你也太淡定了,难怪木须先生说你每次看榜都能很平淡,原来你忒能装啊!”
说完,他又马上补充,“别误会,我这是夸你。”
“我知道。”江云康冲白轻舟笑笑,肚子又咕咕叫了,“先别说这个,咱们吃饱来再说,我这肚子一饿,人都没力气了。”
“好,先吃饭,等吃完后,我再和你好好说说新余的事。”白轻舟让虎头他们去盛饭,因为条件有限,大家盛了饭,浇上鸡汤,便是一顿美味。
第102章
吃过饭后, 江云康几人便到屋里坐着。
几个人围着桌上的蜡烛,白轻舟说,新余不仅地势险要, 而且这里还有几方势力较量。
“就今日想给我们下马威的钱掌柜,他身后的钱家,便把控着新余一带的大部分生意, 能和他抗衡的便是齐家。但这些年,随着钱家起势, 倒是把齐家给压了不少下去。”
白轻舟一只脚脱鞋踩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 在地上写下“钱”、“齐”两个字。
江云康听到“钱”这个字,便比较敏感,“白大哥,你说的钱家,和钱明鹤的那个钱家,有关系吗?”
都是姓钱,处事也都颇为嚣张, 让江云康不得不联想。
“三郎敏锐,确实出自一个钱家。”
白轻舟在“钱”字边上, 又写下“钱明鹤”三个字,“不过新余的钱家,是钱家分支。即使是分□□也是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到新余的这些日子, 我让人把新余打听了个清楚。”
“新余钱家,和钱家主支应该有不少来往。每年从新余所挣的钱财, 至少有三成送去京城的主家。”
说到这里, 白轻舟又写下“武器行”三个字, “从米粮、绸缎、酒楼等生意,钱家和齐家都有涉及,唯独一个武器行,不在他们两家人手中,而是由走江湖起家的罗家把控。”
新余常年有战事,军需颇大,从官营的打铁铺,到罗家的武器行,占据了新余最大的税收来源。
“我有听过一些罗家的事。”江云康道,“听说罗家从江湖走镖起家,后来慢慢开始打铁做武器,经历几代人才有现在的规模。罗家人做生意讲义气,是这样吗?”
“具体如何,我现在也不知道,咱们连罗家人的面都没见过,哪能知道什么样的人,你说是不?”白轻舟张嘴哈气,外边已经断黑,他有些困了。
“也是。”江云康点头道,“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把城墙给修好,同时让城里的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过了冬天,便能好上许多。
春日里,就是野菜也多一点,人也不会被冻死。
说到修城墙,白轻舟沉默了。
江云康看白轻舟不说话,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白大哥,你别告诉我,没钱修城墙啊?”
“可不是嘛。”白轻舟苦笑道。
“来新余的时候,我就傻眼了,城里房屋被毁坏大半,府衙的存银被洗劫一空。而京城里送来的银钱,也是杯水车薪。”白轻舟越说越气,“京城那般老古董,也不懂干什么吃的。若是新余被破,他们的钱也都没了!”
白轻舟现在号召人修城墙,用的不是银钱,而是米粮抵工钱。
但这样,撑不了太久。
要想在深冬来临前,把城墙修好大半,还是得想法子弄银子。
没钱,便办不了事。
白轻舟长声叹气,“要是哪里能突然变出一点银子,就好了。”
“倒也不是没有。”江云康想到了钱掌柜,对白轻舟勾勾手,示意白轻舟靠近一点,“今日那个钱掌柜,他能拿出一张假银票,肯定还有其他。”
“我今日反设局,他很快就会发现,让他憋了一口气,他心里肯定难受。”
“然后呢,去查他?”白轻舟问。
“是要查他,他不是说收到假银票么,咱们就派人在钱庄待着。”江云康坏坏地笑了下,“咱们只管压着广汇钱庄,名义上是说查案,但只要有客人来,我们就严格排查。日子久了,钱掌柜心慌,广汇钱庄的客人也少了。”
“咱们呢,就负责地咬定,不查出个结果,绝对不撤人。钱家开门做生意,总会有个聪明一点的,知道给官服捐钱修城墙。”
既然钱家先给下马威,江云康也不用做好人。
况且,北狄入侵,广汇钱庄却还好好的,实在让人忍不住多心。
按理来说,钱庄这种地方,更应该被洗劫一空才是。
白轻舟听完江云康说的,愣了会,随后拍手叫好,“三郎啊三郎,还是你够贼。我喜欢!”
哈哈笑了几声。白轻舟心下畅快不少,“若是钱掌柜知道我们那么难缠,怕是会悔青肠子。”
事实上,钱掌柜现在就在后悔。
他已经被骂个狗血淋头,在自家主子跟前,大气都不敢喘。
地上是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钱掌柜瑟瑟发抖地低头站着。
在他对面,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留着小胡子。
钱明远骂累了,坐下喝了口茶,“天生的怂货,被人吓两句,便怕得不像样。若是你那会让他查,现在在笑的便是咱们!”
“大爷,我也不知道江云康说的是真是假。”钱掌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音量越来越小,显得没有底气,“若江云康说的真话,岂不是连累了整个钱庄?”
这话确实有道理,钱掌柜没有十成的把握,对江云康又不了解,不敢拿钱庄去冒险。
钱明远也知道这么个道理,就是事后又知道是被耍了,心中窝囊。
“他娘的江云康,京城的人也是没用,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书生,但现在你看看,耍起阴谋诡计,比谁都厉害!”钱明远说得气愤,又砸了手中的茶盏。
钱掌柜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自家主子就是那么暴躁,他现在是真后悔,当时应该多看看银票。
不过也怪那个叫虎头的,好歹是官爷的小厮,竟然出手那么快,还把他踩脚底下,甚是粗俗。
“大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钱掌柜问。
“还能怎么办?”钱明远没好气道,“我们闹了那么大的笑话,齐家指不定怎么笑我们。站在没给江云康脸色,堂兄也要怪我。”
钱明远憋了一肚子气,但他也知道江云康的厉害,打算先看看,“等几天,看江云康和白轻舟接下要做什么。若是他们不出手,我们再说其他。”
钱家主支和恭王联姻,连带着整个钱家都是恭王的人,钱明远得了上边的吩咐,才会为难江云康。
现在反而吃了个闷亏,只能关起门来叹气。
不过钱明远觉得,现在新余一团乱,江云康和白轻舟应该不会纠结今日的事,毕竟新余处处都是问题,够江云康他们忙得焦头烂额。
但钱明远万万没想到,江云康还真揪着今日的是不放。
从江云康到新余的第二日起,官府的人日日都去广汇钱庄,每个进出的人,都要被盘问。
书砚带着人在广汇钱庄门口守着,每来一个人,就要说明最近广汇钱庄收了假银票,需要盘问清楚。
这一来二去,那些百姓看去广汇钱庄要那么多事,便转头去了别家钱庄。
连着三日下来,加上新余刚发生战乱,广汇钱庄的进项还没有之前的一成。
江云康每日傍晚,听书砚说钱掌柜生气还不能骂人,心情便很好。
这几日,江云康跟着白轻舟在新余转了一圈。
两个人一起画了地形图,现在新余城里,加上新修好的屋舍,也就三成。
江云康是越看越叹气。
府衙的屋子倒是盖得比较快,江云康刚到时,只盖了一半的屋子,现在已经在修瓦片。
再有个四五日,江云康便能有自己的屋子。
他们现在,首要目的就是修补城墙。
采石比较容易,就是运会城门口比较难,城里的马匹所剩不多,严重影响了进度。
为了加快进度,江云康打算去北边的关卡借战马。
北狄人刚攻过一次,遭受重击后,暂时不会再攻来。
到了新余北边的临行关时,看到这里城墙都是新石块,便能想到这里之前被毁坏得更严重。
他到关卡下,拿出自己的文书,点名要见徐放。
如今徐放不是小官,在军营里也颇有重量。江云康不认识守关的将军,找徐放比较好说话一点。
他来新余,还没和徐放说。
门口的守卫进去一会后出来,说徐将军正忙,没空出来,让江云康跟着军士进去。
进入关卡后,江云康看到忙着修补营寨的军士们。
而人群中,徐放只穿一件单衣,正在放声催手下动作麻利一些。
他看了徐放好一会儿,徐放才看过来。
但徐放没认出他,很快又移开目光,等江云康喊了徐放的名字,徐放才再次转头看过来。
徐放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再到惊喜,一路狂奔过来。
停到江云康跟前,上下打量两眼,确认是江云康后,哈哈大笑地抱住江云康,“好家伙,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呢!三郎,你怎么来了?”
刚问完,想到刚才守卫的传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三郎,你可别说,你就是新余新来的通判?”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已经到新余有几日,这次过来,也是找你有事。”
他说完这话,徐放还沉浸在惊讶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不是,你不是中状元了?”徐放问,“你不在翰林院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就算外放,你怎么来新余?”
徐放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毕竟他从没想过会在新余见到江云康,一直处在震惊中。
“是白大人写信让我来的。”江云康先简单说一句,再问木疆在哪。
“木疆被将军派去借粮,他不在临行关里。不过你来了新余,咱们随时都能见到。”徐放一边说,一边笑,“哈哈,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来新余。”
徐放的眼睛亮晶晶的,叫了个下属去监工,带着往他的营帐走,“等坐下后,你一定要好好和我说说,这些日子都发生什么事,竟然能让你来新余!”
第103章
江云康从三王宴请, 聊到了后来的孟家逼压。
他说得淡定,徐放听着却火冒三丈。
“都是些下作玩意!”徐放想骂就骂,也不管那些人是谁, 哼声道,“一个个只知道看着眼前的那点东西,谁都想占着新余, 却又不肯出钱出力,就是他们上去了, 那也迟早完蛋!”
不得不说,再次听到徐放骂人, 还是一样的亲切,也一样地让人会害怕一下。
好在营帐里没其他人,江云康可以稍稍宽心一点,“他们有他们的事,咱们现在,得在新余做好才行。我听白大哥说你受伤,可严重?”
“没死没残就不算事。”徐放大咧咧地道, “在军营里想立功,哪能不受伤, 我又不是铜墙铁壁。”
说完,徐放哈哈笑了两声,又问到江云康此行的目的。
江云康说是来借马, 徐放却目露为难, “之前打战时,死了不少战马。后来我们自个修建关卡, 又累死一大部分。就是能借给你的, 也不多, 怕是解决不了你的急。”
徐放说不多,那就是真不多,江云康来之前就想过会这样,但有几匹总比没有好,还是和徐放要了二十匹马。
现下他们都是最忙的时候,江云康还得在天黑前回新余,不好在临行关多待。
徐放送他到关卡口,“现如今,咱们都在新余,等木疆回来,我再喊你来喝酒。你在新余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人敢欺负你,直接和我说,我带着人去砸了他家!”
“哈哈,好!”江云康道别徐放,等上马前行一会,回头看徐放还伫立在原地,对徐放摆摆手,示意不用送了。
阔别数月,再次相见,他们也没想到会是在新余。一时间,感慨万千。
江云康带着借来的马匹回到新余,刚看到府衙的小房子,就看到钱掌柜丧着脸从屋里出来。
“哟,钱掌柜怎么有空过来?”江云康下马后,笑眯眯地看着钱掌柜。
广汇钱庄被府衙的人压了几日,就好像不懂广汇钱庄背后的钱家是谁一样,白轻舟和江云康都是油盐不进,不管钱掌柜怎么暗示,到后来几乎明示,都没有要撤人的意思。
没办法,生意还得继续做,若是再不管,钱庄迟早要关门。
钱掌柜今儿个,是来给白轻舟送钱的。
奈何白轻舟把他给骂出来,根本不要他的钱。
“是江大人回来啊,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问问,广汇钱庄的事,到底还要查多久。不曾想,白大人心情不太好,实在不是来的时候。”钱掌柜看到江云康的笑脸,就想撕下江云康假惺惺的面具,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绕圈子说话。
江云康笑道,“白大人近日为了修补城墙的事,想破了头都没筹到款,钱掌柜得体谅体谅白大人。若是这城墙修不好,咱们新余的百姓都要跟着担惊受怕。”
说着,他又叹气摇头,“白大人一心为了新余,还抽人去帮广汇钱庄查案,实属难得。”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若钱掌柜身后地主子聪明一点,便知道江云康的暗示。
如今恭王确实得宠,可钱明鹤被皇上贬官,新余的钱家还只是偏支。要想京城钱家插手来压江云康和白轻舟,实在是不可能。
这会子,钱家主支得想法子让钱明鹤官复原职,根本没精力来管新余的事。
江云康便是抓到这一点,而且只要把钱家给压住,后边的齐家和罗家,便也知道他和白轻舟的厉害,不敢轻易怠慢。
处理好这些当地富绅,往后才能更好地做事。
和钱掌柜说了两句,江云康便带着马匹进府衙。
府衙的围墙算都倒了,这会也没钱修缮,借来的马匹只能涮在住的屋子附近。
江云康确认马匹都安顿好,才进屋去找白轻舟。
他刚进屋,就看到白轻舟趴在窗户上看,“白大哥,你看什么呢?”
“我看钱掌柜走了没有。”白轻舟忍不住笑道,“他现在知道急了,要给我送五百两银子,但你想想,我要是那种贪钱的人,何至于现在还住这种小破房子?他也太羞辱人了!”
“我把他臭骂一顿,赶了出去。方才他和你说话,没少讽刺我吧?”
“确实有说一点点。”江云康坐下喝了口茶,出门大半日,他累了,“等着吧,用不了几日,他们就会更急。”
“会急就好,那个钱掌柜,一副小人嘴脸,要不是一时半会拿不下钱家,就那张假银票,我都要让钱掌柜和广汇钱庄关了!”白轻舟气鼓鼓地道。
他性子直率,在江云康面前,有什么便说什么。
江云康轻声笑道,“广汇钱庄能在战乱时没什么影响,咱们要是抓了钱掌柜,便是给他们送把柄了。不用急,也就这些日子了。”
现在听江云康说不急,白轻舟已经习惯了。
有江云康这种不着急的人在,倒是能安抚不少情绪。
钱掌柜没送出钱,又回去找了钱明远。
钱明远一听江云康的话,就知道江云康暗示他捐款修建城墙,“原以为是只小绵羊,不曾想是和狐狸崽,在这里等着我呢!”
钱明远舍不得手中的钱,自然不肯一个人捐,但捐钱修建城墙这种事,还能留下好名声,他倒是没那么反感。
“派人出去传话,就说我们钱家打算出一万两白银修建城墙,等齐家和罗家听说后,看他们还能不能坐得住。”钱明远哼了一声,又道,“但你去准备三万两,齐家肯定会想压过我们,我就不信,齐家能比三万两还多。”
虽然这个钱拿得不太情愿,但钱明远也没办法,才几日的功夫,城里就流传死好些流言。这第一次交手,是他败了。
没过两日,白轻舟就收到钱家送来的捐款。
钱家做好事,自然高调,一路派人跳着银子送到府衙。
第一次见到钱明远,人家是送钱的,白轻舟也很热情地请人坐下。
三两句的客套话,也算是互相的试探。
等白轻舟带人清点完银子,钱明远完走时,才问到江云康。
“久闻新科状元是个能人,一直想见上一面,怎么今日不见人?”钱明远看着白轻舟问。
“江大人今日去巡查粮库,近来新余事多,他时常不在府衙里。”白轻舟得了钱明远捐赠的三万两,现在脸上的笑容也很真实。
他现在最缺钱,钱明远送了三万两来,这可是大手笔。
“那可真是可惜了。”钱明远目露遗憾。
看白轻舟一直笑得开心,心如刀割一样地离开。
钱家送了银子来,白轻舟立马张贴告示,感谢病嘉奖钱家,还把三万两给写出来。
等钱明远听到消息时,脸更绿了。原以为白轻舟手脚没那么快,没想到现在张贴出来,那齐家知道后,岂不是会压他一头?
事实上,还真如钱明远想的一样。
齐家的大公子,在白轻舟贴出感谢告示后,不仅送来了三万六千两银子,还捐五千斛的陈粮出来。
江云康没见到钱、齐两家来送钱,他负责新余粮运、家田、水利等。今日只是巡查了粮库,就让他颇为心累。
但回到府衙,听白轻舟说起今日的收获,心情又好了。
“那个齐家大哥儿倒是会说话,瞧着比钱明远好上许多。齐家大哥儿说话进退有度,不让人觉得拿了架子,谦卑得多。”白轻舟夸道。
夸完,他又忍不住感叹,“不过啊,这些商人也真多银子,一次就能拿那么多。想想咱们一年的俸禄,怕是还没他们一天挣得多。”
“捐钱捐粮,是留名受人称赞的好事,这些商户,本就需要一个好名声。之前是拉不出来人带头,现在有了钱家带头,其余人也会跟着捐钱。”
江云康笑着道,“钱家出那么多钱,只是想压别人一头,只是齐家不甘示弱,才把捐银给抬高。他们争第一,就让他们使劲争,反正得好处的是咱们。”
白轻舟点头说是,“今日事钱、齐两家捐银,明日应该还会有些小商户捐。这些银子加起来,差不多够住城墙了。”
商人求名声,等新城墙修建好后,让人刻个感谢的碑,便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得了那么多银子,可要看好了。”江云康提醒道,“咱们这里那么简陋,要是被什么贼人惦记上,咱们了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填窟窿。”
“我知道。”
白轻舟指着床下,“全放床下面了,谁要想动咱们的银子,得先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
江云康蹲下看了一眼,看到床板底下好几个木箱,苦笑道,“等城墙修好后,也得带着人开始修府衙了,不然就咱们这条件,也难让人信服。”
“修城墙最重要,但还得先帮百姓们把屋舍盖起来,不然那么多人无家可归,新余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更别提发展了。”白轻舟到新余,为的就是大干一场。
“也对,的有人口在,新余才能好。”江云康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城中壮劳力,都被征去住城墙,城中的屋舍重建,倒是麻烦了。”
眼看着天一日比一日冷,若是今年冬日的雪大一点,怕是会冻死人。
“这个我想过了,先从城南开始,就算人再少,也要慢慢地动工。”白轻舟道,“咱们先把那些损坏不多的屋舍修好,帮忙修的条件,便是主人家要允许别的百姓先在他们那里过冬。等明年开春了,再开始大力修补屋舍。”
之前战乱,新余往外逃了不少人,一部分人死在外面,或者在外面定居不回来,还有一部分又回到新余。得吧这些人口都安顿好,新余才能发展好。
白轻舟手中有了钱,次日便开始对外贴告示,让附近城镇的人都来住城墙。若是家中有驴或马的,也可以带来,也会有工钱。
白轻舟去管用工的事,江云康就负责后勤那些。
整整一个月,到十一月下旬,新余下起第一场雪米粒时,城墙修补了一半。
虽然还没完全修好,但已经可以让人松一口气。只有一半的城墙,也比之前从四处都能进城的好。
府衙的瓦房也盖起一排,有七八间屋子,围墙垒了一小部分,至少能帮屋外一条给围住。
大家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累得躺下便能睡着,江云康便坚持要请一个厨娘。在这么累的情况下,总得吃饱一点,不然饿着了不能干活。
这一日,江云康踏着火红的晚霞回到府衙,正打算洗手去躺着,侍卫送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林氏送来的,还一封则是木须先生。
第104章
从府衙的简易瓦房盖好后, 江云康就分得自己的一间屋子。
和好几个大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除了呼噜声,还有各种汗味。
现在自己住, 倒是舒服多了。
书砚提来茶壶,给主子倒上热茶,“三爷, 家中无事吧?”
“没什么大事。”
江云康刚看完林氏的书信,承安侯府没什么大事, 林氏自个手中有钱,日子过得不差, 倒是更怕他在新余吃苦。
林氏的信里,除了承安侯府的事,还提了两句林家的事。上个月林海出京城买粮,有可能会经过新余附近。
林氏的意思是,如果江云康有什么银钱上要周转的事,来不及写信到京城,可以让人去找林海。
江云康想着, 他应该不需要林海帮什么,不过若是林海就在附近, 还是想见一见。大家互相报个平安,也能安心一些。
看完林氏的信,江云康又去拆木须先生的信, 看完后, 江云康也没意外。信上写,从他走后, 文渝就接上他修撰的职务。
文渝这人, 很值得信任, 现下能得重用,也是他的造化。有他和大哥在京城,日后江云康回京时,也能有所提携。
不过,木须先生的信中,提到了一件事让江云康比较注重。
前些日子,于家又被弹劾了。听说是钱家出了不少力,于乾明被停官思过,说是没有约束好家人,让于家出了些犯事的人。
木须先生在信中写,入冬后,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恭王和太子的争斗,格外激烈。
于家便是太子的主力后盾,连于乾明都被停官,显然是很大的事非。不过查到的也只是于家旁支的人,还没查到于家主支身上,太子也就还有希望。
看完木须先生的信,江云康就放蜡烛上烧了。
新余在京城的西北方向,冬日更为寒冷,书砚弄来一盆碳火,但比不上京城里的银竹碳,只能放在门后,不然烟雾会熏到人。
“三爷,既然没什么大事,就早些歇下吧。”新余条件有限,书砚这些日子,都和主子住一个屋子,弄好碳火盆后,又去帮主子铺床,“被褥今儿晒过,不会冻人,躺一会就暖和了。”
之前收到的捐款,都是要用来修建城墙和城里房屋修缮,江云康他们不能也不敢用在府衙上。
白轻舟是口袋空空,带来的银钱用得差不多,他用的东西都比较简陋。江云康便拿出银钱,给大家伙贴补了被褥棉衣那些。但也不好用太多银子,免得引人瞩目。
说实话,承安侯和孟氏虽然对江云康不太好,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就算后来用度减半,那也比新余好上许多。
故而江云康一开始来新余,还是有些不习惯。但是他自个愿意来的,也就无怨言可说。
冬日的雪连着下了个三日,地上便积起一掌厚的雪堆,修城墙的进度不由慢了下来。
但因为有了钱,新余四周州县的人都过来干活,每天倒是都有着肉眼可见的进度。
江云康看城墙的事没啥问题,便开始思考明年春耕的事。
一场战事,毁坏了大量房屋,还让新余流失了近半的人口。
如今城里的主要营生,也都被钱、齐、罗三家把控,百姓们想缓过一口气,还是不太容易。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十二月上旬时,城南的一部分房屋得以修缮,可以收容大部分房屋被毁的百姓。
但天气变冷后,来新余的商队越来越少,城里的粮价涨了三成。
经过战乱,失去原有营生的百姓,现在的收入来源,都是帮忙修城墙得来。原本一人干活,可供三口之家吃饱,但现在米价涨了,便有人开始出现做事乏力。
这日巡查回来,白轻舟刚坐下,就骂咧咧地道,“城里的米店和商量好的一样,全都涨价。本来冬日里人就犯困,现在吃不饱,如何干活?”
修城墙的钱本就不多,不可能因为米价上涨而跟着涨。
白轻舟越说越气,用力捶桌子,“那些奸商发国难财,也不怕天打雷劈!”
每到冬日,米粮的价格都会有所上调,往年倒不觉得是什么事,但今年比较特殊,才会让白轻舟那么气愤。
江云康也知道,若是这会找那些商人说话,必定有一堆理由准备着。但是人要吃饭,百姓们吃不饱,便会出乱子。
“白大哥,你知道最开始涨价的,是哪一家吗?”江云康问。
“还能是谁?自然是黑心肝的钱明远!”说到钱家,白轻舟就一脸怒气,“他们钱家还长着要钱明鹤官复原职,等着做梦吧,老子待会就去写折子!还有那个齐家,之前还说他们是个好的,可没想到,钱家涨价后,齐家很快也跟着涨。奸商!都是奸商!”
“别冲动,咱们没有捏住钱明远和京城的来信,光是钱明远的所作所为,还不足够让你上折子到京城。”江云康道。
“那你说怎么办?若是这会涨工钱,修城墙就不够钱了。”白轻舟摊手道。
江云康想了想,分析道,“城里的米粮店,都掌握在钱、齐两家的手中。我们也不好施压,不然他们会说我们用官职压人。这会要想压下粮价,最好的法子,就是另外来一家卖粮的。”
这个时候,江云康突然想到出京城买粮的林海。但是让林家入局,又会给他留下后患。
白轻舟问,“这个时候,去哪里找卖粮的?咱们总不能,去把其他地方的粮商给抢来吧?”
“是啊,人是不能靠抢。”江云康想到了林氏给的银票,若是他用那笔钱去找人买粮来卖,倒是可以解决困局。
但从哪里买?用什么人出面去做这个事?
这都是问题。
若是知道哪里有现成的粮卖,直接让人去买便是,可问题在于,江云康不清楚这个。
就像白轻舟说的一样,总不能在这会强买强卖。
在江云康和白轻舟困惑时,钱明远倒是得意。
粮价的涨幅没有太离谱,又恰好能让江云康和白轻舟为难,想到小厮回来说白轻舟气急败坏的模样,钱明远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一些。
钱掌柜战战兢兢地过了一段日子,总算在主子脸上看到笑容,心里轻松不少。
“大爷,用不了多少日子,江云康和白轻舟就该着急了,城墙修补不完,春日一来,他们也要被问责。”钱掌柜笑容奉承,站在钱明远边上帮忙倒酒,店小二进来是,他也很快接过店小二手中的东西。
“这也是他们活该。”
钱明远撇嘴道,“我给他们送钱,白轻舟却把我给骂出来,害我后来去了三万两银子,还被齐家压一头。他们被问责正好,到时候换过的太守来,咱们也能把齐家彻底打趴下。”
钱家在新余和齐家争斗多年,两家人一直处于竞争状态,嫌隙颇深,属于都想看对方死的状态。
但在做生意挣钱上,他们又有很多意见不谋而合。就像这次涨价,都是想把之前捐出去的钱挣回来。
酒楼里,钱明远心情舒畅,便也多喝了两杯酒。
等他出酒楼时,正好遇到了他庶弟钱明宇。
两兄弟刚见面,钱明远便大呵一声,“狗东西,没长眼睛吗?看到兄长还不快点过来扶着!”
钱明宇一点一点地挪动到钱明远边上,刚伸手要扶,却被钱明远甩了一耳光。
钱明远喝得醉醺醺的,丝毫没关注到四周围过来的人,“啧啧,你还先委屈上了。见到了大哥不问安,还想着躲开,也就你那个下三滥的娘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钱明宇头低低的,一句话都没说,由着钱明远骂。还是钱家小厮过来劝,钱明远才一边骂人,一边上马车。
而这一幕,恰好被经过的虎头看到。
回到府衙时,虎头听两位大人正在骂钱明远不做人,立马说了自己看到的。
“两位大人是没看到,钱明远对他庶弟,就像对畜生一样,在街上指着鼻子就骂。”虎头学着钱明远扇巴掌的动作,挥了一下手,“如果我是钱明远弟弟,回家必定要告状去!”
“告状怕是没用。”江云康穿越而来后,更加懂嫡庶的区别,特别是嫡长子在家族里的地位,是最重要的儿子。
“如果告状有用,钱明远就不会那么嚣张。想来是家里的人不管这个事,钱明远才会这样。”江云康想了想,突然有了个想法,“书砚,你去打听下钱家的事,越仔细的越好。”
“三郎,你这是要做什么?”白轻舟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江云康笑着道,“钱明远行事嚣张,但是人就有弱点。齐家这种随风倒的虽然让人讨厌,可钱家才是要最先打压的。”
江云康刚说完,外边就有侍卫敲门。
侍卫进来后,说有一位江云康的好友来了。白轻舟听到有人找江云康,主动先退了出去,给江云康腾出说话的空间。
江云康想着,他在新余的好友,不是徐放就是木疆,但是等人进来后,才发现是林海。
“大哥,你怎么来了?”江云康惊讶道。
“嘘,你别那么大声。”林海笑着摆手,转身让书砚关了门,坐下后再道,“姝儿放心不下你,让我经过新余是,一定要给你送信。我想着与其送信,还不如亲自来看看你。”
为了不影响到江云康的官声,林海只说是江云康朋友,并没有道明身份。
江云康方才还想到林海,没想到这会就能见到林海,兴奋道,“我都好,新余条件是艰苦了一点,但你看看,我现在也越来越好。”
林海转头看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想到江云康出身侯府却能吃这个苦,心中不由更看重江云康。
“三郎能有志气是好事,你在新余,我们全家都一直记挂你。”林海语重心长道,“不过你这里也太简陋一些,姝儿不是有给你钱吗?”
屋里除了书砚没别人,林海有什么话就直说了。
“姝儿是给了钱,只是财不外露,若是我拿出一大笔的银钱,别人岂不是要想我的钱从哪里来?”江云康说完这个,想到林海既然来了,他可以从林海手中买粮,“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林海听完江云康说的,眉头紧皱,“早些年,父亲想过来新余做生意,当时和钱家就打过交道,那会还是钱明远的父亲当家。”
“你和读书人,论生意怎么做,还是不行的。”林海也知道林家不好这会入局新余,不然日后别人说到这个,就算他们清白,也会被说成是江云康给林家行了方便,所以林家的避嫌,“有钱家这种地头蛇一般的富商在,你和白大人想要办事可不容易。粮价这个事,我帮你想法子!”
“大哥打算怎么做?”江云康问。
“咱们做生意的,认识的人最多。”林海深得林全福真传,不许多想就有了主意,“凭他钱明远再有想法,也料不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
林海顿住喝了口茶,在继续道,“我找个人,扮成经过的压镖人,让他们去城外卖粮食。价格呢,就和新余之前的价格一样多。不过每天都限定量,你等着,用不了几日,新余的粮价就会降下来。到时候我们拍拍屁股走人,谁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林家的粮食也是买来的,车马人工都需要钱,光是打价格战,会让林家也受损严重。所以林海不是把所有粮食拿出来卖,而是用部分粮食拉低新余粮价,等百姓们买够存粮便行。
这样林家不会亏本,还能帮到江云康。
“还是大哥厉害。”做生意这方面,江云康由衷地佩服林家人。
林海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他让江云康连白轻舟都别说,只说是过往的一个熟人。
江云康送走林海后,心里松了一口气,夜里也睡得好一点。
不过,林海找人和运粮都需要一些时间。
但新余的粮价已经高了一段时间,这日江云康刚醒来,就听到侍卫说,又一群百姓围到粮库外,闹着要官府放粮。
江云康急匆匆地赶到粮库,看到围着的一群人,还没靠近,百姓们看到他就冲了过来。
“江大人,您是新余的父母官,您得为我们想想啊。要是再不给我们放粮,我们就要饿死了!”
“你们说粮库没粮,那就打开给我们看看,不然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私吞了!”
“就是,打开粮库看看!”
“我们要看粮库!”
……
大家都要看粮库,若不是有侍卫拦着,指不定还有哪个冲动地上来打人。
而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小楼里,钱明远正气定神闲的喝茶。
钱掌柜在窗后站了一会,对着窗外呸了一声,“什么玩意,自以为读过几天书就了不起,现在好了,被百姓们围着,就该有人上去打两拳。”
钱掌柜刚说完,就有钱家小厮过来,和钱明远说安排人混在百姓中。
钱掌柜听得兴奋,“大爷,今儿个,只要江云康不开粮库,百姓们就要把江云康骂死。但如果开了粮库,百姓们发现里面没有粮,会更坐不住。开还是不开,都是无解。”
钱明远前两日就收到风声,说府衙的粮仓里没粮了,他便又把粮价抬了抬,现在大部分人都买不起粮食,官府又不放粮,百姓们自然要闹。
引起民愤后,弹劾江云康的折子再往皇上跟前一送,江云康的乌纱帽也就没了。
钱明远是打定主意要报仇,听江云康要去开仓是,唇角也是带着看戏的笑容,“他倒是不怕死,好歹拖个两天也好,结果今日就要开仓。”
“是啊,他这是自寻死路。”钱掌柜附和道。
而在钱家小楼不远的地方,齐家人也在关注着江云康的动向。
齐家经过战乱,损失不少。后来为了压钱家一头,齐家老爷更是咬牙拿钱出来。
这次抬价,齐家倒不是要为难江云康,而是需要缓一口气,挣回一点损失。
齐思孝坐在窗边,看着江云康带人去开粮仓,和钱明远一样讶异,“父亲,两大人为何不拖两日?”
齐家的打算是,再过两日,便和江云康示好,他们挣了一部分钱,也不好把江云康和白轻舟得罪到死。让江云康陷入为难的境地,他们在施以援手,这样便好攀附上关系。
齐越也没料到江云康会现在就开仓证明,“这个江大人,年纪虽轻,但他做事往往出人意料。”
“是啊。”齐思孝点头道,“听说广汇钱庄那件事,是钱家吃了闷亏。我真是没想到,两大人会有如此智谋。若是那日钱家人坚定一点,江大人就没了。”
“但世上没有如果。”齐越笑了下,看到百姓们突然镇定下来,正好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便问怎么回事。
“回老爷,江大人说,虽然现在粮仓里没有粮,但用不了两日,便会有新的商队到新余,到时候的价格肯定更便宜。江大人说得信誓旦旦,大家伙也就暂时信了他。”小厮道。
齐越听得皱起浓眉,“他真说有粮来?”
小厮点头,“是的,小的亲耳听到。”
齐思孝急了,“父亲,若是江大人真找到其他商队,等江队送到新余,咱们岂不是也把江大人得罪了?”
齐家不像钱家有强大的靠山,本来只是想耍点小聪明,但没想到江云康还会有后手,竟然能找到其他粮队。
齐越也坐不住,直起身子道,“让人先去把粮价降低一成,再去备份礼,我要拜见下这位江大人。”
第105章
江云康承诺有粮后, 这场动乱才暂时结束。
不过他回去时,却被白轻舟拉到屋里问话。
“你怎么能说有粮呢?”
白轻舟急得两手抱头,“要是两日内没有粮来新余,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百姓大乱,届时咱们的府衙都可能被百姓们砸了。”江云康淡定地给白轻舟倒茶, “但是白大哥请放心,我既然敢说有, 那就一定有。你等着吧,就这一两日便会到了。”
白轻舟半信半疑地看着江云康, 他虽然很信任江云康,但粮食这个事,他实在想不到江云康能从哪里找到其他粮商。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其他也无用,只能保佑能如江云康说的一样。
“哎。”白轻舟长叹一声,正准备出去时,外头有小厮敲门, 说齐家老爷派人送了拜贴来,问要不要接下。
“不去, 当然不去!”白轻舟想都没想就拒绝,“他齐家也不是个好东西,这种时候和钱家一起施压, 商人骨子里都是恶臭!”
江云康却说不好, 拉着白轻舟坐下,又开门去接拜贴, 看完后, 让小厮等一会再走。
他坐到白轻舟对面, “齐家要见我们,不过是想探探我们的的底。说起来,我们到新余那么久,还没和传说中的三大家族见过面。齐家这次抬价确实可恶,咱们还给的颜色也得给,不过这官场和商场都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要见?”白轻舟抬眉问。
“嗯,不仅要见齐越,还要同时见新余其他的富绅。”江云康心中有了想法,“商人重利,没了钱家,还会有其他商人涌现。咱们不好出手打压一个,但可以让他们互相掣肘,以力打力,也能省去我们不少功夫。”
这一点,江云康是从皇上那里得到启发。皇上深知自己年纪大了,太子又平庸无能,怕放了贤王出去会看不住,又留下一个恭王,形成三股势力互相制衡。
生意上的事也是一样,把钱家打压没了,那齐家做大,往后岂不是什么都齐家说了算。必须要有竞争,有制衡,才能长久地发展。
白轻舟听完后,愣住好一会儿,才拍手道,“高明,三郎厉害,你看吧,我没说错,你还是更适合来新余!”
江云康谦虚地笑了笑,他心里也是这样觉得,在京城里,他没权又没强劲靠山,想要做点功绩,还处处都有掣肘。
但是到了新余就不一样,有白轻舟这样赏识自己的上司,做事便能自在许多。
江云康让小厮去齐家回话,赴宴就算了,但江云康明日在城里的秋月楼设宴,若是齐家愿意赏脸,欢迎过去喝杯薄酒。
齐越写拜贴时,带了十分的诚意,听到江云康要另外宴请倒也觉得不错,但得知同时还宴请了新余的其他乡绅,这就让他忍不住皱眉。
“父亲,江大人此举,是不打算给我们齐家面子了?”齐思孝有些不高兴,“他算计了钱家,连带了我们。如今只是收回一点成本,他倒是不高兴了。”
“官是官,商是商。”齐越皱眉道,“我们有自己的立场,他也有他的目的。与其说不给齐家面子,江云康是没打算给所有富商面子,但他又宴请大家,也就说明,不会刻意为难。”
顿住叹气片刻,“之前是我们嘀咕了这个新科状元,思孝,莫要轻敌不敬。这个江大人,并不是等闲之辈,以往来新余的官员,打多大都有手腕,却很难做到像他这般圆滑又事故。”
大多官员都看不上商人,不是直接威压下来,便是张嘴要钱。
直觉告诉齐越,江云康是不一样的。
在齐家困惑时,钱明远也惊讶不已。
原以为江云康和白轻舟会把他给丢一边去,不曾想也送了帖子来。
再三确认帖子没有写错后,钱明远哈哈笑了起来。
钱明远的父亲在三年前走商时,意外摔下山崖,断了腿后,钱家的生意便都落在了钱明远身上。
他只有一个庶弟,其余都是姐妹。庶弟无能懦弱,钱明远从来不放在眼里,只是当狗一样养着。
不过钱明远和他父亲钱伟的关系也一般,他母亲早逝,父亲虽没续弦,却领了一个卖艺的外室回来,同时还带了个小孩。那会钱家没少被人笑话,钱明远也因此对钱明宇母子怀恨在心。
到了父亲的屋子后,钱明远敲门进去,不等父亲开口,就说明江云康送请帖的事。
“京城里之前的意思,是想看江云康当不了这个通判,但这次江云康刚放话有粮,便送请帖给各大富绅。依父亲看来,江云康是什么意思?”钱明远简单直接说完,直直地看着他父亲。
其实他心中有想法,过来只是想听下他父亲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样。
钱伟不便于行后,成日里便待在屋子里,面颊是一种不健康的白。
他行商多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只是运气不好断了腿。
“莫要轻敌。”钱伟了解儿子,皱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江云康一定没粮,明日得罪宴请,是想让你们放粮出去?”
“难道不是吗?”钱明远自信满满地道,“新余附近一带的粮,不是我们收了,便是齐家。江云康想在两日内找来新的粮食,岂不是痴人说梦?”
“就算如此,你也得防着一点,别忘了上次吃过亏。”钱伟提醒道。
“罢了,我与您说不清,父亲身子不便,还是别让钱明宇出去乱逛,让他多在家中陪您吧。”钱明远说完便甩袖离开。
钱伟只能摇头叹气,想到小儿子的未来,又更为忧心。
到了次日,江云康一早就去了秋月楼。
第一个到的是齐越父子。
江云康听说齐家的粮价已经低了一成,便清楚齐家父子的态度,这会看到他们,面上的笑容也多一些。
等齐家到了没多久,罗家人也到了。
罗家人都生得魁梧,嗓门也大一点,这次粮价的事和他们关系不大,但罗家在新余的地位举足轻重,江云康还是送了帖子去。
要立威,就得一次做好。
最后便是钱明远姗姗来迟,比约定好的时辰还迟了半个时辰。
他刚进来,便“哟”了一声,“是我的不是,府里杂事太多,这才耽搁了时辰,大家别见怪啊。”
“没事。”
江云康坐着没起身,边上的白轻舟脸色难看,江云康则是笑眯眯地看着钱明远,“迟了就坐下来喝茶吧,我们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
江云康只等了钱明远一刻钟,但钱明远还没到之后,他就让人先开席了。
钱明远看了眼桌上动过的饭菜,面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刚要开口,却被齐思孝抢先道。
“钱大哥迟来应该罚酒三杯才是,让我们等的好苦,江大人本来是想一直等,还是我先忍不住饿了才开席,钱大哥可别怪江大人哦。”齐思孝微笑起身,手里端着酒盏,举到了钱明远跟前。
钱明远本想问江云康有没有待客之道,反被齐思孝先点出迟早,再去看江云康和齐越的面色,心里突然好奇,他没来的时间里,江云康他们都聊了什么。
酒已经送到了跟前,钱明远不喝,便是让自己下不来台,只能憋着气喝了。
等钱明远喝完酒,江云康才起身让大家去边上喝茶。
早有下人准备好茶水点心,白轻舟坐在中间,齐越随后坐下。
钱明远喝完三杯酒,过了会才缓过神,但只剩下离江云康和白轻舟最远的位置。
“大家都是新余里有头有脸的人,新余往后的发展,还得靠各位来支持。”江云康先开口道,“今日请大家来赴宴,也是为了能打个照面。”
说完,江云康端起手中的茶盏,吹了吹,再小口抿了下。
在江云康低头喝茶时,在场众人的目光互相交换了一下,有较量,也有疑问。
大家或多或少,都猜江云康会提最近粮价的事,但江云康并没有提。白轻舟的面色虽然没那么好看,却也没谈公事。
钱明远坐得心里乱糟糟的,对方不主动,他又不好去提粮价的事。
不过听说齐家降了一成粮价,心中颇为看不上,这会看齐思孝和狗腿子一样地给江云康倒茶,轻轻地冷哼一声,“齐家小弟前些日子,可是去学了训犬?”
“不曾。”齐思孝问,“钱家大哥为何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随口一谈。”说完,钱明远低头浅笑,但那抹笑容带了讽刺,不需多久,齐家父子就明白钱明远说他们是狗。
齐思孝不如父亲稳重,当即想要发火,但齐越先开口道,“今年冬日,粮价上涨得厉害,我们这些卖粮的也头疼。不过听说昨日里有百姓去闹事,我是彻夜难眠。”
他起身和江云康两人躬身行礼,“两位大人,这段日子给你们添麻烦,实在对不住。草民打算接下来的日子,把粮价都恢复到最开始时,让大家都能吃饱饭。”
这是齐越的示好,也代表了齐家的态度。
齐家降价得那么快,钱明远的面色当即挂不住。
但他不打算退让,齐家能有多少存粮,他心中清楚。等齐家卖完便宜的,百姓总要去买他家贵的。
江云康挺满意齐越的上道,不需要他开口多说,就能帮他想说的话都先说了。
齐越够聪明,和这种人做事比较容易一点,只需要知道齐越的目的,其他的便不需要担心。
一直没说话的罗超平,也在这会开口道,“齐老爷不愧是个心善的,就是光你一家降价也不够啊,还得看看别人才是。钱家贤侄,你说是不?”
话题被罗超平抛到钱明远这里,钱明远本不想搭话,这会恨不得把罗超平的嘴给缝上,特别是在罗超平眼中发现看热闹的神情,更是让人生气。
但钱明远这会不能生气,他跟着夸道,“齐老爷确实心善,拿自己的老本出来摇尾巴,看来齐家的家底还是比钱家要好。这样的事,我们钱家可做不出来。”
这个话一出,大家便明白钱明远的态度。
江云康看了眼钱明远,见书砚从楼下走来,听完书砚小声说的话后,微微抬眉笑道,“今日和大家伙坐在一块,实在是难得。”
他转头看向齐越,“齐老爷能想到民生,这个事,本官记在心里了。”
说完,江云康又去看白轻舟,默契地和点点头,一起站起来道,“不管最近府衙里的事务繁忙,今日已经互相认识,往后有事请各位帮忙时,还希望大家也能配合一二。”
白轻舟附和道,“今日的酒钱,江大人已经结了,你们可以继续坐,我们先走。”
看齐越他们要送,江云康忙说不用,但齐越和罗超平还是送他们到酒楼门口。
在他们走了后,钱明远拍桌骂咧咧地道,“一群没有根骨的狗,还没给骨头就摇尾巴,我到要看看,他们能威风几时?”
说完,钱明远起身也要走,却看到了折回来的齐思孝。显然,他方才的话都被齐思孝给听了去。
“怎么,给人当了狗,现在要去告状吗?”钱明远没好气道。
齐思孝握紧拳头,但还是没打上去,他站在原地,过了会反而还是笑了,“方才下楼时,江大人说了,已经有新的商队运粮到了城外。钱明远,你的粮食,就留着你自个吃吧。”
“新的商队?”钱明远愣了下,看齐思孝要走,追了上去,“你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齐思孝却不愿意搭理钱明远,大步离开,片刻都不停。
钱明远心跳飞快,让人去城外看看。
小厮刚走,钱明远又坐不住,自个去了城外。
等钱明远到城外时,百姓们已经围着一个商队买粮,打听之后,发现价格比新余之前的价格还要便宜一成。
钱明远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人往地下一倒,晕了过去。
有人看到钱明远摔倒,对着钱明远“呸”地吐了口水,“奸商!”
一个人开始骂,就有其他百姓开始附和。
若不是钱家小厮背着钱明远跑得快,钱明远今日得沾一身的唾沫回去。
百姓们有了便宜的粮食吃,林家还不用把粮食运会京城,用省下来的车马费作为折扣,卖完这些粮食,林海也不会亏。
齐家的粮价也跟着降低,不过还是比城外的粮价贵了一成。但这一成价格,也是百姓们能接受的,还是有人会去买。
只有钱家的米粮铺子,连着三日都没一个人去。
等钱明远顶不住压力,不得不降价时,百姓们却都记得他带头涨价,不肯买他的粮了。
林海送来新余的粮,很快就卖完。
新余的这个冬天,总算能安稳度过。
在林家商队走后,江云康便听说钱明远病了。
冬日里急火攻心,还吐了血,连着好几日没起来。
江云康听到后,还让书砚代表他上门去探望,明着说是关心钱明远,但实际是给钱明远施压。
经此一事,新余里的人都知道江云康是个有能耐的。
能在短时间内找来那么多粮食,也就江云康能做到。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江云康从哪里找来的粮食,但不管哪里来的,能吃饱肚子就好。
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
去年除夕时,安儿还不太会说话,但今年已经会背两句《三字经》了。
林氏在信中写,安儿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如顺顺有耐心,日后得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好生□□。
江云康收好林氏的家书,走出屋子时,看到木疆和徐放在杀羊,笑着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今年徐放和木疆都回不去,大家伙便凑到了一块过年。
徐放大声说不用,一边利落地给了羊致命一刀,“这种粗活还是我们来,你去厨房看看,水烧开没有!”
江云康到厨房时,白轻舟正在烧火,锅里的水刚有点热,还需要一些时间沸腾。
他便卷起袖子,帮着一块包水饺。
大家头一次在一起过除夕,每个人都不愿意闲着,纷纷动手帮忙。
虽说都不是会做菜的人,但好在有厨娘在一旁指挥,也有模有样地做了一桌子的菜。
晚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徐放最高兴。
“能在这里和三郎喝上几杯酒,实在是想不到,来,我们先喝一杯。”徐放举杯站起。
江云康也不矫情,倒满酒后,就和徐放干杯。
从相识到如今,已经数年过去,如今各自都成家立业。虽说事业都还刚开始没多久,但心中的向往都是一样,几个人围着酒桌,有说有笑,倒是缓解不少思乡的情绪。
一顿年夜饭,寄托了对未来的向往,还有对亲人和故土的思念。
随着新年的到来,又是新的开始。
就算是在正月里,修城墙的人也不敢停下。
如今只差最后的收尾,再有半个多月,便能恢复如初。
正月初二,白轻舟便带着人去城墙附近监工。
江云康则是开始思考,之前逃民留下来的土地,还有房屋修缮等事情。
要想让百姓们缓过来,除了需要一个丰收的年成,还需要有银钱继续进项。
城墙马上能修缮完,也就意味着一部分百姓会失去经济来源。
从一月等到八月秋收,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日子。
江云康再次想到了新余附近的盐井,虽然这里盐井产的盐苦涩,也都是小作坊模式,但江云康有提炼细盐的方法。
他挑了个天清气朗的日子,带着书砚和几个侍卫出城去,打算去附近的盐井看看。若是能提炼出细盐,往后新余的发展便不会缺钱。
第106章
新余附近山多, 峡谷也颇深。
刚出城的一段路还算平整,但进入山林后,路面便崎岖起来。
江云康请了个当地人带路, 大家先是骑马,后来又改步行。
“大人,新余附近盐井的产盐又苦又涩, 我们当地人都不吃,您找盐井做什么?”带路的张翔走到最前头, 他生得魁梧,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若是遇到树枝挡路,便直接砍了。
“就是看看,想知道是什么样。”江云康道。
修城墙的事有白轻舟在,不需要他去操心,今年的民生问题,才是他现在最该关心的。
“其实没啥好看的,好些盐井都荒废了, 弄出一点盐卖不上价格,之前的官爷不弄了后, 也就一些穷人才会偷着弄。”张翔是猎户,对附近山林都很熟悉。
说话间,他就看到一处盆地, 指着和江云康道, “大人您瞧,从这条小路下去, 便到第一处盐井。”
小路坡度大, 路上早已长满杂草, 江云康下去时,差点被滑到。
等到了盐井那,用手沾了点附近的水,苦涩得直皱眉头。
“大人,草民没骗您吧。”张翔看江云康皱眉,哈哈笑了下,“这里也就偶尔来点野兽,您瞧瞧这附近的杂草,一看便知道许久没人来。”
“您要是想制盐,草民还是劝您别想了,以前的官府也都想弄,可这里山路崎岖,制出来的盐又不好,到最后只会费时费力。”
张翔跟江云康走了一路,觉得江云康为人和善,这才多说两句。
“多谢提醒。”江云康知道张翔是为了自己好,古代制盐技术太差,工艺复杂且无效。在现代很寻常的细盐,拿到古代就是金子一样的宝贝。
转头望了一圈四周,树木稀疏,但地势陡峭,想要从这里运盐出去,往后还得修路。
“张翔,像这样的盐井,附近都有多少?”江云康问。
张翔比了两根手指,“光是这片山林,大大小小的盐井共有二十几处,现下只有四处还在使用。”
“劳烦你,再带我去看看。”江云康道。
出门前,江云康就和白轻舟说过,得花上几日时间才会回去。
他跟着张翔在山林里转了大半日,每处的盐井都不大,而且荒废太多,若是要用,很多东西都得重新建。
到了夜里,他们便在其中一个正在使用的盐井附近休息。
山里露水重,到了夜晚后就起雾。
盐井的主人交代,夜里别乱跑,不然会遇到豺狼之类,运气不好就丢了性命。
连着在山里逛了三日,江云康走的时候,带上五十斤的粗盐。
张翔以为江云康要拿回去喂马,还帮着讲价。
从山里回到新余那日,天上下着细雨,经过城门时,江云康看了眼城墙,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往后夜里也能睡得安心一些。
没有在城门处看到白轻舟,想着人可能在府衙,江云康便走快一些。
等回到府衙时,看到白轻舟带着人修围墙,江云康喊了一身。
白轻舟回头时,确认了一会,才笑道,“几日不见,三郎怎么衣衫破了,胡子也长了?我都不敢认。”
“山里条件不好,只好凑合过。”江云康看了眼四周,问,“白大哥这是要把府衙的围墙都垒起来吗?”
白轻舟点头说是,“现在还没钱修缮府衙,但围墙还是很重要,不然一直开着门,若是夜里来了贼人也不知道。”凑到江云康耳边,小声道,“这两日你不在,有好些人假装路过,咱们把围墙垒高一点,那些人便不知道咱们在府衙里做什么。”
江云康也有这个意思,之前围墙只垒了三分之一,做什么事都可能被人看到,总是缺了点隐私。
回屋洗漱换了衣裳,江云康就迫不及待地带着书砚在屋里提炼粗盐。
屋外时常有人经过,江云康一次不敢提炼太多,只是先拿了一斤尝试。
书砚不懂主子要干什么,帮着打下手时,一边道,“三爷,小的方才喂马时,听到有侍卫说,咱们不在的这几日,钱家在施粥呢。”
“之前抬高粮价,钱家丢了名声,又卖不出去粮。”江云康盯着炉子里的炭火道,“他们是生意人,总要想法子挽回名声。钱家愿意施粥也挺好,百姓们至少轻松一点。”
人活一张嘴,有免费的粥吃,大部分人也不会硬气地想着钱家之前的不好,而饿着不吃。
与此同时,钱明远大病初愈,听钱掌柜在算账,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大爷,咱们已经连续施粥三日,我派人打听了一下,还是有人说咱们马后炮。”钱掌柜心疼送出去的粮食,那都是用白花花银子换来的,虽说之前涨价挣了一些钱,现在却一分钱挣不到。
“八成是齐家那小子让人传的,他们齐家,现在就是江云康和白轻舟的狗,摇着尾巴任人宰割。”钱明远面颊消瘦,背靠着躺椅,手中捏着佛珠,但嘴里却是厚重的戾气,“若是抓到齐家的人乱说话,直接动手打就是。一群只会摇尾巴的狗,倒是不用在意他们。”
“听说江云康回来了,可知道他去了哪里?”钱明远想了想后,问。
“好像去了西山一带,听看到的人说,请了个猎户,带着进西山去了。”钱掌柜道,“西山那里都是废弃的盐井,您说江云康,会不会想打那些盐井的主意?”
“呵,就那些盐井,能有什么好处?”听到这话,钱明远心情顿时舒畅,“多少官员想靠盐挣钱,但你看看,过去那么多太守在,谁讨到好处了?”
自然是没有,若是有好处,钱家这些当地富商,哪里肯放过。
西山地势险要,若是路况好,那些盐运出来也能卖钱。
但西山的路不好走,以前常有运盐的队伍掉落山崖,久而久之,也就只有穷到没办法的人,才会去西山制盐。
钱掌柜也跟着笑,“看来这次,江云康是找错方向了。”
“可不是嘛。”钱明远正愁没法子对付江云康,现在听到这个事,立马有了主意,“你派人出去悄悄传话,就说江云康想要制盐。新余的老人都知道,去西山制盐,那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江云康刚有点官声,但等百姓们知道他要制盐,必定会觉得他年轻不靠谱。”
自从江云康到新余后,钱家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挣点点,现在为了挽回名声,又都要花出去。
钱明远前几日刚收到信,说皇上对太子越发不满意,等太子被废后,必定是恭王上位。等钱明鹤官复原职后,他们钱家也就能继续横着走。
现在只是暂时的隐忍。
钱掌柜得了吩咐,立马去找人传话。
随便找几个地痞,给几贯铜钱,便能把话传起来。
另一边,江云康刚完成一整道提炼的工序。
白轻舟推门进来时,只觉得烟雾缭绕,挥着手咳了好几声,才问,“三郎,你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半日,到底在干什么?”
白轻舟刚说话,江云康就起身去关门。
“嘘,你小声一点,还不能让别人听到。”江云康神秘兮兮地拉着白轻舟往屋里走,等到了桌子便,让白轻舟先坐下,再拿出一包细如白沙的细盐,“你用手尝尝,这盐可好?”
“这是盐?”白轻舟惊到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白净细小的盐粒,“你可别哄我玩。”
说着,他用手指在盐堆里沾了沾,放到舌尖舔了舔,瞳孔瞬间放大,“还真是盐!三郎,这是你弄出来的吗?这个盐为何不会苦,也不会涩?”
江云康指着屋里的那些小工具,“都是我用粗盐提炼出来的,怎么样,这些盐可以吧?”
好在他读的是理科,记性还好,能记住粗盐提炼的方法。他给白轻舟尝的细盐,还不是最好的,做事讲究循序渐进,若是一下拿出最好的细盐,往后手里就少一张王牌。
“可以,非常地可以。”白轻舟经验得连连点头,“这要是拿出去卖,必定被抢光。来新余前,我就听人说过新余附近的盐井不好,而且地处深山,所以我想都没想这个事。如今你能拿出这个细盐,往后咱们干什么的钱都有!”
想到又要有钱,白轻舟笑得合不拢嘴,但又不敢太大声,只好捂着嘴笑,“之前我还愁没钱造火炮,一直不敢让人去弄,现在好了,咱们手里有盐,还怕没钱吗?”
谁家都要吃盐,但现在市面上的盐,远不如江云康提炼出来的细盐好,即使价格翻倍,也会多人买。
江云康心情也很好,“这事咱们先不要声张。”
他让书砚去门后守着,防止被人偷听。
“我是想着,新余现在不是没钱没粮么,京城里说好开春就送来,但你也知道,三月都不一定有银子送来。”说到这个,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是一脸气愤,“但是新余城里那么多房屋等着重建,百姓们需要时间缓过气来。北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来,要是咱们没有准备好,岂不是又要被攻城?”
“你的意思是……悄悄地卖了盐,拿来修缮新余?”白轻舟问。
“自然不能悄悄的。”江云康笑道,“咱们制盐、卖盐,都遮掩不住。现在钱明远视我们为眼中钉,但凡知道我们私自开采盐矿,让京城的钱家参我们一本,到时候咱们俩的乌纱帽都要没了。”
古代盐运大部分都把控在朝廷手中,若是偷卖私盐,那可是重罪。江云康要想长远发展,自然不能落下把柄。
白轻舟不明白了,“三郎你有想法就直说,只要靠谱,我肯定听你的。但你不直说,我实在猜不出你的想法。”
这段日子,江云康时不时就有惊喜给他,白轻舟越发觉得要江云康来新余没错。
“我是想让你上折子给皇上,就说你打算发展新余的盐矿,接下来三年内,不用朝廷拨款重建新余,但要留下盐矿八成的赋税供新余重建。”江云康没要全部,是因为一旦发展起来后,钱却全在他们手中,皇上也会眼红。倒不如分出两分税收给皇上,这样皇上才会乐意。
“白大哥也看到我提炼的细盐,你想想,上一回京城送来的赈灾粮,早就吃完了。若不是咱们自个帮百姓谋划,现在新余城里已经饿死不少人。”
不要京城给赈灾银,皇上肯定乐意,但也意味着白轻舟要顶着天大的压力,大家都会震惊此举,还会有不少人等着看笑话。
不过……白轻舟再次抓起一把细盐,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就按你说的办!”
第107章
白轻舟的折子送到皇上那时, 太子和两位王爷也在。
“你们说说,白轻舟此举,可行吗?”皇上心中早有主意, 但还是想问问三个儿子。
恭王抢先开口,“新余乃兵家重地,岂能胡闹。这个白轻舟向来不听劝, 儿臣觉得不可。应该换了白轻舟。”
“那十二弟觉得该换谁?”太子最近得了不少恭王的人挤兑,现在听恭王开口, 倒是很快抓到矛盾点,“白轻舟不行的话, 难道让钱明鹤去?”
钱明鹤为什么被贬官,在场的人都知道,太子这般提出来,便是要打恭王的脸。
皇上听得眉头直拧,视线落到贤王身上。
贤王发现皇上看了过来,倒是没急着发表意见,等皇上主动问怎么看, 才道,“白轻舟此举确实冒险, 不过白轻舟这人有才干,又不太好说。儿臣愚钝,拿不定主意, 还请父皇裁决。”
“三哥怎么怎么就没主意了?”恭王问, “大家伙都说你有治世之才,现下父皇需要你出谋划策, 你别藏着掖着呀, 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难道不好?”
“十二弟,皇兄我是真拿不定主意。父皇圣明,他心中自由决断。”贤王和皇上拱手行礼,以示奉承。
皇上确实早有主意,但被贤王猜到心思,他的心情却很奇妙。
“嗯,就按白轻舟说的办。”皇上顿了顿,下令道,“既然他有心把新余的盐产弄好,朕也能少一件烦心事。国库缺钱,他真办好了,朕立马给他升官。”
但是没办好,又是另一件事。
皇上的旨意一出,京城里一些懂门道的,都觉得白轻舟和江云康疯了。
新余的盐井,过去那么多任太守都没弄好,他们怎么可能弄好?
就连钟庆,都和木须表示了担忧。
听到消息后,钟庆便来找了木须。
林源上了茶之后,就打算退下,但被木须给叫住。
“读书做官,你留下一起听听。”木须和林源说完,再去看钟庆,“轻舟能上这种折子,必然和三郎商量过。你和轻舟同朝为官过,你应该懂轻舟的性格,他虽然直率,但做事向来靠谱,不然皇上也不会用他那么多年。既然他们都决定上这种折子,必然有他们的理由。”
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木须还是比较信任。
不过就像钟庆担忧的一样,这个事就怕没办好,还是有风险。
有人替江云康他们担忧,自然也就有人乐得看热闹。
翁行鑫从恭王口中得知后,嘴上的笑容就没下去。
恭王府里,翁行鑫站在恭王身侧,帮着倒茶,“这个白轻舟也是虎的,新余那些盐井都废了好几年,他现在去弄,这不是拱手把新余让出来吗?”
钱家在新余有人,翁行鑫和恭王都知道。他们也知道,钱家分支最近并不好过,因为江云康和白轻舟的再三打压。
“白轻舟以前也不讨人喜欢,但从没这样办事过。”恭王凤眼半眯,想了想道,“本王觉得,这个事多半又是那个江云康的主意。”
“微臣觉得也是。”翁行鑫点头道,“江云康这人,嚣张惯了,这次胆子那么大,咱们等着瞧就好。即使真的开采出盐来,微臣也听说过,新余的盐苦又涩,一般人都不吃。”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翁行鑫顿了下,凑近一点,小声道,“王爷要不要和钱家打声招呼,多盯着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两个胆子那么大,咱们可别让他们起来了,不然新余的位置也让不出来。”
从钱家再三损失钱财后,恭王就想派自己的人去新余。没有银钱送来,他在京城也难办事。
“钱家那里早就打过招呼。”说到这个,恭王就忍不住皱眉,“但是钱明远这人……办事不太行。”
早前江云康刚去新余时,恭王就派人打了招呼,结果江云康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越来越好,钱家反而吃了几次亏。
不过现在白轻舟要弄盐井,恭王便坐等白轻舟和江云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翁行鑫也点点头,等了那么久,钱明远也不见有作为,确实不太行。
等皇上的批阅到新余时,已是二月初。
新一年的县试即将开始,白轻舟收到皇上的旨意时,江云康也收到了林氏的家书。
林氏每个月都会来封家书,同样的,江云康也会给林氏回信报平安。
这次的家书中写,承安候打算让江云成去试试县试。
家中弟弟都要参加科考,江云康想到这个,心中感慨时间飞逝。
不过六弟的学问一般,第一次不懂能不能中个童生。
好在新年才十四,一次不过也还能接着考,若是能有个秀才功名,往后也好谋个差事做。
除了江云成要参加县试,林氏还在信中报喜,二姐在元宵那日生子。如今母子平安,小孩儿胖乎乎的,很是康健。
每次看完家书,江云康都会有动力一些。
正要出门时,看到白轻舟笑着走来,说皇上同意了。
“往后三年,咱们可都要在新余了。”白轻舟转身看了眼已经垒好的围墙,还有平地上堆起来的石块,期待地道,“府衙也开始重建,我是想着,等后院盖好后,就把庐城的妻儿接来。一家人,总是要在一块的好。”
白轻舟家里的儿女都大了,都是最关键的时刻,把妻儿留在庐城,他不放心。
江云康也正有此意。
不过府衙不算大,他是想着,等城里房屋修缮得差不多,在城里买下一处宅院,再把林氏和安儿接来新余。
就像白轻舟说的一样,一家人,还是要在一块比较好。而且近几年,他也回不去京城。
若是进度顺利,林氏入秋就能出发,今年能过个团圆年。
买宅子的事还早,现在,最主要的是换来银子去修路。
要致富,先修路。若是没有一条好路,日后做什么不方便。
但修路和修城墙一样,都要钱和时间。
这个钱,就得先提炼一部分细盐卖了才有,不然现在的新余官府穷得叮当响,根本没钱修路。
不过这个细盐,本地人是买不起,得往外边卖。
怎么卖,卖给谁,那都是有门道的。
从第一日收到皇上的旨意后,江云康就带着人进山去了。
他带着十个亲信,进到西山后,便开始搭木屋、制盐。
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山里条件简陋,木屋一开始还会漏雨。经过几次的修缮后,才住得舒服一点。
在江云康忙着制盐时,白轻舟则是找了几个商人。
卖盐得要有官府给的盐引子,不然就是贩卖私盐,被抓到可是重罪。江云康他们要借助这些商人的门路,商人们若是对此有信心,才会愿意合作。
不过新余的商人,都以为江云康制的盐还是以前那种,并没人敢接下这个事。
连着几日,白轻舟都是白跑一趟。
这日天又下起蒙蒙细雨。
白轻舟正发愁往哪里卖盐时,门房的人突然过来,说南阳王府来人了。
“南阳王府?”白轻舟口中默念,但他和南阳王府素来没有来往,不懂为何会来。
“让人把人请进来,再去拿三郎带来的好茶。”来的毕竟是王府的人,招待的茶也得好一点。
不一会儿,门房就带了个身高八尺的汉子进来,脸上还有一条刀疤,看着倒不像王府的人,而是像山匪。
但对方一开口,又颇有规矩礼貌,白轻舟自报姓名后,再问对方叫什么。
“在下曾鹏飞,是南阳府里的校尉。”曾鹏飞道,“去年在下曾得江大人相助,之后一直忙着剿匪的时,现下才得空过来道谢。”
在他说话时,跟来的小厮抬着两个木箱进来,“这都是我家王爷给江大人的谢礼,若不是江大人相助,我家小世子怕是已经丢了性命。不知江大人在何处,在下想亲自表达感谢?”
“他去了西山,你要见他,怕是得进山几天才行。”白轻舟看了眼曾鹏飞带来的谢礼,江云康没和他提过这个事,他这下也不好帮江云康收下,“若是曾校尉不急,不如进山看看?若是三郎看到你,应该挺高兴。”
“也行,正好我现在无事。”曾鹏飞答应得爽快,性子也急,立马就想进山。
白轻舟又去找了张翔,让张翔给曾鹏飞带路。
从新余出发,到见到江云康,曾鹏飞花了两天一夜。
等看到卷起裤腿,跟着其他人一起干活的江云康,曾鹏飞都没认出江云康,和数月前的斯文书生,看不出有啥关联。
“江大人。”唤了一声后,等江云康抬头时,曾鹏飞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江云康一眼就认出曾鹏飞,拍拍手上的尘土,笑着朝曾鹏飞走来,“曾兄,是你啊。怎么样,救回你家世子了吧?”
分别之后,江云康没想着和南阳王府攀附,便没派人去南阳王府打听。不过他没听说有不好的消息,便也能猜到没什么事。
看到曾鹏飞点头后,笑得更开心一些,“我这里简陋,你随便坐。”
“没事,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小公子。”曾鹏飞打趣说了一句,随便找了个矮凳,坐下后,接过江云康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就先道歉,“实在抱歉,本该早点来探望你。但救回世子后,王爷带着我们忙着剿匪,连着在山里待了几个月,连年都是在山里过。”
“那些山匪胆大包天,绑了世子彻底惹怒王爷,王爷干脆带着军士进山,把他们灭了个干净。”
山多的地方,匪盗也就相对对一点。
以前是不好清剿,但这次南阳王是真生气,才亲自带人进山剿匪。
“曾兄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南阳王能有此才干,他才厉害。”江云康笑着道。
“哈哈,说句夸大的话,我家王爷确实年轻有为。”就是出身差了点,没个厉害的母妃,才会早早到封地生活。这话在曾鹏飞心里过了一遍,他再道,“本来王爷想亲自来新余,但王府事情杂多,只好派我来。王爷准备了一些薄礼,不是什么金银之物,还请江大人收下。您帮我们救了世子,就是让我们帮您赴汤蹈火都应该。”
说着,曾鹏飞拿出一封信,“对了,这是白大人让我交给你的。他说让他看完后,也给他一个回信。”
江云康拆开信后看了眼,白轻舟问制了多少细盐,可不可以先带些出去,没见到实物,那些人都当是以前的粗盐,没人敢接手。
曾鹏飞看江云康拧眉,主动道,“江大人,你们可是有什么难事,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云康救了他一命,还帮着救了小世子,他说赴汤蹈火,都是真心话。
第108章
没人信他们, 江云康在心中默默叹气。
听到曾鹏飞问要不要帮忙,他半眯着眼睛,思索片刻后, 起身对曾鹏飞道,“曾校尉与我进来一下,我给你看个东西。”
江云康带着曾鹏飞走进木屋, 关上门后,才踩着凳子拿下木架上的箱子, 打开后,里面是几个布袋。
他打开一个布袋, 露出亮白色的盐粒,“曾校尉,你尝尝这个,看看怎么样?”
曾鹏飞第一眼没认出是盐,因为没见过颗粒那么小的盐,而且纯净得看不到杂质。就是王府里吃的盐,看着都不如这个好。
等尝了一口后, 震惊的同时,又欣喜地看着江云康, “江大人,这不是你们产的盐吧?”
江云康点头说是,“我带着人在山里忙活大半个月, 才提炼出这些细盐。新余城里的人, 都以为我们产的还是之前苦涩的粗盐,没人敢接手这个事。”
“你觉得, 我这细盐, 比起市面上的如何?”
“别说市面上卖的盐, 就是王府里吃的贡盐,也不如你这个好。只要你这个盐拿出去卖,保管立马卖光。”曾鹏飞肯定道。
江云康也知道能卖光,只要见过的人,都能知道是好东西。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要卖好价格。
现在拿去新余城里卖,肯定卖不了高价,但是南阳王府不一样。王府的吃穿用度都有要求,若是能卖去那些富贵人家,价格能翻上好几倍。
江云康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得多卖点才好。
“曾校尉应该知道,新余刚经过战乱,百姓们现在只求温饱。城中的商人也各有心思,不是什么仁善的人。”
江云康对曾鹏飞微微弯腰,拱手道,“如今新余百废待兴,还请曾校尉帮我把这些盐带去给南阳王看看。我会给南阳王最优惠的价格,但再卖给别人,可就要翻倍了。”
“没问题,你这里的细盐那么好,王爷肯定愿意让人卖。”曾鹏飞笑道。
和曾鹏飞说好后,次日曾鹏飞离开时,江云康也跟着一起出山。
回到新余城里,看南阳王送来的是些药材和书,还有几样古董,心想这个南阳王倒是懂送礼。若是送点金银财宝,他是绝对不能收,但书这种东西,定价就不好说。
江云康请曾鹏飞去秋月楼喝了顿酒,歇了一晚上,再送曾鹏飞出城。
南阳和新余并不远,快马加鞭,三日左右便能到。
送走曾鹏飞,江云康就把白轻舟叫到屋里,商量着开始修路的事。
“我们招工,百姓们怕是还不信我们,要是没人来,可怎么办?”白轻舟这几日,因为产盐的事,愁得好几晚没睡好。
江云康对此早有准备,“百姓们现在信不信我们,都不重要。只要他们愿意去修路就好,招工不来,无非是怕我们给不出工钱。但如果我们拿着钱去招工,便会有人来了。只要给他们看到钱,他们可不管我们产什么盐,只要有钱拿就行。”
“但是我们没钱啊。”白轻舟苦笑道。
江云康从床底下拖出杉木箱子,打开后拿出一叠银票,“这些都是我娘子偷偷藏给我的银票,待会拿去换成银子和铜钱,用这些钱先垫上。等曾鹏飞带回银票,我再收回来。”
白轻舟看着江云康拿出来的一大把银票,瞪大双眼,“好家伙,我竟然看不出,三郎你竟然如此富有!”
“嘘,小声一些,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江云康是信任白轻舟,才给白轻舟知道,“也不是我有钱,这都是我娘子的钱。不是我娘子,我也没那么多钱。”
说到自己娘子有钱时,江云康颇为自豪。
白轻舟这才想到江云康的娘子出身商贾,便不奇怪江云康手中有钱。
“三郎放心,钱的事,我肯定不往外说。”白轻舟保证道。
江云康拿了钱出来,白轻舟马上带着人去兑换成碎银子和铜钱。
他们一次兑了那么多银子,自然也传到钱家等人的耳里。
钱明远病过一场,身体不如从前,前几日又收到京城的来信,让他近来焦虑到失眠,都在想着怎么抓江云康他们的把柄。
“你亲眼看到的?”钱明远躺在躺椅上,手中捏着佛珠,不太确信地看着钱掌柜。
“回大爷,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钱掌柜道,“等白轻舟走后,,我还让人去打听,足足换了两万两银子呢。也不知道他们拿那么多银子,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必然是弄盐井的事。”
钱明远想都没想,就能猜到,“白轻舟上折子给皇上,说往后就靠西山的盐税振兴新余,真是笑话,他们也不想想,以前多少官员折在那些盐井里。既然上了折子,总要开始动工。”
说到这里,钱明远坏坏地哈哈笑了几声,“这些日子,新余里的流言传得够多了,就算他们有钱,怕是也没几个人愿意冒险去西山干活。”
“大爷说得是,不少人都说江云康太年轻,可能顶不住事。”钱掌柜笑道,“等白轻舟上折子的事再传出去,百姓们更不信他们了。”
“你明天带几个人,去他们招工那里看看,给这两位自大的人添点堵吧。”钱明远很确信江云康和白轻舟做不出功绩来,他缓缓闭上眼睛,连日来的失眠,在这会得以缓解。
同样关注这个事的,还有齐家和罗家。
齐思孝听说白轻舟去换了银子,便马不停蹄地回家。
之前白轻舟也找过他们,但齐家婉拒了。因为他们也看好西山的盐井。
齐越听完齐思孝说的,拿账本的手不由捏紧,“之前还觉得那位江大人是个有才干的,盐井这事,我怎么看着不太靠谱?”
“不是看着,就是不靠谱。”齐思孝长声叹气,“远想着他是个有能耐的,讨好着总没错,现在看来,新余的官员,用不了多久就要换人。”
齐思孝很不看好西山的盐井,如果那是能挣钱的地方,新余那么多商人在,没有人会放着有肉不吃。
齐越眉头紧皱,他也没想到江云康和白轻舟会有此举,但他到底年长,安抚儿子道,“你先别急,咱们先看看,可别像上次一样,差点打了自己的脸。咱们先观望着,总不会出错。”
“也只能这样了。”齐思孝叹气道。
第二天的招工,一开始如江云康和白轻舟料想的一样,并不顺利。
但等白轻舟拿了钱出来,马上便有人报名。
百姓们之前得过江云康和白轻舟的好处,这下看又有钱挣,有些心地好一点的,便会劝上两句,说西山的盐井不值钱,那里产的盐,实在太差,卖不上价格。
对于百姓们的劝诫,江云康都是笑着说谢谢。
大家伙看江云康还是决定要修路弄盐井,没过多久,便有人在江云康听不到的地方传话。
“原想着这个江大人是个好的,但现在看来,到底太年轻。”
“我也觉得,他们这般费力修路,到最后一无所获,怕是要被皇上责罚哦。”
“他们被罚也是活该。”这时有气性大一点的出来道,“你们想想啊,如果西山的盐卖不出去,咱们新余怎么办?我可是听说了,白大人和皇上保证,说往后要用盐税重建新余。但你们想想,就西山那些盐,能收来多少盐税?”
……
新余城区还有大半地方要修缮,城外的农田也被毁坏不少,全都要花钱。
大家听到白轻舟不要国库的钱,不识字的人还不懂什么事,有几个读过书的,立马哭着说完蛋。
有一个人哭,便有其他人问为什么。
消息越传越多人知道,本来好些人报名要修路,可到了下午,就有人来取消。
没过多久,便由几个秀才为首,来问江云康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两位大人,我们相信你们也想干出点功绩,可是你们此番上折子,是不是太拿新余的民生当儿戏了?”一个中年秀才,站在人群中间,最先开口。
白轻舟眉头紧皱,但还是尽力安抚。“我们会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原因。之前粮食的事,我们不也是帮着解决了吗?”
他扫了眼大家,目光最后落在说话的严秀才身上。
“就是因为粮食的事,我们才对你们有信任。但西山的盐井,全新余的人都知道,那里的产盐苦涩难吃。得是实在穷得的人,才会买西山的盐吃,根本卖不上好价格。”严秀才又道,“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你们却如此儿戏,让我们如何再信任你们?”
“对啊,太儿戏了吧!”人群里有人附和道。
“就是,你们这样,是不想看我们活了了吧?”
“就是这样,他们当官的,根本就不懂我们的苦!”
……
你一言,我一句,人群立马沸腾起来。
眼看着大家伙要吵起来,江云康忙拍手喊安静。
他扯着嗓子道,“大家先听我说两句。”
喊了好几声,百姓们才看向他。
“我们敢这么做,自然有我们的把握。”江云康冲着人群大声喊道,“盐井的事,还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别听了有心人挑拨的话。我和白大人到了新余,肯定是想把新余建好。”
大声说话太费嗓子,江云康停下休息片刻,又道,“你们想想,如果我们没办好这个差事,皇上必定会问罪,到时候贬官还是砍头,都有可能。我们不会拿着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就请大家多等一段时间,等路修好后,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如果现在就把细盐拿出来,百姓们自然会信他们,但也会引起各种抢夺。
而且钱家等人都盯着他们,只有他们现在都看不上他和白轻舟,才不会太多阻拦。
等路修好之后,再派官兵去镇守西山,到时候谁也别想从西山偷盐。
百姓们听江云康这么说,开始左顾右盼,大多数人心里都没个主意。因为江云康说得也对,新余要是没建好,江云康和白轻舟都难逃责任。
江云康看人群彻底安静下来,再接再厉,“若是还有人不相信我们,也可以来取消报名。不过取消后的人,便不能再报名。”
“大家想想,既然我们有工钱给,你们只要干活就好,何苦担心后面的事。现在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之前很多人家都被北狄人洗劫一空,若是坐吃山空,还能撑到秋收吗?”
“江大人说得对啊。”人群里,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接着边上的人都开始点头讨论。
慢慢的,大家的态度开始转变。
白轻舟也出声安抚,“大家放心,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到大家。”
花了好大的力气,江云康和白轻舟才安抚好百姓们,才没引起骚乱。
虽然大家还对他们心存疑虑,但都愿意给他们时间。
当天回府衙时,江云康的嗓子沙哑得再说不出话来,回去炖了梨干喝,才舒服一些。
之后两天,招工差不多结束,白轻舟便带着工人去西山,着手开始修路。
修路要开山打石,还要拉土填埋,全都是力气活。西山离新余又有段距离,工人们干活累一天,根本走不回新余,白轻舟便带人在山脚下安营扎寨。
在白轻舟带着人干得如火如荼时,曾鹏飞再次来到新余,并带来了好消息。
他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坐下后,还在大口喘气,喝了一盏茶,润润嗓子后,确认屋里没有其他人,再兴奋地看着江云康道,“王爷说从没见过那么好的细盐,南阳王府愿意以市面上三倍的价格进购,有多少要多少!”
第109章
盐税本就是一国之重, 光是普通的盐税,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三倍价格,新余就会很富有。
“行,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江云康笑着道。
提炼细盐的过程并不复杂,时间久了,总有人能偷学会。
江云康要做的, 就是抢先挣一笔钱,先把新余细盐的名声给打出去。日后就算有地方也产细盐, 新余也能继续产出。
和曾鹏飞约定好之后,江云康就进山去提炼细盐了。
现在路还没修好, 不能往外大量运盐。
不过因为量不是特别大,也正好能遮掩一二。
不管是修路,还是制盐,都是比较耗费时间的事。
从二月的县试开始,到四月的府试结束,西山下的路才才刚修好五分之一。最开始是前期搭木屋等耗费时间,往后便能快一些。
在这期间, 江云康也收到林氏家书,除了一些日常的家世, 便是江云成没能过县试。
读书这事也讲究天分,江云成属于要非常努力,才能有点成绩的那一类。
离家大半年, 江云康已经不懂六弟读书如何。不过有大哥在盯着, 至少不会出大错。
说到大哥,他又升官了。这对江云康来说, 是件好消息。大哥越厉害, 他也越有脸面。
随着天气慢慢变热, 江云康的制盐小作坊,没有他也能稳步进行,他便回到新余城里,只留下几个亲信监督制盐。
过去两个多月,每半个月,他就派人往南阳送一次盐,如今到手的钱快能填补他拿出去的两万两银子了。
府衙的公堂,也开始铺地基石,重建的木材,也从西山运来了。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发展。
到了五月,降雨变多了后,重建府衙的工期又慢了下来。
白轻舟还是带着人在修路,江云康则是走访农田,还有管理城中房屋的修缮。
连着下了五日的大雨后,天才放晴。
屋檐山河的积水“滴答,滴答”往下落,江云康刚从屋里出来,就被砸了一脸的水,忙往外跑了两步,站到平地后,催道,“书砚你快一些,我们得出门去了。”
好不容易天晴,江云康打算去临行关看看。
听徐放送来的信说,从开春后,城里出现好些北狄的细作。
他这次过去,正好送点粮过去。
将士们在前线打战,得吃饱点才行。
卖盐后得了银子,江云康让人购了一批粮食,今日送去临兴关。
前段时间,临兴关又招兵了。
人多了,吃的粮食便也要多。
当江云康带着十车辆从新余出发,城里的百姓们都有看到。
如今家中有人在西山干活的,都不缺吃的,故而大家看到江云康去送粮,都很高兴。
但也有不高兴的。
钱明远就没想到,江云康还能拿出十车粮来。
只是钱明远的不高兴,江云康听不到。
不过江云康早就料想过,别人看他还能拿出十车粮时,肯定会惊讶。毕竟在大家看来,白轻舟带人修路,已经很花费钱财,现在还有粮拿出来。
这钱从哪里来?
钱的问题,江云康知道瞒不住多久,毕竟每个月派人去南阳两次,若是有点本事的人,都能查到为什么。
带着十车粮食到临行关,就连守关的将军贺之洲都特意出来迎接。
贺之洲年过四十,留着络腮胡,看着孔武有力。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就大喊一声,“江通判!”
江云康骑马招手,等到城门口,才下马和贺之洲问安,“贺将军,粮食我都送来了,你派人去点点。”
贺之洲看到十车粮食,两眼放光。
以前得连上好几封折子,京城才会送粮来。
现在是,江云康主动问要不要粮。
贺之洲看江云康的眼神,就像看财神爷一样。
“三郎,你也别喊我将军,我也不喊你通判,我就和徐放他们一样,也喊你三郎。”贺之洲兴奋地拉着江云康进城,“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临兴关的财神爷。谁要是敢惹你不痛快,就是和我们三万守关将士做对!”
经过城门时,贺之洲让人快去拿他珍藏的好酒,今日中午他要和江云康喝个痛快。
徐放跟在江云康边上,想到军中能多十车粮,心里也高兴,和贺之洲夸道,“我们三郎本事最多,将军可要抓紧他,指不定他以后还能给我们更多惊喜。”
“当然要好好招待。”贺之洲哈哈笑道。
江云康被贺之洲的热情,弄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只是算着到了五月,临兴关可能会缺粮,而北狄又虎视眈眈,怕再出什么事,才想着送些粮来。
临兴关在新余城的北边,是北狄进攻的第一个关卡。
只有守住临兴关,后面的新余等城,才能安心睡觉。
几个人一起往军营走去,贺之洲是个能喝的,坐下后,就拉着江云康喝酒。
不过江云康还要回去,便不敢多喝。
贺之洲陪着江云康用完饭,又被军营里的人叫走,等他走后,江云康和徐放能说的话便更多一些。
“听说白大人给皇上递折子后,我和木疆还为你操心许久,生怕你们没想清楚。”徐放带着江云康往他自己的屋子走,“不过今日你能送这些粮食来,我就知道,你们没问题了。”
虽然还不知道江云康做了什么,但徐放已经可以放心,不必替江云康担心了。
“现在大问题没有。”江云康道,“只要西山的路都修好,往后的事情便容易一些。”
徐放点头说是,“你好好干,往后我们这些军营的人,都得靠你了。”
来到军营后,徐放彻底感受到世俗的看不上,他心里窝着火,就想快点出口气。但纯靠他们这些武夫,又在朝中说不上话。
“对了,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一下。”徐放左右看了眼,给书砚使了个眼色,示意书砚去守着门,再小声道,“京城里怕是要乱起来了,我母亲让我把娘子接到南阳去,她是希望我们夫妻能时常见面,也躲开京城的是非。”
“不过南阳到底还有些距离,我是想着,既然你在新余,就把她安置在新余。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乱?”江云康想到了之前木须先生的信。
他离开京城有些日子,只知道三王夺嫡越演越烈,但没想到会严重到,会让长公主安排儿媳来找徐放。
“是的。”
徐放压着嗓子难受,干脆搬了凳子挨着江云康坐,“我母亲时常出入宫里,她说过了年后,皇上的身体大不如前。而恭王越发嚣张,已经几次当众顶撞太子,二人的关系就差点个火了。”
若是皇上驾崩后,恭王再上位,那是篡位,以后要留骂名的。
但皇上在世时就废了太子,恭王之后的上位也就名正言顺。
恭王处处针对太子,也是怕皇上死太快,不然日后更难上位。
“那贤王呢?”江云康又问。
在他看来,贤王属于闷声干大事的,这会没听人说贤王,但不代表贤王就老实。
“贤王应该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直没听说他有什么动作,但肯定没歇了这份心。”徐放自小跟着母亲出入宫闱,皇家亲情淡薄,就算贤王那些是他舅舅,他打小也不喜欢他们。
他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参与夺嫡的意思,一直避开三王,但现在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不得不做另一手准备。
“我和你说这个,是想着,等我娘子来新余时,你要不要也把嫂嫂和安儿接来?”徐放提议道,“白大人给皇上上了折子,未来三年里,你都要待在新余。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嫂嫂他们接来。人在你身边,你也安心一些,是不?”
“我确实有这个想法。”
江云康道,“但我是想着等府衙修缮得差不多,在派书砚去接人。”
“别等了,今日你回去,就让书砚带上书信去京城吧。”徐放催道,“到时候让他们结伴而来,只要妻儿在身边,你做事也能少了顾忌。”
徐放知道江云康和承安侯府其他人关系不好,只要林氏和安儿到新余,江云康便能没最大顾虑。不然若是恭王还是太子,谁要动点心思,林家和承安侯府根本护不住林氏母子。
听徐放那么说,江云康知道事态肯定不容乐观。
回到新余后,江云康立马开始写信。
他交代书砚,“你回京城后,把信交给三奶奶后,再去找大哥。让大哥去帮三奶奶说,有大哥出面,父亲和母亲便不会多说什么。”
“三爷,真要那么急吗?”书砚皱眉问。
“我也不想那么急,但徐放特意和我说了那些话,他母亲是长公主,肯定知道一些事。去吧,现在就去准备回京城的东西,明儿天亮就出发。”江云康道。
平常没有大事,林氏又不爱出门,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在新余为官,已经打压了钱家好几次,若是恭王借此给林氏施压,确实没人能护着林氏和安儿。
承安侯和嫡母是不在意三房,林家则是没能力和恭王对抗。就算徐国公府会帮忙,那也不如把人安顿在身边的好。
好在新余这里慢慢变好,不然江云康还真发愁。
次日一早,江云康亲自送书砚出府衙。
等看不到书砚后,再回府衙去。
如今春耕已结束,只能田里的稻谷秋收。
但种田也有种田的技术,有些地方缺水,有些地方又容易积水。
江云康画了图纸,让人按着比例去订做一些木板,他要试着做些水车。
经过几次的修改,江云康总算凭着记忆做出水车,这对缺水地方的农田,能有极大的改善。
在书砚离开后,江云康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怕自己停下来就想太多。
但是没过多久,盐井处传来消息,说一些半成品,被人偷了。
白轻舟就带着人在西山修路,现在盐却能被人偷走,江云康当即去了西山。
等他到盐井时,就看到白轻舟在骂人。
“你们夜里是睡成猪吗?”
白轻舟嗓音嘶哑,眉头紧皱地来回转,“那么多人守在这里,还有狗在,这都能让人偷走?”
白轻舟越说越气,虽然被偷走的是半成品,但也比外边卖的盐要好许多。现在被偷走后,外边的人肯定知道他们产了更好的盐。
“白大哥。”江云康出声喊了一句,等白轻舟回头后,再道,“你先别骂他们,能来这里偷盐,肯定多次踩点,找准了时机。再怎么骂都没用,得想法子查到是谁偷的才行。”
“哎,你说得对,是我太生气了。”白轻舟看到江云康来了,才有种能安心一些的感觉,“三郎你来看看,他们一共偷走两袋半成品盐,前段时间下了雨,泥土松软,这里留了几个脚印。”
第110章
江云康跟着走进草丛中, 看到不甚清晰的脚印,眉头皱得更紧了。
盗盐的人,先是毒死看守的两条狗, 再进入屋里。没有拿走全部盐,而是从中随便抽了两袋。
江云康叫来那晚守夜的人,见对方瑟瑟发抖, 没好气问,“那晚你在干嘛?”
库房每晚都有安排人守夜, 留了人守夜,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还是被人偷了,这就让人生气了。
李二唇角发抖,之前已经被管事的问过一回,现在看到向来好说话的江大人板着脸,吓得快要哭出来,“回……回大人,那日大山下的夹子抓到一只山鸡, 小的多喝了两杯,便……”
噗通一声, 李二给江云康跪下,“大人,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原想着一直都平安无事, 便不会有什么事, 才多喝两杯。”
喝酒误事,江云康听明白了。
到底是他太信任手下的人, 应该是不是鞭策一二。
现下出了这种事, 江云康心里憋了一团火, 凶道,“够了,有什么好哭的!犯了事就认罚,难不成你以为能免过责罚?”
李二摇头说不敢,江云康已经没心思听李二说那些求饶的话,让人去找几根蜡烛来。
把蜡烛全部融化,再倒进地上的几个脚印中,最后便能雕刻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古代的普通布鞋,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会给小厮丫鬟分特定的鞋。按着鞋印找人,有点大海捞针,但只能说是一个线索。
同时,江云康又让白轻舟带人去树林里找踪迹,等鞋印模型弄好后,再带着两条狗的尸体往新余赶。
江云康把制盐坊里其他的细盐,全都带回新余,在对方还没造势之前,先让人把细盐拿去盐店售卖。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就藏不住了,只好趁着这个时间,先把盐拿出来。
并且当天,江云康又派了一队人,压着精挑细选的一部分细盐,送去京城当贡品。
本来是想偷着多挣一点钱,但被有心人给搅乱了计划,只好提前亮出底牌。
当盐店开始卖细盐时,江云康并没有让人去宣传,并特别交代了,得有人问,才把细盐拿出来。不管是谁问,都当场记下,再派人去暗中调查。
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江云康心里烦躁得很,连续好几日都没睡好。
直到一日,他派出去的人,查到了钱家的人突然去南阳买了不少细盐,证实了江云康心中的猜测。
没有监控,又没有验指纹和dna那些东西,江云康没能掌握钱家偷盐的直接证据。
不过钱家是新余里第一家去南阳买盐的人,以钱家之前的态度来说,八九不离十是钱家派人偷盐。
新余的钱家,和京城的钱家,都是一个钱字。
有了钱家这个方向后,江云康反而松了一口气。
白轻舟是气得牙痒痒,知道是钱家干的,却又不能去抓人,私下里,连着和江云康骂了两日。
这天,江云康算着送贡盐的队伍,差不多到京城了,听到白轻舟又在骂人,才把白轻舟给叫到屋里。
“白大哥喝口茶。”江云康微笑道。
“三郎,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急呢?”白轻舟急得嘴里都长泡了。
江云康答非所问,“我算了算日子,送贡盐的队伍,应该到京城了。”
“这又如何?”白轻舟问。
“送贡盐去京城时,我还派人快马加鞭给皇上送了折子,并且特意交代路上不能停,应该会比钱明远的信快一点到京城。”江云康道。
“钱家?”白轻舟眉头紧皱,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钱家偷了盐,自然要做点什么。但钱明远没在新余闹事,必定是有更大的主意!”
“对。”江云康点头说是,“我们制出了细盐,却没有第一时间上贡给皇上,钱家拿捏的就是这件事。他们把偷来的盐和从南阳买来的,一块送去京城,再找人去皇上跟前说我们眼中没有皇上,皇上一生气,我们两个都要被治罪。”
有了好东西,应该第一时间孝敬给皇上,江云康和白轻舟则是先想着挣钱,确实是个把柄。
“所以我也上了一封折子。”江云康庆幸自己做事喜欢留一手以防万一,“咱们给南阳王卖完的时间并不久,我在折子里写,虽然几个月前就制出细盐,但没有第一时间就上贡,是怕会有问题。经过一段时间的试用后,确认没问题了,才敢让人送去京城。”
而江云康没有马上和白轻舟说明,就是做戏要做足,让钱明远知道他们急上眉头,这样才会安心。
给皇上进献的东西,特别是入嘴的食物,确实要一再检验。
而钱明远的信,和江云康的折子,比的就是一个先机,看谁先送到皇上那里。
好在京城的钱家也要等钱明远送的细盐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后,才敢去弹劾江云康和白轻舟,便给江云康抢了个先。
皇上前两日便收到江云康的折子,不过并没有在意江云康写的内容,新余产的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故而皇上没当一回事,看过后就把折子丢一旁。
直到钱明鹤的弟弟带着新余来的细盐到了皇上跟前,皇上才又想到这个事。
听到钱家人说江云康和白轻舟欺上瞒下,皇上年纪大了忘性大,一时间还没想到前两日收到的折子,还是身边的内侍提了个醒,才突然想到。
这么一来,皇上看钱家人就不爽了,人江云康明明有想着上贡,钱家却说江云康和白轻舟是黑心的。加上这些日子,恭王的手下不断生事情皇上当场骂了钱家人,便晕厥了过去。
皇上一晕,便给于家和太子找到了机会,找了几个罪名直接安到钱家人头上,又暗讽钱家这是得了恭王的旨意,要谋害贤臣。
又有聪明一点的,问钱家为何知道细盐的事,连京城里都没有,钱家却能弄到细盐。
一时间,钱家和恭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砸了个大窟窿出来,被太子的人咬死不放。
而林氏,就在这个最乱的时候,和张明英一起出发去新余。
虽说接到江云康的信有几日,但不是说走就能走,得去请示嫡母和承安侯,还得收拾东西。
她这一走,京城的产业便管不到了,临仙阁和绸缎庄只好让娘家帮着打理,每年拿分红就是。
还有其他衣衫行囊,也要收拾一些。
除了收拾行囊,还有顺顺的问题。
从大哥和胡家定亲后,胡家姑娘就经常上门和大哥的三个孩子玩,顺顺和胡家姑娘慢慢熟悉,却还是粘着安儿。
原本是想着等大哥成亲后,再让顺顺回大房去,但现在林氏要走,只能提前和顺顺分开。
带了那么久的孩子,林氏也是有些不舍,但不舍归不舍,夫君都来信让她去新余,必定是有夫君的道理。
好在顺顺还有两个姐姐,因为大姐儿总怕林氏抢了弟弟,故而时常过来探望顺顺,和顺顺感情倒是不错,便让顺顺先和两个姐姐住。
林氏这边有那么多事要准备,张月英也是一样。
张侍郎不舍女儿去新余吃苦,但又知道京城里形势严峻,只好让张夫人帮着收拾行囊。
不过长公主说,此事不宜高调,不用带太多东西,终有一日要回京城,带来带去也麻烦。
等两家人都准备好,便到了这个时候。
林氏有自个的马车,她和张月英说来往也常来往,但或许是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教养不同,很多意见不能说到一处去,便各自乘马车去新余。
这边林氏出发了,也同时派人去给江云康送信。
等江云康收到信时,已是半个月后。
和林氏的家书一起到的,还有皇上的旨意。
京城的钱家为了自保,只能推出钱明远来挡事。
白轻舟收到旨意后,当即带人去钱家抓人。
钱明远偷盗官盐,污蔑官员,每一条都是重罪,在白轻舟到钱家的时候,钱明远还在妾室的怀里调笑。
“白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钱明远错愕地看着白轻舟等人,急忙忙穿上外衣,从软榻上下来,“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
“钱明远,你就别乱叫了,你偷盗官盐,还污蔑本官和江大人,这些罪名,京城的钱家全都招了。”白轻舟说到这个,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来新余那么久,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钱明远,少了钱明远这个刺头,剩下的人总会老实一点。
钱明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搞错了,不可能这样!”
明明是堂哥他们要他这么做,他好不容易收集了证据,现在却成他的不是?
钱明远还想大喊,但已经被两个衙役给按住,用麻绳捆住压走。
而白轻舟继续带着人轻点钱家的家产,虽说是钱明远犯事,但有人又给皇上列举了一些钱家的奸商嘴脸,比如之前的粮食涨价,光是这一件事,就让皇上勃然大怒,要白轻舟抄了钱家的家产。
商人的社会地位本就低,皇上要抄就抄,新余百姓也纷纷叫好,大家伙可都记得钱家带头涨粮价的事。
钱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皇上虽没有要其他钱家人性命,但没了家财护身,在新余又不得民心,好些人往外逃了去。
钱明远被关到府衙的牢里,哭喊了两日,都没人搭理他,每日只有送饭的人。
直到白轻舟抄家结束,江云康才去牢里看钱明远。
之前的大牢被毁坏,现在的就是几个简易的木头房子,最近天气热,江云康到的时候,钱明远恹得像只瘟鸡,脸色苍白又无力。
江云康搬了张凳子坐在大牢外,让人给钱明远端来一碗干净的水。
这个时候的钱明远,也顾不上有毒没毒,爬过去一口喝完。
等嗓子舒服一点,便恶狠狠地等着江云康,扯着嗓子道,“江云康,你这个歹毒小人,如今我都成这样了,你还来做什么?”
“来看你笑话呗。”江云康不加掩饰地嘲讽道,“不然还能来干嘛?”
“你!”
钱明远两手紧紧抓住木栏,“你莫要太嚣张!我要上京城告御状,你们以官压民,不得好死!”
“钱明远,嚣张的人是你吧。”
江云康看钱明远愤怒,心里还蛮爽快,他和白轻舟一样,刚到新余时压着火气干活,现在看钱明远这样,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人帮忙在皇上跟前添了几把火,“如果不是你处处做对,我又何至于将计就计?”
“你不去偷官盐,我也拿不到你的错处。况且这次的事,还有其他人在落井下石,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江云康确实不知道是谁和皇上说钱家涨粮价等事,新余和京城隔了大半个月的脚程,古代又没有手机,消息闭塞只能靠书信。
一时半会,江云康还不得而知。
不过钱明远落败是事实,钱家注定要退出新余。
钱明远咬破嘴唇,眼眶猩红,到了这会,他也能明白大部分,主家是拿他出来顶事,不会再救他了。
想到这里,钱明远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但还是忍住没有抽泣。
“钱明远,我问你,之前北狄人破城,为何沿途街道都被损毁,只有你们钱家的广汇钱庄没有事?”江云康并不是吃饱没事来看热闹,刚才的话只是气钱明远,这会的问话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但他刚说完,钱明远立马背过身子,好像很害怕一样,不肯看他。
江云康早就料到钱明远会有这个反应,起身走到钱明远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钱明远乱糟糟的头顶道,“你是注定要死,但你有妻儿,有老父。钱家没了那万贯家财,可没人能护得住他们。”
“若是你识趣一点,把我想知道的都说了,我可以帮你把他们安排走。”
“你乱说什么,这能有什么事?”
钱明远大声道,“他们抢了钱庄的钱,这才放过钱庄。”
“若是如此,你在怕什么?”江云康一直在想这个事,若是钱家人和北狄有所勾结,真要让恭王上位,新余城还是不是历朝的,那可就不知道了。
既然江云康在朝为官,便希望上位的至少能明事理一些。
没有明君,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是拼了命,也守不住这剩下的半壁江山。
“我没有怕,我才没有怕。”钱明远嘴上说着不怕,却往角落爬去,“江云康你个卑鄙小人,若是你敢动我家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钱明远开始咒骂,江云康听得皱眉。
见钱明远不肯多说,便知道问不出什么。
江云康转身离开大牢,钱明远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死路一条,就是这钱家背后的事,还需要用时间去查。
查钱家的事,并不是江云康最重要的事。
从钱家被抄,到钱明远砍头,前后还没有十日。
而钱家的那些家产,全部都充公。钱家在新余经营多年,白轻舟带人抄出来的家财,用了好几本册子才记录完。
这些钱大部分都送去京城,以充国库。不过钱家留下来的土地和宅院,便都是新余府衙的了。
钱家宅院不亚于承安侯府,陈设还更奢靡一些。
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是要干实事的,也没个厉害靠山,谁也不敢去住钱府,便让人把钱家宅院隔开,分开出售,得来的钱财再充公。
等这些事都办得差不多时,江云康见到了林氏的陪嫁小厮。
小厮说林氏的队伍再有两三日便会到新余,让他先来新余报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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