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江云康得知林氏快到, 这才想到这段日子太忙,连宅院都忘了买,赶忙找了庄宅牙人看房。
好在他和白轻舟在新余积累的官声不错, 庄宅牙人听说是他要赁房,都很热情地给他介绍。
等林氏到了新余,带来的人也会多。
屋子不能太阔气, 但也不能太简陋,还得同时要两间相邻的, 因为徐放也要一间。
城南新修了一批房舍,还有新建的, 江云康看来看去,想着要安静,又不能离府衙太远,最后在东南方向赁了两间宅院。每间都是三进的小院,因为修缮过,屋里陈设都很新,但是没啥家具, 全要新买过。
想着林氏和张月英还有两三日就到,全部置办好已不可能, 江云康便让人先置办了厨具还有床,其余的,等林氏来了再说。不然他的眼光, 不一定得林氏她们的喜欢。
想着马上能见到妻儿, 江云康便很兴奋。
许久没见,也不知道安儿还记不记得他。
白轻舟看江云康每天笑眯眯的, 每次都要打趣两句。
而林氏也是同样期待。
她幼时跟着爹娘跑过商, 故而跋山涉水那么久, 人也还好,除了有些疲惫,人也没瘦。
安儿倒是瘦了一些,不过安儿身体壮实,瘦了一点也还是白胖可爱。
张月英就连续水土不服,面颊小了一圈,每日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后来还是林氏弄了点开胃的吃食,张月英才舒服一点。
因为这个,两个人关系又亲近一些。
要到新余这日,林氏起来时,听彩萍说张月英天没亮就起来,不由笑道,“她是新婚没几天就分开,自然想念徐世子,怕是昨儿一晚都没睡。”
“您就不想三爷?”彩萍打趣道。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林氏详装生气,不甚用力地拍了下彩萍。同时心里也叹气,哪能不想呢。
今儿林氏特意上了妆,出门时,瞧见张月英也是精心打扮过,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妹妹今日好似格外娇艳呢。”林氏抿唇笑道。
张月英低头不语,等林氏走到身边后,才小声道,“姐姐可别打趣我,你也一样。”
两人从二楼下去,停在一楼等马车,彩萍牵着安儿在玩。
安儿每日起来都要念叨一句顺顺,不过小孩儿忘性大,加上这段日子张月英总有小玩意给他,便有点缠张月英起来,见到张月英就甜甜地喊婶婶,去牵人。
等书砚说都准备好了,林氏一行才往外走。
但林氏刚到客栈外,就看到一个少年,拖着一方破竹席,身上的孝衣看着也是捡来的,她于心不忍,让书砚送了五两银子过去。
书砚看了眼少年,却犹豫道,“三奶奶,那人小的认识,他兄长和三爷可不对付啊。三爷刚到新余时,此人兄长就给三爷下马威。不过这钱家二哥儿和他兄长关系不好,但钱家被抄,他们沦落至此,咱们是不是别沾惹的比较好?”
一旁的张月英听了插话道,“既然关系不好,眼下人都死了,给点银钱帮忙安葬也没什么。”
林氏看钱明宇身形消瘦,却还是拖着破竹席,身后一人都没有,叹气道,“找个面生的,给他送去吧,别说我们身份就好。”
说完,林氏和张月英就牵着安儿往马车上走,书砚则是另外找人去送钱。
钱家被抄,钱明宇母亲出身风尘,没有舅家投奔,其他人都弃之而去,只留下两个老仆和父亲。
但他们年纪大了,加上父亲腿又不行,没几日便病了。如今身上的孝衣,还是他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听有人喊他,钱明宇还当是错觉,直到对方跑来,才愣愣停下。
“小哥儿,我家夫人看你一片孝心,这点银钱给你拿去买过的棺材,剩下的你留着投亲去吧。”小厮见钱明宇迟迟没动,便主动把银子放钱明宇兜里。
等钱明宇回过神时,小厮已经走远,转身时,只看到两位年轻妇人在上马车。
他眼眶酸涩,跪下给妇人方向磕头,心想这份恩情,若是有来日,必定要回报。
只是等他起来时,却发现自个忘记问恩人姓名,而马车已经走远,只好去驿站打听。
林氏和张月英并没有把钱明宇的事放心上,她们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快点到新余。
往日张月英上了马车就难受,今儿个倒是精神,一直往木窗看去。
“我家三爷说,徐世子拖他在新余赁房,想来三爷会把我们两家安排到一处。”林氏笑着道,安儿已经睡着,一只手抓着她的手指,“若是在一块,咱们往后也有个照应。妹妹第一回 出远门,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来找我们。”
张月英现在一心想着快些见到徐放,林氏说的话也没听清,直到林氏拍了下她,才愣愣回神,“林姐姐,你方才说了什么吗?”
看着张月英错愕的模样,林氏逗得哈哈笑起来,摆手道,“没什么,我这会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还是等到新余再说吧。”
马车摇摇晃晃,大家的心情都很迫切。
申时刚到,书砚就隔着帘布和马车里道,“三奶奶,徐夫人,再有一刻钟左右,便能看到新余城墙了。”
听到这话,林氏和张月英赶忙伸头往外看去。
新余多少,和京城的景致很不一样。
马车穿过一片峡谷,视野渐渐开阔,不一会儿,就看到新余和京城差不多高的城墙。
张月英惊叹道,“新余不愧是兵家重地,这里的城墙,都快有京城的高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脆脆的一声“娘子”,抬眼望去,便瞧见徐放骑马而来。
“刷”地,张月英就红了脸。
特别是城门附近候着的其他人,听到徐放喊娘子,纷纷打趣笑了起来。
张月英立马缩回马车。
林姝倒是没那么害羞,大方地和徐放挥手,喊“世子”。
徐放纵马到马车边上,弯腰朝马车里看去,瞧见自个娘子,笑出一排白牙,“娘子,你怎么瘦了?我想你了都,你怎么不看我?”
“我!”张月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羞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徐放一直在笑,薄唇咬得鲜红,“你……你快别喊了,行吗?”
徐放这才意识到自家娘子脸皮薄,他自个是在军营里听多了荤话,但自家娘子出身书香门第,赶忙摇头说不喊了,再去和林氏打招呼。
林姝拉着半睡半醒的安儿和徐放打招呼,安儿睡得迷迷糊糊,这会被吵醒还不大情愿,挥挥小胖手,又赖着要躺下。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下。
江云康方才看徐放去追人,都吊着脚跟去看,这会瞧到马车停下,赶忙小跑过去。
“娘子。”他停在木窗边,他喊得娘子,便比徐放要含蓄很多。
林姝倒是没害羞,只是许久没见夫君,如今再见,不由哽咽想哭,“你怎么也黑了?”
“还好呢。”江云康欣喜道,“先别在这里待着,我已让人准备了热水和饭菜,快些回家去。等洗漱完,咱们边吃边聊。”
徐放也跟着点头说是。
一行人去了江云康准备的宅院,到门口,便各自分开。
等徐放待着张月英走了,江云康才牵住林氏的手,“我如今官位不高,不敢太过高调,便先赁了个三进的宅院。里头的摆设大多还没弄,等娘子休息好了,再派人去采买。”
林氏被江云康牵着,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她浅笑着道,“也行,你们男人也弄不来那些。”
夫妇俩手牵着手走进宅院,安儿还在睡,被奶娘抱进屋后,闻到饭菜香,才醒来要吃东西。
隔壁院子的徐放,许久没见到自家娘子,自是一番温存。
直到书砚来敲门喊吃饭,徐放才牵着娘子过去。
安儿早就吃过,小孩儿到了新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拉着奶娘到处逛。
用饭时,便只有江云康四个大人。
两家夫妇都是久别重逢,徐放告了两天的假,今晚便多喝了两杯。
江云康也喝了个微醺,他们虽不是兄弟,却也胜是兄弟,一块坐下喝酒,倒是快活。
酒过三巡,徐放有些醉了,突然叹气道,“就是可惜,木疆不能接来家人,不然咱们可都聚齐了。”
“木须先生留在京城还有事,我二姐也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实在不宜长途跋涉。”江云康也想看木疆能家人团聚,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家喝完酒,便坐着闲聊。
不过林氏他们头一日到新余,大家都很累,便没拖太久,早早地就各自去歇着。
江云康来新余许久,夜里歇下时,才觉得有娘子好。
两人一番温存后,还是紧紧抱着。
“从你来新余后,我夜里睡得总是不踏实,担心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又害怕你做不好。”林氏躺在江云康怀中,柔声说完,有抬头去看江云康,摸着江云康粗糙的胡茬,又笑道,“听书砚说,你之前都住在府衙的小房子里,难怪今日瞧着你衣裳都旧了,你吃了不少苦吧?”
“其实都还好,现在也过去了。”江云康笑道,“现在好就好,娘子来了新余,便是我最开心的事。”
“咱们一家人能在一块,我也开心。”林氏想到往后看不到嫡母和二嫂,在这里能自个当家做主,对以后的日子越发期待,“就是安儿真的大了,马上三周岁,你该想着找个启蒙先生。”
夫君有了前程,林氏便操心起儿子的读书。她最怕儿子一直调皮,若是学了弟弟林源的性子,做梦都会发愁。
“那也还没到三周岁嘛。”江云康真觉得不用急,小孩有小孩的天性,这么早就拘束着,往后都没童年快乐可以回忆,“启蒙先生等明年再说,现在我教他认字就好。虽说我公务忙,但教他认字的时间还是有的。”
“那也行。”林氏张张嘴,最想说的事已经说完,便想睡了。
一觉好眠到天亮,江云康带着林氏出门采买,本着初来乍到低调一些,林氏不敢多买,只买了一部分家具。
有林氏在,江云康在新余才有家的感觉,不然之前都是随便住、随便睡,常常忘了天黑要回家。
不过新余事多,休息两日,江云康又忙碌起来。
如今钱家被抄,空出来的生意,有许多落在齐家那。
但江云康之前就和白轻舟说过,不能让一家独大,便又扶持四户人家,至于谁能起来,便各凭本事了。
六月过完,刚到七月时,白轻舟还带着人在西山修路,京城来了嘉奖,说新余产的盐好。
旨意到新余,皇上除了口头表扬,还赐下一些财物。
虽然一百两银子对江云康来说不算什么,但皇上赏赐,便是一种荣誉,往后能写到他的功绩中,对下次升迁也有帮助。
不过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新余产的盐好,但西山的路还没修完。
西山原本进山的路,只能容两个人并排经过,而且还陡峭难走。现在要修平坦,还要容车马经过,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工。
可需求却立马变大,皇上的赏赐并不是百给,往后每年,新余都要进贡千斤细盐。除了上供的细盐,还有周边一些王爷,也派人来要卖盐。
路没修完,盐井附近的建设也没弄好,现在能产的细盐并不多,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细盐供应给所有人,只能紧着上供的细盐,和新余本地的贩卖。
现在是不愁销路,压力却也大了。
好在回报也丰厚,新余的税银肉眼可见地变多,修缮府衙的进度也变快了。
这日江云康去府衙时,白轻舟正好从西山回来,把江云康单独叫进屋里。
“三郎,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下。”白轻舟说话时,双眸亮晶晶的,搓着手道,“咱们现在有了点钱,是不是该干点大事?”
第112章
江云康看白轻舟一脸期待, 迟疑道,“你先说说,你要干啥?”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白轻舟嘿嘿笑了下, “最近北狄人不是又频频搞动作,我是想着,咱们的火炮是不是该多造一些了?”
见识过火炮的威力, 白轻舟久很想让北狄人尝一尝,最好是打得北狄人落荒而逃, 然后乘胜追击。
“你说这个,是不是早了点?”江云康也有这个想法, 但去过临兴关几次,可以明显感受到,临兴关的军备是比较落后的。
见白轻舟要急了,江云康紧接着解释道,“我们现在的那点钱,造不了多少火炮。但是临兴关的军需储备,你肯定也知道, 比起北狄的武器和防御都要差。就算北狄人打来,我们可以利用火炮震慑他们, 但想乘胜追击,还是要有厉害的军队。”
“所以我觉得,目前有两门火炮看家便好, 剩下的钱, 应该先让临兴关的守备厉害起来。”
皇上不注重军防,现在身体又不好, 更没精力管这些。
如今江云康到了新余, 若是临兴关被攻破, 新余也难守住,他自己和家人也要完蛋。
好不容易重建新余,让新余有点起色,江云康可不想自己的成果很快被毁了。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太着急了。”白轻舟镇守庐城多年,每次都是被打,现在有了个盼头,便想快点来次反击。
哈哈笑了下,白轻舟扶额道,“我是年纪大了,所以迫不及待想看北狄人吃瘪,是我没想清楚。你说的临兴关军防,确实有很多需要改善。贺之洲那个人,只懂打战,缺了个搞军需的助手。”
江云康想了想,“从军士的武器,再到铠甲,还有造船厂,那都是要时间和金钱的。你瞧瞧,哪天约贺将军来新余一趟,叫上罗超平。”
罗家有多年的锻造工艺,从冶铁到武器研发,江云康都要利用到罗家的技术和地方。前几次和罗超平见面,罗超平都收着性子,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人。现在倒是可以接触一二。
白轻舟点头说好,“临近秋收,正是北狄最爱生事的时候。不过只要你说给钱给东西,就是夜里不睡觉,贺之洲也会来拿。”
“那就麻烦白大哥,给贺之洲送个信,我派人去约罗超平。”江云康笑道。
最近这段日子,贺之洲怕北狄人再次攻过来,忙着操练士兵,还要抓细作,忙得不可开交。
当正如白轻舟说的一样,只要有人给钱给军备,贺之洲再忙也愿意去新余。
这次去新余,贺之洲还是带上徐放。
徐放和木疆都是他身边得力的将士,徐放虽更机敏勇武,但不如木疆细致,两个人,一个适合守城,一个更适合攻城。
到了约定的日子,贺之洲和徐放出了临兴关,便快马加鞭去新余。
直到新余城门外,一行人才慢下来。
书砚早就等候在城门外,瞧见贺之洲几人来了,忙过去迎接,“贺将军,我们大人已经在秋月楼备下宴席。”
“劳烦你家大人了。”贺之洲爽朗笑道,“上回送的粮食,这次又有其他东西。我在临兴关多年,还是头一回见那么阔绰的通判大人。你也上马,咱们快些去会面。”
白轻舟的口信只说商量军需,但贺之洲不知道具体给他什么,他现在特别期待,只想快点见到江云康和白轻舟。
贺之洲骑马穿街而过,他道秋月楼时,江云康已经在了。
江云康刚和罗超平父子打过照面,茶水刚上,便听到嘹亮的一声“三郎”,没过多久,楼梯下就“蹬蹬”上来几人。
他忙站起迎接,“贺将军,您好啊。”
“诶,上次不是和你说了么,喊什么将军,那么客气做什么。”面对给钱的财神爷,贺之洲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大家都快坐,别干站着。”
江云康哈哈笑了下,让酒楼的小二开始上菜。
等上菜的时候,江云康先道,“上次新余城破,若不是贺大哥带人又杀回来,现在的新余怕是成一片废墟了。但只是破城一日,新余就遭受重创。如今我的妻儿也在新余,若是临兴关不稳,夜里也难安眠。”
“没有国,哪里有家,罗老爷你说是吧?”
罗超平听江云康突然点到自己,笑了下,再点头说是。
今日来之前,他大概猜到江云康贺白轻舟要说什么。他们罗家在新余的底蕴还比不上钱家,更没有恭王那种靠山,但钱家说倒就倒,这会再面对江云康几人,他得提起十二分精神说话。
“草民之前就想过,就是怕自个接不住大人们的托付。”罗超平很快又接话,“不过几位大人若是什么需要帮忙的,罗家一定不推辞。正如江大人说的一样,若是临兴关破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要跟着倒霉。”
上一次城破时,罗家损失惨重,现在得知江云康他们的用意,他也愿意帮忙。就是不知道,江云康他们打算怎么开价。罗家毕竟是开门做生意,若是一直亏本,也撑不住偌大的家族。
江云康见罗超平的眸光顿了顿,一早就聊到罗超平会害怕亏本,压榨百姓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因为这样不能长久。
“罗老爷放心,如今铁矿的价钱,我都打听清楚,还有人工费也都了解过。”为了清楚这些行情,江云康还特意写信给岳父,“保管在成本上,还会让你有些银钱挣。不过,如今国库不给新余拨钱,你也能体谅我们的一些难处吧?”
“体谅,自然能体谅。”罗超平听到江云康愿意让利,面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不少,听到不会亏本,他就没什么好不放心。
让点价格也是应该,就像江云康说的一样,他们这些生意人,也要靠官府的庇佑才能长远发展,不然城破就要家破人亡,哪里还能继续做生意。
大家都有诚意,生意谈得也就很快。
如今临兴关缺刀、缺盾牌……只要军营里用得上的东西,那都缺。
所以江云康让罗超平的铁铺先打三千把刀,还有三千个盾牌。再多的,就以后再说,毕竟他现在也拿不出更多钱。
但贺之洲听到江云康如此大手笔,“三郎,三郎”地喊得更亲热了。
“三郎,你真是我们临兴关的财神爷,等我回临兴关后,我得让军士们把你和白兄供起来。”贺之洲哈哈笑道。
“不不,那可不敢,我做的都是分内的事。”江云康连忙摆手。
白轻舟也跟着笑,“你确实是财神爷,没有你,哪能有那么多主意。”
若是没有细盐的生意,新余再过三年,可能有没有现在的发展。
但新余现在房屋修缮了大部分,百姓们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西山的路也快修好。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贺之洲公务繁忙,因为要赶路回去,连酒都不敢多喝。
江云康送他们到秋月楼门口,徐放因为要跟着回去,没有回家的时间,便让江云康帮着照看些张氏。
送走贺之洲和徐放,江云康便跟着罗超平去了罗家铁铺。
白轻舟则是回了西山,眼下路修了大半,可不能掉以轻心。
而这会的张月英,正在和林姝坐在一块喝茶。
她们是官宦内眷,到了新余没多久,便有不少人邀请做客。
不过出门几次,张月英还是不习惯这里人的热情,倒是不如林姝应对自如。
徐放大部分时间不在家,张月英又没有其他要好的人,便时常过来和林姝说话。
院子里,奶娘正带着安儿踢蹴鞠。
林姝和张月英坐在长廊下,瞧着张月英魂不守舍,猜到,“你可是在想徐世子?”
“没呢。”张月英害羞道。
“还说没有,今儿从你进门起,就一直出神。”林姝笑着提议道,“你要是真想徐放,就去秋月楼那看看。你是徐世子的娘子,娘子找夫君,那是多正常的事。不然临兴关那么忙,徐世子今儿个怕是不会回来。”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张月英到底还是矜持,不好意思这样找去。
但她也没什么事找徐放,就是知道徐放可能会来新余,便想看看徐放,是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
林姝以前也是那么脸皮薄,不过她成亲多年,安儿都能跑能跳了,便没那么害羞了。
她还是建议道,“张妹妹,咱们都到了新余,这里不是京城,你不用那么在意矜持的。若是想见,下回就去见,没有人会说什么。要是太拘束自个,活得便累了。你说是吧?”
“嗯,你说得对。”但一时半会,张月英还是做不到林姝说的这样。
看到安儿踢了满头大汗,张月英让奶娘牵着安儿进来,“天那么热,快去换身衣裳,再喝完凉茶吧。”
“婶婶,我不热!”安儿来了新余,少了玩伴,每天精力充足。这会还没玩够,不肯进屋换衣裳。
直到他母亲开口,才撇着小嘴进屋去。
“这孩子,真是和他小舅舅一样样,爱玩又贪吃,一点也不像他父亲。”说起这个,林姝想笑吧,又发愁,目光落到张月英身上,眼中又多了分促狭,“张妹妹,如今你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到了新余,应当常让徐世子来新余才是。我瞧你很喜欢照顾孩子,自个生个,徐世子肯定欢喜。”
“哎呀。”说到这个,张月英的脸更红了,逗得林姝哈哈笑。
“行了,我不逗你,孩子这事讲究缘分,缘分到了,便会有了。”林姝抬头看了眼天色,瞧见今日的天蓝得好看,打算让彩萍去拿点冰糕,门房却先来了。
“三奶奶,外头来了一些人,还抬了好些东西,说要见您。”门房道。
第113章
林姝问什么人, 门房说问了是齐家的,还有一些其他商贩。
“齐家人见我做什么?”林姝来新余没多久,但江云康会和她说事, 故而对新余的事也有些了解。
江云康给齐家的评价是,墙头草,需要厉害的人压住, 齐家就不会生事。
门房猜,“小的看他们抬的那些东西, 想来是要给咱们大人送礼?”
“送礼?”林姝为难了,转头去看张月英, 犹豫道,“要不然去说我不在?”
若是收了这些人的礼,便等于给了把柄,往后得受这些商人的掣肘。
张月英摇头说不好,“你说一次没在,他们还会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倒不如第一次就摆明态度。如今江大人在新余颇有名声, 你也不用怕得罪了他们,他们有所求, 肯定也想过会被拒绝。”
“如今你是官太太,该拿出一些架子来。”
林姝点头说好,带着门房往外走, 到了前厅, 再让门房去请人,“只让人进来便好, 东西就不用了。如果他们坚持要抬东西, 就不用让他们进来。”
张月英说得对, 她又不是在京城里的小媳妇了,这会子确实该有点通判夫人的做派。
门房去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四个人进来。
林姝一个都不认识,但还是端正坐着问何事。
“夫人,我家老爷听说夫人刚来新余,想着您肯定有短缺的东西,都是一些寻常玩意,还请夫人不用客气。”站出来一个面颊圆润的中年男子,笑呵呵地和林姝说话。
“这就不用了,家中缺了什么,我自然会去采买。多谢你们老爷的好意,但我家老爷在新余为官,做事讲究个清正廉洁,今日的东西我不能收,往后你们也别再送来。”
顿了下,林姝再道,“若是你们有什么事,直接去府衙找我家老爷便好,能做的,老爷自然会帮着做。”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林氏拒绝得那么直接,但很快又都换上笑脸。
林姝看他们还想说话,面上虽然还是笑着,语气却不容拒绝,“今儿劳烦你们跑这一趟,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一直和你们说话,各位请回吧。”
说完,她便起身,边上的门房比了个请的手势。
把人送走后,林姝才松一口气。
回去和张月英坐了一会,等夜里江云康回来时,便说了这个事。
“我看那些人,应该是有求于你,才会特意上门送礼。想着我可能会见钱眼开,先帮你收下,再让你为难。”
林氏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串珠子。她确实喜欢钱,打小就听着生意经的人,哪个能不喜欢钱。不过她喜欢的是自己挣的钱,那才有成就感。
“八成是为了盐引子的事。”
江云康哼了一声,他坐在林姝对面,放下手里的茶盏,“之前想培养一批盐商,但是没一个人愿意接手。现在看着西山的盐井能挣钱,一个个又想着分一杯羹。”
还一个是想拉好关系,钱家的倒台,给这些商人的震慑力太大了。所谓杀鸡儆猴,便是如此。
“那你打算怎么办?”林姝知道成为盐商后有多挣钱,“他们怕不会轻易放弃。”
“不放弃也没用。”
江云康笑道,“他们就算有钱,又能如何?”
有背景的钱家已经没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只有钱的人,罗家还有点江湖门路,齐家可没这些。
只要商人们不作妖,老老实实做生意,他也不会刻意为难。但如果不老实,他要拿捏剩下的人,还是比钱家更容易一点。
林姝看江云康没什么担忧,这才放心一些。
夫妇俩小别胜新婚,说完这些事,很快又腻歪到一起。
时间飞快,转眼间到了九月,秋收已经结束,百姓们得以喘息,不用再担心今年的粮食不够吃。
而西山的路也快修完,江云康和白轻舟刚目送贡盐离开。
城门外,风刚吹起,便卷起一阵黄土。
白轻舟咳了两声,呸道,“今日的风可真大,咱们快些回去。”
江云康跟着白轻舟一起上了马车,一下子送一千斤的贡盐去京城,他心里还是蛮肉痛的。不过这贡盐送了,皇上能开心点就好。
坐上马车后,白轻舟说起西凉商人要买盐的事,“咱们得盐好,现在不仅新余一带有卖,好些盐商还特意拿去江南一带,听说价格还能再翻几倍。西凉这些年和我们没什么战事,派了人来要买盐,你说这个事怎么办?”
从新余府衙直接购买,价格自然比外面转手过的要便宜一些。
江云康口中默念了西凉两个字,有些犹豫,“西凉和我们停战多年,但不代表他们和我们关系好,他们和北狄的关系更好。”
“那我们不卖给他们?”白轻舟问。
“卖。”江云康坏坏地笑了下,“咱们的细盐卖到江南地方能翻倍,卖给西凉人更要翻倍了。而且他们要的那么多,指不定转手就卖到北狄去。”
“你就和西凉人拖着,他们没给够满意的价格,就拿西山的路还没修好为借口,说咱们产量跟不上。用他们的钱,给咱们的军队置办武器,再拿去打北狄,那多香。”
“是啊,西凉现在有一半的国土,也是从我们这里抢过去的呢!”白轻舟愤愤道,“现在要他们求着我们卖盐,我就拖死他们!”
“嗯啊。”
江云康想了想,又道,“你去放个话,不许盐商私下卖盐给西凉人,要是让我们知道一个,就断供一个。谁也没用,就等着西凉人来找我们买。”
这个钱,可不能让别人挣了去,江云康想。毕竟新余还是很缺钱,若是皇上运气不好,没撑过这个冬天,新余更是要停滞三个月。所以得抓紧时间搞发展,不然等北狄真的打过来时,新余可招架不住。
这边白轻舟拖着西凉的商人不肯松口,但还是有小部分的细盐流出去,只不过那点细盐,在西凉和北狄人那里,只能算九牛一毛,连塞牙缝都不够分。
在临兴关对面,是北狄的永平城。
北狄这会也知道新余有细盐,只不过能卖到北狄的细盐,贵如黄金。
而且这个细盐,还要绕一大圈,从西凉再到北狄。
“如果能直接过江占领新余,那我们也都能有细盐吃。”
永平城的守将乎颜完赞站在城墙上,望着滔滔江水,和边上的下属钱钰感叹道。
钱钰也叹气道,“上次破城太可惜,如果知道新余有如此宝库,我们应该死守新余。”
上一次破城,北狄军士也损失惨重,以为会守不住新余,才疯狂破坏。但是他们谁也没想到,新余还有盐井,而且产的盐如此细腻,比起他们平常吃的要好上许多,一点也不会苦涩。
现在乎颜完赞得到的一些细盐,都拿去进贡了,现在想到新余的细盐和黄金一样真会,乎颜完赞就恨不得现在占领新余。
不过上次的损失,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不然他早就出兵新余。
“现在说那么多都没用,最近调来永平的士兵有多少?”乎颜完赞问。
“回将军,有一万新兵。”钱钰道。
“一万还是不够。”乎颜完赞皱眉,“上次我们带五万人,勉勉强强破城一天,这次不仅要破城,我们得占领新余!”
只要拿下新余,就可以以新余为根据地,从而拿下整个历朝国土。
北狄人擅长骑马打战,最不擅长水战,被一条余江阻挡了几十年,现在慢慢的,也开始适应船只。
不过祖祖辈辈刻在骨子里的马上骑兵,还是需要长时间去适应。
“那估计得明年开春了。”
钱钰说到这个,目光顿了顿,突然想到一个事,“听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说历朝皇帝身体不太好。如果他撑不过这个冬天,我们可以趁虚而入。”
“是啊,历朝皇帝的几个儿子,还要争皇位。哈哈,真是天要灭历朝,咱们就等着,等历朝皇帝驾崩!”乎颜完赞哈哈大笑,“希望这日不要等太久,不然我可要着急了。”
“你再多派一些细作去新余,听说新余上任的两位官员,都是骨头硬的那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们走人。”
“属下这就去安排人。”钱钰道。
在钱钰安排细作时,白轻舟就抓到了两个北狄细作。
在新余这种地方抓到细作并不奇怪,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细作被抓到。
这次抓到的两个细作,一个已经熬不住,被拷打致死,还一个则是被关着。
白轻舟刚带人审问完,却没问出什么东西,他到府衙时,看到江云康就愤愤吐槽,“那两个细作倒是骨头硬,明明根是咱们历朝的,不过是被北狄占领多年,现在为了北狄,连命都不要。”
“这次还是没问出什么吗?”江云康问。
“没呢,就是活着的那个说漏过一句,说北狄也有细盐。”白轻舟撇嘴说完,又表示担心,“咱们的细盐传到北狄,肯定卖的非常贵。乎颜完赞那个狗东西,若是知道新余有那么好的宝贝,哪里坐得住,恨不得快点打过来!”
这个江云康也想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提炼细盐的技术还没传出去,那细盐就是很宝贵的东西。
既然是宝贝,便会有人想占有。
“白大哥,你让人给那个细作看看伤,再把人关在漆黑的房间,一点光线都不能用,每日给他喂两顿饭,也别喂饱。他既然能说漏嘴一句,便说明还可能说出其他线索。”
战争是残酷的,不是北狄人死,就是江云康他们丢了性命。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和历朝百姓,该狠心的时候,也必须下狠手。
不然国破时,便是家破人亡的时候。
第114章
没过几天, 被抓来的细作就崩溃了。
黑暗的牢房,没有光线,不知道时间, 更不清楚何时天明,每日投喂的饭菜也不固定。
他求死不能,再次被白轻舟审讯时, 便发疯了一般地说了一些话。
白轻舟把听到的都和江云康说了,说新余对面的永平城, 已经在调兵了。细盐卖到北狄,是以黄金为计量, 所以永平城的守将乎颜完赞,对新余是野心勃勃。
听到这个话,江云康和白轻舟都倍感压力。
江云康又亲自去了罗家一趟,让罗家尽快把之前的刀和盾牌快点打造出来。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眼看着秋天过完就要入冬,西凉的商人等不了,还是以高价从新余官府买了细盐。
一次进账五万两银子, 江云康和白轻舟顿时又有了底气。
城里该修缮的要修缮,征兵也该征。等过了这个冬日, 城里也差不多快修缮完了。
随着时间推移,十月中旬时,西山的路总算修到盐井那。
剩下的, 就是压实和修平, 还有路况整顿。
江云康是想着在下雪前,能把路给弄个大概, 不然入冬后, 盐井和修路都要停工。等明年春雨一下, 路又容易被冲刷了。
在江云康他们忙得热火朝天时,京城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废太子了。
刚收到这个消息,江云康就马不停蹄地去找白轻舟。
两个人在屋里,书砚在外边守着。
“白大哥,皇上这会废太子,也太突然了?”江云康眉头紧锁。
白轻舟也觉得突然,“咱们虽然在新余,但最近也没听到一些大事发生。皇上身体不好,太子又是一国根本,这个时候废太子,岂不是要朝堂动荡?”
“谁说不是。”江云康觉得必定另有隐情,“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是恭王上位,他们往后都会有麻烦,要是贤王还好说一点,贤王做事也和你靠谱一些。但皇上宠爱恭王,现在又是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谁会上位。
白轻舟眉头紧锁,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个事,先等消息。那么大的事,京城里总会有消息来。如果真是恭王上位,那咱们……只能期盼不要再回京城了。”
回了京城,便是恭王的眼中钉。若是能勉强留在新余,还得低调才是。
太子虽然平庸,但从局势来说,还是比恭王要好上许多。
江云康坐不住,他和白轻舟聊完之后,就派人给徐放送了信。
三日后的傍晚,徐放则来敲了江云康家的门。
江云康刚看到徐放,就把徐放带到二人的书房。
“你和我说说,皇上到底为何废太子,我不信真的是诏书说的太子无才,不堪重任。”若是觉得太子不行,没必要等这个时候再来废,早就废了太子另立其他人,也好上许多。
徐放一路快马加鞭到新余,还没回家就先来找江云康,浓眉紧蹙地看着江云康,“据我父亲的来信,说是皇上身体不好,不知是谁给皇上进献了一些齐黄之术。服用丹药后,皇上的身精神确实好了许多,但太子几次劝谏,惹怒了皇上。”
“再加上,最近弹劾太子的人太多,还有人说太子私下联系好些将军。皇上这是怕太子急着上位,给先压了下去。”
“太子以前可不是会直言上谏的人,为何会屡次劝谏皇上?”江云康不解。
“怕是有人挑唆。”徐放叹气道,“太子一直被人说平庸,或许是想出头争口气,反而中了别人的算计。”
江云康若有所思地点头,“还真有这个可能。”
这种弯弯绕绕的算计,江云康只能想到贤王。恭王不是个会这样兜圈子的人,弹劾的人可能是恭王的,但太子劝谏肯定和恭王无关。
大家都知道皇上命不久矣,这是急着拉太子下位,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恭王这人,性子冲,有点被皇上宠坏了。”徐放道,“但是贤王上位也不见得好,贤王心思太深,心机和手段可以。但真的论起治国,就让人担忧了。”
“确实是这样。”江云康认同道,有个心机太深的皇帝,在这种皇帝手下办事,也得提起八百个心眼,“可京城里就恭王和贤王,除了他们,也没其他指望了啊?”
“那可不一定。”
徐放知道屋里没人,但还是下意识地左顾右盼一会,“皇上最多的就是儿子,是京城里只有三个,其他地方还多着呢。朝中那么乱,有心思的人可不止一个。这历朝的天下啊,迟早要乱。”
说到这种事,气氛就很凝重。
历朝内部一直有人要争权,边境等国还虎视眈眈。若是没有人撑着这历朝的天下,确实有可能被灭国。
江云康好不容易中了个状元,要是灭国了可不行。
“依你看来,皇上会马上另立太子吗?”江云康问。
“这个不好说。”徐放表示不太明白,“我们都不在京城,不懂宫里是什么情况。若是按以前,皇上也不会废太子。但是到了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不管会不会另立太子,咱们最重要的,都是守好新余和临兴关,只有把这里守好,我们才有保障。”
江云康无声叹气,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
送走徐放后,江云康回屋时,让林姝多囤一点粮食。
“怎么突然要囤粮,是不是又要有什么事? ”林姝问。
“也不一定有事,就先囤着,也不用太多,囤到明年开春就好。反正冬日来了,家家户户都会囤粮。”江云康道,“现在的时局,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乱起来。”
“哎,皇上太多儿子了。”林姝忍不住多说一句,若是没那么多儿子,也就没那么多是非。
江云康也深有同感,“行了,咱们先歇下吧,京城的事,不是咱们能改变的。”
林姝和江云康一块躺下,等盖好被褥后,又想到一个事,突然坐起来,“对了,隔壁有喜了。可算是有点好消息,我也是今儿刚知道。方才想和你说来着,但徐世子先来了。”
“有喜?”江云康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那徐放可要高兴下了,他与木疆差不多时间成亲,木疆的儿子都出生了,现在他也有孩子,真不错。”
“是啊,今日我瞧着张氏不太对劲,便请了个大夫上门来,结果真被我猜中了。就是张氏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往后我们得多照应一些。”林姝又躺下,说到喜事,气氛才轻松一些。
一夜过去,次日江云康刚起来,徐放就兴高采烈地过来报喜。
张月英跟在徐放身后,见徐放刚进门就大声嚷嚷,马上红着脸让徐放别喊了。
“好好好,我不喊,娘子你慢一点,这会可不敢乱动。”徐放小跑回来,小心翼翼地扶住张月英。
江云康从屋里出来,见徐放满脸笑容,“我瞧你这模样,昨晚可是都没睡觉?”
“还是三郎了解我。”徐放哈哈笑道,“我一直在想,若是生男儿,就让他拜你为先生。如果生女儿,就找你和木疆当亲家,咱们三那么好,下一代的孩子也要一样好才是。”
江云康哈哈笑道,“你倒是想得远。”
“自然要多想一点,我是个不会读书的,将来儿子肯定得会些文章。若是女儿嫁到你们家,你和嫂嫂都是好的,我和娘子也能安心托付。”徐放早就想过这些事,只是之前娘子不在身边,他没得多想,只能听木疆念叨孩子的事。
林姝从屋里出来,笑着扶住张月英,能和徐放当亲家,她也乐意。两家人知根知底,成了儿女亲家,确实更放心。
当天中午,林姝准备了一桌子的菜,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后,徐放又要回临兴关了。
徐放临走前,千叮咛,万交代,拜托江云康和林姝照顾张月英。
江云康送徐放出去,等送完徐放,便回了府衙,又收到大哥的来信。
从他来新余后,大哥的来信比较少,所以收到信后,立马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
大哥在信上没有明写,但暗示了京城很乱,让江云康一定要在新余尽好本分,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有事。但也别过分高调,太子被废,于家也跟着落败,于乾明被连着贬官,已经大不如从前。
看到这里时,江云康越发觉得当初离开京城是对的。
不过事情那么多,也带来了诸多压力,大哥让他别太高调,便是在京城听到一些话。
仔细想来也是,新余的细盐没开始卖多久,就已经非常有名,自然有不少羡慕嫉妒的人。
烧完大哥的信,江云康才从屋子里出来。
看到迎面走来的白轻舟,主动打了招呼,听白轻舟说他的内眷也快到新余,问,“有什么需要采买,或者布置的,我可以让我娘子帮帮忙。她已经采买过一次,有些经验了。”
“不用麻烦弟妹。”
白轻舟道,“我已写信给我娘子,把能搬来的都搬来,应该是不缺什么。”
“白大哥不用客气,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说。”江云康知道白轻舟清廉,家当肯定不多,他们是同僚,也是知己好友,还是打算回去和林姝说一声,帮着挑个礼物送给白轻舟。
白轻舟笑着道,“你放心,若是有需要,我必定会找你。”
两个人一起往府衙外走,江云康说到了罗家铁铺的事,“我花了张连弩图给罗超平,他说已经做好了,白大哥如果没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好啊。”白轻舟听到又有新武器,立马期待道,“只要是你让人做的,肯定不会让人失望!”
第115章
罗家的铁铺里能工巧匠颇多, 不仅能打铁,木工、竹艺等都很不错。
江云康有钱给罗超平挣,罗超平也乐意接。
现在新余里, 好些人都很羡慕罗家。毕竟罗家这门手艺,别人一时半会学不去,而新余和临兴关的需求又很大, 就算是薄利,也能挣很多。
江云康有检验过罗家为临兴关锻造的刀和盾牌, 罗超平是个有眼色的,没有偷工减料, 所以这个钱,他也乐意让罗家挣。
到了罗家后,是罗超平的长子罗风亮接见的江云康两人。
罗风亮今年十九,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颇有头脑,他带着江云康他们往后院的平地走,“两位大人, 我再原有的图纸上,又改良了一些, 待会你们看看。”
江云康和罗风亮见过几次,对罗风亮有点印象,是个很有精气神的小伙。
到了后院, 罗风亮先开了锁, 才进到后院。
这里是罗家的秘地,就是罗家人, 寻常也不能进来。
江云康当初给图纸时就说了, 图纸不能外泄, 不然罗家可是要问罪的。
三个人进门后,罗风亮又反锁了门,再带着他们穿过一个院子,带着他们从屋子里抬出来两个连弩。
江云康只是凭着记忆画了个图纸,但他并不是所有细节都画了,因为连弩真的不是他特别懂的。
但是等罗风亮掀开连弩上的布后,看到能十发连射,就知道罗风亮是个有才的。
“江大人,白大人,你们站边上一点。之前我捣鼓这个时,差点被伤到,吓得我爹都不让我弄了。”但罗风亮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接到图纸后,便非常兴奋。
风罗风亮开始试用连弩,白轻舟看着连续的箭矢飞射出去,眼睛都看直了。特别是当连弩的箭矢射穿靶心,靶子碎了几瓣落在地上,更是瞪大眼睛。
“我的老天爷,你们这也太厉害了吧。”白轻舟惊叹道,“如今军营里用的连弩,可没这个厉害,你们这个,可以射多少远啊?”
“这个还不知道,院子就那么大。”罗风亮笑着道,“不过肯定比现有的更强,我按着江大人画的,还在弓箭上加了倒刺。”
说着,罗风亮朝江云康投去崇拜的目光,“还是江大人有才,我从小跟着家里的工匠们学,也想不到那些法子。若是江大人来当工匠,必定是一代神工。”
“那可不行,”白轻舟赶忙笑着道,“三郎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建设新余,若是来这里当了工匠,岂不是朝廷损失。”拍了下江云康的肩膀,打趣地口吻问,“是吧三郎?”
江云康点头说是。
罗风亮也马上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江那么会读书,自然要读书才好。”
三个人在院子里,白轻舟不懂技术上的事,但罗风亮就是个痴迷于各种工匠的活,能一直说个不停。
到最后,白轻舟的总结就是,有了新的连弩,在北狄人攻城时,他们又多一个利器。
从罗家离开时,江云康让罗风亮再检验几次,若是在没问题,就可以进入批量生产了。
江云康和白轻舟上了马车后,白轻舟一直笑呵呵的,时不时还偷瞄江云康两眼。
“白大哥,你这样笑,我害怕。”江云康抬眉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呗。”
“没什么事。”白轻舟道,“就觉得三郎你真是天纵奇才,竟然懂那么多东西。以前我们听到北狄人打过来,就愁得几天几夜不会睡,每一次都在想,只要能守住城门,丢了性命也无妨。”
“但我现在可不一样了,我甚至有点期待在和北狄的军队交锋。等让那群龟儿子看看,咱们历朝的军队,也有厉害的武器。”
“哈哈,那也迟一点比较好。”江云康知道避免不了地要开战,但还是希望越迟越好,“等咱们多准备一些,到时候损伤能更小。”
打战就会死人,大部分军士都有家人,江云康害怕看到死亡,也不想看到百姓流离失所。身上的担子重了后,也见识各种人生百态,江云康觉得还是好好活着最重要。
“你说得对。”白轻舟点头附和,转而又叹气,“不过光咱们这样想可没用,还得时局允许才行啊。”
只有国家强大了,外敌才不敢入侵,但如今的历朝只能靠着天险守城,兵力比不过北狄不说,还有一些其他小国也时常欺负一下。
江云康眸光微顿,白轻舟说的他也明白,但他改变不了其他人,只能先自己立起来。
想到京城现在的局势,他突然想回京城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临仙阁里,于景山昨晚喝得烂醉,就睡在了临仙阁。
方才被尿憋醒,放了水后,于景山头疼欲裂,摇摇晃晃地离开,却撞到了一个人。
不曾想,竟然是昔日旧人,翁行鑫。
如今于乾明被贬成了五品官,指不定皇上还会降罪,于家好些人都被查。太子更是一蹶不振,缩在府里日日饮酒。
于景山从名门贵子,突然变成了落魄的过街老鼠,谁看到了都要躲开。
而翁行鑫抱上恭王的大腿,比起于景山的落魄,倒是步步高升。
“哟,这不是于家小公子吗?”翁行鑫和边上的几个人笑完,又嫌弃地捏着鼻子,“咦,你这是掉酒坛里了吗?还是家中没柴烧水洗澡?”
说着,翁行鑫拿出钱袋,掏了几块碎银子,朝于景山身上丢去,哗啦啦地滚落在地板上,“喏,这些钱给你了。咱们好歹相识一场,可别怪我无……”
翁行鑫“无情”的“情”字还没说完,于景山就朝翁行鑫扑了过来。
但于景山刚宿醉完,手上没什么力气,还没碰到翁行鑫,就被翁行鑫一脚踹开。
“砰。”
很沉闷的一声。
于景山摔在地上,胳膊肘落地,疼到头皮发麻的同时,身子也在抽搐。
“给脸不要脸。”
翁行鑫放下脸,冲地上的于景山“呸”了一声,“还以为你是当初的于家小公子么?老子给你钱,那是老子仁善,还能想到过去的情分,你倒好,不知感谢还想打人!”
在翁行鑫心里,自然不是真心想帮扶于景山。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出出气而已。以前跟在于景山身边,他就跟条狗一样。
以前是于景山使唤他,现在反过来,翁行鑫心里非常爽快。
和翁行鑫一起来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翁行鑫以前的事。
不过翁行鑫现在是恭王跟前的红人,他们为了巴结翁行鑫,也纷纷出言奚落于景山。
“确实不要脸。如果真要脸面,就不会出来喝成这样。”
“于景山,你还有没有骨气啊?好歹曾经是世家子弟,现在落魄成这样,真是不嫌丢人。”
“我要是你,就滚得远远地,再也不出现在大家的跟前了。”
……
几个人对着于景山嘲讽好半天,地上的于景山还是坐不起来。
翁行鑫看着无趣,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经过于景山身边时,特意踩着于景山的小腿过去,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近临仙阁。
于景山是真的没力气站起来,他双目猩红,直到临仙阁的伙计过来扶他,才踉踉跄跄地靠着栏杆。
“于公子,要不要派人送你回去?”小二问。
“不用。”于景山眉头紧皱,额头青紫了一大块,胳膊肘也流血了。昨晚喝的酒,这会全醒了。
痛打落水狗,他想到这句话。
他现在,就是落水狗,谁看到了都能踩一脚。
“哈哈!”
于景山疯笑着跑出临仙阁,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的于小公子,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
想到翁行鑫的嘲讽,于景山心中不甘,还有愤怒。
“小人得志!”于景山跑到河边,冲着湖面大喊了一声。
而这时,文渝和江云帆正好从附近经过,看到了狼狈的于景山。
二人停在不远处,都在看于景山。
他们都在翰林院做事,加上于景山的缘故,日子久了便走得近一点。今日出来说事,没想到会在湖边看到。
文渝摇头感叹,“到底是世事无常啊。”
“宦海沉浮,于家得意时太跋扈,这也算是他们的报应。”江云帆对此倒是觉得很正常,世家起起伏伏都是寻常事,而且于家确实该倒。
文渝点头说是,“这个于景山,我有些印象,以前他总是和三郎做对。不过三郎高中时,又送了个金麒麟,倒是让人费解。大哥,你说……”
没等文渝说完,就听到“噗通”一声,于景山跳进了湖里。
虽然湖面还没结冰,但十月中的湖水也够刺骨。
文渝和江云帆小跑过去,刚停下,有看到于景山从湖里爬了出来,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跳下去那一刻,于景山是真想死,但被冰冷的湖水包裹住后,于景山又瞬间清醒。
他觉得不能就这样死了。于家确实落败了,可他还年轻,还有许多时间,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岂不是顺了翁行鑫那种人的意。
于是,他又从湖里挣扎着爬到岸边。
抬头看到文渝和江云帆,于景山的耻辱心又瞬间涌上心头,转过身去,想要离开却发现没有力气。
文渝解下披风,放在于景山的边上,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自己这会是自作多情,好像不该在这会做好人。不过他还是放下披风,和江云帆转身离开。
于景山打了个寒颤,才发现文渝和江云帆走了。
看着地上的披风,于景山心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当一股冷风吹来时,他才拿起地上的披风,裹着往家去。
第116章
随着年关将近, 天也越发冷了。
新余下起第一场雪时,正好是江云康休沐的日子。
站在木窗后,望着院子如杨絮般的雪花, 江云康回头看了眼坐在软榻上的妻儿,感叹道,“今年的雪来的早, 还更大。咱们新余都下了那么大的雪,北边怕是会更大。”
从早起到现在,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地上就积了一指厚的雪。
林姝看着安儿临摹字帖, 抬头望了眼夫君的方向,见安儿也跟着走神转头,忙虎着脸道,“你写你的,等写完这一夜大字,我就放你出去玩一会。”
他们还没带安儿去拜师,江云康说安儿还小, 先学着认点字便好,不用太繁重的功课。
安儿的小脑袋耷耷地垂着, 见他娘起身,小手一放,往后躺了去, 耍赖道, “不想写嘛,手疼疼。”
江云康转身见儿子在撒娇, 但林姝板着脸教育儿子, 他跟着道, “每日就一页的字帖,等你写完,爹带你出门上街去。”
听到能出门,安儿立马来了劲,拿好笔,做得端正。
林姝看得无奈,走到江云康身边后,摇头叹气,“话说安儿懂事时,也很少和林源待一块,怎就这般相像?”
“哈哈,外甥像舅舅,也很正常。”江云康见安儿正在认真写字,牵住林姝白皙的小手,握在掌中,“待会娘子也一块出门吧,前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忙活,好不容易有休沐的时间,我们一块上街走走。采买点菜回来,今日下雪吃铜锅正好。”
林姝娇羞地点点头,两人一块待了会,她才去喊书砚准备马车。
想到能够出门,安儿就写得飞快。
一家人乘马车出去,经过隔壁时,停下让书砚进去说一声,让张月英晚上过来吃铜锅。
新余城里经过一年多的修缮,比起江云康刚来时,要好上太多。
今日下雪,街道上人不多。一家人下马车时,安儿第一眼便看到卖糖葫芦的,江云康自个不爱吃,便给其他人都买了。
和家人待在一块时间,是轻松自在的。
比起在承安侯府时的日子,江云康更喜欢这种自己小家庭过日子的感觉,不需要看人脸色,也不用初一十五地给不喜欢的人请安。
想到这个,江云康便想到承安侯的身体,听说现在也不太好,这就让人头疼了。古代父母和祖父母过世,都要守孝,他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可不可能停官守孝。
“三爷怎么叹气?”林姝细心,虽然是很轻的一声,但她还是感受到了。
“没什么,随口一叹而已。”江云康和林姝浅笑下,看到前边有卖牛肉的,想去买几斤,便带着一家人走过去。
但他们刚停在牛肉摊位前,后边不知从哪窜出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把江云康撞了个踉跄。
江云康回头时,就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摔坐在地上,少年满身是伤,这会好似没有力气爬起来,眉头紧皱着,却也没喊疼。
而这时,窄巷里冲出三个人,追了出来。
一个皮肤黝黑,胳膊比江云康大腿还粗的人,冲向少年,朝着腹部就是一脚,疼得少年当场翻白眼。
“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江云康出声呵斥,站在了少年前面。
安儿也学着江云康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凶道,“干嘛呢?”
“一边去,这里没你们的事。”还是刚才的黑汉子凶道,但他刚说完,就有人拉着他往后走,两个人低语几句,这人脸色就变了,马上换上笑脸过来,“原来是江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误会,我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人。”
这人介绍说自己叫张大柱,又指着地上的少年道,“这是刚送来的罪奴,本来就是卑微低贱的人,却不知好歹,方才小的在管教他时,竟然咬了小人一口。”
江云康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少年,骨瘦如柴的身体,风一吹就能倒下。
“即是罪奴,那也不该这样对待。”江云康道,又问,“这是哪里来的罪奴?”
“大人说得对,是小的们粗鲁了。不过咱们这些干粗活的,手劲难免大一点。这是薛家的小子,您应该知道的吧?”张大柱道。
江云康一听便明白了,青州薛家镇守西部的边境线好几十年,但前段时间,因为太子被废,于家被查,薛家家主上书劝谏,被皇上拿来杀鸡儆猴了。
薛家家主是个古板的,说话太直白,惹得皇上震怒,当即下令派人去查薛家。既然是皇上下令,原本没有的罪名,也能安上几个。
现在再看地上的少年,江云康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毕竟薛家忠义,不过是没遇到一个好皇上罢了。
张大柱眼珠转了转,迟疑地看着江云康,“那江大人,这个人,我们可以带走了吧?”
没等江云康说话,安儿先拼命摇手说不行,黑溜溜的眼睛瞪着张大柱,“坏人,不可以!”
安儿声音大,四周人都看了过来,江云康只好问张大柱多少钱。
“按理来说是二两银子,但既然是大人要买,那就送给您,当做是小的送给您的。”张大柱奉承地笑道。
江云康不贪这个便宜,让书砚给了二两银子,再和书砚把人扶上马车。
临时出了个小插曲,马车里的少年奄奄一息,江云康让书砚先带去医馆看看,他自个带着林姝和安儿走回去。
好在回家的路不远,雪也停了一会,走上两刻钟便到家了。
安儿到家时已经睡了,林姝抱着安儿进屋去。
江云康则是在厨房帮着忙活,等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书砚也带着少年回来。
“大夫怎么说?”江云康问。
“说是饿的,身上好些伤,但骨头没断。”书砚已经给少年换过干净衣裳,背着少年去了一楼的厢房,“大夫说,这小子骨头硬,没那么容易死,但也得养很久才能好。”
“三爷,咱们要留下他吗?”书砚比较关心这个。
买回来的罪奴,身契捏在江云康手中,江云康怎么安排都可以。
不过江云康并不打算留下少年,薛家的人,不好留。
“先养着,等开春后,再让他走吧。”江云康说完,见林姝从屋里出来,马上小跑过去喊娘子。
冬日里吃铜锅最暖和,江云康吃完后,便带着林氏去歇下了。
次日江云康天刚蒙蒙亮便起来,等他走出屋子时,却看到昨日的少年在扫雪。
“你……”江云康想喊人,却发现昨日忘记问名字。
“大人,我叫薛见山。”少年握紧扫把,明明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却还是坚持站着。
这时书砚过来,拿来了披风,瞥了眼薛见山,和主子道,“他非要来扫雪,小的都说了不用,让他休息,可他偏不,非要来院子里扫雪。”
江云康浓眉轻拧,看着薛见山单薄的身子,走下台阶道,“身子没好就休息两日,不然再病了,我们都不会医术。”
江云康从薛见山身边经过时,薛见山突然跪下,还磕了三个头,“江大人,求您留着我。我不怕脏,不怕苦,什么活都愿意干!”
家里多养一个人其实没什么,但薛见山的身份有点儿敏感,江云康不是菩萨转世,“我能留下你,你自己也留不下你。”
第一眼看到薛见山时,江云康就知道薛见山是个倔的,能有这种脾气的人,哪可能当一辈子的下人。
说完,江云康就出门去了。
下过一场雪,新余里的人也慢下脚步。
白轻舟说过些日子还会下更大的雪,江云康便打算在过年前,再去西山一趟。
让府衙的小厮回家说了一声,江云康便带着书砚几人去西山。
出了城后,收割过的稻田积了一片薄雪,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三爷,您还是放下木窗吧,外边太冷了。”书砚提醒道。
“不用,有手炉在也不冷。”江云康想看看外边的景致。
下过雪的局面比较滑,马车走得比较慢,等太阳渐渐落下时,还得走半个时辰才能到西山脚下的营地。
江云康想着是不是该快一点,就听到有阵阵马蹄声传来。
原以为是营地的人出来,却看到是几个声面孔。
等骑马的人出现在视线中,江云康警觉不对劲,忙道,“快点赶路,那些人像是山匪。”
但他们的马车,比不过人家的快马,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吁!”书砚勒紧缰绳时,听到马车里咣当一声,还不等他开口,一把刀就架在他脖子上。
“真是巧了啊。”拿刀的人对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人挑开马车的帘布。
“大哥,是他!”
“把他们都绑了,带回山里去!”
不等江云康他们开口多说,就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
这是哪里来的山匪?江云康在想。
他感觉到很棘手,他不会功夫,山匪又有二十几个人,他的侍卫加书砚才五个。
这还是头一回,他被绑票。
嘴里被塞了破布,江云康只觉得恶心难受,被丢在马车里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才停下。
他看不到外边什么情况,但听得到外边的人在说话。
“大哥,咱们是不是要挣大发了?”一个欣喜的声音。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现在只是把人绑来,等细盐到手,你再高兴也不迟。”孟达拍了下小弟的头,转身看了眼四周,“躲了大半个月,可算是把这家伙蹲到了。只要有他在手,老子就不信白轻舟不给细盐。”
“肯定会给的,现在人人都说,江云康才是新余的主心骨。”那小弟又道,“北狄的细盐贵如黄金,咱们被南阳王的人追杀了那么久,带上细盐去北狄,后半辈子都可以吃喝不愁了。”
孟达哈哈笑道,“哥几个好好干,只要你们跟着我,就少不了你们吃的。”
江云康听到这里,差不多听明白了。
之前南阳王为了儿子,把南阳一带的土匪窝全给端了,但总有一些漏网之鱼。
现在这些漏网之鱼看上了新余的细盐,这是要拿他当换细盐,好跑路呢。
想到这里,江云康慢慢地深吸一口气。
他用膝盖撞着马车的木板,发出“砰砰”几声。
没过多久,孟达就掀开帘布,不耐烦地问,“干什么?”
江云康呜呜几声,等孟达拿了嘴里的破布后,才喘气道,“我要小解。”
“就这?”孟达一脸凶相,冷哼道,“有尿就直接尿,再发出什么响声,老子先砍断你的手指!”
江云康被无情拒绝了,而这一晚上,还真没人来管他,害他一直憋到天亮。
等马车再次动起来时,江云康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却又喊不出来。
他在心里把孟达这些人,骂遍了十八代祖宗。
就在他快憋不住时,又听到另一队人马的马蹄声。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随后传来刀剑抨击的刺耳声。
第117章
这是又来了什么人?
要是救兵就好了。江云康心想。
如果不是救兵, 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那他辛苦读书的那几年,可都白费了。
江云康这会, 很想看看外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他又不敢多动。
熬着熬着,外头的动静好像小了一点, 马车的帘布突然被掀开,一束亮光刺眼射来。
江云康再睁眼时, 就听到曾鹏飞的惊呼。
“怎么是你啊,江大人?”曾鹏飞爬上马车, 帮江云康解开麻绳。
江云康的手脚僵硬,他撑着木板慢慢站起来,“我……我等会与你说。”
急忙忙地下了马车,冲进树林里忙解手。
等江云康从树林出来时,孟达的那些弟兄,被处理得差不多,他看到曾鹏飞在和一个华服男人说话, 瞧着曾鹏飞毕恭毕敬的模样,猜是南阳王。
“三爷!”书砚眼眶布满了红血丝, 冲了过来,“您没事吧?”
他这一喊,倒是把其他人也吸引了过来。
江云康和书砚说没事, 再和南阳王行礼, “微臣见过王爷。”
“江大人怎知本王?”南阳王三十左右的年纪,生得俊郎有力, 倒是和其他只会读书的王爷大有不同。
“微臣看曾校尉对您敬畏有加, 便猜了猜。”江云康说完后, 再感谢道,“多谢王爷搭救,若不是王爷,微臣怕是要没命了。”
江云康帮曾鹏飞救过南阳王世子,现在南阳王又救了他,倒是因果有回报,是他做好事换来了今日的好运。
“江大人客气了,本王一直在追踪这些山匪,并不知道你被他们掳走。”南阳王说话还是客客气气,并没有借此邀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了这座山就是南阳地界,江大人一身狼狈,不如去王府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事情演变到这会,再说不就冷血无情了,江云康便跟着南阳王的队伍下山去。
天快黑时,江云康他们才到南阳。
南阳和新余一样,都是山多,城区也差不多大。
让江云康比较意外的是,南阳王府和想象中的,要低调许多,简约而素朴,若是不说,他还真看不出是个王府。
换了衣裳后,酒宴也准备好了。
南阳王特意喊了儿子来拜见江云康,小孩给江云康拱手行礼,江云康忙去扶着。
因为有生意往来,虽是头一回见,但每月也有简单的书信往来。
酒宴上,南阳王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次日江云康去告别时,南阳王把江云康叫住说话。
“这些日子,多谢江大人帮忙。”南阳王先是道谢。
江云康听着,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江大人不仅有才学,还颇有才干。”南阳王笑道,“听闻江大人让罗家打造了许多刀和盾牌送去临兴关?”
江云康点头说是,“上次新余被攻破,百姓流离失所,现在才好一点。只有临兴关守住了,新余才能好。”
新余去临兴关,骑马当天就能来回,可见有多近。
“江大人说得没错,上回新余城破,本王是连夜调兵支援,好在贺将军是个厉害的,又把新余给抢回来,不然咱们历朝的江山,真是岌岌可危。”
南阳王叹气一声,再道,“新余乃是北狄入侵第一城,还请江多多费心。若是有需要支援时,可以随时飞鸽传书来南阳,本王决不推辞。”
“多谢王爷。”江云康原以为南阳王要说一些请求,但听到只是这些,倒是觉得南阳王还不错。
拜别南阳王后,江云康快马加鞭往西山赶,因为耽搁了两日,到的时候,好些人都在找他。
西山的路修得差不多了,山脚下的营帐也撤了一半。
等来年开春,等天气暖和后,便要在山下围起木栏。
细盐珍贵,必定会引来不少盗贼。这次被掳走的经历提醒了江云康,等新余的细盐再有名一点,觊觎的人会更多。
花了三日巡查西山,回新余那日,天上又下起鹅毛大雪。
书砚架着马车,都不敢走神,因为路面已经积了半掌厚的积雪。
刚回到新余城,守城的军士说白轻舟留了话,让先去府衙一趟。
等江云康到府衙后院时,便看到了白轻舟的家人。
白轻舟把江云康带到书房,一边给江云康倒茶,一边道,“我派人刚接了家人过来,多谢你们送的被褥厨具,正好都用得上。”
共事一年多,江云康了解白轻舟性格,送太贵重的东西,白轻舟不会收下,倒不如送点实际有用的,不贵,还能让白轻舟高兴。
“白大哥客气了,我搬家时你也帮了不少忙,现在你家人来了,我不能帮着做点什么,一点小心意而已。”江云康两手握着茶盏,随着一股暖意袭来,人也舒服不少。
“哈哈,该说的谢谢还是得说。”白轻舟笑道,“我今日和你来,是想说说北狄的事。”
“今年新余的雪下得大,北狄还在我们的北边,听细作传回来的消息,说北狄的都城以北,从十月初就一直下雪。今年北狄怕是会有雪灾。”
冬日里来雪灾,便会死很多人,特别是普通村民百姓。
北狄之前是马背上的国家,即使后来占领了历朝半数国土,对农耕比较不懂。
要是真下很久的大学,等明年开春,怕是又要打战了。
白轻舟就是想说打战的事,“我已经和贺之洲说过,趁着还有些时间,多屯兵屯粮。”
“咱们新余也是,临兴关那么多将士,新余就是临兴关的粮草库。我们和临兴关,是绑死的关系。我是想着,把咱们现在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抓紧搞军需。”
江云康听到北狄下大雪,本想留点钱备用,但现在也留不住了,“那我们一起去趟罗家。”
“好。”白轻舟点头道。
这会余江河对面的永平城,已经下了好几日的大雪。
永平城里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北边不断传来消息,说有不少村落的房屋被积雪压倒,又有许多人被冻死,或者是饿死。
每日都能听到这种事,乎颜完赞一直都开心不起来。
他来到城墙上,望着广阔的江面,问,“钱钰,我记得你说过,余江的另一边,比起我们所在的地方,要温暖许多。”
“是的。”钱钰也往江面看过去,“有些地方四季如春,从来都不会下雪。”
“真想见见对面的景象啊。”乎颜完赞道。
“总会有那一日的。”钱钰道,“历朝皇帝越老越昏庸,听闻朝中已经有诸多不满,咱们北狄国富民强,只要跨过这条余江,历朝的江山都会是我们的。”
“哈哈。”乎颜完赞也觉得钱钰说得对,“历朝气数已尽,确实不行了。就连西凉那种小国家,历朝都要退让,可见无能。”
说到这里,乎颜完赞突然叹气,“这个冬天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我都等不及了。”
“将军莫急,咱们的使臣,不是已经去了历朝么,先挂搜一笔,也是好的。”钱钰笑得奸诈,一双眸子向上飞扬,像只狡猾的狐狸。
说到这个,乎颜完赞脸上的笑意才更深一点。
而江云康和白轻舟,最开始并不知道北狄派了使臣去京城。
等皇上同意送粮支援北狄时,他们才知道。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江云康以为听错了,他愣愣地找白轻舟确认了一遍,才忍不住骂道,“皇上是老来昏智了么,他不会真以为,北狄收下钱粮,开春后就不会开战了吧?”
“我的好三郎,你怎么敢骂皇上?”
白轻舟左右看了看,见门窗都关好,心里还是砰砰直跳,眉头紧锁地瞪着江云康,“就算你年轻,这样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知道了吗?”
“我知道。”
江云康到底不是古人,对皇权有着如天一般大的敬畏,忍了许多次,这次是真没忍住。
“哎。”白轻舟也知道皇上糊涂,现在给北狄送粮,不是用自己的粮食来打自己么。
况且,以前要国库给新余送粮,国库都是推三阻四,可现在没想到,北狄只是派了个使臣来,说了点不靠谱的话,就骗去一万石粮食。
光是想到这一点,白轻舟就气道拍桌。
江云康深呼吸道,“这次的事,听说恭王也给了建议?”
“好像是的。”白轻舟道。
“白大哥记不记得,我们刚来新余时,一条街的铺面都会损坏,只有广汇钱庄没事?”江云康看着白轻舟问。
白轻舟点头说记得,“当时我还有所怀疑来着,但是后来抄钱家时,又一点线索没找到。”
“我们没找到,不代表没有。”江云康突然冷笑,“这个事我一直记在心上,恭王此次也建议皇上给粮,又让我不得不想起这个事。”
“你的意思是……”二人目光对上,看江云康点点头,白轻舟把身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可恭王不是想上位吗,他和北狄勾结有啥好处?”
白轻舟不理解,恭王本就备受宠爱,就算性子跋扈一些,也比贤王的呼声要高。
“以前皇上没废太子,恭王也一直得宠,看不到希望,这才动了其他心思吧。”江云康猜到,“这种事,一旦有了一次,往后就会成为处处掣肘的把柄,恭王除了登基为帝,便跳不下北狄的这艘贼船。”
“若是北狄也对恭王允诺说些,以恭王的脑子……”江云康特意顿了顿,“怕是会被哄到找不着北,以为皇位一定是他的了。”
不过这些事都只是直觉和猜测,江云康和白轻舟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
他们现在,最头疼的,还是开春后的事。
本就忙碌的江云康,因为皇上弄了这么一出事,只好加班加点地待在府衙。
直到除夕前一日,江云康才停下。
除夕那晚,徐放和木疆都从临兴关来到新余。
两家人商议了一下,大家的老家都不是新余,便凑在一起过除夕。
徐放打了一头山羊,带着木疆在院子里杀羊。
江云康则是在一旁打下手。
“三郎你站远一点,待会羊血溅你身上可不好。”徐放哈哈笑了下。
江云康说没事,“你们都在干活,就我不做事,我不好意思。”
林姝从厨房出来,瞧见张月英想出来看看,赶忙过去拉着张月英又进屋,“他们男人干男人的活,你进屋待着就好。”
看了眼张月英微微隆起的小腹,林姝的步子又慢了一些,“你有了身孕,外边又有积雪,在屋里走走就好了。你是头胎,得好好养着才行。”
从张月英有孕后,林姝每日都炖各种汤去找张月英,把张月英照顾得无微不至。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便是如此了。
张月英心里暖暖的,她笑着道,“你现在照顾我仔细,等你再生孩子时,我怕是没你那么心细,那可怎么办?”
“不用怕,我家郎君说只要一个安儿就好,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上次我生孩子,他就害怕得不行。”林姝笑着道,“我原想着,生孩子这个事哪里避得开,但这几年还真没有孕过。”
林姝自己心里是觉得再有一两个孩子比较好,安儿以后也有个弟弟妹妹相互扶持,但夫君这么说,她心里又甜滋滋的。
“这天底下,就江大人最会疼娘子了。”张月英就住隔壁,对江云康和林姝的日常都很了解,她说这话,一点都不带假的。
难得有一日,大家能聚在一起。
等年夜饭上桌后,每个人的脸上都笑意满满。
安儿是小孩,早在厨房里偷吃了炸鸡腿,现在虽不饿,但看到丰盛的菜肴,还是瞪大黑溜溜的眼睛道,“母亲,要是每天都能是除夕,那该多好。”
几个大人哄堂大笑,林姝温柔地刮下安儿的鼻子,“哪能每日都是除夕。”
安儿遗憾地撅起小嘴,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每天都是除夕,“可是只有除夕,大家才能都在呀。”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以前总有一两个人不在,现在难得坐在一块吃饭,确实是很难得的事。
大人有大人的心事,安儿却只知道,父亲在家虽然会要他学认字,但只要他学得好,父亲就会带他出门买好吃的、好玩的。徐放叔叔和木疆叔叔虽然黑一点,可他们都喜欢他,他喜欢大家每天都在一处。
安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开口时,口水不自觉地流下,赶忙吸溜一口,转头看向母亲,小手摇着母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道,“母亲,安儿饿了。”
林姝低头看到安儿嘴角挂着晶莹的口水,笑着帮忙擦了,再去看其他人,“大家都动筷子吧,三爷,你给他们倒酒。”
江云康笑呵呵地拿起酒壶,“好嘞,今日难得,大家都多喝一点。”
第118章
除夕守岁, 大人们希望来年能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安儿则是许愿新年可以长高高,少练字, 多去玩,还要有很多好吃的。
每个人的愿望,都是新的一年能更好。
安儿还小, 撑不到守岁结束,便靠着林姝睡着。
江云康和徐放两个, 则是在看地形图。
一晚过去,便是新的一年。
江云康清晨起来时, 看到薛见山又在扫雪,把人见了过来。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薛见山肉眼可见地胖了一些,俊秀的五官也慢慢显现出来。
“大人,您找我何事?”薛见山放下扫帚,小跑过来。
江云康上下打量了一眼薛见山,听到屋里林氏在唤彩萍, 带着薛见山去了书房。
等坐下后,再看着薛见山道, “之前读过书吧?”
“嗯。”薛见山点点头,过了新年,他便是十五, 不仅从小跟着父亲和哥哥们练武, 也有读书。因为是家中幺儿,父亲见他读书不错, 还打算让他参加科考来着。
只是现在成了罪奴, 顶着罪名, 科考便成了永远不可能的事。
“我看过你写的字,笔锋硬朗,在你这个年纪,算很不错了。”江云康道,“你为何要坚持在我这里呢?”
他不信薛见山没有抱负,但是在他这里当下人,并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薛见山薄唇抿紧,低眉沉思一会,才开口道,“大人和夫人都是良善之人,不在这里,我没有可去之处。”
从薛家获罪,到他被人牙子转卖,原本是天上明月般的贵公子,却成了人人可以辱骂的卑微罪奴。薛见山年纪不大,但见了太多人情冷暖,他现在年纪尚小,父亲和哥哥们都已离世,母亲要他先保全自己,待在江家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收留薛见山后,江云康有打听了一下薛家的事,薛家如今活着的人,怕是只有薛见山一个。就算还有人活着,那也不会比薛见山好。
就是去投亲,薛见山也不见得有好去处。
“前些日子,我和白大人谈起过你,他建议你去投军。你们薛家是武将世家,如今科举不成,投军从头开始,并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自个有能力,日后为薛家翻案也不是不可能。”江云康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活不了几年了,等新帝登基,指不定会有不一样的光景。
江云康不好一直留薛见山在身边,而薛见山在这里也没前程可言,倒不如放薛见山出去搏一搏,若是日后薛见山有本事了,这也是他的人情。
他见薛见山沉默不语,又道,“如果你放不下你的傲骨,在这种情境下,你什么也做不了的。”
“噗通。”
薛见山突然跪下,他知道江大人是为了他好,感激道,“多谢大人帮忙,我愿意去投军,往后只要我能好,一定记得大人恩情。”
“快起来吧。”江云康赶忙道,“既然愿意,就去收拾收拾,等初三就走吧。再过一些日子,可能就要生事了。”
外边虽然还有一掌后的积雪,但这段日子,听说北狄雪灾严重,所以江云康要提前做各种防范。
薛见山说好,再次给江云康磕头。
两人谈好后,江云康便去隔壁找徐放了。
难得的休息时间,和徐放一块坐下后,便一块喝喝茶。
轻松的日子很快就过去,等徐放和木疆回临兴关时,带走了新余的两架火炮,还有专门使用火炮的人。
江云康和白轻舟送他们到城门口,看着走远的队伍,白轻舟感叹道,“真希望哪一天能没有战事。”
江云康也不喜欢战争,战争是残酷的,一旦开始,最惨的还是平民百姓。
但他又知道,战争又是不可避免的。
他淡淡地笑了下,化雪的日子,比之前还要冷,转身往城里走去。
白轻舟随后跟上,“三郎,过完元宵,你是不是要出城巡田了?”
“嗯,下了一个冬天的雪,今年应该是个丰收年,得提前做好准备。”江云康道。
“去年你弄的那个水车,百姓们都很惊喜,等你去巡田,他们肯定很高兴。”白轻舟笑着道。从江云康来到新余后,官声就一直很不错,从改善农耕到提炼细盐,都给新余带来了不小的发展。
两人一路往府衙走去,重新上值后,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但江云康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现在,最怕听到开战的消息。倒不是担心这次打不过,只是打战就要死人,江云康不喜欢看到死人可以。
但越是不想听到的消息,就越是来得快。
二月上旬的一天,临兴关突然传来消息,说发现北狄战舰正在对面聚集。
江云康和白轻舟立马向四周送去救援的信件,江云康自己则是再次给临兴关押送粮草。
等江云康刚到临兴关,就听到有人说,北狄这次好像派了十万军士,而且这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支援。
听到这个,江云康又想骂人,皇上送了粮草给北狄,真是……脑子不清楚!
若只是这十万军士上岸攻城,临兴关大概率能守住,但后续还有支援,就让人很头疼。
从永平城渡江而来,只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北狄这次,是来势汹汹。
江云康想到了之前孟达掳走他时的目的,现在的北狄,细盐贵如黄金,新余在北狄眼中就是一座金矿。
刚开始就出兵十万,不需多想,一定是想拿下新余,再图后谋。
这会,贺之洲和徐放他们全在第一线,他们没空见江云康,只让人来传话,让江云康快点回去找支援。
火炮威力虽强,但不能一次攻击几十艘战舰,而且最开始的效果比较好,等北狄人有了防备,就不好说了。
江云康忙先骑马回新余,一路回去,都是眉头紧皱,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江云康到新余时,天已经黑了,北狄的战舰开始出发。
最中间的战舰上,乎颜完赞站在船头,他期待许久的一日总算到了。这一次,他带了二十万雄兵,就历朝那群废物,肯定守不住新余和临兴关。
“历朝皇帝若是知道我们进攻临兴关,指不定要怎么骂我们呢。”想到这个,乎颜完赞反而很兴奋,一点都没有出尔反尔后的愧疚,还很自豪,“所谓兵不厌诈,真以为我们会说话算话,笑话。”
“就是,拿历朝的钱粮打历朝,这个皇帝以后在他们历朝的史书里,也要被后人笑话。”钱钰笑道。
“那也是他活该,人老了就是不行,脑子不清楚喽。”乎颜完赞说完,四周的军士都哈哈大笑。
他们多次和历朝交手,把历朝从余江以北,赶到了余江以南,现在只要拿下新余,历朝剩下的国土也不在话下。
“将军说得对,历朝皇帝确实昏庸,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钱钰奉承道。
本来北狄想等历朝再乱一点,可今年雪灾严重,北狄急需用钱,加上历朝皇帝最近太多荒唐事,才提前进攻。
乎颜完赞自信地望着对面漆黑的山林,他坚信这次一定可以,“等攻破临兴关后,我一定要把贺之洲的脑袋挂在我们的队伍前。”
“还有江云康和白轻舟他们的。”钱钰补充道,“咱们这次攻城后,必须要拿这些官员开刀震慑,把他们全部挂城墙上,看看哪个人还敢作乱。”
乎颜完赞也正有此意,过江的速度很慢,他先回了船舱,召集了将士们一块商议。
而此时的临兴关,也注意到危险,就是老兵,听说北狄派出十万军士,心里也跟着不安,更别说新兵。
贺之洲看军心不稳,要叫徐放时,却听木疆说徐放去炮台了。
“他去炮台做什么?”贺之洲眉头紧皱,“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意气用事?”
“将军别生气,徐放带人去炮台,是怕点炮的人被暗害。”木疆解释道,“那两架火炮是咱们这次的秘密武器,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会更艰难。一旦能击毁一辆北狄战舰,咱们就能少四五千敌人,更能捣乱北狄军心。”
“北狄与我们多次交手,肯定以为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守备,但他们不知道我们改良了装备,还重新征兵。当务之急,将军还是先稳定军心比较重要。”
不仅北狄人轻视临兴关的守将,就是临兴关的有些军士,也会有这种想法。
贺之洲低声骂了句,再让木疆去传话稳军心。
木疆忙着稳定军心,乎颜完赞却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
这会丑时刚过,他和将领们都是越说越兴奋,他们都坚信能攻下新余和临兴关。
“将军,等拿下新余后,咱们就有了一座金山,大家伙都是北狄的大功臣!”钱钰笑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在场有见过细盐的,都知道细盐有多好。一个个摩拳擦掌,期待再次攻进新余。
有上次就攻进过新余的人,猥琐笑道,“历朝的姑娘都娇滴滴的,上回进城都没玩个尽兴,这次咱们守住新余,大家伙都有福了!”
“大黑,就你最色,还能进临兴关,就想着新余的姑娘家。”有人调侃道。
大黑哼哼道,“有本事你到时候一个都不碰?”
眼看着两个下属要吵,乎颜完赞出声制止,“都别说了,差不多时辰了,都去各自的位置吧。等攻下新余,什么都有!”
他一开口,所有人立马安静,听话地一起出去。
乎颜完赞走出船舱,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一些临兴关的形状,但还是看不清具体,需要再近一点。
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兴奋,期待上岸后能快速攻下临兴关,好立功升官。
随着战舰越来越靠近岸边,乎颜完赞自个的呼吸声都重了一些。
这次,他要是没成功攻下临兴关和新余,他的脑袋怕是也要保不住。
不过,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将军,再有两刻钟多一点,我们就能靠岸了。”钱钰提醒道,“船头甲板上容易被射伤,您还是到后面去吧?”
“不急,现在天还没亮,临兴关的弓箭可射不到那么远。”乎颜完赞嘲讽道。
但他话音刚落,两声巨响,惊吓到战舰上的所有人,也包括乎颜完赞自己。
大家齐齐往乎颜完赞的右边看去,只见相隔一条战舰的船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在火光的照耀下,众人都看到那艘战舰的船头被炸出一个窟窿,随着河水的倒灌,战舰慢慢倾斜,甲板上好些的士兵往床头滑去,眼看着就要沉船。
“这……这是什么?”乎颜完赞愤怒地瞪大眼睛。
但钱钰也不懂是怎么回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等再转头去时,已经有士兵落水。
第119章
没等乎颜完赞反应过来, 又是接连两声巨响,不过这次没有打中战舰,只是让一艘战舰在水中摇晃了一会。
“这到底是什么?”乎颜完赞转头大声质问。
钱钰也不懂怎么回事, 一头雾水地看着乎颜完赞,“属下也不知道啊,临兴关的细作, 从没说过临兴关还有这种东西!”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巨响, 这次打中了一艘战舰,在甲板上炸了个窟窿。
眼看着又有一艘战舰可能要沉了, 乎颜完赞面色极差,只能下令让所有战舰后退。
但是战舰后退需要时间缓和,并不是说退就能退。
而这会悬崖边的徐放,望着江面上的十几艘战舰,让下属快些瞄准,“乎颜完赞那个狗东西要后退了,趁着他们现在着急, 多打点几艘。”
因为天太黑,加上火炮的射程问题, 好几次都没有打中北狄的战舰,让徐放很是懊恼。
但第一次就成功击沉一艘战舰,还是让所有人都兴奋起来, 大大地鼓舞了士气。
同样激动的, 还有临兴关的其他守将和军士。
虽然大家都看不清北狄战舰的样子,但可以借着微弱的月色, 看到战舰漆黑的形状。
在看到有一艘战舰下沉时, 贺之洲第一个叫了出来, “好样的!”
随之是边上军士们的欢呼声。
大家本来还对北狄有些阴影,但没想到,江大人和白大人送来的东西,还真有用。
白轻舟和徐放他们交代过,火炮的事不要给军士们看到,越少人知道火炮啥样越好。这就是他们防御时,最好的武器。
贺之洲打了那么多年的战,头一回在开局时就让北狄军队吓得开始后退,他对着军士们高呼,“大家不要害怕,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北狄人也开始怕我们了!”
士兵们纷纷呼应,高亢的声音从临兴关传到江面,等北狄军士听到时,虽然不再响彻云霄,却也颇为震撼。
乎颜完赞在甲板上不断徘徊,听着几声巨响,又有一艘战舰沉落时,乎颜完赞心跳飞快。
他抓着头发,暴怒地吼道,“那些细作,没一个有用的,全都该死!”
钱钰吓得不敢靠近,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将军别着急,咱们等等吧,属下听声音,应该是临兴关附近发出来的。咱们不是有人潜伏在附近么,等他们解决完,我们还是可以的。”
已经损失三艘战舰,乎颜完赞完全冷静不下来,他指着钱钰道,“去下小船,趁着天黑上岸,一定要先把那个鬼东西给弄了。”
“属下领命。”钱钰不敢耽搁,马上去办。
而山崖上的徐放,看北狄的战舰退出攻击范围,只好停下。
他叫来两个下属,吩咐道,“你们回去和将军说,乎颜完赞可能会派小船偷袭,让他们多派一点人来。”
徐放的两道浓眉间,有着不浅的褶皱。
他眺望着远方,对这些入侵他的家长的人,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回到新余的江云康,正在府衙里,他和白轻舟一夜没睡。
看着眼前的沙盘,江云康预想道,“咱们得火炮肯定能震慑住北狄的军队,在乎颜完赞一头雾水之前,还能帮着拖延一段时间。”
“说不定还能击落几艘战舰。”白轻舟忍不住笑道。
“这也有很大可能。”江云康点头道,“那几个火炮手,经过那么长时间训练,肯定不是白练。”
顿了下,江云康又皱眉,“但是吧,我们只有两架火炮,贺将军肯定分开放,并不能阻拦所有的北狄战舰。若是等乎颜完赞冷静下来,从两边远处开始靠岸,咱们还是需要援军。”
附近最近的郡县来的援军,也得一天一夜。而且还是骑兵先到,其余步兵等,得两三天才行。
现在才过去一天,还是需要拖延时间,才能减少临兴关的损失。
江云康不由想到了南阳王,若是南阳的援军来得及时,这场战役差不多就没问题了。
就是南阳的步兵到这里,也得花个两天多三天的时间。
“哎。”
想到打战,江云康就忍不住叹气。
好在临兴关和新余的粮草都很充足,即使打上三月也能撑下去。
但北狄战舰一旦靠岸,就不可能拖延到三个月之外,而是几天之内就会在临兴关有个决断。
“白大哥,你先去眯一会。”江云康看白轻舟一直打哈欠,劝道,“我到底年轻一些能撑得住,这场战不可能一晚上就结束,咱们还是要睡觉。”
算了下时辰,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江云康又道,“你要不放心回去睡,就在这里躺着,等有消息来,我就喊你。”
白轻舟确实有点撑不住,他比江云康大了十几岁,鬓角都微微发白了,身子也就比不上江云康,便去睡了。
江云康也困,但他睡不着。
这会让他闭眼休息,就是一种折磨,还不如等着。
白轻舟躺下没多久,就响起有规律的呼吸声。
江云康放轻动作,开始看地形图。
等天色大亮时,才有军士来传信,说徐放受到了袭击,被绑着送回来了。
听到有人说话,白轻舟立马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江云康听到徐放出事,忙跑了出去,刚到院子,就看到被捆住手脚,还被堵住嘴的徐放。
徐放被抬进屋子,刚拿下徐放嘴里的布,就听到徐放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贺之洲,老子又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受了点轻伤,非要把老子送回来。三郎,你快松开我,我要回战场去,哪有当将军的,打战时不在战场上?”
徐放骂骂咧咧,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受伤严重。
江云康打量了一眼徐放,见徐放两条胳膊都有血,脸色也白得可怕。
看徐放还在挣扎,他沉着脸道,“徐放,你别闹了,冷静一点!”
被江云康这么一凶,徐放有些吓到。他从没被江云康这样凶过,面上有点委屈,“三郎,你也不支持我?”
“不是我不支持你,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上战场?你看看你的手和腿,要人扶着你去打战吗?”江云康眉头紧皱,看徐放沉默了,江云康让人把徐放抬进屋里,再问跟来的怎么回事。
原来徐放守着火炮时,受到了袭击。
派去叫支援的人,也被北狄细作杀了。徐放拼死保下火炮,但另一处的火炮就被细作给捣毁了。
徐放受了重伤,他又是徐国公府世子,贺之洲忙着打战,就让人把徐放先送回新余。
“那临兴关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白轻舟着急问,因为没睡多久,他现在头疼欲裂,但看到徐放那样,又清醒得很。
军士答道:“我们从临兴关过来时,北狄的战舰已经分三路走,准备从两边包抄上岸。”
白轻舟看向江云康,“三郎,还真被你猜对了。”又去看军士,问,“那火炮厉害不,有没有打沉几艘战舰?”
说到这个,回话的军士立马亮了眼睛,“厉害,那是真厉害!”
“昨晚刚听到响声,就击沉一艘战舰。两位大人没看到,当时所有人都沸腾了。后来陆陆续续,又击沉四艘战舰,一共是五艘呢!”
五艘战舰,至少能承载一万五千名军士。这些军士里,如果有不会水的,便要成余江的水鬼。
这便是秘密武器的厉害,也是因为乎颜完赞没有料到临兴关有火炮,才能让那两架火炮如此厉害。
就是可惜,损失了一架火炮。
想到火炮,江云康又担心起徐放的伤势,忙进屋去找徐放和大夫。
大夫还在帮徐放检查伤口,徐放被送来时,临兴关的大夫有处理过,只是徐放那会不听话,很多伤口都没处理好。
江云康看着徐放被剑割破的皮肤,他头皮发麻地微微撇开目光,垂下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
“这两日,你就在府衙里养着。弟妹如今怀有身孕,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害怕的。”
江云康了解地道,“而且你在家也闲不住,在府衙正好,你了解临兴关,若是有个什么事,我们也能商量。至于上战场的事,你就歇了这份心,我会让人看着你的。”
徐放刚被清洗完伤口,这会疼到浑身颤抖,他也知道是自己逞强了,心里的不甘心也只能暂且放下。
“三郎,你再去催催援兵,我怕乎颜完赞强行上岸,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架火炮,乎颜完赞肯定会让战舰避开火炮。”徐放半眯着眼睛,说话有气无力,明明很累很困,就是不愿意闭眼睡觉。
“我知道了,天刚蒙蒙亮时,我就派人去催了。”江云康看徐放还强撑着,叹气道,“你就睡吧,真有事,我也不会放你在这里的。况且没了火炮,还有火箭和连弩,乎颜完赞的十万精兵,还不知道有多少能靠近临兴关呢。”
徐放嘿嘿笑了下,“希望一个都上不了岸。”
说完,他便撑不住地昏睡过去。
江云康自己没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但看到徐放这个样子,他感觉自己的肉都在颤抖和害怕。
看徐放睡下后,江云康立马去安排人催支援。他和白轻舟地坐镇新余,打战时,不仅要负责临兴关的后勤,还要安抚好城中百姓。
前几日,就有一些百姓往外逃走。
昨日更是多人出城,大家经过前年的战乱,现在都有了阴影,有点能耐的,都想出城躲开。
一个早上,江云康都在喝茶提神,直到下午,有第一队骑兵从新余经过时,江云康才没那么紧张一点。
第一批援军人不多,只有两千骑兵,他们到临兴关时,快到傍晚。
而此时的北狄战舰,已经在东西两边陆陆续续靠岸。
当乎颜完赞估算到火炮的射程后,就兵分三路地出发,东西各派了六艘战舰,中间再留三艘等候支援。
他们靠岸的地方,离临兴关有着五六公里的距离。
贺之洲发现乎颜完赞的计划后,便派两队人马去设下埋伏。不过,这解决不了多少人,只能是先削弱一点北狄的实力。
贺之洲镇守在城墙上,听到有军士说,看到有北狄的队伍后,再让人架起连弩。
他们已经在城墙下的地方泼了油,等北狄人靠近后,再点火烧兵。
不过,乎颜完赞也不是吃素的。他没有立马带着军士冲来攻城,而是等士兵们聚齐后,再兵分三路地准备进攻。
贺之洲和乎颜完赞是老对手了,当看到正面进攻的士兵没那么多时,就知道乎颜完赞又要搞偷袭。
“阴险小人!”贺之洲骂了一声,叫来木疆,“你去守着东边的山谷,乎颜完赞那个王八蛋,不可能硬攻的。”
木疆看了眼在城外聚集的北狄军士,皱眉道,“将军多加小心,切莫被乎颜完赞给激怒。这一次,我们有胜算的。”
“这不是废话!”贺之洲拍了下木疆肩膀,“你小子就是爱操心,我岂是那种会冲动的人?快去吧,别耽误了事。”
随着太阳慢慢西落,乎颜完赞才带着军队朝临兴关攻来。
乎颜完赞也知道,如果拖延时间,等临兴关的支援到了后,想要攻下临兴关,就没那么容易了,干脆趁着天还没黑,打算直接拿下临兴关。
虽然损失了五艘战舰,但乎颜完赞相信北狄还是更强,他和贺之洲交手多年,贺之洲的那点本事,他都了然于心。
乎颜完赞一声令下,临兴关外响起冲天的喊声。
贺之洲的呼吸渐渐急促,等北狄人进入射程后,立马让连弩手和弓箭手同时准备。
连弩的射程是弓箭的两到三倍,所以连弩先朝北狄队伍发起攻击。
而乎颜完赞又没料到临兴关有连弩这种东西,在他们还以为安全的距离时,突然有无数箭矢从天飞来,“啪嗒,啪嗒”,密密麻麻地落下。
“将军小心!”乎颜完赞边上的军士看到有箭矢飞来,立马挡在乎颜完赞前面。
而他们更前面的士兵,已经死伤半数,因为都没料到在这里就会被弓箭攻击,举盾牌的时候就慢了一点。
“这又是什么?”乎颜完赞双目猩红地望着城墙的方向,看到了很多有人那么大的弓箭,陷入了沉默中。
而天上的箭矢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飞速射来后,乎颜完赞忙让冲锋防御。
贺之洲看北狄士兵都举起盾牌,改下命令道,“上火矢!”
一声令下,连弩后边的射手默契蹲下,飞快打开边上的油罐。
“点火!”贺之洲刚说完,军士们齐刷刷地点燃箭矢。
随着“咻咻”的声响,火矢和半空中的晚霞交相辉映,落下后,燃起一片火海。
很快,城墙下传来一声声痛苦的惨叫声,后边的北狄军士见此,士气大降,开始有人停住不敢再冲了。
第120章
临兴关的防守换了全新的战术, 乎颜完赞却没收到准确的消息,第一次进攻,乎颜完赞大败退兵。
随着月牙高高挂在上空, 贺之洲看着乎颜完赞退兵,心情澎湃。
而木疆也带来好消息,说是成功埋伏到了北狄的袭军。
第一战, 临兴关大获全胜,而且死伤很少。
贺之洲下令休息整顿, 今晚乎颜完赞不会再进攻了,而大家也需要休息。
这边贺之洲下令休息, 乎颜完赞却是黑着脸骂人,“是哪个细作说临兴关没变?是谁说的?”
他扫了一圈营帐里的众人,摘下头盔狠狠砸向地面,“结果贺之洲那个狗东西,弄出那么多新鲜事,十万精兵,现在只剩六万, 让老子拿屁去攻城?”
众人都不敢说话,沉默许久, 才有一人小声道,“听说能炸我们战舰的火炮,是新余那个江云康和白轻舟弄的, 连弩也是江云康。说那个江云康到了新余后, 不仅弄起细盐,还多次给临兴关送粮草。”
以前临兴关的粮草总被拖欠, 军士们还得去山上挖野菜吃, 精力自然就不好。
但江云康给送了粮草, 还送了武器,临兴关的守备便提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些话,怎么不早说?”钱钰突然埋怨道。
方才说话的人,瞪了钱钰一眼,却不敢大声回怼,“这些事,也是咱们靠岸后才知道的。好些细作都被抓了,剩下的几个传不出消息。”
“真是一群废物。”钱钰骂完,转头看乎颜完赞时,又愁眉不展道,“将军,现下咱们已经损失惨重,可不拿下临兴关,咱们也不能和国主交代啊。”
乎颜完赞这次进攻临兴关,可是上书说一定能打赢的,结果刚开始就死伤惨重。
这个时候退兵,不仅让北狄成为周边诸国的笑话,乎颜完赞自个也要提着脑袋去和国主请罪。
乎颜完赞凶狠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下决定道,“马上让永平城派支援来,再去搞清楚,临兴关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今晚就地歇息,待我从长计议。”
第一场的进攻,让乎颜完赞彻底明白,临兴关已经不是之前的临兴关。
“江云康?白轻舟?”乎颜完赞默念了几遍这两个名字,眼里划过一抹杀意,“总有一日,我要把你们的人头吊在新余的城墙上!”
新余那里,等江云康和白轻舟收到临兴关第一战赢了的消息时,两个人高兴得立马抱住。
“三郎,我们今晚可以睡觉了!”白轻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睡觉,他昨晚还睡了一会,江云康还没睡。
江云康点头说是,总算能暂时松一口气。
听到北狄军队损失惨重,江云康知道今晚不会有事,便和白轻舟各自去歇下。
他现在都住府衙,方便办事,不然有个什么事,还要派人特意去他家里喊人,太浪费时间。
昨儿一晚上没睡,江云康刚躺下,就响起轻微的鼾声。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沉。
次日天明时,江云康醒满一晚,才满足地醒来。
他起来的时候,白轻舟已经洗漱完了。
一番洗漱过后,江云康和白轻舟开始清点队伍,准备派人给临兴关送军需。
这几日,罗家日夜兼程地忙活,能多生产一把刀都是好的。
这次军需,江云康和白轻舟都不能亲自送去临兴关,便派了书砚去送,他们两个得坐镇在新余。
有援军来,都要从新余过。江云康和白轻舟都各自有事要做。
傍晚时,南阳王亲自带着援军到了。
江云康看到是南阳王亲自来时,有些意外,不过他们没时间叙旧,南阳王带了一万精兵,需要在今晚赶到临兴关。
送走南阳王时,白轻舟和江云康感叹,“这个南阳王倒是不错,就是……”可惜母家太弱,母妃又不得宠,不然比起恭王那种人要好太多。
白轻舟话说一半就顿住,江云康明白白轻舟没说完的话,拍拍白轻舟肩膀,两人一起往府衙走,“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就行。”
今日,乎颜完赞并没有对临兴关发起进攻。
一方面是伤员太多,士气低落。另一方面,是还不清楚临兴关的具体情况,他要等支援。
在永平城,还有十万士兵,会在今晚渡江而来。
有了上次被炸的经验,这次一开始,渡江的战舰就分成两波,从东西两边冲新余而来。
当贺之洲收到消息时,南阳王也带着援军来了。
一万援军虽比不上北狄十万的人数,但南阳王的亲自到来,又给了军士们更大的信心。毕竟南阳王可是宗室,有宗室不怕生死来到战场,他们也不会那么害怕。
而南阳王见到贺之洲第一句话,便是,“贺将军这些日子就不必把本王当王爷,这里你最熟悉本王都听你的。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本王绝不会让你为难。”
贺之洲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但南阳王能有此心,他还是很高兴地说好。
这一次,贺之洲给火炮换了个推车,还派了两千精兵去守候。
他料到乎颜完赞会远离上次炮台的位置,便换了一个地方。
只是北狄战舰兵分两路,火炮只能去一个方向,在新来的战舰靠岸时,只打掉了两艘战舰。
尽管如此,也让新来的北狄援军,深深地感受到临兴关秘密武器的厉害,再次动摇了北狄军心。
南阳王也是很震惊,不过他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记在心中。
北狄的援军到了,但临兴关的将士们,现在都斗志满满。
他们被第一战鼓舞了士气,不少军士都在想,如果完胜这场战役,他们就能大挫北狄气焰,灭灭北狄多年的威风。
北狄这次派了二十万精兵,若是败了,没个两三年缓不过来。而且还得是情况好才行,如果连续灾年,或者是有其他战事,北狄还可能因此走下坡路。
历朝被北狄压着打了许多年,打得皇上都怕了,送粮又送钱给北狄。
只要现在能赢,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都将记录到史书中,名垂青史。
临兴关这里打得火热,但京都这会,收到的才是北狄在永平城聚集战舰的消息。
皇上听到北狄还是打了过来时,当场晕了过去。
朝臣们也是人心惶惶,因为还不知道贺之洲赢了第一战,他们以为这次又要输。
而且北狄派了二十万精兵攻打临兴关和新余,说明北狄是势在必得。
皇上醒来时,立马叫来军机大臣等人,“不能打啊,北狄兵强马壮,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大臣们垂头丧气,只有江云帆站了出来,“可是陛下,不是咱们要打,是北狄要进宫临兴关。”
“那就把临兴关让给他们,其他的也可以商量,但我们打不过的。”皇上道,“我们不退让,等北狄攻下新余后,必定会再南下,到时候京城就岌岌可危!”
“就算让出新余,北狄也未必会遵守承诺,这是有前车之鉴的。”江云帆实在为历朝感到担忧,特别是三郎在新余,若是要撤,三郎必定会被当做示好送给乎颜完赞处置,“况且这段时间,临兴关和新余已经不是之前的了,皇上不如等几日,看看第一战的结果?”
也有大臣出来附和道,“江大人说得对,一旦临兴关失守,北狄占领临兴关后,便能随时南下打来。余江护着历朝那么多年,只要我们守住临兴关,北狄就过不来,皇上才能安心。”
这个大臣比江云帆更有经验一些,一下就说到皇上最在意的事。
皇上躺着沉眸不语,他现在上了年纪,最怕的就是皇位不稳。
他有点被说动,可直觉上又觉得贺之洲会输。
恭王发出疑虑,“但如果,乎颜完赞带着北狄军队一路顺利,我们失去的就不仅是临兴关和新余。到时候,乎颜完赞势必会要更多的国土。”
他看向皇上,拱手行礼道,“儿臣还请父皇深思,北狄的实力我们都知道。与其现在损兵折将,倒不如暂时撤退,等韬光养晦后,再夺回新余和临兴关。毕竟之前,贺之洲不也是又打回去了吗?”
皇上看向恭王,唇瓣动了动,但他没开口前,贤王先道,“恭王此言差矣,上次乎颜完赞就没想着要守住新余,才会在新余搞破坏。可这次不一样,乎颜完赞带了二十万精兵攻打新余,势必是做了镇守新余的准备。”
他也和皇上拱手行礼,“父皇,儿臣也觉得应当等第一场结果出来再说,不可着急。”
“万一输了,皇兄能担起责任吗?”恭王厉声质问。
“那如果乎颜完赞再次出尔反尔,恭王你能担起责任吗?”向来温润的贤王,在这时,也加重了语气。
皇上本就状态不好,听两个儿子就要吵起来,摔了手中的茶盏。
顿时,所有人都跪下,“皇上息怒。”
“朕还没驾崩呢,你们就在朕的床头吵成这样,一个个的,是巴不得朕早点死吗?”皇上怒斥完,面色涨红,疯狂咳嗽。
内侍忙给皇上喂水,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缓过来一点,“就等五日,五日后再没有捷报传来,就让贺之洲撤军!”
说完这句话,皇上就无力地喘气。
朝臣们不敢再多说,恭王和贤王对视一眼,二人也没说话。大家伙一块退了出去。
现在太子被废,京城只剩下恭王和贤王两个,他们的矛盾升级到了白热化。你死我亡的局面,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皇上说的五日,其实没到五日时间,第四日傍晚时,新余就快马加鞭,派人送消息到京城。
江云康怕皇上让他们撤兵,他收到临兴关第一战胜利的消息时,就立马让人日夜兼程地去京城送消息。
若是皇上下令撤兵,江云康得憋屈死。从经济到武器,还有屯粮屯兵,好不容易发展了那么多,皇上却要撤兵的话,江云康会在心里希望皇上快点死的。
而以皇上现在的性格,还真可能让他们撤兵,所以江云康特意交代,就算换人换马,通宵赶路,也要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好消息送到京城。
皇上这几日都病恹恹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本就不好的身体,因为担心临兴关被攻破,气色一日比一日差。
在听到贺之洲第一战完胜乎颜完赞时,皇上还以为是幻觉,再三确认后,还是有点恍惚。
直到军机大臣王永裕来报喜商议后续的事,皇上这才回过神来。
“真赢了?”皇上问。
“回皇上,是的,不仅赢了,按着战报说的,还是大获全胜。已经击灭北狄四万军士,皇上,这是喜事,天大的喜事啊!”王永裕年过半百,为官二十几年,历朝还是头一回打了场那么漂亮的战,激动之前溢于言表。
皇上也跟着笑了,这也是他登基那么多年,历朝第一回 赢得那么漂亮。
之前还说要撤兵的他,这会眼里燃起了希望,“快去写折子,让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务必要好好守住临兴关和新余。只要他们能打赢这战,朕就给他们升官!”
这几天,整个京城都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
现在前方传来好消息,不仅是皇上突然有劲,朝臣和百姓也纷纷有了期待,不少人都把贺之洲和江云康他们的名字记住。
木须听到消息时,他正在和钟庆谈话,两人都是呆住许久,等再回神时,都眼眶带泪,激动得深呼吸。
而此时,随着时间的推移,临兴关也面临最重要的时刻。
前两日的一次交手时,贺之洲察觉到了乎颜完赞的试探,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就在这一两日,乎颜完赞要发起最后一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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