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一时间,栀栀都不知道要怎么吐槽这个李志松了。

    倒是坦荡荡一副真实小人嘴脸。

    这时,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李志松!你又在这儿骗人了对不对?”

    栀栀、黎恕和李志松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宽松裙子,脚踩高跟鞋、头戴太阳帽、长了一副种花国人面容的年轻姑娘正冲着李志松怒吼。

    李志松“哎呀”了一声,“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他们想不吃想肉夹馍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把手里拿着的那个、用油纸包好的肉夹馍直接塞给栀栀,“来!弟妹,李哥请你吃肉夹馍……”

    再然后,他冲着太阳帽姑娘腼腆一笑,害羞似的跑了。

    栀栀看看手里的肉夹馍,又看看肥胖的李志松像小学生那样轻盈天真地地跳跃着跑开了……

    一时间哭笑不得。

    太阳帽姑娘打量了栀栀和黎恕一会儿,问道:“你们……刚从国内来?”

    栀栀点头。

    “你们也是……坐船来的啊?”姑娘又问。

    栀栀居然一下子就明白“坐船来的”是什么意思了。

    ——对方问她是不是偷渡来的。

    栀栀摇摇头,“我们是坐飞机来的,来这儿开会。”

    姑娘愣住。

    整整过了十来秒钟,姑娘才艰难地开了口,“开……会?”

    栀栀含笑点头,“来联合国开会……我们是搞科研的,跟着上级过来开会。”

    “出息了啊!”太阳帽姑娘由衷地笑了。

    但很快,姑娘面上的笑容又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最近……国内的形势怎么样啊?呃,我是说,老百姓过日子……怎么样?”

    栀栀坦然说道:“目前家里还是很穷的,但勉强吃饱没问题。放心吧姑娘,我们会好好干,总有一天会把家里搞好的,到时候……有机会你再回去看看。”

    栀栀话里话外的这个“家”字,令太阳帽姑娘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垂下眼眸,看到栀栀和黎恕手里拎着超市的袋子,不由得一笑,问道:“买这么多东西?你们会在这儿呆很久吗?”

    栀栀说道:“一个多月吧!”

    太阳帽姑娘说道:“以后买东西呢,上那边儿的花侨商店去买。价格差不多,但店员都是种花国人,不存在语言不通的情况……再就是,我那商店里的货品,比这一家更适合种花国人。”

    栀栀含笑点头,“好,谢谢你!”

    “不客气。”太阳帽姑娘答道。

    栀栀和黎恕拎着东西朝着大使馆的方向走去。

    “哎等等!”太阳帽姑娘突然又叫住了栀栀,“……我可以冒昧问一下你俩的年纪吗?”

    栀栀转头,笑眯眯地告诉太阳帽姑娘,“我叫别栀栀,今年二十二岁。他是我丈夫黎恕,今年二十六岁,我们是如假包换的科研者。我俩都是淮安海大的学生,我是硕士研究生,正在攻克的课题是‘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他也是海大的研究生……”

    太阳帽姑娘哈了一声……

    从栀栀的角度看来,姑娘的眼角好像有些泛红。

    “现在……国内还能搞研究哈!”姑娘说道。

    栀栀笑道:“嗯,我们挺不容易的。”

    “确实挺不容易的。”姑娘喃喃说道。

    “啊对了,我是花侨商店的老板,既然你们是整一个团队来的,那你回去以后跟你们团队里的人说一声,以后买东西就上我那儿去买,我给你们打折。”姑娘又说道。

    顿了一顿,姑娘又道:“我叫露茜,王露茜。”

    栀栀朝她一笑,“谢谢你露茜。”

    回到大使馆,栀栀和黎恕处理了一下食材,用电饭锅把两大块牛肉处理好,用油盐酱油蒜球、洋葱土豆什么的一块儿炖好了。

    晚饭时分,栀栀和黎恕去了后头一楼的大厨房那儿,领到了晚饭——每人一块巴掌大的米饭,配菜是鸡胸肉炒豌豆胡萝卜玉米粒儿,外加一大锅番茄蛋花汤。如果吃不饱,餐桌上还放着方包和花生酱、果酱之类的,不限量。

    别逢君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栀栀帮父亲拿了饭,又和厨师说了一声,让把她和黎恕的饭菜装在一个饭盒里,她则在自己的饭盒里添了满满一碗番茄蛋花汤。

    当然了,黎恕还拿了不少方包。

    小夫妻俩上了楼,在阁楼那儿吃起了饭。

    米饭的份量并不多,而且这些大米……一看就不是国内的,应该是东南亚产的,吃在嘴里也是很陌生的淀粉感觉。

    两人就着卤牛肉吃米饭,米饭吃完了就用方包蘸牛肉汤吃……

    饶是栀栀把大部分米饭都让给了黎恕,黎恕还吃了不少方包,可只吃了个七分饱。

    栀栀倒是连汤带水的吃了个饱足,就是有点儿心疼黎恕没吃饱,“下回咱们还是不能省事,得自个儿煮饭。”

    黎恕说道:“我吃饱了……下午不还吃了个肉夹馍么!”

    吃完饭,黎恕就拉着栀栀想出门逛一逛。

    栀栀阻止了他,“晚上别出去……你想锻炼身体的话,咱们就在院子里走一走。”

    “为啥?”黎恕莫名其妙。

    栀栀答道:“治安不好。”

    黎恕愣了一下,“没事儿……有我在,你怕啥?再说了,白天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时间逛街,你不是说,想做点儿小生意挣点儿钱么?不逛一逛这城市,咱都不知道这里的人都喜欢什么。”

    栀栀直摇头,“万一出门惹了麻烦,那就耽误我们的正事儿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下,正好看到珍姐他们一众十来个人,准备出门逛街。

    大使馆工作人员在院子门口拦住他们,也是苦口婆心地劝,说这里的晚上可不比国内,治安不好,让大家不要出去。

    珍姐她们据理力争。

    一开始她们还遮遮掩掩的……

    后来实在没办法,几个女同志才说了实话——她们来例假了,必须得出门去买卫生纸。

    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听了,让大家等一等。

    最后,工作人员索性问了一下所有的科研团成员,大约有七八十人吧,问大家愿不愿意一块儿出门。

    那大家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肯定愿意的啊!

    栀栀和黎恕也愿意去。

    于是,工作人员就大家组织在院子里,简洁地开了个会,说了一下出门的纪律:

    “同志们,我们本来是不提倡晚上出门的,确实比较危险。但咱们这么多人一块儿出行,倒也不必害怕。但我要特别强调的一点就是——我们是一块儿出去的,就必须一块儿回来,一个人也不能少……要不然,万一有人落单了,在外头迷路了,还是很危险的。同志们,能做到吗?”

    大家齐声说道:“能!”

    栀栀就说了一句,“我下午去过沃玛超市了,物价好像挺贵的……听说西南街上有家花侨商店,买东西可以打折。不过,我也没去过花侨商店,不知道那儿的物价是不是真的要比沃玛商店便宜。”

    工作人员说道:“对,花侨商店里的货品确实要比活玛商店便宜,我们就是组织大家去花侨商店。至于沃玛商店,大家可以在白天的时候去逛一逛。”

    当下,工作人员把七八十个人给分了组——就照着大家的专业来分的组。

    由组长来约束每个小组成员的行踪。

    大家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出了门。

    珍姐跑过来问栀栀,“栀栀,你下午去了沃玛商店是吗?哎那你给提点儿参考意见呗!咱们要买点儿什么才好?”

    栀栀笑了,“我下午买的是大米……我家黎恕的饭量,珍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珍姐很知道,因为大家是一块儿转机过来的。在飞机上吃飞机餐的时候,黎恕一个人吃掉了八份免费餐……

    那时珍姐感到特别震惊。

    当然了,她本来还有点儿怀疑,心想黎恕是不是想把免费的飞机带下飞机啊……

    直到她眼睁睁看着黎恕狼吞虎咽地把八份餐全都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才见识到黎恕的饭量。

    后来栀栀还背着黎恕,告诉珍姐:别看黎恕一口气吃了八份餐,其实他还没吃饱……

    这会儿听了栀栀的解释,珍姐特别理解,又问,“那你俩还买了锅?”

    栀栀点头,“在旧货商店买了个电饭锅,在楼上我爸的房间里用锅煮饭……然后放点儿土豆洋葱啥的进去一块儿煮熟了……就这么吃。”

    “我的天,那能好吃吗?”珍姐叹气,“没有锅气的菜啊,吃上一两顿还成,吃多了就厌了!”

    栀栀也叹气,“那还能咋办,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然后话题一转,“这里的巧克力和糖果挺便宜的,还很好吃。我觉得可以买一点儿,放在随身的包包里,万一开会的时候肚子饿了、或者低血糖头晕什么的,吃块糖果和巧克力是很管用的。”

    珍姐立刻点头,“买!”

    然后她也分享了从别处得来的情报,“我听男同志们说,这里的打火机很好用,比划火柴强多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国,到时候还得再问问大使馆的同志……再就是,他们说这里的牙膏特别好用,比我们国内的强!也不贵……”

    就这样,大家聊着天,在使馆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花侨商店。

    花侨商店和本地的沃玛商店相比——

    沃玛商店超级大,货架的摆放空间也宽,就显得特别高大上。

    花侨商店的占地面积小,空间利用率极高,每一个货架、每一个角落全都堆得满满当当的……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可大家就是冲着便宜才来的嘛。

    使馆工作人员一进商店,就打了声招呼,“嗨,露茜!”

    栀栀和黎恕跟在后头,一进门也看到了正在和使馆工作人员聊天的王露茜。

    王露茜一眼看到了栀栀,下意识喊了她一声,“别栀栀?”

    栀栀笑眯眯地上前和王露茜打招呼,“我的伙伴们听说你这儿打折,就都来了。”

    王露茜盯着这七八十个顾客看了一会儿。

    ——这些人刚从国内来,衣着是朴实的、打扮也是……挺土气。但无论男女老少,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浓厚的书卷气,举止、气质、谈吐都很不俗。

    王露茜一笑,大声说道:“本商店从今晚七点到晚上十点,一律商品全部打八折!”

    科研团的人们听到了,引起了小范围里的欢呼,但又很快克制住——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不宜喧哗。

    栀栀笑着对王露茜说道:“那谢谢你啦!”

    王露茜笑了,“你谢我干什么?我挣到钱了啊!对了别栀栀,你想买些什么?”

    “这会儿我还没想法呢,我先逛一逛。”栀栀说道。

    “成!你随便逛!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多问问我。”王露茜说道。

    栀栀点头,牵着黎恕的手开始逛了起来。

    栀栀拿了一瓶洗发膏,一瓶沐浴露,一大一小两盒牙膏。看到鸡蛋正在打折,她又拿了一盒鸡蛋……

    然后她就被黎恕拉到了一旁。

    “你看。”黎恕指着蔬菜区里的某种蔬菜,让栀栀看。

    栀栀定睛一看,是摆满了筐的一摞芹菜……

    绿幽幽的芹菜叶上,有一个一个的小白斑?乍一看并不显眼,仔细一看,斑斑点点的数目还挺多?

    难怪这会儿都已经到了晚上,蔬菜区里的其他蔬菜全都卖得差不多了,这些欧芹却无人问津呢!

    “这是斑枯病。”栀栀说道。

    她虽然不是专门研究蔬菜病虫害的专家,但海鸥岛上有小伙伴是专门研究这个的。栀栀没少帮小伙伴们打下手,当然也知道治理的办法。

    正好这时,王露茜推着一辆装满了货品的小车过来,正准备将小车里的商品放回货架上去……

    听了栀栀的话,王露茜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一筐芹菜,问道:“别栀栀,斑枯病……是什么?”

    “那是蔬菜常见病,要赶紧治。不然会越发越多……甚至会产生跨物种的传染,当然了,我说的跨物种传染,也仅限于蔬菜和植物之间的传染,人畜无事。”栀栀说道。

    王露茜一怔,又问,“那,要怎么治啊?”

    “这是真菌感染,已经长出来的蔬菜是救不了了,吃是可以吃的,但吃之前要把病斑部分摘除掉。等到收获以后,必须彻底清除田间病残体,新育秧的蔬菜种子也必须经过温汤消毒,不然还是有可能会引发真菌感染的。”栀栀正色说道。

    王露茜目瞪口呆。

    半晌,她笑了,“现在我相信你是科研者了。”

    顿了一顿,王露茜不好意思地说道:“主要是……你太年轻了,太漂亮了,我……”

    栀栀笑了笑,“没事,这样也挺好,我的青春无限长嘛!”

    王露茜也笑了。

    她盯着栀栀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

    不远处突然有人十分激动地吼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啊!”

    众人一愣。

    栀栀和黎恕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小昭?

    直到这时,栀栀才意识到,似乎是从今天中午以后,她就再也没见着小昭了。

    甚至就在晚饭后,使馆工作人员组织大家一块儿来花侨商店的时候,也没见着小昭。

    所以?

    小昭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花侨商店里了呢?

    这是王露茜的商店,王露茜连忙朝着喧闹处走去,想查看一下是怎么回事。

    栀栀和黎恕也跟了上去。

    走到两排货架之后,栀栀和黎恕果然看到了小昭。

    但让人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小昭身上居然穿着个蓝色的马甲,头上还戴着三角布巾?

    ——好像只有商店里的工作人员,才会穿这样打扮。

    只见小昭手里拿着个拖把,旁边还放着个盛满了水的塑料桶,这会儿正愤怒地朝着珍姐大吼,“你谁啊……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妈,闲事还管那么宽?”

    第422章

    栀栀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半会儿的回不过神来。

    但小昭身上穿着商店员工的制服……

    这一点是没有错的。

    所以???

    小昭这是上花侨商店来打工了吗?

    珍姐已经和小昭发生了争执。

    “小昭,你这么做是不对的!”珍姐说道,“……我们拿的是交流访问学者签证,怎么能私下打工呢?”

    小昭怒道:“要你管?只要我不说,谁知道我拿的是交流访问学者签证?我乐意在这儿打工挣钱你管得着吗?”

    “我们在国内,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块钱不到!在这儿,一个汽车工人的工资能有二百多米金!就算在这儿打零工,四小时就能挣到两块五米金!就算给蛇头抽了成,也还能拿到一块五……”

    “我今天从中午到现在,干足了两个班儿八小时,我就能拿到三块钱米金!一个月下来,要是每天都干两个班儿,我就能挣到一百米金!折成国内价就差不多四五百块钱!”

    “一个月能挣四百块钱,你知道能买多少东西吗?能买上一块上海手表,还能再买一台缝纫机了!能赚那么多钱我为什么不干?何况我也没耽误工作啊!你要是嫉妒你也可以来干,但你别干涉我的自由好吗?”小昭怒道。

    珍姐是典型的学者。

    有知识、懂道理,但嘴巴笨。

    她只是反反复复地说,“小昭,你这样是不行的,按规定,咱们拿的签证就是不允许打零工的,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小昭被气得面色铁青。

    她一抬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栀栀和黎恕?

    小昭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别栀栀!这事儿是你一手筹划的吧?”小昭愤怒地质问栀栀,“……你别狡辩!我刚才全都听到了——珍姐亲口说的,说是你推荐她们来花侨商店买巧克力和糖果的!”

    “所以你就是嫉妒我!你觉得我在这儿打零工挣钱了,你就特意带着他们来这儿,故意揪我的小辫子对不对?”

    栀栀简直无语,“是,我确实推荐珍姐她们来这儿买巧克力和糖果了,可我又是怎么知道你在这儿打零工的呢?”

    小昭一时语塞。

    可她心里的委屈无处申诉,急得快要哭了,“别栀栀!那你说,如果不是你告密,他们又怎么会来这儿买东西?!”

    王露茜也挺无语的,“因为我这花侨商店是这个区里最大的花侨商店啊,所有东南亚的人都会跑我这儿来买东西!你没来之前,你们大使馆就一直在我这儿买东西的!反倒是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就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

    小昭气呼呼地质问王露茜,“你又是谁啊?”

    “我是这儿的老板!这商店是我开的!”王露茜一字一句地答道。

    小昭:……

    “你、你是这儿的老板……你、你很了不起吗?”小昭色厉内茬地说道。

    王露茜气笑了,“那你说呢?”

    “我确实不怎么厉害,但这商店是我的,聘用谁、辞退谁……这点儿权力我还是有的。”王露茜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昭慌了。

    她吸了吸鼻子,“可是李哥跟我说了,说、说这儿的老板是他的发小,关系可好了……”

    王露茜一字一句地问道:“李哥?李志松?他是我的发小?”

    “嗯嗯!”

    小昭答道,“他说他可以帮我介绍工作,有没有签证都可以……他还收走了我二十米金的押金,而且还和我说好了,我在这儿打零工的钱,他抽四成……我得干满一个月,他才会还我那二十米金的押金。”

    王露茜深呼吸——

    “老张,你和小刘去外头看看,李志松在不在,要是在,让他现在过来找我!要是没看到他,就请他的老乡帮忙传话……总之,我需要他在半小时之间赶到这儿!要不然,以后他也不会在咱们这个区混了。”

    两个商店员工应喏了一声,结伴出了门。

    王露茜又对小昭说道:“姑娘,别怪我心狠,我把话放这儿了……我不能让你在我这儿找工。要是被人举报、或者被警察发现了,我会惹上很大的麻烦。所以,今天你的工作就到此为止,四小时两块五的工钱,你一口气做了两份,我会给你五米金,但从此以后……你别再来了。”

    小昭急了,“不不不!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告密的!”

    王露茜正色说道:“那也不行!这是犯法的!”

    “那李志松也是黑户,他是偷渡来的!凭什么他能在这儿工作挣钱,我就不可以呢?”小昭含泪质问王露茜。

    王露茜,“那你看到他在我这儿工作了吗?”

    “那也没人举报他呀!”小昭急道,“我好歹还有个签证呢!他啥也没有……他不也在这儿混得好好的?”

    王露茜的火气有点儿压不住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混得好?他要是混得好,何必来讹你这二十块钱?”王露茜说道,“我不管你和李志松是怎么谈的,总之,我不会再聘用你为兼职者了。你和他之间的经济纠纷也不关我的事儿,如果你敢闹事,那我就去报警……米国警察的执法程度,可不是你敢想像的!”

    小昭呆了半晌,大哭了起来,“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啊……这、这不是欺负人嘛?”

    然后转头看向了栀栀,“都是你不好!你要是不带人来,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我拿的签证是访问学者的……呜呜要是那二十块钱押金拿不回来……别栀栀!我、我会讨厌死你的!我要告诉我妈妈!”

    小昭嚎啕大哭。

    围观的众人全都觉得有些无语——二十六岁的大姑娘遇上了事儿还要找妈妈???

    诶……

    这时,之前出去找人的那两个商店职工伴着李志松匆匆赶到。

    李志松满脸堆笑,步履轻快地跑到王露茜身边,欢天喜地的说道:“露茜姐!有什么好关照啊?”

    王露茜指着小昭,质问李志松,“我店门口贴了招聘兼职服务员的信息,你就把她带来了?”

    李志松看了小昭一眼,很谄媚的点点头,问王露茜,“她干活还成吗?这日结的工资啊……露茜姐你给我就好了,我再给她!啊对了,今天会结工资的吧?”

    王露茜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李志松,“那你问过她的来历了吗?”

    李志松不甚在意,“嗨,问这个干啥?英雄不问出处!”

    “可她是有签证的,拿的还是Q1签证!!!”说到这儿,王露茜勃然大怒,“……李志松!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李志松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人家也是为了挣钱嘛!她家里穷……比当初的我还惨!爹死了娘改嫁,没良心的大哥和嫂子把她卖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儿当老婆……啧啧啧,那叫被虐待的一个惨啊!”

    “她好不容易才从魔窟里逃了出来,结果她兄嫂又把她逮住,又要卖她……她身残志竖,非常坚强的来到了米粒坚合众国……露茜姐,求你赏她口饭吃吧!你别管她什么Q1签证不签证的……你把她关地下室,别让她出来啊!只要她不露面,谁知道你店里有这么一个人呢?”

    李志松伶牙俐齿地瞎编乱造了起来。

    众人全部惊呆。

    小昭也被吓住——天地为证、日月为鉴!她父母还好好地活着呢,而且她爸级别还不低!哥哥嫂子对她也很好的……

    王露茜被气笑了,指着小昭质问李志松,“哦,她的身世真这么惨……她告诉你的?”

    李志松郑重点头,“那当然了!就是因为她可怜了,我才要帮助她的。”

    小昭站在一旁,双手拼命乱摆。

    王露茜看了小昭一眼,又斜睨着李志松,冷笑道:“李志松你给我解释解释,身世这么凄惨的人,她是怎么拿到Q1签证的?Q1可是学者签证……在学术方面没点儿建树、低于研究生学历的人她都不配拿Q1签证!再说了,国内的形势你比我清楚,她能正儿八经跟着使团出国访问,除去自身条件过硬之外,她不用过政审的吗?”

    李志松愣住。

    “这……”李志松面露难色。

    真是糟糕,编不下去了可怎么办?

    王露茜又正色说道:“你还收了人家二十米金的押金?”

    李志松赶紧陪笑脸,“我那是正常操作……露茜姐你想啊,万一她打坏了你店里的东西,该不该赔?嘿嘿嘿嘿……我这也是为了保障你的权益嘛!”

    “把钱还给人家!”王露茜说道。

    李志松见王露茜的态度如此坚决,知道糊弄不过去去,这才梗着脖子叫嚷了起来,“这绝对不可能!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一旁的小昭听了这话,脸色瞬间惨白。

    “钱呢?”王露茜追问道。

    李志松一副不是很想说的样子,吱唔半天,还是说了,“我都已经……三个月没交房租了,拿到了钱我就……赶紧补交了。”

    “你欠了多少钱的房租?”王露茜又问。

    李志松没办法,只好掰着手指头算账,“呐,房租交了十二块,剩下的八块钱,还了五块给刘记餐馆……我在他那儿欠了十五块呢,还了五块还欠十块。剩下的三块,我去买了半只烧鸡和一瓶啤酒……已经没了,吃完了。”

    小昭气得浑身发抖。

    王露茜对小昭说道:“你都听到了吧?不要以为来到了这儿,他就混得比国内的人好……他也一样有可能是个穷人,甚至有可能比你还穷。这里不是国内,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看起来很像同胞的人,说不定他就是捅你一刀的人。”

    小昭一直垂着头。

    王露茜说完后,小昭才鼓起勇气对说道:“老板,我、我知道你是好人……所以你继续能收留我吗?让我继续给你打零工?你可以把我藏在地下室我不介意的……”

    “不能!”王露茜直接拒绝。

    “首先,我不可能把你关在地下室,这是犯法的,而且我请人是要在店面里工作的,你躲在地下室干什么?其次,聘用你的风险太大!我是米国的守法公民,我不能违反法律的规定……”

    说着,王露茜转头吩咐道:“安娜,你把这个……小昭的工资结算一下,没做满四小时也按四小时结算。”

    站在收银台那儿的一个女员工应喏了一声。

    小昭有些激动,上前抓住王露茜的袖子,“老板……”

    王露茜大怒,“我说你这个人,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是看在大使馆的面子上,才好心好意地解释给你听,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你现在是几个意思?你还想冲着我动手?哼,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告诉你我会报警的!”

    “不不不,不是……”小昭连忙解释,“我就是想……想再跟你说说打零工的事儿……”

    “够了!”有人怒吼了一声。

    众人转头一看,才知道发火怒吼的人是使馆的工作人员王畅。

    今天是王畅组织大家来花侨商店的。

    他算是个带队人物。

    王畅盯着小昭,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像露茜说的那样……小昭,你是经过国家精挑细选出来的优秀人才,才有资格代表国家出访,站在现在这块土地上。所以……请你顾全国家的名誉和你自己的体面,成吗?”

    顿了一顿,王畅又轻声说道:“你苦苦哀求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小昭瞬间脸色惨白。

    她咬住下唇,垂下眼眸,不甘心地松开了王露茜的衣袖。

    王畅看了看腕表,对围观的出访团团员说道:“好了,大家赶紧去挑选自己需要的商品吧……我们四十分钟以后离开。”

    然后他走过去安抚了王露茜几句。

    大家默默走开了。

    栀栀和黎恕也去继续逛货架了。

    回到使馆,王畅清点了一下人数,确定做到了所有人一块儿去、一块儿回,还把小昭给捎了回来……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冷冷地看了小昭一眼,转身去找领导了。

    栀栀和黎恕拎着买回来的东西,回到父亲居住的阁楼。

    因为只有电饭锅一个炊具,做饭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想着明天一早又要煮粥又要煮鸡蛋的,栀栀干脆先用电饭锅煮了八个鸡蛋,留着明早当早饭……

    她看到买回来看鸡蛋挺多的——昨天黎恕买了三十个,今天她又因为买一送一的促销而买两盒,就是六十个鸡蛋……这加一块儿快一百个鸡蛋了!

    于是栀栀决定做点儿咸蛋。

    她先烧水煮熟了八只鸡蛋以后,将鸡蛋捞起,在开水里下了大量的盐巴。她洗了六十只鸡蛋,又让黎恕去楼下厨房那儿找来一个大号塑料密封桶,洗干净了,先将鸡蛋放进桶里,再把盐开水浇进去,最后盖上了盖子。

    ——差不多半个月就能吃上咸蛋啦!

    别逢君一直到夜里快十点才匆匆赶回来。

    他一脸的倦色,两眼熬得通红。

    黎恕赶紧问他吃了没,别逢君迟疑片刻,答道:“吃了。”

    栀栀撅嘴儿,“一听就是骗人的!”

    黎恕二话不说就用电饭锅烧水、在锅里架上小蒸架,将之前他和栀栀给父亲留的饭盒整个儿放进电饭锅里去蒸热,又拿过刚煮熟的鸡蛋,让别逢君垫垫肚子。

    别逢君摘下眼镜,按摩着极酸涩干痛的眼珠……

    在等着热饭的空当,栀栀把今天小昭闹出来的事儿告诉了父亲。

    别逢君正在吃水煮蛋,听了这事,露出一脸的震惊表情,“什么?她、她去打零工了?”

    他呆了半天,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问道:“小昭她、她父亲不是军区的吗?怎么……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很缺钱吗?”

    黎恕叹气,“还是眼皮子浅吧!要真说起家境来……她爸工资不低,她妈也有工作,哥哥嫂子和她也都有工作有工资……不会差太多。”

    栀栀沏了三杯热牛奶,递给父亲一杯、她和黎恕各一杯。

    平时在国内喝惯了大庆奶粉,现在喝到这边儿的全脂甜奶粉,确实要香浓甜蜜得多。她还挺喜欢喝的,决定以后每天早晚都要各喝一杯牛奶。

    别逢君一口气灌了几大口热牛奶,才把因为错愕而噎在喉间的鸡蛋给咽下了食道。

    “那这事儿要是传到了国内,搞不好他爸的前程都会受影响。”别逢君直摇头。说着,他又把今天他的工作经历也告诉了女儿女婿。

    ——上午的大会结束后,种花国领导和米国领导就从下午一直开会开到晚上,刚刚才散会。议题就是两国学术交流,重点谈了好几个项目……

    当然了,别逢君负责的项目就是其中一个重点项目。

    然后别逢君又告诉女儿女婿:

    “虽说这次你俩的项目没能排上号,但你俩也别灰心……我估计啊,明天就会拟出学术交流和演讲地点的计划行程出来。我已经有跟上级打过招呼,你俩最晚要在明天晚上之前,把你俩中意的大学、学科教授的单子列出来……”

    “然后等上级的批复,咱们就把这些名目悄无声息的排到行程表里去……至少要实现这次学术交流上的最大利益化,明白了吗?”别逢君问道。

    栀栀和黎恕连连点点头。

    等到别逢君吃完了饭,栀栀和黎恕一个去洗碗,一个去楼下打开水,照顾着别逢君用热水泡了脚以后,小夫妻俩这才下了楼,各回各的宿舍去了。

    栀栀旁边的铺位是小昭的。

    可一直到栀栀就寝时,也没等到小昭回来。

    半夜时分,栀栀觉察到身边好像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栀栀睁眼一看,发现两个使馆女工作人员蹲在自己的铺盖旁,一人打手电筒,一人正在打包小昭的铺盖。两人的动作放得很轻,一看就知道她俩不想吵醒已经睡熟了的大家。

    “同志,怎么了?”栀栀撑起半边身子,小小声问道。

    工作人员小小声说道:“吵醒你了是吧?对不起……领导让我们过来把小昭的行李和铺盖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了,打扰你休息,很抱歉。”

    栀栀一呆,又小小声问道:“小昭要去哪?”

    另一个工作人员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人手不够,没办法亲自押送她回国,所以委托了巴国领事馆的人,正好他们后天要回国,到时候会让小昭跟着巴国的人一块儿走,到了巴国以后再安排她回国。”

    前头那个工作人员小小声说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另外那个工作人员当即闭嘴。

    栀栀也不吭声了。

    第423章

    第二天一早,宿舍里的人全都发现小昭的铺盖不见了。

    珍姐问栀栀知不知道小昭是什么时候回来卷的铺盖……

    栀栀摇头,洗漱好换了衣裳就去了阁楼上。

    别逢君已经熬好了白粥。

    没一会儿,黎恕也上来了。

    三人就着昨天卤牛肉的边角料、那些土豆块胡萝卜块什么的,和带壳水煮鸡蛋,以及腌黄瓜来下白粥吃。

    反正栀栀是吃饱了。

    她和黎恕、父亲一块儿下了楼,去后头一楼的大厨房吃公家的早餐。

    好嘛,早餐依旧是面包配各种果酱,外加热牛奶,桌上还有几个不锈钢盆子,一个里头装着切好片的新鲜番茄片,一个放着洗干净的生菜叶子,一个放着腌好的酸黄瓜片。

    大家都围在那儿,研究这些东西怎么吃。

    郎教授和别逢君等有过留学经历的人,在教大家怎么自助式做三明治。

    栀栀也上前,先取了一片方方正正的面包片摊放在手心,挤一点儿酱在面包片上,铺上番茄片,再涂一层酱,再铺上生菜叶子、涂上另外一种酱,最后再用筷子挟了几片腌酸黄瓜放在菜叶上,上头再盖一层面包片。

    她把做好的三明治塞到黎恕手里。

    黎恕害怕吃不饱,还没到中午就饿,毕竟刚才吃的全是稀的,所以接过栀栀递过来的三明治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这么吃,好吃多了……不像那天那样噎得慌。”说着,黎恕将三明治边缘的面皮部位咬开以后,怼到了栀栀嘴边,“你也试试。”

    栀栀直摇头。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西式的各种酱料。

    光是闻着这味儿她就很不愉快。

    黎恕怕她呕吐,不再劝她。

    吃完手头上的三明治,黎恕自个儿又做了五个……用好几层面包搭的各种酱料的巨型三明冶,总算吃上了来到米国以后的第一顿饱饭。

    栀栀在等黎恕的时候,也拿了一块面包,将之浸入牛奶中蘸一下再慢吞吞的吃,瞬间觉得硬硬的面包变得软和好入口了许多。

    大家都在小小声议论小昭的离开:

    “你们听说了吗小昭不见了!”

    “一大早起来就已经不见人了!”

    “昨晚两点多我起床的时候是看到有车子从院子里驶出去……”

    “确实不像话,就好好地做学术交流嘛,打什么零工啊!”

    “她又不是科研者她能搞什么学术交流?”

    “她犯的是低级错误,搞不好已经被移送回国了。”

    “小昭啊,她好像是走后门才来的,要真的被提前送返,那她家里人……可就倒霉喽!”

    等到黎恕吃完早饭,栀栀拉着他,两人一块儿去找使馆工作人员,委托他们寻找相关学科比较突出的高校。

    这个倒是不难。

    这些年来,虽然种花国和米国之间没有双方学生留学的联系,但种花国的友国、邻国是有跟米国保持了交换留学的交流的。

    使馆工作人员答应,呆会儿就去帮栀栀和黎恕整理这方面的资料。

    栀栀和黎恕放下了心,和其他的出访团团员们一块儿重新排队坐上了大巴车,前往会议现场。

    今天的会议相较昨天而言,显得有内容多了。

    先是种花国领导说了一下国内最近要做的几个工程,然后几位大拿轮流发言十几分钟,说了一下各个项目的数据……别逢君和郎教授都有上台发言。

    栀栀想起了昨天父亲交代的话:

    “……明天我们几个人要轮流上台去介绍一下各行业的项目进展……没办法啊,锁国封关了那么久,不露露脸,别人根本不认……明天上台演讲了以后,混个脸熟,接下来去大学演讲和交流的时候,对方才会认脸……”

    虽是这样,但栀栀和黎恕还是很热情地在自家教授们演讲完以后,热烈的鼓掌。

    科研的脚步虽迟但到,迟早有一天会遍地开花。

    开完会,栀栀和黎恕又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回了大使馆馆。

    由于今天上午的会议内容太过于振奋人心,大家全都很兴奋……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大家还在叽叽喳喳,后来使馆人员过来催了好几次,大家才去大厨房拿饭。

    今天中午吃贝壳粉,意粉的一种,有汤有水的煮了几大锅,大家可以凭自己的爱好,拌酸甜的果酱,也可以拌咸口味的意酱……

    黎恕用饭盒添了一点儿贝壳粉,发现无论是拌甜酱还是拌咸酱他都吃不下去,最后拿了几块面包,抹了点儿咸酱,放在饭盒里、和栀栀一块儿上了楼。

    当务之急就是煮上一大锅米饭!

    栀栀昨天买了蒸架和小盘子,将几个土豆削皮切块抹上盐,盛在小盘子里,用蒸架放在电饭锅里一块儿蒸了。

    昨天栀栀还买了不少青椒回来……

    黎恕拿着这些青椒和蒜仔去了楼下的大厨房那儿,用灶火把青椒烤得表皮焦糊,再把焦掉的表皮撕掉不要,再把蒜仔去皮压碎,和青椒拌在一起,加盐末、酱油和醋,再用勺子压得稀巴烂。

    火烧烂青椒就做好了。

    当然了,他留了一大半儿给同伴们,只拿了一小半儿上楼去。

    黎恕和栀栀一块儿吃起了午饭。

    一大电饭锅的米饭足够黎恕吃饱,再拌上昨天的卤牛肉和火烧烂青椒……非常送饭。栀栀就非常喜欢吃盐蒸土豆块,当然也吃了点米饭和卤牛肉……

    饭还没吃完呢,珍姐就跑了上来,“栀栀,有人找!”

    栀栀愣住,问道:“谁找我?”

    “就昨晚上的那个花侨商店的老板……王露茜!”珍姐说道。

    然后珍姐才反应过来,“哟,你俩正吃饭呢?”

    栀栀连忙说道:“珍姐,要不要一块儿吃点?”

    珍姐看了看这小两口的伙食——卤牛肉早被他俩吃完了,就剩下一点儿萝卜块配菜了,这会儿黎恕直接抱着电饭锅的胆锅,里头是大米饭和烂青椒,另外还有几块土豆……

    珍姐叹气,“我不吃了你俩吃,我刚在下面吃过贝壳粉了。对了,那我先下去跟王露茜说上一声,让她等一会儿啊!”

    栀栀点头,“珍姐,谢了啊!”

    “嗨,这算什么!”说着,珍姐匆匆走了。

    栀栀和黎恕快速吃完饭,涮洗好锅碗,也跟着匆匆下了楼。

    王露茜没进来,站在使馆门口等着。

    看到了栀栀和黎恕,她眼睛一亮,跑了过来,“栀栀!”

    “露茜,你好!”栀栀笑眯眯和她打招呼,“不知有何贵干?总不会是……你们商店又有什么好东西打折了吗?”

    王露茜一怔,笑了,“不管你想买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打八折,好了吧?”

    “那完蛋了我要破产了。”栀栀遗憾地说道。

    王露茜抿嘴一笑。

    几句小小的玩笑,让两人的关系迅速变得融洽多了。

    王露茜直接切入主题,“栀栀,我今天来找你呢,还是因为昨天的事儿……”

    栀栀问道:“芹菜生病的事儿?”

    王露茜一怔,笑了。

    “对对对!”王露茜笑道,“确实是因为芹菜生病的事儿……是这样的,我姨父就是这附近的农场主,我店里的好多农产品和新鲜蔬菜全都是他直接供货。昨晚你说……芹菜生病了,还说有可能会感染其他的植物和蔬菜,然后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

    “然后我姨父在电话拜托我说,希望我能邀请你俩去他的农场做客,最好还能帮他看一看这芹菜生病是怎么一回事。”

    说着,王露茜诚恳地问道:“栀栀,你……”

    “可以呀!”栀栀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你姨父既然是位农场主,想必距离这儿也挺远的吧?主要是,我们明天上午还要开会呢!”

    王露茜说道:“我开车带你们去,车程大约两小时,然后我们在姨父的庄园里参观,吃晚饭……我保证在晚上九点前把你们送回来,怎么样?”

    栀栀想了想,“可以!那你跟我一块儿去找王畅吧,把你和你姨父的联系方式写下来,做个报备。”

    王露茜连连点头。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

    栀栀和王露茜去找王畅,黎恕去楼上拿了他和她的外套……

    很快,三人汇合了,坐上王露茜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朝着城外驶去。

    不得不说,坐上王露茜的车以后,栀栀和黎恕都有不同的感受。

    在国内的时候,栀栀和黎恕不是没有开过车、坐过车,但基建不行,路况差,再加上车辆的防震效果也不太行……

    虽然开吉普车、或者搭乘军用重卡能有效缩短旅途过程,可乘车的滋味真不好受。

    可这会儿坐在王露茜的车上,车子内部宽敞、座椅上包着厚实的海绵软垫和皮质的表面……坐起来很舒服。

    防震不错,路况很好,车子开出了飞一般的速度,却安静、平稳、舒适。

    经历过后世的栀栀,坐在副驾座上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黎恕却异常沉默。

    栀栀回头看了黎恕一眼,大约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一笑,准备回去以后再开导他。

    王露茜小小声问栀栀,“栀栀,国内最近的形势……还好吗?”

    栀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她不否认现在的□□面,但说得更多的是海鸥岛上的情况。

    王露茜便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她自己的情况。

    她祖父是第一批被派到米国的矿工,拼死拼活好几年,后来去参军,身份得到了提高,退役之后做生意挣了钱,和一个偷渡来种花国少女结了婚,生育了二儿二女。

    王露茜的母亲是家中长女,她的父亲是祖父好友的儿子,两人是生死之交,一块儿挖过矿、一会儿参过军,就是运气不好牺牲了。所以她的父亲也算是外祖父的半个养子,成年后和王露茜的母亲结了婚,夫妻俩离开了家、另立门户——开花侨商店。

    王露茜经营的这家店,是她父母名下的其中一家。

    所以她是家中第三代年纪最大的孙女,却因为父母都是种花国花侨,她能说上一口流利的国语。

    但是王露茜的小姨就比较叛逆了,她接受的是地地道道的西方思想。婚不想结,英俊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当然也曾经被爱狠了她的男朋友用婚姻绑住,可婚姻总是维持不了多久两人就离婚了。

    王露茜现在的这位农场主姨父,已经是她小姨的第三任丈夫……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渐长,小姨居然和这一任姨父共同生活了五年。

    聊着聊着,两小时很快过去。

    王露茜开着车子下了高速,拐进旁边的一条沙石土道。

    到了这儿,栀栀和黎恕的熟悉感觉就回来了。

    王露茜温声说道:“抱歉啊这一段路比较颠簸,忍一下……”

    栀栀笑着说了声“没事”,转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这里其实已经可以看出,是农场的范围了——大面积的玉米林,以及广阔平整种植着农作物的田块……

    王露茜又解释道:“米国这边的农民,和国内的不一样。我外祖父说过,老家的农民可穷了连饭也吃不上……但米国这边的农民,他们可有钱了,是富人……”

    栀栀连连点头。

    车子大约行驶了十来分钟,终于能在山坡上看到一幢孤零零但挺漂亮的木质结构的别墅了。

    王露茜又解释道:“那儿就是我小姨和姨父的家,他俩没孩子,养了几条狗……帮我姨父种植的默西哥人住在山的那一边儿……栀栀啊,一会儿看到了狗,你别害怕啊!”

    说话之间,几只大狗也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

    王露茜“哔哔哔”地按了几下喇叭。

    很快,随着越野车的驶近,一个穿着长裙和马靴,裙摆的一角被系在腰间的中年美妇从别墅的门厅那儿走了出来。

    她身材玲珑有致,气质不俗,五官柔美,朝着王露茜的车子挥挥手,又把那几只大狗喝退。

    王露茜停下了车子,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姨妈!”

    她和小姨拥抱在一起。

    栀栀和黎恕也跟着下了车。

    第424章

    那几只狗的个头挺大的,看起来就很凶。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栀栀太漂亮、完全没有攻击性呢,还是因为王小姨一直在约束狗子们呢,还是黎恕身上的杀气太重……

    总之,狗子们全都耷拉着耳朵,慈眉善目地靠过来,在栀栀和黎恕的脚边转悠了两圈,又用尾巴扫了扫两人的脚面,很快就离开了。

    王露茜惊讶地对栀栀说道:“我小姨养的这些狗很凶的,平时只要来了陌生人,一定会狂叫……它们对你们可真友善啊!”

    然后王露茜赶紧这小姨和栀栀、黎恕介绍。

    小姨斜睨了栀栀一眼,露出了然的笑容,也不拿正眼看栀栀,眼神浮在虚空处,用地道的鹰语说道:“我不太说种花国语了,你们不介意吧?”

    栀栀笑了笑,用中文答道:“不介意。”

    小姨便笑着用鹰语对王露茜说道:“农场的事儿我不是很懂,辛普森去芹菜园了,你是想在客厅里等,还是去找他?”

    “小姨!”王露茜皱眉,看着她小姨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儿。

    栀栀笑道:“如果不远的话,那我们去找他吧!”

    王露茜又看了小姨一眼,叹气,对栀栀说道:“远倒是不远……芹菜园距离这儿,大约要步行半小时左右。”

    “那我们走去看看吧。”栀栀说道。

    就这样,栀栀和黎恕跟着王露茜步行朝着农场里的芹菜园走去。

    路上,王露茜对栀栀说道:“栀栀,真对不起,我小姨她……可能有点儿心情不好。”

    ——栀栀和黎恕是客人,是她姨父恳求了她很久,她才决定把栀栀和黎恕请过来帮着看一看。想不到,明明会说中文的小姨却偏偏要用鹰语来跟栀栀对话,而且表情和肢体语言全都明确的表达出不欢迎的姿态,甚至连茶水也不愿意请客人喝一杯!

    王露茜有些生气,但那是她的小姨,她也不好当着客人的面指责。同时她又担心栀栀的感受,故此心情十分不安。

    栀栀笑道:“没关系,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不会介意。”

    “栀栀,谢谢你!”王露茜略松了口气,由衷地说道。

    栀栀跟着王露茜一路走去……

    看得出来,王露茜的这位姨父是真的很有钱了——步行半小时来到芹菜园以后,远处仍然是一望无垠的蔬菜园。

    而芹菜园里,大约有十来个人在劳作。

    全都东南亚裔或者墨西哥裔的劳工,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年龄大约四五十左右,他们全都拿着农具,看起来像是在锄草。

    王露茜喊了一声“辛普森”。

    很快,一个肥胖强壮的、身高约一米九,红皮肤白发还戴了一顶草帽的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连忙走了过来。

    “露茜,你不是说四点半左右到吗?现在四点还没到呢!”辛普森一边热情地和王露茜说话,一边从芹菜园里走了出来。

    王露茜笑道:“正好我的朋友们有空,我们就提前到了……辛普森,这是我的好朋友栀栀,他是她的丈夫黎恕。”

    辛普森打量了一下栀栀,用怪异的发音念了一下“栀栀”,然后摘下草帽按在胸前,朝栀栀一点头,很有礼貌地说道:“美丽的栀栀女士,很荣幸认识你,很抱歉我的双手沾满了泥土,所以我不能和你握手,免得弄脏了你的手……请允许我向你表达谢意。”

    栀栀笑着说道:“没关系的辛普森先生,很荣幸认识你。”

    辛普森的两眼瞪得溜圆,“上帝啊,栀栀你的鹰语说得真好!”

    栀栀颌首微笑。

    辛普森又向黎恕问好。

    ——黎恕的鹰语口语是栀栀手把手教出来的地道米式英语,对于辛普森来说,完全没有沟通上的问题。

    于是辛普森又因为黎恕的鹰语而大惊小怪了一会儿。

    栀栀直率地对辛普森说道:“辛普森先生,我们可以看看那些生了病的芹菜吗?”

    辛普森叫嚷了起来,“这不用着急栀栀,我们先回家,我家里有来自印度的红茶,那滋味简直一绝!我们应该先坐下来喝点茶吃点小饼干……”

    王露茜解释道:“还是不了辛普森,今天晚上我还要送栀栀和黎恕回约市,他们明天一早还要去联合国大厦开会。”

    “哇哦!”辛普森看着栀栀,发出了惊讶的赞叹,“我没想到这么美丽的女士居然会是一位科学家,还需要去联合国大厦开会!”

    话虽如此,辛普森还是在前头带路,领着栀栀和黎恕走进了芹菜园,又径直走向芹菜发病的那块区域。

    栀栀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那些芹菜的情况。

    这些芹菜叶片上的斑枯症状特别严重,再看看附近……确实芹菜发病率的面积比较集中,但周边也开始有些芹菜叶子开始长出了斑点。

    栀栀又扒开芹菜茎叶,抓了一把泥土,捧在手心里近距离地看了看,又抬头问辛普森,“辛普森先生,请问我们能扯开几颗芹菜看看吗?”

    “请随意,栀栀。”

    黎恕弯下身子,将几棵芹菜连根拔起,又递给了栀栀。

    栀栀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几棵芹菜的根部,心里有数了。

    “辛普森先生,你过来看看这些土壤。”栀栀指着刚才被黎恕扯掉的芹菜以后、裸露出来的土壤,让辛普森看。

    辛普森便也过去,看了一眼。

    ——土壤有什么好看?他天天都看的好嘛!

    栀栀说道:“看,这儿,看上去好像是些苔藓,对吗?辛普森先生你看到了吗?”

    辛普森点点头。

    栀栀站起身,对辛普森说道:“我能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当然!”

    于是栀栀和黎恕朝着周围走去,大约走开二百米以后,看得出这里的芹菜长势明显良好了许多。

    栀栀转头看向辛普森,朝他做出了一个想要扯芹菜的动作。

    辛普森扬手,意思是:你想咋样都行。

    于是黎恕在栀栀的示意下,又拔了几棵芹菜。

    栀栀再次查看这些芹菜生长过的土壤,示意辛普森过来看。

    辛普森走过去,就着栀栀的动作看了一眼。

    栀栀问道:“看,这些土壤,和刚才的土壤是不是有着明显的不同?”

    辛普森点头。

    ——确实很不一样。

    供养好芹菜的土壤看起来褐中带黑,颜色比较均匀,湿润、松散。供养坏芹菜的土壤,褐色里带着些斑白,质地比较干,结块状,还有点儿脆。

    栀栀解释道:“土壤成分如何,需要试剂和测纸才能分析。但就肉眼看来,这个庄园里的土壤应该和这儿的一致……”说着,她指了指此处的土壤。

    说着,栀栀又指着生长了坏芹菜的远处,继续解释,“而刚才那块土壤的真菌感染情况已经很严重了,光是凭肉眼就已经能看出真菌感染……辛普森先生,你必须得马上行动了,否则……真菌感染有可能会漫延到整个庄园。”

    辛普森看向了栀栀,问道:“栀栀,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栀栀站起身,笑着对辛普森说道:“辛普森先生,你拥有那么大的一个庄园,应该有请种植顾问的吗?”

    辛普森迟疑片刻,答道:“确实有,情况是这样的……之前我跟他们签过三年合约,到去年底时,订单到期。我倒是愿意和他们签约,可他们要涨价百分之三十,于是我不愿意再跟他们续约了。可我还没有找到新的顾问团队,我这块地……就出了问题。”

    栀栀点头,“所以你最好还是尽快找到新的顾问。”

    辛普森愣住,“栀栀,你的意思是……你也拿这些生了病的芹菜没办法吗?”

    栀栀笑道:“不,真菌感染土壤并不是解决不了的难题……相反,这是一种很容易解决的问题,而且还有很多种解法。但是,解决真菌感染是一个长期要做的事,我们在米国最多只会呆上一个月左右……所以,这件事我应该帮不了你。”

    绝缘化土壤就得花上好多少,还得分别用不同的药剂反复灌浇和冲洗……

    没有三四个月,这块土壤根本就治理不好!

    听了栀栀的解释,辛普森明白了。

    他有些沮丧,但也非常高兴栀栀的坦白,又问栀栀,“栀栀,那依你之见,目前我要怎么做才好?”

    栀栀答道:“别犹豫了,把所有生了病的芹菜全都拔掉,然后在这些土壤上覆盖干草,点火引燃。真菌害怕高温和干燥,焚过干草的地面一定要反复翻晒阳光,这等于双重消毒……”

    “但在处理之前,你一定要留出足够宽敞的空间出来……有的真菌靠风吹都能飘到旁边的土壤里去……”

    “再就是,之前你收获的芹菜种子也最好不要再用了,再重新引进新的种子吧!当然了,如果将来新的顾问团队来教你怎么用温浸法去除芹菜种子里的真菌感染,那种子也是可以继续用的……”栀栀认真说道。

    栀栀一边说话,辛普森就一边点头。

    栀栀说得很浅白,辛普森可以全部听得懂。

    虽说栀栀明拒了辛普森,说她没办法帮辛普森的忙,但辛普森还是很高兴。非常热情地要邀请栀栀和黎恕去他家喝印度红茶,又说他妻子的厨艺很好,他要请栀栀和黎恕吃饭。

    栀栀婉拒了,“不,辛普森先生,感谢我们的相识,但我们还有事儿呢,就告辞了。”

    辛普森愣住,“什么?那可不行!栀栀,你们为了我的事,大老远的从纽市赶来……怎么可以连杯水都不喝就走呢?不不不……露茜,邀请你的朋友留下来吃饭。”

    一路上,王露茜都见识到栀栀的涵养,又感动又羞愧。可作妖的那个是她亲姨,她还能怎么办?

    再一想,要是她强行留客?她又不是庄园主人,根本没有话语权!根本就万一小姨还做出什么离谱行为的话……那她就真的没脸再和栀栀说话、见面、处朋友了。

    于是王露茜也只好尴尬地说道:“辛普森,栀栀和黎恕确实还有事儿,所以我这送他们回去吧……你放心,我会替你招待他们的。”

    “露茜,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辛普森小小声问道。

    王露茜摇头,“不,没有。”

    辛普森盯着王露茜看了几秒钟,想了想,露出了然的表情,说道:“那好吧露茜!帮我好好照顾客人。”

    说着,他再次摘下帽子,右手抚胸朝栀栀点头,也向黎恕行礼,遗憾地说道:“感谢你们的到来我的朋友们,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再会!”

    栀栀和黎恕也对辛普森说了几句客套话,跟着王露茜一块儿离开。

    王露茜没有再领着栀栀和黎恕上别墅里头去向小姨告别,而是直接领着他俩上了车,开车离去。

    路上,王露茜非常愧疚对栀栀说道:“栀栀,实在是很抱歉,我小姨她……有点那个情绪化……我们现在赶回纽市去,嗯,现在五点钟,我争取七点赶到。到时候我在纽市找一家餐馆请你和黎恕吃饭……”

    “对了,你要是困了,可以在车上睡一觉。如果饿了,我那小抽屉里有些面包……”王露茜不停地说道。

    栀栀笑道:“没关系的。”

    王露茜一边开车,一边频频转头看向栀栀。

    最后一狠心,她开口问道:“栀栀,你们……也很难得来一次米国,如果你们有什么心愿,或者是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告诉我,我……在这个国家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力不大。但只要你们开了口,我尽可能帮你们办到。”

    栀栀想了想,“那我就……真的说了啊。”

    “你说。”

    王露茜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紧张。

    ——她还真有点儿害怕栀栀会说出“我想以后一直留在米国,你能帮帮我吗”这样的话。

    栀栀说道:“露茜,我……能不能请求你,去各大高校号召一下学生们给我们捐书啊?”

    王露茜松了口气——只要栀栀不是想留下来当黑户就好。

    但栀栀的话,还是让王露茜感到十分诧异,“什么?捐书?”

    栀栀连连点头。

    “旧书最好,思政、文艺文学这一类的不需要。理工科类、农学类、机械动力类、水力电力类……这些有多少我就想要多少!不瞒你说,其实我们是想买的,但那天在纽市的书店里看了一眼,才发现我们……根本买不起书。”栀栀坦荡荡地说道。

    王露茜苦笑,“确实,书本都是很贵的。”

    沉思几秒过后,王露茜点头,“好,这件事……我会试着去办,不过,我可不敢保证能给你筹到多少书,有可能十本八本的,也有可能一二百本……主要是这事儿我没把握,所以你别太指望我。”

    “你就是只筹一本书给我,我也很会感谢你的。”栀栀认真说道,“因为我们是朋友,你有认真为我去做这件事……无论结局是怎么样的,我已经很感激你。”

    王露茜又看了栀栀一眼,笑了,“原来我们的科学家女孩这么可爱啊!”

    “原来我们的花侨姑娘也这么可爱呀!”栀栀学着她的语气说道。

    两个女孩都笑了。

    两小时后,王露茜开车回到了纽市,带栀栀和黎恕来到纽市的富人区。

    今天的事儿,王露茜是真的感到很抱歉,所以她要在这儿请他俩吃顿好的。

    这时天已经黑了。

    华灯初上。

    七十年代的米国,是经济最好最繁华的时候。

    这里又是富人区,街道干净整洁、路灯明亮。道路两旁高楼耸立,各种五彩闪烁的霓虹广告牌诠释着富裕盛世、纸醉金迷。路上行人全都是衣着体面的英俊男士和美丽女士,哪怕是不认识的人,只要目光产生了碰撞,都会含着优雅的笑意,彬彬有礼的说上一声“晚上好”……

    王露茜牵着栀栀的手,说道:“来都来了,今天我请你们吃正宗的牛排!”

    栀栀含笑点头。

    于是王露茜带着栀栀和黎恕来到了一家……门庭看似朴素无华,进去以后才能体会到奢华的餐厅。

    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侍应生彬彬有礼地替王露茜拉开门,说了声:“女生、先生们,晚上好!”

    王露茜矜贵地递了五美金过去,“劳驾,我今天要请我最重要的朋友吃饭,想找一个好一点儿的位置。”

    侍应生立刻收下小费,朝着王露茜微微鞠躬,露出真诚的笑容,很有礼貌地说道:“晚上好女士,请跟我来……这边走,请小心台阶!”

    然后就把栀栀一众带到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角落里。

    王露茜坐一边,栀栀和黎恕坐一边,然后享受到英俊男侍应生的殷勤照顾——递热毛巾、送餐前酒、小果盘,还送来了一份菜牌。

    王露茜挥退侍应生,向栀栀和黎恕小小声解释菜牌上的各种套餐。

    栀栀研究了一下菜单,要了香草牛排配意面,全熟;替黎恕要了超级巨无霸汉堡和双份香草汁牛排,也要全熟……王露茜要的是五分熟黑椒牛排。

    王露茜见栀栀点起菜来毫不怯场,不由得奇道:“栀栀,你以前吃过西餐吗?”

    前世的栀栀在没生病之前,饮食也是正常的,什么都能吃。自家财团旗下就有顶尖的米其林西餐厅,什么好吃的她都吃过……

    想了想,栀栀用另一种方式回答:“我爸爸以前是公派留学生,他在鹅国读的大学,在欧洲读的博士。”

    王露茜顿时肃然起敬。

    “那难怪你这么年轻也这么厉害了!原来是家学渊源啊!”王露茜由衷地说道。

    栀栀正准备说话。

    突然,一个女侍应生过来上菜——

    栀栀就朝着王露茜笑了笑,没说话。

    然而,栀栀突然又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这个……穿着制服送餐过来的女侍应生——这明显是个年轻漂亮、妆容精致、身材苗条的华人姑娘。

    这一刻,栀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穿制服的华人姑娘,她、她不就是……

    第425章

    栀栀震惊地盯着这个华人女侍应生。

    她几乎就要将这女人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但又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郑萍为什么在这儿???

    是的,眼前这女人分明就是当初和栀栀一会儿来到南陵下乡;在界南省会的时候偷吃了方丽娟的炒米;后来又因为无聊而偷走知青们的信件,为求村霸庇佑而与人暧昧、最后又为了躲避村霸而假称陶容冶是她的对象,害得陶容冶差点儿死掉;最后又和刘小云对换了人生的……

    郑萍!

    栀栀还记得,南陵镇交通不便,镇上的居民想要离开,只有几种途径:

    一是搭乘镇上每天唯一的一班长途班车前往省城,

    一是搭乘镇上岸防部队的顺风车,

    一是步行穿越原始森林……

    后来公安、部队的人都寻找过郑萍。但郑萍确实不见了。她既没有搭乘镇上的长途班车,也没有搭乘岸防部队的顺风车,她……当时就那么无影无踪的消失了!

    海鸥岛上的小伙伴们曾经不止一次的讨论过郑萍和刘小云互换人生的动机与得失,以及郑萍的下落……

    郑萍执着的要与刘小云互换人生,这事儿不好说,那会儿郑萍和刘小云的现状都不好。

    但郑萍的下落……

    她真的穿越了原始森林吗?

    再想想郑萍平时娇滴滴的作派……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但嘴上不说——郑萍是不是已经死在原始森林里的野兽嘴里了?

    直到现在——

    栀栀亲眼看到了……活生生的郑萍。

    郑萍正手法娴熟地将托盘里的菜肴放到了桌上,然后习惯性朝着顾客露出优雅的笑容。

    王露茜坐在主位上,郑萍的笑容便是对着王露茜而绽放。

    然后郑萍的目光才落到了对面的栀栀身上。

    郑萍甚至还朝着栀栀露出笑容。

    她突然一怔。

    再看看……坐在栀栀身边的黎恕???

    郑萍瞬间面色惨白。

    她蹭蹭蹭往后退了几步,无力地跌坐在于地。

    王露茜愣住,回头看着郑萍,用鹰语问道:“哈罗,你还好吗?”

    “不,谢谢!我很好!”郑萍慌慌张张地用鹰语答复。

    她喘着粗气看着栀栀,想爬起来——

    看起来,她手脚软得厉害。

    最后,先前收了王露茜五米金的那个英俊男侍应生过来一看,立刻把郑萍扶了起来,又向王露茜道歉,“抱歉女士,我的同事可能有点儿累了,打扰你们用餐了……抱歉。”

    郑萍被男侍应生扶了下去。

    但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栀栀一眼。

    王露茜看看远去的郑萍,又看看了栀栀,奇道:“你们……认识啊?”

    栀栀点点头。

    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女侍应生可能就是长得像郑萍,但后来郑萍的反应那么大,她甚至还回应了王露茜的问话……

    她一开口,栀栀就确认了她的声音和身份。

    ——这女人就是郑萍。

    栀栀问王露茜,“在这样的餐厅里打工,是需要有绿卡的吧?”

    王露茜点头,忍不住问道:“你和她……”

    一看刚才那女侍应生的反应,王露茜就觉得……是不是有点儿过度了啊?搞不好栀栀和那女侍应生是仇人?或者对家?

    栀栀说道:“我和她……说不上关系有多好吧,当初我们是一块儿下乡插队的知青。后来她……失踪了。”

    栀栀并没有细说郑萍的过往,在这异国他乡的,没啥必要。

    王露茜恍然大悟。

    她对栀栀说道:“拿到绿卡也很多种方式……比如说和米国公民结婚,或者说,向米国政府申请政|治庇佑……这都是要看个人的意愿和想法的。就像有的人吧,他在国内吃尽了苦头,宁愿在这儿当黑户他也不肯申请政治|庇佑……”

    栀栀笑问,“你说的是不是李志松?”

    “对!”王露茜坦率地承认。

    有共同认识的人,也就有了共同的话题。

    王露茜开始说起了李志松这个人。

    “我觉得人性吧……实在太复杂了,李志松这个人啊,来纽市已经四五年了,据说他在国内呆不下去……好像说,他家里不知道是他爷爷还是外公是地主有钱人,然后父母那一代还有人娶了洋媳妇儿,就过不下去了。”

    “他那一大家子兵路几路,会水的游去X港,不会水的走山路翻越原始森林也去了X港,他是游过去的……结果到了码头还上错了地儿,被当成偷渡的,和其他人一块儿给塞进了集装箱,然后飘洋过海的来了纽市……”

    “我认识他也好多年了,怎么说呢,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他是个典型的小人。吃喝嫖赌不至于,小偷小摸也没有……相反,他还特别的讲义气。拿着不合法的身份,尽可能做合法的事儿……”

    “他在街头骗人的把戏,其实也开不了几次张。你看,你和黎恕就没上他的当,相信你们这次出访的人,也有不少人被他搭过讪,但其他人也没上过他的当,对吧?倒是小昭上了钩,可小昭的动机也不纯啊!”

    “我不是在为李志松说话,而是……我也曾经问过他,我说你看你现在这景况,你是黑户,你上哪儿去都没有身份,也不能正儿八经地找份工作。你还语言不通,要是傍不上米国女公民和她结婚的话,你为什么不考虑政|治庇佑呢?”

    “栀栀,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了吗?”王露茜笑问。

    栀栀摇头。

    王露茜笑道:“他跟我说啊,他生是种花人、死是种花鬼……这个国就像他的妈一样,他妈可以对他不好,怎么嫌他都行,可他不能嫌他妈。既然他妈嫌他,那他离开就好了,但到了他死的那一刻,他还是要回去的……要是他现在说了他妈的坏话,以后他就回不去了……”

    栀栀陷入沉默。

    “我也是因为……了解他是这样的人,所以,平时就尽可能的多照顾他吧!就是呢,像他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不是慈善家,这世上也根本不可能有慈善家,我给李志松他们的帮助也是很少的。只能……平时在处理临期商品的时候优先考虑他们,仅此而已。”王露茜说道。

    栀栀说道:“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王露茜就和栀栀、黎恕聊起了她的家乡。

    其实……

    她是花三代了,她口中的故乡,其实是她外祖父、外祖母,以及祖父祖母的故乡。

    王露茜的祖父祖母都是界南人,但去世多年,连她父亲对界南都不是很熟悉;倒是因为她外祖父是葱省人,外祖母是豫省人,而且双亲健在,平时过年过节的还爱念叨,所以王露茜对这两个故乡的传统倒是了若指掌。

    栀栀倒是没去过葱省和豫省,但黎恕去过。

    尤其是王露茜外祖父的家乡——葱省临县的王家庄,黎恕曾经在那附近执行过任务,呆了差不多二十多天的时间。

    王露茜大喜,眼睛亮晶晶的,颤着嗓子追问黎恕,有关于王家庄的一切:

    ——村口是不是有棵杮子树?杮子树下是不是有一口压水井?村东头是不是有一户叫王铁柱的人家……

    黎恕竭力回忆:

    ——村口确实是有棵杮子树,树下也确实有一口井,但是村东头是不是有一户叫王铁柱的人家……他不太记得了,没啥印象。

    王露茜激动万分。

    “我的天哪,我……我真的想不到,栀栀、黎恕,你们居然给我们家带来了那么多的好消息!对了,我、我……如果不打扰你们的话,我,我可不可以再请你俩吃顿饭?我得先跟我外祖父外祖母约好时间,他俩不在纽州,放下手里的事儿、再赶过来……可能需要花上三五天的时间。”

    栀栀和黎恕对视了一眼。

    “这个没问题,”栀栀答道,“而且我们团队里还有两个来自葱省的同事,黎恕毕竟不是葱省人,他只是多年前去过一次,可能印象也不是太深刻了。要不要……”

    “要!”王露茜激动地说道,“如果还有豫省和界南的老乡,麻烦也帮我一块儿约上吧!”

    栀栀含笑点头,“好啊,回头你去约时间,然后告诉我,我再去问问他们,看在时间安排上能不能凑一块儿。”

    说话之间,三人点的餐也全都上齐了。

    王露茜看了看栀栀的用餐礼仪,十分的标准,而且风度优雅大方。黎恕比较不拘小节,但大体上也是端方庄重的(栀栀在家时有让黎恕试着用过刀叉切肉切馒头、用叉子吃面条、用勺子喝汤什么的,基本用餐礼仪也说过)。

    王露茜对这对夫妻的好感就更重了。

    吃完饭,见时间差不多了,王露茜就带着栀栀和黎恕离开了餐馆。

    站在餐馆门口,王露茜又递给那个英俊高大的侍应生两米金,然后把车钥匙递给他,车牌号也告诉他……

    于是侍应生拿着车钥匙一路小跑着去开了王露茜的车过来,停在餐馆门口,又下了车,殷勤地拉开车门,照顾王露茜和栀栀上车。

    栀栀坐在王露茜的豪车上,摇下车窗看向餐厅。

    ——廊下昏暗处躲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就是郑萍了。

    栀栀把目光收了回来。

    王露茜开车把栀栀和黎恕送回大使馆。

    栀栀想起昨晚父亲开完会回来时,连晚饭都没吃……也不是主办方没准备晚餐,就是种花人的胃口还是更适应中餐。

    于是栀栀还是拉着黎恕去了阁楼,先用电饭锅做了个洋葱圆椒炒鸡蛋,然后又煮了一碗米饭。

    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栀栀和黎恕一边忙碌着做饭,一边聊天:

    “栀栀,那女的是郑萍吧?”

    “对,我是真没想到呀,她居然来了米国……”

    “今天王露茜不是说了么,能在餐厅里打工,要么就是嫁人了,要么就是……你觉得会是哪一种?”黎恕问道。

    栀栀笑道:“那你猜猜,她为啥要躲着我?”

    黎恕叹气,“第二种。”

    是啊,哪怕郑萍就是靠着婚姻而光明正大的留在了这儿……

    她看到了栀栀,她有什么好躲闪的?

    这里是米国,种花国的法律也管不着她。

    那不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答案么?

    栀栀想了想,说道:“依着郑萍的性格,不管她是靠结婚才拿到的身份呢,还是靠着所谓的政治|庇佑才拿到的身份……她总归是能够堂堂正正的出现在这儿了,所以是肯定会在我面前炫耀一下的。”

    “只不过,今天咱们身边有个富婆王露茜在,咱们是坐在餐厅里花钱当顾客的,咱们是大爷,她是端盘子的……她才没好意思上来,主要是怕王露茜让她吃憋。如果今天王露茜不在,搞不好郑萍还会冲上来问我,是不是也是偷渡来的……”栀栀说道。

    黎恕:……

    栀栀转移了话题,“黎恕,我倒是觉得哈,王露茜的小姨对咱们是有啥意见吗?咱们明明不认识她,怎么会刚一见面就……有点儿盛气凌人的样子?”

    黎恕猜测道:“她是不是觉得你长得漂亮,所以想的是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

    栀栀愣住。

    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和黎恕是同时认识王露茜的,想必王露茜跟她姨父联系的时候,也应该有直说她和黎恕是夫妇。若在这个前提下,王露茜的小姨还会误会的话……

    栀栀也无话可说。

    黎恕安慰栀栀,“咱不理她就行了,反正以后也没啥交集。”

    栀栀点头。

    黎恕又想起了王露茜开着车、拉着栀栀和他一路狂飙了三百多公里的高速抵达辛普森的农场……只花了两小时十来分钟。

    可种花国就没有那么好的路况——就算找遍全国上下,也找不出一条能跟米国高速公路媲美的公路了!

    种花国也没有那么好的车况——由于冷战封锁,国内的产业链很不完整,也有国产车,但产能特别特别低,发动机的质量跟不上,车子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安静的程度。

    “栀栀,出来一趟才知道……原来我们和米帝的差距有那么大!我都不敢想像王露茜出来吃一顿饭,小费就给出去七块钱,”黎恕抱住了栀栀,语气里带上了那么一丝丝的难过,“难怪有那么多人愿意……以毁谤和无中生有的理由来申请米国的政治|庇佑,死活也要留在这儿……”

    栀栀正色说道:“但也有像李志松那样的人啊!”

    黎恕一噎。

    栀栀用力抱住黎恕,“没关系的黎恕,我们国家现在还很穷很穷……也正是因为我们很穷,才需要我们的努力奋斗呀!迟早有一天,我们的老百姓会更有钱、会过得比米国的老百姓幸福的!”

    黎恕深呼吸,缓缓地说道:“简直就是百废待兴啊!”

    栀栀笑了,“所以就从我们做起!我们开一个好头,把基础打好,还要影响我们的下一代,我相信……五十年以后,我们的国家会是地球上最强大、最富裕、人民最幸福的国家!”

    “五十年?”黎恕喃喃说道。

    他摇头苦笑。

    那就是……

    整整几代人所有的青春呢!

    栀栀用力点头,“黎恕,你要相信我!”

    ——因为我已经见识到繁华啦!

    所以我更加希望……

    我们能影响到更多的人,大家一起为这个可爱的国家出一把力。

    让它提前变得更美、更好、更富裕。

    黎恕一笑,“好!我相信你……不就是一辈子嘛!咱们好好干,等咱们老了,让铁蛋来接班儿,等铁蛋六十岁的时候,那肯定能超英赶美了!”

    第426章

    深夜,别逢君依旧拖着疲倦的脚步回来了。

    栀栀赶紧递了一大杯晾到半温的凉白开过去,别逢君一口气灌完;黎恕端着脸盆去打了点温水回来,别逢君擦洗了一把脸,这才觉得活了一半儿过来。

    接下来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下女儿女婿特意为他做的饭……

    吃掉大半锅,觉得差不多七成饱了,这才摇头说不吃了。

    黎恕没舍得扔剩饭菜,用个饭盒装了,浸在冷水里,说道:“明早热一热还能吃。”

    栀栀则在别逢君吃饭的时候,把今天她和黎恕经历的事儿跟父亲说了一遍。

    别逢君表扬女儿女婿,“和花侨们打好关系,请他们帮忙捐书……这事儿你俩干得漂亮!既合法、也合情合理,还能拉近我们和花侨们的联系。我啊,其实还挺担心你俩会犯小昭那样的错误的……”

    “不会的,我们来到这儿就代表着国家的脸面,违法犯纪的事儿绝不可能干。”栀栀说道。

    别逢君笑了。

    栀栀又说起郑萍的事儿……

    别逢君叹息道:“一样米养百种人,有的人她天生自私淡薄,不能强求。她求她自己的富贵,我们为大众谋利益……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来说,少了她一个,我们也少拉扯一个人嘛!”

    栀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别逢君和黎恕也笑了。

    然后栀栀又把她和黎恕整理好的、他俩看中的米国目标大学,相对比较著名的学者和教授的名单递给了别逢君。

    ——早上出门前,栀栀和黎恕去找王畅想办法,要相关学科的大学、项目、与学者名单。傍晚回来以后,两人就去找王畅要了这名单,除去做饭的空当,讨论了整整两小时,才终于拟好了名单。

    别逢君接过一看,犹豫片刻,放缓了声音说道:“念之啊,我有个事儿要对你说。”

    黎恕和栀栀对视了一眼。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父亲的语气这么正式,态度还如此凝重?

    黎恕说道:“爸爸,你只管说。”

    别逢君看着女婿,叹气,“上级今天特别留我下来……和我开了个会,是专门关于你的。”

    黎恕的表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上级的意思是,你的项目……属于未来的战略重点项目,也是我们手里隐藏的王牌,绝不能公开。”别逢君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在接下来的所有交流活动中,你全都将……以助理的身份旁观。”

    别逢君紧紧地盯着黎恕,继续说道:“这事儿本不该我来跟你说,但现在事出紧急。所以领导先让我来跟你说一声,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具体的……等咱们回国以后,你的上级会直接跟你说这事儿。”

    黎恕久久不语。

    他明白,岳父传达的意见十分简洁:他黎恕要种岛事件里要扮演一个影子角色!

    栀栀不同意,“爸爸!黎恕为这一刻准备了很久很久……”

    黎恕拉住了栀栀的胳膊。

    他对别逢君说道:“知道了爸爸,我理解,我也会……照办!”

    栀栀依旧表示不同意,“爸爸!这件事你一定要替黎恕争取!作为项目负责人,他不能出面?那他要怎么整合这件事?我明白在事情没有十全把握能做好之前,低调谨慎是应该的……可有的事,真的不能低调啊!”

    “我们不高调一点儿带头,老百姓谁知道有人在为这个国家洒热血、抛头颅?我们不高调一点儿,又怎么带动其他的人?爸爸!光靠着我们这个百人团的力量,是很微弱的!脱离了群众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们应该要充分调动起七万万人的力量!因为这个国家不是我们这百人团的,是全国七万万人的!”

    现在栀栀的情绪非常激动!

    因为她见过黎恕努力的样子……

    ——抓紧时间攻克专业的时候,他每天都熬要到半夜。以至于每天上午大课间休息半小时的时间,他都要跑步上到教学楼的天台那儿,席地而坐的眯上十五分钟……要不然他是撑不住的。

    ——他即将要种岛!但是,全种花国、全世界也没有这样的专业!更没有人这么做过!所以需要他同时了解大量不同的学科,并且将这些学科全都整合起来。那谁知道他到底需要懂得多少不同的专业知识?

    最省时间的办法就是找各个专业的教授聊天、询问专业知识。但种岛是个秘密任务,他不能张嘴叭叭叭地去问,得用其他的目的和办法去和各个专业的教授套近乎。

    但一般越有才气的人,就越孤傲……

    黎恕不知吃了多少挂落!

    ——还有当栀栀鼓励黎恕,要他和她一起出国学习时,他需要攻克语言难关。其实栀栀逼着他趁机攻克语言难关的另外一层用意,是在现阶段,国内各项基础学科还很薄弱,所有的科研专业都绕不开国外既有的研究与基础。

    所以栀栀眼睁睁地看着他挤出本就不多的时间,拼命背单词、向栀栀请教语法,那段时间他都疯魔了,在家和栀栀练口语、在学校就和郎教授练口语,甚至对着姜女士和赵阿姨时,也常常一时转不过弯来,会用鹰语和她俩说话……

    搞得姜女士和赵阿姨都跟着学会了几句简单的。

    栀栀是看着他在短短七个月的时间里,从词汇量大约在二百个左右,直接练到了专八水平!

    现在,父亲转达了上级的意思……

    这是要抹杀黎恕的一切存在吗???

    她真的接受不了。

    心里很难受……

    黎恕握住栀栀的手,眼尾赤红,“栀栀你别这样,我……是军人啊!”

    栀栀一滞。

    “军人的天职,就是要服从命令。”黎恕平静的语气之下,也掩藏着一丝丝的难受,“何况,爸爸不也带来的上级的解释吗?我接受的任务,是咱们国家手里的王牌之一……既然是王牌,就没有随便亮出来给人看的道理。”

    “栀栀你说……对吗?”黎恕轻声问道。

    栀栀瞪了他一眼,又恨恨地瞪着父亲。

    黎恕笑道:“何况这还是我的荣幸……你瞧,你那个‘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的项目,就不是王牌项目。”

    栀栀倒希望这句话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要是真这么想……

    或许心情还要好一些。

    可她是他的枕边人。

    她不仅仅看到了这三年来他的努力和付出,更加了解他的性格和想法。

    他心里又何尝好受???

    栀栀心里难受极了。

    ——理智告诉她,上级的决策是不会有错的,黎恕也确实应该要答应、要支持。但在情感上,她是真的接受不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学渣为了考上北大清华,在很短的时间里拿命来学习,终于有了考上的把握。但这时家长对学渣说:你别参加高考了,你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坐在北大清华的课堂里学习。你得去北大清华的食堂里颠勺,然后偷偷去蹭课……

    栀栀有点儿控制不住情绪。

    再呆在这儿,她可能就要哭出声音来了。

    于是栀栀甩开了黎恕的手,匆匆跑下了楼。

    别逢君急道:“哎,栀栀!栀栀……哎呀,念之你快去把她追回来!这大晚上的可千万别出门……我听说外头的治安不太好。”

    “放心吧爸爸,栀栀她心里有数,不会出大门的,”黎恕对别逢君说道,“爸爸,你跟我说实话吧,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要不然,领导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岳父来跟他谈这个?

    果然,别逢君的脸色更加凝重。

    他当然知道黎恕所说的这个“家”,指的是国家。

    别逢君沉声对黎恕说道:“月栏当局悍然于本月初攻占我西沙群岛的其中三岛……南陵岸防部队已经受命反击了!但目前战况如何还不清楚。”

    黎恕呆若木鸡。

    别逢君继续说道:“我不懂得太多的军事与政治上的牵扯,但上级确实有可能因此而临时改变对你这个项目的看法……”

    “念之,如你所言,你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你的天职。可你也应该要知道,从你领了这个命令时,上级应该就说过,需要你保持缄默了,对吗?”别逢君问道。

    黎恕默默点头。

    别逢君又道:“出了国,见识到米帝的强大、繁荣、富裕和现代化……才知道我们国家还很长的路要走。念之,我已经老了……当我年轻的时候,我就想好好为国效力。可我干了一辈子,咱们国家和欧米之间依旧有着那么大的差距……念之,我很不甘!”

    黎恕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别逢君又道:“不瞒你说,这次出来,上级也给我交代了新的任务。回国之后我或许就要……离开家庭,进行长时间的封闭研究和攻关啦……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甚至有可能……是这一辈子!”

    黎恕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了岳父。

    别逢君红了眼眶。

    “不光只是我一个,老许、老林、老莫……他们也一样!”说着,别逢君含泪笑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嘛!”

    然后他又慈爱地看着黎恕,说道:“念之啊,你不用担心你岳母,你几个大舅哥会好好照顾她。你呢,就好好和栀栀在一起,好好做你俩的科研……”

    说着,别逢君又摇头,“嗨,现在说这个干啥!也不是生离死别的时候。好了,你快下楼去看看栀栀吧!我的这个小女儿呀,你说她娇气,她确实娇气,可她又是最能吃苦的孩子……”

    黎恕红着眼尾点点头,离开了。

    他匆匆去找栀栀。

    栀栀也没故意躲起来,她跑到后面那幢楼的大厨房旁边的菜棚子里去了。

    黎恕找到她时,她正蹲在一棵大白菜前,轻声抽泣着。

    他没说话,静静地站在一旁。

    在这一刻,黎恕居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他和他爱着的姑娘志同道合,他和她相互需要,一起进步,他爱着她、正好她也爱着他……她甚至还无比的维护他,心疼他!

    栀栀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了。

    她没回头,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不要跟我说话……要不然,我肯定会和你吵架的。”

    黎恕沉默。

    栀栀突然就哭出了声音,“所以你就……真的不跟我说话了吗?”

    黎恕失笑,上前直接把娇小的她提溜了起来,张开双臂紧紧将她环住,“那你和我吵架吧!怎么骂我都行!就说……我是个废物,我不中用……好不好?”

    栀栀紧紧抱住他,呜咽道:“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明明、明明就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人……最最最厉害的人,也是最最最努力的人!”

    黎恕,“你才是……”

    两人相拥许久,栀栀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了下来。

    “是爸爸让你来找我的吧?”栀栀问道。

    黎恕苦笑,“是……”

    “我生他气了,”栀栀嘟着嘴儿说道,“他不帮你说话,还那样劝你,我心里难受。我不想当乖孩子!如果会哭的孩子才能有糖吃,那我……”

    黎恕低下头吻住了她。

    “眼泪咸咸的。”他低声说道。

    到底还是一点一点替她抿干面庞上的所有泪痕。

    然后,黎恕把从岳父那儿听来的两个消息告诉了栀栀:一是种花国和月栏国在西沙交战,一是别逢君回去以后……即将离妻别子的进入秘密基地去攻克难关,归期未定。

    栀栀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黎恕依旧抱着她,恨声说道:“月栏国弹丸之地,居然也敢冒犯我国……所以栀栀,我大约能够理解上级为什么要求我当隐身人了。换作是我,我也必须要……偷偷摸摸的把这事儿完成,然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栀栀紧紧地抱住黎恕的窄腰,心乱如麻。

    说着,黎恕又叹息道:“至于回国以后,爸爸就要参加封闭式科研攻关了……栀栀你说,妈妈要是知道了这事儿,她会不会……”

    栀栀深呼吸,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妈肯定会跟着他一块儿去的!”

    然后她仰起头,看向黎恕,“黎恕,我现在……好庆幸可以和你的专业重合。所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顿了一顿,栀栀又道:“就算我的专业跟你完全不重合……那也没关系!我再修一个你需要的专业就好。”

    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不由得十分振奋,“黎恕!我越想就越觉得,这个法子行得通!你可以跨专业学习,我为什么不可以呢?哎,我以前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吗?”

    黎恕不同意,“那也太累了……”

    “我不累!”栀栀倔犟地说道,“这对我其实是一种挑战!”

    黎恕:……

    他当然知道,她这么做,目的只的一个——减轻他的负担!

    然后他听到她又问,“对了,你有没有问爸爸——就算你当了隐身人,但咱们要去拜访的那几所大学和那些教授……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黎恕失笑,“今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没问。”

    栀栀,“没关系,反正他也是明天上午才会把我们的小纸条交上去……明天一早我再跟他说。”

    然后又苦笑,“人果然是要比惨,才能忘却自身的惨。”

    黎恕再次表示不同意。

    “这怎么能叫惨呢?栀栀,你别忘了我们的初衷!再说了,我也不会当一辈子的隐身人……想要取得个人荣誉,先取得国家荣誉和集体荣誉……至于我,总有一天,全国人民都会知道我的名字的。”黎恕铿锵有力地说道。

    栀栀又想哭了。

    她用力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了他。

    第427章

    栀栀总觉得,上级好像是在有意无意地弥补着黎恕。

    比如说,前几天她和黎恕递给别逢君的小纸条上写着的大学、教授……在这一天,科研团拿到了为期一个月的交流活动安排以后——

    栀栀发现,她和黎恕列出的大学全都被列上了行程,而且还很贴心的被按照所在的不同城市给拆分成为不同的日期!

    也就是说,团队里其他的成员想要参加的交流活动,或多或少都有一或几个活动时间门是重叠的。

    只有栀栀、黎恕和郎教授个人的行程安排,几近完美的能全部排上!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栀栀、黎恕和郎教授开始了频繁的出差。当然,有至少一半儿的时间门,他们也会和刘教授、大张老师、小张老师一块儿出席交流会议。

    七十年代的米国,强大而又富裕。种花国之前和米国几乎没有任何学术上、经济贸易上或者民间门任何往来。

    所以民众对于种花国的印象,非常的守旧、刻板。

    从栀栀等人的经历来看,高校之中真正做学问的教授们,其实大多数也都来自于其他国度,反而特别谦逊、求真、务实,和这些教授讨论专业知识是一种非常享受的事。

    栀栀一众在国内时做的研究和实验,由于政治原因封关锁国,与外界并不连通,方向与各种数据反倒自成一派,引起了这些教授们极大的兴趣。

    栀栀一众迅速和这些教授们畅谈自己的想法,同时打好关系,互留联系方式,约定好将来还要再继续交流与合作……

    但总有些无关紧要之人在面对栀栀一众时,感到非常有优越性……他们既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与鄙视,但也被表面的礼仪遮掩住,但总会在“不经意”时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现。

    倒是被黎恕、栀栀和郎教授狠狠地教训过这种无聊人士几次——

    有一次,一群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手里拿着标枪的学生们看到了栀栀一众,其人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听说你们种花国人又叫东亚病夫?”

    这人打量栀栀一众,可能是觉得种华国人个个都是精瘦精瘦的,便又啧啧对他的其他伙伴说道,“嘿你们说,这些东亚病夫一天能吃上几片面包?”

    其他人爆发出一阵鄙夷不屑的大笑。

    正好对方阵营中,有一个人拿着一杆标枪……

    黎恕见那是金属材质,就对那人说道:“请问可以借给我看看么?”

    那人哈哈大笑着将标枪递给黎恕,还用揶揄的语气解释道:“这叫标枪……体育竞技用的,你见过吗?这样、这样投……”

    黎恕用手掂量了一下标枪的重量,然后又问另外一个人要了标枪、再要了一杆标枪……

    他将支标枪合拢来,双手握好,一用力!

    硬是生生地将支金属标枪齐齐折弯!!!

    这群学生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人人目瞪口呆。

    偏偏黎恕面上还露出从容的笑,很有礼貌地向学生们道歉,“很抱歉,刚才我听你说,这标枪要这样投……”说着,他把这杆已经弯掉的标枪朝着无人处一根一根地扔了出去。

    ——第一根弯掉的标枪大约被黎恕投出了五十米左右。

    ——第二根标枪被投出去的距离也差不多,但弯掉的部分和第一根标枪弯掉的部位是同一方向!

    ——第根弯掉的标枪更是像认识路一样,也落在前两根标枪附近,并且弯掉的部位也一致!

    其实黎恕也是歪打误撞。

    他就是气不过,但他不知道的是,米国人特别崇拜体育好、爱运动的人。

    黎恕在这些人面前露了一手……徒手折弯根叠在一起的标枪,还露了那么厉害的投掷标枪的功夫,尤其是,这些标枪还投得那么远!它们还是弯的!它们弯的方向还那么一致!

    妈(上)耶(帝)!

    这不就是传话中神秘而又厉害的种花功夫吗?!

    这些学生前一秒还在讥讽栀栀一众,下一秒就开始齐齐尖叫,再下一秒……他们看着黎恕的眼光都不太对了,嘴里欢呼着“种花功夫”,然后一拥而上把黎恕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纷纷找出钢笔,非要他在他们的T恤上签名,还要写上“种花功夫”这四个汉字……

    一场闹剧就这么一笑而过。

    后来,栀栀避开人问黎恕,“你手不疼啊?”

    “疼啊!也不知道那些标枪是啥玩意儿做的,那么硬……不过,好在也没太丢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总算掰弯了。”黎恕苦笑着答道。

    然后他的手,天都使不上力,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再后来栀栀去了别的学校,悄悄问了一下别人,想把一杆标枪弄弯需要多大的力气。因为栀栀是科研者的身份,所以校方不敢随便回答,还以为她要收集什么数据,就特意发传真去问了一下标杆生产厂家……

    生产厂家答复:经过测试,至少需要一百公斤的重量,才能使一杆标枪折弯。如是杆标枪同时被折弯,至少需要五百至七百公斤左右的力。

    于是黎恕被栀栀拎着耳朵给臭骂了一顿!

    栀栀被人为难的时候,是在课堂上。

    东亚女性与北美女性相比,天生骨架小。而栀栀在种花国也属于娇小一类的,落在这些女学生眼里,觉得栀栀的外表就像小学生一样……

    可栀栀担任的还是主要演讲者?

    一个女生坐在台下位置,置疑栀栀,“你们种花国是不是没有人才了,才让你这么年轻的人出来做学术交流?很抱歉……请问你满十岁了吗?”

    栀栀笑道:“种花国和米国想相隔甚远,风俗和传统也完全不一样。在我来到华州之前,我的一位米国朋友曾经告诉过我,说当众询问女士的年龄,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我相信了……在我们种花国,倒是并不忌讳别人询问女士年龄……”

    “所以我会很高兴的告诉你,我今年二十二岁,已经大学毕业,目前是硕士研究生,也是未来的大学讲师,我研究的课题叫做‘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这个项目目前共分五期研究,我已经做到第四期了……”说着,栀栀又问这个女生,“那么做为交换,我也想知道你的年龄、你专业情况。”

    女生瞬间门涨红了脸。

    她看着栀栀,半天都没有说话。

    栀栀不打算放过她,继续含笑看着她,大有“你不回答那我就在这儿耗时间门”的意思……

    半晌,女生不情愿的回答道:“我叫玛丽,今年二十六岁,大二学生,我学习的专业是……米国历史。”

    “真的吗?”栀栀笑道,“正好我对米国的历史也很感兴趣!所以玛丽同学,你能告诉我……米国南北战争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吗?到哪一年结束?”

    玛丽:……

    栀栀也愣住。

    ——米国的历史也就二百年,这个玛丽是历史系的学生,居然连这个也答不出来?

    栀栀笑了笑,说道:“是从1861年开始,到1865年结束……”

    然后又问,“请问是哪一任总统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玛丽立刻答道:“当然是华盛顿总统!”

    栀栀失笑,“是林肯总统!南北战争的时候……华盛顿总统已经去世一百年了。”

    玛丽:……

    整间门大课室发出轰鸣的笑声。

    玛丽还是有些不服气,“你又不是米国人,你来到米国,当然事先做过有关于美国的调查了……”

    旁边有人忍不住说道:“可历史不是你的专业吗?”

    玛丽怒道:“你闭嘴!我才大二……”

    栀栀又笑,“看来,大家都觉得我个子小,所以知识少?那么,可以随便请一位同学递给我一本课本吗?随便什么科目都可以。”

    很快,有人递来了一本……数学书。

    栀栀翻看了一会儿课本,笑了。

    ——这要是放在后世,这种数学水平也就是初中的角函数。

    她把数学书又还给了那个学生,对说道:“现在我想麻烦你将一道你认为比较难的题,写上黑板上,首先声明,这本书我没有看太长时间门,从头到尾没超过一分钟。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位同学会给我出什么样的难题……反正,我只是想试着解一解题。”

    那位学生看了栀栀一眼,果然走到了黑板前,又翻书凝视片刻,写出了一道……

    一看就是很长、很复杂的函数大题。

    栀栀笑了。

    她拿过粉笔,毫不犹豫地开始解题。

    差不多分钟左右,她将整一道大题所有的步骤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把我的答案抄下来,等下课以后去问问你的老师,看看我解答的对不对。”栀栀含笑对写题的学生说道。

    有人在大课室的最后一排举手,并且大声说道:“对不起,我就是他的数学老师!我宣布,栀栀教授的解题方式是完美的、完整的,也是正确的!”

    全场顿时掌声如雷!

    给栀栀出题的学生由衷地说道:“天哪,栀栀教授,你也太厉害了吧!请告诉我你的专业其实是数学……对吗?”

    栀栀含笑说道:“首先,我要感谢你的数学老师对我的肯定!谢谢!”她朝着课室最后一排的方向挥了挥手。

    “其次,我要告诉你的是,数学当然不是我的专业,我的专业……刚才我已经讲过了,我是专门研究农业和植物的……”

    那学生感叹地问道:“那……你怎么会解这么难的数学题?难道说,你学农业和植物也是要用到函数知识的吗?”

    栀栀摇头,“这在我们国内,属于初中生的学习范围。”

    全场齐齐响起了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栀栀笑了,“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再请我们团队里的其他人来试做一下数学题。”

    这学生跃跃欲试,当即又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

    黎恕上台做了。

    他用了两种不一样的解法。

    坐在最后一排的数学老师再次宣布:黎恕做的也是对的!

    全场再次掌声如雷!

    从那时起,附近的几所大学全都开始流传起“种花国人全都会功夫”,“全体种花国人的数学都好得令人惊叹”,以及“种花国人啥都厉害”……诸如此类的神话传说。

    郎教授也在课堂上反击过一些不怀好意的人。

    一个黑人公然问道:“听说你们种花国,一个男人能娶无数个妻子,是这样吗?那么教授,请问你有几个妻子?你是怎么安排轮流和她们睡觉的?”

    郎教授看着这个黑人学生,说道:“我们种花国于1949年10月1日建立,你所说的陋习,从那一天开始就变得不合法了……不过,我猜想你可能没空搞清楚,因为你当时应该正在塔拉农场忙着工作。”

    ——塔拉农场,是名著《飘》里,女主人公思嘉丽家里的产业。《飘》的故事背景就是米国南北战争,最大的意义是废除农奴制。

    郎教授幽黑地以这位黑人学生可能正在塔拉庄园工作,来讥讽这个口出不逊的黑人学生祖上也就是个农奴……

    全场轰堂大笑。

    可黑人学生根本没看过《飘》,也不知道塔拉庄园这个梗,当然也就不明白大家因何而发笑……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就目前这个社会,而且还是在大学里,不可能有人把肤色歧视摆到台面上来说。

    不过,对于自己不明白、不理解的领域,这黑人学生也再不敢插嘴了。

    于是种花国人人人学富五车的传言……

    就越传越厉害了。

    第428章

    一晃半个月过去,栀栀、黎恕和郎教授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纽市。

    按照学术交表安排表,他们整个小团队人人都拥有两天的假期可以歇一歇。

    回到纽市的大使馆,栀栀赶紧补觉。

    黎恕也补了觉,然后跑到王露茜的花侨商店去买了大白菜、猪肉糜和面粉回来,去了阁楼那儿和面调馅包饺子……

    看着天色快要黑了,他又去楼下宿舍把栀栀捞了起来,把她带上阁楼,让她吃饺子。

    栀栀开心极了!

    ——在外出差的这半个月来,几乎没有开小灶的机会!大多数时候是跟着各个校方陪同人员直接上学校食堂去吃饭。

    全世界的学校食堂……水平都差不多,米帝的大锅饭,味道也好不到哪儿去。

    栀栀本来就不胖,现在的体重么……根据黎恕的掂量,恐怕已经跌破了九十斤以下。而黎恕更加是瘦了一圈儿,饿得脸上的颧骨都显露了出来。

    这会儿看到电饭锅里白白胖胖的饺子,栀栀高兴坏了,“黎恕我吃水饺……给我浇点儿汤!”

    “这是清汤,有啥好喝!”黎恕嘀咕道。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飞快地洒了点儿盐末、倒了些酱油和醋,还洒了一点儿蒜末和小香葱到锅里……

    等到锅里的汤水再次煮沸,他又才捞了整整一盒饺子,给添了点儿面汤出来,满满当当的端给栀栀吃。

    接下来,黎恕把锅里所有的饺子全都捞了起来,再把他包好的另外几十只生饺子给下了锅。

    小夫妻俩相对而坐,热乎乎、香喷喷地吃饺子。

    栀栀吃汤的,微烫的汤水安抚了她那委屈多时的胃,简直比吃饺子还来劲儿!鲜美的猪肉馅、有嚼劲儿的饺子皮搭配得刚刚好……吃上一只饺子再喝上一口汤,这才是人生享受!

    黎恕吃干的,他用酱油、醋和蒜末、辣椒酱调了个蘸酱,用来蘸饺子吃。一口一个根本不带停歇的……能大口大口的吃饺子,食物落入腹中,生出幸福的饱足感。

    栀栀一口气居然吃完了一整盒饺子!

    天哪,她这么能吃的嘛?

    正好等她吃完,第二锅饺子也在电饭锅里浮到了汤面上。

    黎恕说道:“再等等,得煮久一点儿。”

    栀栀点点头。

    她突然想起来,又问黎恕,“咱们这儿既没有擀面杖,也没有砧板,你是怎么擀面的啊?”

    黎恕煞有其事地说道:“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然后示意栀栀看旁边,“我上大厨房去要了一只空酱油瓶,这不就是擀面杖么?至于砧板嘛,把脸盆倒过来,脸盆底洗干净就能将就着用了……”

    栀栀直接凑过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好好奖励一下我的爱人同志!谁让我爱人的办法那么多呢!”

    她亲完就想跑——

    晚了。

    黎恕掐住了她的腰肢,碾了过去。

    最后,第二锅饺子被煮成了饺子糊糊……

    但小夫妻俩还是吃得很开心。

    就是两人都脸红得不像话。

    后来黎恕小小声问栀栀,“在国内的时候你不是说,到了这儿想买条裙子,还想买避孕的玩意儿和你们妇女同志要的那种卫生纸么?不如明天我们再去花侨商店逛一逛?”

    栀栀笑盈盈地说道:“我又改主意了……这几样都不用买!”

    黎恕挑眉。

    栀栀抿嘴笑道:“我都已经准备要孩子了,还买什么避孕的玩意儿?至于裙子嘛……我生铁蛋的时候,前后足有三年都穿不了像样的衣裳,所以根本不需要买。再就是我们妇女需要的卫生巾什么的,这一怀孩子就是一年多都用不着……也省了!”

    黎恕没说话。

    虽然栀栀说得都在理……

    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的。

    在国内的时候,栀栀花钱买东西只考虑喜欢那一款,可不像现在这样,考虑有没有必要。

    所以?

    还是贫穷惹得祸啊!

    栀栀当然也注意到黎恕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连忙又解释道:“你可说什么先买了带回去,等以后再用……这可不行,那些东西可都是有保质期的!我才不用过期的东西呢!”

    黎恕:……

    “那给你买条裙子回去!”黎恕赌气说道,“裙子不会过期!买回家去,放几年也能穿!反正这事儿听我的,不管有贵我也要给你买……你也别管我上哪儿弄钱去,反正不犯法就对了。”

    栀栀想了想,说道:“裙子还是别买了,买今年的最新款回去,放上几年再穿……到时候我心里又意难平。不如我俩一人买一只墨镜吧!以后我俩会一直飘在海上,戴着墨镜干工作,保护眼睛啊!而且只要我们好好保养墨镜,能用很多年的!”

    黎恕是一听到她精打细算的,心里就不快活。

    于是他锁上了门,转身压住了她……

    栀栀被他吓了个半死!

    好在这两天整个出访团也只有她们这个小队在,人人连轴转了半个月,全都在楼下补觉……也没人上来。父亲别逢君因为是重点人物,更加忙得抽不开身,几乎不会回使馆来。

    快到深夜了,餍足过后的黎恕才松开了栀栀。

    他容光焕发地去打了水过来,服侍栀栀清洗擦身、换上了干爽的衣裳……

    这时,黎恕才想起来一件事儿。

    “对了栀栀,我今天上花侨商店去买菜的时候,看到王露茜了!她看到我,挺高兴的,问我们这次回来几天,我跟她说了……她就说,想明天晚上请我们吃饭,这回是她家里长辈想见一见我们。”

    说着,黎恕弯下腰去,托着栀栀幼细可怜的足儿,服侍她穿鞋,“我跟王露茜说了,我说我们家是媳妇儿当家,明天有没有空再和你们家的人吃饭……我不知道,我得回去问问我媳妇儿……”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她没笑你妻管严?”

    黎恕老实说道:“人面上没笑,心里有没有笑……那我就不知道了!再说了,就算心里笑,面上也笑,那又有啥?怕老婆又不是坏事儿。”

    “上回大周不是在信里跟你说,怕老婆是孬种吗?”栀栀拆他台。

    黎恕毫不在意,“我是不是孬种关外人屁事……”

    然后他又瞪着一双雪亮的星眼问她,“我是不是孬种,难道不是你才有唯一的发言权?”

    栀栀白了他一眼。黎恕笑了,又问,“那明天咱去不去?”

    “去啊!怎么不去呢,”栀栀说道,“咱们这不是……还得指望她们捐书么!”

    说着,她突然看到了黎恕面上的失望表情,连忙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啊?”

    黎恕说道:“也不是……就是今天我上花侨商店去买菜的时候,路过一个公园。我看到有好多人在那公园里垫一块布,然后趴那儿看书、吃东西……”

    栀栀了然,“那我俩明天也去公园野餐呗!”

    “可我今天遇到王露茜的时候,不是说我做不了主吗?王露茜就说,明天她会过来亲自问问你……万一我俩出门了,她过来扑了个空可咋办?”黎恕有些忧愁。

    栀栀笑得前俯后仰。

    “人都说一孕傻三年!铁蛋又不是你生的怎么还傻到你头上去了!王露茜明天要过来找我问那事儿,我就必须乖乖在这儿等么?就不许我直接去花侨商店找她?”栀栀大笑。

    黎恕一呆,忍不住也笑了。

    “那我明天早点儿上来做点儿好吃的,带到公园去吃。”黎恕说道。

    栀栀表示不同意,“你需要的是休息!吃什么不重要,实在不行我们做几个三明治带出去也成!”

    “那怎么行!”黎恕表示不同意,“我先送你下楼去宿舍休息吧,然后我再上来和面……明天我俩带凉拌面去吃!我今天还在花侨商店里买了豆腐乳,所以明天还能再蒸点儿馒头带过去……”

    栀栀是真的很不愿意让黎恕这么受累,竭力表示反对。

    但反对无效。

    手软腿软全身软的她,被黎恕抱下了楼,送到女宿舍里睡觉去了——又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睡,黎恕让她在屋里反锁栓门。

    然后他才又跑到阁楼那儿做了一小时的准备功夫,这才收拾好、熄了灯,匆匆下楼也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栀栀被黎恕敲门叫醒,两人洗漱好换了衣裳,先下楼去吃了点三明治当早饭,然后黎恕就上阁楼去,做凉拌面、蒸馒头了。

    栀栀则在楼下,收拾了两件她的外套,又收拾了黎恕的两件外套,还拿了一把雨伞、两本书、一些糖果和巧克力类的零食,用个背包装好了……

    过了一会儿,黎恕准备好野餐用的食物,用几个饭盒装好了,也抱着下了楼。

    小夫妻俩汇合了,黎恕把饭盒也放进背包里,两人出了门。

    黎恕领着栀栀往小公园的方向走……

    确实小公园看起来特别安静、美丽,而且因为大清早的,不晒、不热,清风徐送,空气好、温度也合适。

    栀栀也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小公园了。

    不过,两人还是先步行去了花侨商店。

    这会儿才上午九点刚过,花侨商店刚开门,王露茜还在打呵欠呢……然后看到栀栀和黎恕来了,吓得她呵欠都没打完就收住了,糊了满脸的眼泪说道:“栀栀!哎你怎么来了?我还说,中午的时候过去找你呢!”

    栀栀笑道:“抱歉呀我和黎恕的休息时间少,好不容易今天没太多的事儿,想去小公园逛一逛……所以过来跟你说一声,让你呆会儿别白跑一趟。”

    王露茜看了黎恕一眼,揶揄道:“栀栀,你可不知道……昨天黎恕过来买东西,我问他说,我家长辈想在今晚请你俩吃饭,能否赏面……结果他说啊,他不知道你俩今晚有没有空,得回去问你!”

    然后看着栀栀、抿着嘴儿笑,“你俩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栀栀有些面红,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气量小嘛,他什么都让着我……我这会儿来,不就是特意告诉你,今晚我们有空!”

    王露茜笑道:“好!那可就说定了,今天下午四点半,我开车去大使馆后门那儿等你们。”

    栀栀点头。

    说完了正事儿,栀栀在王露茜的商店里买了两瓶可乐,和黎恕步行去了小公园。

    两人先是将小公园逛了两圈儿,熟悉了一下洗手间、小卖部在哪儿,然后黎恕观察了一下方向,最后把他俩野餐的地儿,选在半隐蔽地段的一棵树下。

    ——这儿距离大路有十来米远的距离,过往遛狗或者散步的行人不会打扰到他和栀栀,同时这个位置也应该是太阳晒不到的位置。

    栀栀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人的外套,铺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坐了上去。

    不得不说,就在这儿坐着……

    干净整洁又舒适的环境,不冷不热的温度,微风拂面;兼之偶尔传来林间鸟儿叫声,远处孩童嬉戏的声音……

    还挺舒服的。

    栀栀把书拿了出来,递给黎恕一本,她自己拿了一本。

    两人啥也不干,就依偎在一块儿看书。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栀栀翻看完整一本专业书,觉得有些腿麻,就想着起来走一走……信步走到小卖部那儿,想了想,栀栀掏钱买了一份报纸。

    回到黎恕身边,栀栀把报纸递给他。

    然后两人又研究起了这份报纸……

    栀栀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困倦,连忙从包里拿出雨伞和外套,一件外套垫身下,一件外套盖身上,再支起雨伞遮阳,她卧倒在草地上,头枕着黎恕的腿,迷迷糊糊补觉。

    等到栀栀睡醒的时候,一睁眼……

    她看到黎恕背靠着树干,好像也闭着眼睛睡着了?

    栀栀就没动。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黎恕也醒了。

    栀栀这才坐起了身子。

    黎恕说脚麻了,想起来走走,又说顺道去上厕所。

    他刚走……

    一阵劲风吹过来,差点儿把报纸给吹飞了!

    栀栀赶紧一把抓住。

    突然又发现在这份报纸的娱乐版上,赫然用非常醒目的标题写着米国某位天王巨星的绯闻?

    栀栀一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突然——

    “别栀栀?”

    一个女人用标准的汉语,叫出了栀栀的名字。

    栀栀抬起头,诧异地看到了……

    郑萍??

    只见郑萍通身上下完全是一副摩登女郎的打扮——她烫着波浪卷的披肩发,还染成了栗子色,面上画特有的妆容,穿着格子衬衣、牛仔裤,脚踩高跟鞋还戴了一顶牛仔帽,还斜肩挎了个时尚皮包……

    妥妥的七十年代米国西部牛仔女郎的模样儿。

    栀栀盯着郑萍看了半天,说道:“郑萍。”郑萍笑了笑,“你也来米国了啊?什么时候来的?”

    “上个月。”栀栀答道。

    郑萍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栀栀一会儿——栀栀今天是出来野餐的,为了防蚊虫,她没穿裙子,而是穿了一身朴素的运动服。更是因为刚睡醒没多久,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还没来得及重新绑好。再加上栀栀拿在手里的报纸上,赫然是“工作招聘”那一版?

    郑萍冷笑了起来,“你在国内不是挺好的么?怎么也来了?”

    栀栀说道:“你是怎么来的米国?”

    郑萍,“刘小云怎么样了?”

    几句话下来,两人居然各说各的……

    郑萍决定破冰,“反正现在也不在国内,我不怕你告密,也不怕你打击报复……当初我是翻山出来的,然后遇到了一个人,他带着我一路跑到了港城,然后他去了湾城,我在港城呆了半年,挣到一点儿辛苦钱,就花钱买了船票来到了米国。”

    既然郑萍坦承了,栀栀便也说了刘小云的下落。

    “刘小云啊……她让韦七斤上生产队和民政局去,取消了你和韦七斤的婚姻。然后,刘小云和韦七斤结婚了……刘小云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栀栀说道。

    不过,栀栀也只是说了刘小云的事儿,并没有说自己的情况。

    郑萍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斥着满满的讥讽与嘲笑,“刘小云……让韦七斤和我离婚?然后她嫁了韦七斤?还给韦七斤生了俩孩子?”

    栀栀点头,“因为刘小云说,她的人生其实也很糟糕,但她没有想到,她已经抓了一把烂牌了,可你居然还觊觎她的人生。所以她想向你证明,即使她和你互换了人生,她也不会过得比你差。”

    郑萍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哈哈哈哈哈……那我倒是很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样把她的生活过成了一朵花儿的!”

    栀栀又问,“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郑萍不屑一顾,“当然比你好!要不然……你也不在国内过得挺好的嘛,威风凛凛的要在那个穷乡僻壤里搞大事业……结果呢,还不是跑来了米国,躲在不花钱就能歇歇脚的小破公园……是因为住在这里不需要付房租,所以省钱,对吧?”

    栀栀:……

    郑萍见栀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嗤笑,“得了!咱俩谁跟谁啊……你还跟我见外?都是天涯沦落人!在国内呢,争一争斗一斗的,到了这儿,谁还记得当初的那点儿仨瓜俩枣呢?”

    “别栀栀,你刚来米国不久……在米国啊,我可比你熟悉多了!所以你要是找不到工作呢,你也别相信这些报纸……真的!有个杀人狂魔冒充企业主登报招聘,然后把年轻姑娘骗去奸sha的,还是连环杀人案呢……这种事儿可不少!”

    “别栀栀,你长得这么漂亮,要不要来投靠我?”郑萍对栀栀说道,“我可以保证……绝对帮你找到又轻松、又容易来钱的活计!然后咱们一块儿发财,好好享受生活……好不好?”

    栀栀啼笑皆非。

    第429章

    栀栀摇头说道:“不用了。”

    郑萍冷笑,“你清高个啥呢?”

    顿了一顿,见栀栀手里还紧紧地抓着招聘版块的报纸,又嗤笑道:“就算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是真的,那也不适合你!你连绿卡也没有吧?没有合法的身份是不可能呆在这儿,正大光明的找工作的。”

    栀栀,“我是合法入境者。”

    郑萍一愣,疑惑地说问道:“你是合法入境者?”

    想了想,“那天我好像还看到黎恕了,你们……”

    “我和黎恕已经结婚了。”栀栀答道。

    郑萍眼珠子一转,明白了,“这么说,你俩也是……通过政治庇佑的手段才拿到的暂时绿卡?”

    “你也是?”栀栀反问。

    郑萍讥讽地笑了,“我呢,爱不爱国什么的也就算了……主要是你呀,以前你不是挺爱国的吗?资本家的千金小姐为了爱国还主动下乡呢!想不到也……最终还不是为了能留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富贵乡,选择了背叛!”

    然后她又盯着栀栀,意昧深长地说道:“我们是同一种人。”

    栀栀失笑,摇头不语。

    郑萍挑了挑眉。

    这时,栀栀看向了远处——黎恕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但又停下,转头不知跟谁说话。

    栀栀伸长了脖子一看……

    才知道和黎恕说话的人,居然是李志松。

    郑萍也随着栀栀的动作看向了远处。

    “你们……跟着李志松干?”郑萍问道。

    郑萍笑了笑,“李志松那个人你可得小心……我刚来纽市的时候,可没少在他手里吃亏!他那个人啊,油嘴滑舌还谎话连篇,不把你骗个一干二净……绝不罢休!”

    栀栀便又看了郑萍一眼。

    郑萍继续说道:“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干嘛?”

    “你想做什么啊?”栀栀问道。

    郑萍笑道:“我有条路子……”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纽市富豪如云,他们会定期举行酒会……我认识的那个人,会常常组织一些漂亮的姑娘去助兴。这些富豪见多了金发碧眼的白妞,对我们东亚、西亚的姑娘特别情有独钟!”

    “我听说另外一个小姐妹说,她去过一次这样的酒会,一晚上就能挣好几百米金!别栀栀,你长得漂亮,这是你的优势!而且也不影响你平时的生活,也就是一个月两三次这样……只要你瞒住了黎恕……”

    “你去过吗?”栀栀眼波平静地问道。

    郑萍突然脸色一白。

    “我当然去过了……确实钱好挣、活还轻松,喝上几杯酒就好了。”郑萍看似无所谓地说道。

    栀栀又问,“那为什么你还需要在餐厅里端盘子呢?”

    郑萍,“你——”

    她似有些恼羞成怒,但最终还是忍住。

    “我不说了么,一个月也就那么两三次……剩下的时间门,我无聊呗,打几份兼职,既来钱又好打发时间门,何乐而不为?”郑萍说道。

    栀栀问道:“所以你觉得……你和刘小云互换人生以后,你选择的这条路,比她强多了,对吗?”

    郑萍笑了,“我就是在这儿捡垃圾,也比她嫁给韦七斤强吧?”

    “但愿二十年以后,你依旧还这么想。”栀栀说道。

    依她所见,刘小云的想法虽然奇怪,但根据前几年刘小云的表现来看,她也是个泼辣厉害的女人。韦七斤是家中长子,刘小云虽然和他吵闹不休,但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照顾一家老小……几年下来,韦家人已经逐渐接受了刘小云。

    并不需要刘小云多有才华、多么能干……刘小云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人物,但她和韦七斤一家势必会跟随着历史的巨轮,……慢慢崛起。

    而对于郑萍来说,米国现在的经济与发展势头当然比种花国强太多,可米国的阶段固化也很严重啊!除非郑萍是董温迪之类的狠角色……

    依栀栀对郑萍的了解,郑萍也没有那样的手腕与魄力。根本原因在于她对自己的现在没有一个很清楚的定位,对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明确的目标,更没有定好一步一步前进的计划……现在,她更是已经沦为了外围女!

    这绝对是个阻碍她拥有一个光明未来的最大绊脚石。

    可现阶段的郑萍,不但没有引以为诫,反而还引以为荣?

    栀栀直摇头。

    郑萍愣住,狐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别栀栀的话,让她下意识就觉得,到底是不是在讥讽她找不到好男人结婚、生子?而刘小云已经生了俩孩子,二十年以后……岂不就到了两个人拼娃的时候?

    “你放心,只要我一天没结婚,我就还能选择我人生的起点!”郑萍笑道。

    见黎恕和李志松已经一块儿朝着这边儿走了过来,郑萍又道:“好了我还有事儿……先走了!等你想好了,你可以再去那家餐厅,留话给我的同事……记住,我的鹰文名字叫爱莲,好了我走了,白白!”

    说完,郑萍朝着栀栀抛了个媚眼,又飞了一个吻,扭着腰肢走了。

    栀栀盯着郑萍的背影,也说不好这会儿是啥心情。

    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郑萍确实是通过政治|庇佑的手段,才拿到了米国的暂居签证的。

    很快,黎恕和李志松匆匆赶到。

    黎恕急问,“栀栀,刚才那个……是不是郑萍?”

    “那女的叫爱莲。”李志松插嘴道。

    栀栀整合了一下他俩的话,“她中文名叫郑萍,鹰文名叫爱莲……是和我一块儿下乡插队的知青。”

    黎恕和李志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栀栀,她找你干什么?”黎恕问道。

    栀栀失笑,“她想给我介绍工作呢……”

    “哎呀弟妹,你可千万别答应!”李志松着急地抢先一步,打断了栀栀的话,“这个爱莲,在咱们华人圈子的口碑可不好,你们是不知道哇,她、她她她……”

    见李志松急成这样儿,栀栀和黎恕对视了一眼。

    黎恕问道:“她哪样?”

    李志松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我和爱莲不一样!我呢,那个、那个……我好歹帮人介绍工作是正儿八经地靠劳动换取报酬啊!可那个爱莲啊她介绍的工作是干皮肉生意的……”

    黎恕勃然变色。

    李志松继续说道:“而且她介绍的还不是一般的皮肉生意……我就曾经看到她祸害过两个姑娘,那是真的惨啊!”

    ——甲姑娘年长些,在老家结过婚还生了俩孩子。听了爱莲的忽悠,动了心,跟着爱莲走了。好好的一个人去了,回来的时候奄奄一息,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被同住的老乡照顾着养了两三个月,才能慢慢下地儿……

    ——乙姑娘就惨了,她是个没结过婚不满二十岁的少女,当天晚上跟甲姑娘一块儿去,却没能回来。据甲姑娘说,第二天天亮后,宴会结束。她挣扎着想找到乙姑娘,和她一块儿回来。却被告知乙姑娘被留下了!

    根据甲姑娘的回忆,当天晚上乙姑娘因为是处子,成为整个宴会的主角。好几次……甲姑娘都看到乙姑娘在痛苦不堪的惨叫和哭泣,最后天快亮的时候,甲姑娘再看到乙姑娘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乙姑娘好像……已经是具尸体了!

    那么甲姑娘得到了多少报酬呢?

    五十米金!

    甲姑娘差点儿死了一回,卧床休养三个月,不能动弹不能下地打工……身心受到极大的摧残,居然只挣到了五十米金!

    乙姑娘更惨,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更因为乙姑娘是黑户,大家连报警找她的勇气都没有。

    甲姑娘养好了身体以后,找来几个老乡,一块儿去找爱莲要说法。结果爱莲直接报了警!甲姑娘和她带去的几个老乡全被警察抓了起来……据说是被送到不知哪儿的矿上当劳工去了,具体下落不明。

    经此一事,爱莲在华人圈里彻底坏了名声。

    再也没有老乡愿意和她结伴。别说搭伙租房子住、搭伙吃饭了……

    爱莲自己又不傻,当外围女确实挣得多、但要命啊!所以这种事她自己不会去,却会拼命地诱拐其他的漂亮姑娘去,她则与上家负责制成。反正华人姑娘不会再有人相信爱莲了,但陆续有印度姑娘、巴国姑娘、寒国姑娘受了爱莲的欺骗……

    就是那些受害者跟华人不是混一个圈子的,所以具体情况怎么样,也无人知晓。

    听了这么一出,栀栀和黎恕全都惊呆了。

    栀栀突然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很庆幸,自己刚才是在阳光下遇到的郑萍……

    李志松还在喋喋不休,“弟妹啊,爱莲那种女人就像条毒蛇似的,你可千万别上她的当!”

    栀栀连连点头。

    “以后在纽市的时候,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别落单。”黎恕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李志松倒是冷静了下来,“其实你俩也别怕,首先你俩的签证是合法的,遇事报警别犹豫!其次呢,爱莲在这儿也是外地人,她的签证还不如你俩的好使呢,所以她比你俩更害怕……只要你不贪图钱,她就钻不了空子嘛……”

    栀栀再次点头,又问黎恕和李志松,“你俩刚才在那边说啥呢?”

    黎恕说道:“这几天李哥帮我们找了些书,说想带我们去他家看看,他找回来的那些书有没有用处。”

    “对对对!”李志松陪着笑脸说道,“我听露茜姐说的……她呀还发动了整个纽市的华人圈,现在大家都在帮你们想办法呢!”

    “不过呢,我们文化差,也不认识太多的鹰文,所以也不知道找回来的这些书到底合不合适……”说着,李志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栀栀一怔。

    她笑了。

    “我和黎恕正在这儿野餐呢,李哥,你要不要一块儿吃点?”栀栀问道。

    黎恕便招呼李志松坐下。

    栀栀从背包里拿出了四个饭盒——四个饭盒里装满了凉拌面,另外还有一个干净的纸袋子,里头放着七八个馒头,以及一瓶豆腐乳。

    李志松看到色泽浓香的凉拌面,眼睛一亮,“面条啊?哎哟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我好多年没吃过了……小黎,弟妹,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他不知道黎恕饭量大,才会准备那么多的食物。只是看到这两口子带了那么多的吃的,三个人应该吃不完……

    于是厚颜蹭吃。

    栀栀又递给李志松一瓶可乐。

    李志松用叉子挑起凉拌面,胡乱卷了卷就塞进嘴里大嚼特嚼,一双绿豆眼瞪得溜圆!

    “小黎!哥哥呀……这才是凉拌面应有的态度啊!这也太够味儿了!哎,你俩也吃,吃啊……这是地道的家乡口味啊!”

    面条和馒头是全碳水食物,栀栀就吃五分之一饭盒的凉拌面,又勉强吃了一个蘸了豆腐乳的馒头,被撑得走不动路,挺着腰杆儿在黎恕视线范围内来回来走动了半小时,才终于觉得好了些……

    接下来,黎恕和栀栀收拾好背包,跟着李志松去了他租住的地方。

    根据之前王露茜的介绍,纽市既是富人的天堂,也是穷人的地狱。联合国大厦、种花国大使馆、以及王露茜的花侨商店所在的位置,属于富人区,治安良好。

    而李志松带着黎恕和栀栀七拐八拐的钻巷子……

    不过短短二十分钟时间门,刚才高楼耸立、鳞次栉比的繁荣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地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愉快的人类排泄气味,路旁搭着破破烂烂的帐篷,眼神空洞、表情麻木的流浪汉坐在路边……

    栀栀紧紧地握住了黎恕的手。

    李志松说道:“没事儿,别怕!这儿的人就没有不认识我的……你们别到处乱看、别盯着人看就行。”

    栀栀注意到,李志松说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在抖。

    很快,李志松就带着他俩匆匆来到了一幢房子前,又带着他俩直接走下了地下室。他掏出钥匙开了门,带着栀栀和黎恕进入了他的家。

    这是一个黑暗的,散发出浓重沤味儿的不大的房间门。大约只有十来平方米左右,没有窗户。大白天的要是不开灯,这屋里就跟夜里一样。当然了,哪怕开了灯,屋里的光线也是很暗的。

    只能看出靠墙的地上放着一层纸皮箱,纸箱上堆着铺盖,另外还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不是一套……有可能是捡回来的。桌上有个旧电饭锅、一个电热水壶,两三个盘子和碗,一些简单的油盐酱醋。

    桌子底下塞着一袋已经瘪了的大米,一个脸盆,地上还随意滚落着几个土豆。

    墙角有个晾衣架,架上搭着几件皱巴巴的衣裤,裤衩、汗衫和袜子全都带着破洞……

    再然后,另外两边墙壁沿着墙角放着一溜大大小小的纸箱,纸箱里装着什么,完全看不出来。但空气中弥漫着的沤味儿,有可能就是这些纸箱散发出来的。

    靠门口处还放着两只敞着口的大纸箱。

    纸箱里乱七八糟地装满了各种尺寸、各种厚度、新旧程度不一的书。

    “书都在这儿了,你们先看看!”李志松说道,“大家平时都要工作,一般都是弄到了书就晚上过来一趟,把书堆在我家门口……”

    栀栀和黎恕对视了一眼。

    ——这些书这么残旧,不会是华人们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

    黎恕伸手拿了一本书翻阅了一下……

    嗯?花花公子?!

    他翻看了几下,顿时面红耳赤,连忙又拿过了另外一本。

    财经周刊?嗯,已经过期三年了……

    有钱人教你如何炒股?

    女性时尚内衣秀?

    栀栀也在翻阅。

    从这儿就能看出来,华人们的文化水平确实不高了。

    当然了,这里是贫民窟,他们住在这儿,在这儿工作挣钱,当然不能指望他们找到的书……有多么对口。

    大多数是过期杂志,少部分是被孩子们涂鸦得太严重所以被父母丢弃的各个年级段的课本,当然也有一些是非常好的书,例如也有军事期刊、医学期刊、财经期刊等等。

    栀栀把这些杂志分了一下类。

    ——各种专业期刊是她和黎恕需要的。

    ——色qing与软色qing一类的杂志是不需要的,李志松可以自行处理。

    ——小孩子用过的课本全都被栀栀收集了起来,郑重交给了李志松。

    “李哥,既然已经来了这儿,也想在这儿好好发展,不管你是不是黑户,了解这个环境,尽快融入这个环境才是首要大事。所以,鹰语你不能不会……必须学!这儿的语言环境多好呀,你得珍惜!”栀栀说道。

    然后她又指着黎恕,告诉李志松,“你猜,他花了多长时间门学鹰语?”

    “那不得十年八年的?”李志松胡乱猜测道。

    栀栀抿嘴,一笑说道:“黎恕只学了七个月。”

    李志松震惊地张大了嘴。

    “所以呀,没有你学不会的,只有你偷懒不想学的。”说着,栀栀指着那些幼儿园、小学生课本,对李志松说道:“那些书都挺适合入门的,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跟着学一学。”

    李志松陷入沉默。

    良久,他轻声问黎恕和栀栀,“小黎,弟妹,你俩跟我说实话,你们……有没有看不起我们过?”

    栀栀笑道:“你自力更生了,我为什么看不起你?”

    黎恕接了一句,“就是……如果不坑人的话,就更好了。”

    李志松一张胖脸瞬间门涨得通红!

    “那、那我以后不骗人了……你俩给我透个底,我、我还能回去吗?”李志松满脸期盼地说道。

    栀栀想了想,“从朋友和家人的角度来看,我建议你……混出点儿名堂再回去。来都来了,不好好挣点儿钱,两手空空的回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李志松“哈”了一声,飞快地用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只觉得眼睛又热又涨,鼻腔也酸酸涩涩的……

    他听了出小黎两口子语气里的真诚。

    他确实是因为活不下去,才无奈背井离乡的来到了这儿。可来了以后,他又疯狂地思念着那个生他养他的故乡。远忧近虑让他格外忐忑不安,使他既担心眼下的生存,又焦虑着将来还能不能回去……

    来到米国好几年,这是他头一回听说祖国来人了,而且还是来开会的!再看到黎恕和栀栀这么年轻就这么有文化这么厉害的人,他真觉得骄傲。

    可再一对比自己?

    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国之栋梁,他却是拖后腿的、丢人现眼的!

    直到现在,李志松亲耳听到了从小黎两口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很确定——黎恕两口子真没嫌弃他!

    在这一刻,李志松那颗怀着莫名愧疚的心,突然就释然了。

    所有的压力似乎全都化成眼泪,从他那豆大的小眼睛里拼命往外喷射。

    李志松觉得无比羞耻。

    却又完全止不住。

    栀栀自然也看到了李志松眼里的泪光。

    她又笑,“其实我这么说呢,也是有私心的。我和黎恕,包括所有科研团的人,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国强民富。这是我们未来五十年的负责……可现在呢,国内还没完全建设好,确实挺穷的,你要是现在回去,那我和黎恕就得多拉扯一个人了……所以你先好好呆在这儿,多挣一点米帝人民的钱,也再多给我们一点儿时间门呗!”

    “等到我们把家里打扫干净,建设好了,你们再回去……”说着,栀栀又笑道,“当然了,你现在回去也挺好,我们一块儿搞建设!就是现在的条件啊……确实不怎么样。”

    李志松连连点头。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30章

    李志松抱着满满一纸箱的书,把栀栀和黎恕送回到大使馆,这才离开。

    栀栀谢过李志松,又去找使馆工作人员王畅,问他,能不能想办法给纽市的华人开设一门学习鹰语的课程。

    王畅想了想,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但有的事儿,我们不好出面(因为这类鹰语课的学生有可能是大量偷渡来的华人),所以我会找机会和领导说说这事儿,最好由花侨出面,设立简单的语言培训课程……”

    栀栀连连点头。

    然后栀栀和黎恕把李志松送来的书籍收拾了一下……先用湿布擦拭掉污脏的部分,再摊放在院子里的树下等阴凉处晾干……

    今天陆续也有别的团友们回来,好几个人看到栀栀和黎恕在晾书,赶紧跑过来一看,连连惊呼,说这些资料对他们来说,特别有用,又问栀栀和黎恕,能不能借给他们看。

    栀栀笑了,“老师,你们感兴趣的话,就拿去看呗,这些书是纽市华人捐给我们的!”

    众人连声道谢。

    栀栀和黎恕回房休息去了。

    下午四点半,栀栀和黎恕收拾好自个儿,下了楼,一出大使馆门口,果然看到路旁停着王露茜的豪华越野车。

    王露茜把栀栀和黎恕又带到了一家位于富人区里的、据说是本地最高档的华人餐厅的二楼,进入一间极大的包间以后……

    栀栀才发现,包间里已经有很多人了。

    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年长的人更多一些,林林总总大约有三四十个。

    王露茜热情地把栀栀和黎恕介绍给她的亲朋好友,“各位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各位弟弟妹妹们……他们俩就是我们种花国的年轻科学家!这是别栀栀,她研究的是、是……”

    “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栀栀补充道。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啊……嗨,没文化就是这样的啦!”王露茜笑道,然后又把黎恕也介绍给大家,“这一位呢,是栀栀的先生,他也是一位科学家,他研究的是、是……”

    “海洋生物学。”黎恕适时解释道。

    王露茜又道:“他俩啊这些天一直在各个大家里演讲和交流,好不容易今天有空……来来来,让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

    接下来,王露茜又把在场的华人们介绍给栀栀和黎恕。

    听王露茜介绍了一圈儿,栀栀和黎恕大约明白了——在场的华人,以王露茜家族为多,剩下的十几位华人,是当地华人组织里比较活跃的一些人。

    ——种花国和米国不通商,没有经济贸易的往来,没有学术交流和移民……两国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导致了华人们只能自行抱团。

    这其实也就是……

    为什么这些与王家非亲非故的华人们会跑来看栀栀和黎恕的原因。

    完全没有往来的两个国家,突然有一天,种花国向米国派出了规模如此之大的访问团?!这岂不就是……最新的信号吗?

    又再听王露茜说,随访的还有一个百人科研团!而且科研团里年龄在三十以下的年轻人占到一半儿人数???这就更让人振奋了!难道我们种花国要崛起了?

    这会儿大家看到了黎恕和栀栀,才知道果然男的俊、女的俏,两人还特别儒雅有气质,而且谈吐不凡……

    最重要的是,这俩是真年轻啊!

    接下来,大家就开始围席而坐,聊起天来。

    主要是华人们问起国内的形势。

    栀栀和黎恕说起家乡的风土人情,说起物价、老百姓的生活水平……

    华人们如饥似渴的听着。

    一会儿感叹“还是比我们出来的那会儿强”、一会儿感叹“那跟米国比起来,差距还是蛮大的”,一会儿又感叹“也不知道我们家XXX现在怎么样了”之类的……

    王露茜的姥爷算是纽市华人民间组织里的老大哥了,他和栀栀打商量,“听说这次来了一百多位……几乎涵盖了咱们种花国所有的省份,是不是这样啊?”

    栀栀点头。

    王姥爷又道:“所以我们这边儿呢,就想找个机会组织一个同乡见面会!你知道的啦,我们第一代人出来的时候,基本都是小年轻,我今年八十二啦!我十五岁离开家的……也不晓得家乡还是不是我记忆里的模样……”

    栀栀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我们现在要去不同的大学做交流。今天我和黎恕回来休息,明天我俩又得出门去康州了,那其他的同事可能还有在外地做交流活动,可能也有回来暂时休息的……所以我的意见就是呢,今天晚上我们回了大使馆,跟他们来说说这事儿……由他们来安排这个时间是最好的。”

    “要得要得!”王姥爷连连点头。

    然后他又问,“丫头啊,不瞒你说,我们出来也有些年头啦,手里有点儿小钱,也愿意为国家做点事……就像上回你跟露茜说的那个捐书的事儿一样,要是你们有困难就说!呐,那现在你们还缺什么啦?”

    栀栀笑着摇头,“姥爷,我们是科研工作者,我只知道我现在缺点儿什么……我们缺各种基础学科的专业书,所以我跟露茜说了。我也理解你们想要帮扶国家的心情,但这个我就真的不好开口了,因为我不了解呀!不如我来牵个线,请你自己和大使同志谈谈话,见个面……你看这样行吗?”

    王姥爷可太高兴了,“行!好、好好好哇!就这么办!”

    接下来开了席。

    不得不说,虽然是由华人厨师掌勺的菜肴,但多少还是带着点儿异国他乡的味儿……

    但一来比各大校园的饭堂伙食强、比大使馆的伙食强、比栀栀和黎恕在阁楼只能熬粥煮饭蒸菜强。

    再加上大家的兴致都很高……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高兴了,聊开心了,一看时间——夜里十点多了???

    这下子,栀栀和黎恕有些着急了。

    明天他俩还得早起赶车去康州!

    于是连忙向众人告辞,又要王姥爷说好了、今晚他们回去会跟王畅说王姥爷和大使见面的时间,让王露茜后天上大使馆去找王畅问时间……

    不过,栀栀和黎恕要离开,其他华人们也要离开。

    大家就一块儿下了楼。

    王露茜负责送栀栀和黎恕回去,就让他俩在餐馆门口等一等,她去拿车。黎恕被一个华人喊到一旁去说话去了,栀栀和王露茜的妈妈搭上了话。

    王妈妈对栀栀说道:“栀栀啊,露茜领着你和小黎去芹菜园农场她小姨那儿的事,露茜跟我说了。哎呀我得向你道歉!我那个妹妹啊,她……她呢其实就是太喜欢辛普森了,总害怕有人撬她墙角。没办法了,她这人的格局也就只有那么一点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栀栀一笑,“不会。”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王妈妈一声。

    王妈妈回头一看,见是一个熟人(华人)……而且这个熟人还陪着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

    王妈妈就跟这个熟人聊了几句,大意是这个熟人最近想找谁谁谁说个事儿,但一直没机会碰上面。王妈妈一听,立刻告诉熟人,谁谁谁今天就在这儿,刚才还和她一块儿吃饭来着……

    然后王妈妈对栀栀说道:“栀栀啊你在这里等一下哈,我把人送过去就过来啊!”

    栀栀含笑点头。

    她不怕落单——黎恕就在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而且附近还林林总总地站满了刚才一块儿吃饭的人,大家也都在等亲友把车子从停车场里开出来。

    所以王妈妈很放心的和那个熟人离开了,被留下的栀栀和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就显得……特别突兀。

    金发男人打量了栀栀一会儿,大约是觉得栀栀很漂亮,就开始搭讪了,“晚上好女士,这家餐厅的食物很棒,对吗?”

    栀栀含笑点头,“对,这家餐厅的食物确实非常美味。”

    金发男人正准备进一步开口——

    “杰克!”一个女人的声音娇滴滴地响了起来。

    栀栀和金发男人同时转头——

    栀栀看到了穿着黑色吊带露背挤乳短款连衣裙、背着晚妆包、踩着高跟露趾凉鞋还化着浓妆……身材火辣、面容艳丽的郑萍。

    “爱莲?”金发男人杰克诧异地喊出了郑萍的名字。

    老实讲,在这一刻突然看到郑萍,栀栀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起了中午李志松跟她说过的、郑萍的所作所为。

    栀栀下意识被吓得心脏怦怦狂跳。

    她脸色一白,直直地往后退了几步,还倒抽一口凉气。

    她的动静太大,杰克和郑萍齐齐愣住。

    郑萍打量着栀栀,露出疑惑的表情。

    杰克则转过头,非常殷勤而又关切地问栀栀,“你怎么了?”

    栀栀摇摇头,又往后退了几步,想尽快赶到黎恕身边去。

    然而栀栀受惊吓的这副模样儿,落在郑萍眼里,却是另外一番解读。

    郑萍仗着杰克听不懂中文,对栀栀说道:“别栀栀……真看不出来呀,你还挺风骚的嘛!穿这么一身出来吊凯子……装高级知识女性?”

    ——栀栀统共也没几身好衣裳,这次出来,她就带了一件驼色的针织连衣裙、一套白衬衣和花色半身长裙,外加一件深蓝色的毛衣外套和一件黑色小西装上衣。

    今天她穿的是针织长裙加黑色小西装上衣,长发在脑后挽成发髻,显得特别娴雅沉静。

    偏偏这时,栀栀左顾右盼的,居然找不到黎恕的身影了?

    栀栀只好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郑萍心里燃着一把熊熊烈火。

    以往的一幕幕,又重新浮上心头:别栀栀比她漂亮,别栀栀比她聪明,别栀栀比她更受欢迎……

    所以,现在到了米国,她也依旧不能摆脱别栀栀吗?

    郑萍讥笑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吗?不用怕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呀,大家都是出来卖的,各凭本事罢了……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杰克勾走?”

    说着,郑萍突然明白了,“哦,我懂了!你是在害怕……黎恕知道你出来卖了?”

    郑萍也左顾右盼,大笑道:“那我倒要看看,要是黎恕知道他媳妇儿也出来卖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郑萍觉得有好像有些不妥?

    她有些不安,再次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周围怎么围了那么多的……华人?

    而且这些华人全都是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很有体面的富人。

    所以???

    “郑萍,你刚才……说我妻子什么?”黎恕的声音幽幽响起。

    郑萍一滞。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身后。

    ——丰神俊朗的男人正表情不善、眼神阴鸷地盯着她?

    郑萍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431章

    看着怒意滔天的黎恕,郑萍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但转念一想——

    这里是米国诶,她为什么要怕黎恕和别栀栀啊?

    于是她把胸一挺,梗着脖子冲着黎恕冷笑,“我说了什么你心知肚明!噢,当然了……为了你那点儿可怜的男性自尊,那我就说得委婉一点儿呗……”

    “黎恕,米国是个自由自信的国度,提倡众生平等,所以你老婆为了养你而出来卖……这有什么呀?这是她对你的爱……是她的选择,你应该要感到幸福、也应该要理解她对你的爱……”郑萍幸灾乐祸地说道。

    在米国,郑萍一点儿也不怕黎恕敢对她做什么。

    ——现在杰克就在她身边,他是她属意已久的心仪对象。年青的白人男子算不上大富大贵,他的父亲是一家汽车修理厂老板,杰克本人也在纽市开了一家汽车美容店。最最最重要的是,杰克对郑萍这个东方女性表现出极大的好奇与兴趣。

    目前郑萍还不是美国永久居民。

    这让她十分不安。

    但她又不甘心为了国籍而随便找个糟老头、或者穷逼男人嫁了。

    杰克是她自认为能够掌控的最最最、最好的资源。

    本来她今天约了杰克,但杰克说有个生意上的朋友请他饭谈生意。郑萍便体贴大方的说她会过来等杰克……没想到一过来,她就看到杰克正在向别栀栀搭讪?!

    郑萍当时就控制不住火气了。

    她和杰克睡过几次,深知杰克对温驯柔软的东方女性的痴迷……但此刻,她看懂了杰克看向别栀栀时,眼里的惊艳,以及那极力隐忍的兴奋与渴求!

    郑萍的心都凉了半截。

    所以,她也在赌。

    用中文辱骂别栀栀、同时激怒黎恕……那又怎样?这里是美国,像杰克这样的绅士,如果黎恕敢打她,秉承了“女士优先”传统的杰克肯定会制止黎恕的!

    所以她没有必要害怕别栀栀和黎恕。就算她骂得再粗鄙不堪,反正杰克也听不懂。要是杰克发问,她正好可以告诉杰克,眼前的这一男一女是夫妻,也好让杰克死心……

    郑萍于须臾之间盘算好自己的小心思,继续得意地冲着黎恕口吐莲花,“怎么?又要你老婆出去卖、挣钱养你,你还嫌头上戴绿帽了?要真这么想……那你也可以出去卖啊!黎恕我告诉,男人出去卖,挣得更多……因为男女通吃啊哈哈哈哈哈……”

    郑萍嚣张地大笑了起来。

    黎恕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确实快要气炸了。

    当年郑萍针对栀栀的时候,他陪同栀栀全程参与。

    所以知道栀栀有多么的无辜。

    也知道郑萍有多么的恶劣。

    可现在,他站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他的一言一行都受人瞩目。他不能活撕了这个卑劣的女人,甚至不能在人前流露出任何一丢丢的不妥。

    但是——

    也幸好这里是异国他乡。

    黎恕收敛怒意,眼神变得平静无波。

    他甚至还朝着郑萍笑了笑。

    莫名其妙的,郑萍又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花侨们忍不住了。

    王露茜的表弟阴森森地来了一句,“爱莲,你刚才说‘你也是出来卖的’,请问……为什么你刚才要用‘也’这个字?是因为……你也是出来卖的吗?”

    ——郑萍专坑种花国女孩,早就臭名昭著了,所以王表弟认识她,也听出来郑萍对别栀栀语言上的侮辱。

    王表弟特别不能忍。

    他今年十七岁,正是血气方刚又特别中二的年纪,既不服气家长的种种安排,还处处都要跟家长对着干。

    于是王露茜把他诓了来,理由是:你不是很喜欢功夫巨星李小龙吗?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种花国人也有文武双全的人,比如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学家的别栀栀和黎恕。

    当时王表弟嗤之以鼻。

    但王露茜询问了一下别栀栀和黎恕去那些大学做交流和演讲的时间表,就打电话给王表弟,说:你要是不相信啊,你自己去这些学校旁听一下别栀栀和黎恕的演讲……

    王表弟有逆反心理。

    他心想:好啊,既然表姐这么说了,那他就去……拆穿这对骗子的真面目!哼,谁不知道现在种花国封关锁国啊,怎么可能还培养得出来什么年青科学家!

    王表弟按照表姐给的时间表,先追到第一所大学去的时候,不巧得很,栀栀和黎恕一众已经离开了。

    但黎恕用双手掰弯三杆标枪的事儿,火遍校园内外。一时间,黎恕成为该大学所有男生的偶像!连着学校内外的华人全都被白裔、黑裔、南美裔的学生们高看一眼。

    就连闻讯赶去的王表弟,也因为长了一张传统种花国人的脸,而倍受尊敬!

    于是王表弟怀着激动且又莫名的心情,继续追着栀栀一众,去了下一所大学……然后,他亲眼看到了表姐所说的别栀栀和黎恕,亲耳听到别栀栀在演讲会上,受到目中无人的历史系女大学生的鄙夷,然后用对方的专业打败对方……还看到别栀栀和黎恕轻易计算出复杂的数学题……

    在那一刻,王表弟挤在台下的人群中,红了眼眶,激动万分!

    他沦为别栀栀和黎恕的小迷弟。

    所以当表姐问他要不要来吃饭,和别栀栀、黎恕见上一面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但他骨子里又是一个有点儿别扭的大男孩,整一场宴会他都不敢上前和偶像黎恕说话,只能默默躲在一旁,崇拜而又羡慕地看着黎恕。

    后来,好像别栀栀发现他一直在观察黎恕,就和黎恕低语了几句。

    当宴会结束后,大家都站在餐厅门口等车的时候,黎恕就过来找他谈话了。

    对话十分简单。

    黎恕问他有什么梦想。

    王表弟先是一愣,然后沮丧了。

    “我没有梦想,”他哭丧着脸告诉偶像,“我爸让我像家里的其他人一样,经营杂货店……或许我也应该这样吧!可我对开杂货店……真没什么想法。我不想看到小小的店铺里挤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不想整天算计那些一分一毫的利润……”

    黎恕一怔,又问,“那,如果不需要你继承杂货店的话呢?”

    王表弟眼睛一亮,“那我想……亲手拼装一辆汽车出来!最好是连所有的零配件全都由我亲手打造出来的那一种!”

    黎恕当即表示,“你这梦想也太炫酷了吧?!”

    王表弟惊呆了。

    他也曾经跟父母长辈谈过,但长辈的意思是:你喜欢拼装汽车,我们很支持啊!我们甚至可以买一些坏掉的汽车回来,全部交给你处理,你拆掉以后再装回来呗……但是,拆装汽车只能是你的爱好,不能耽误咱家的事业。所以你得乖乖上大学、讲商科,毕业以后回来继承家里的企业……

    这就是王表弟和长辈们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没有想到,他的偶像居然……认真赞扬他的梦想?

    然后他听到黎恕说道:“你家里人不同意你学习汽车制造,根本原因在于……你没有给他们安全感。”

    王表弟:?

    “你没有让家里人看到你为梦想而打拼的决心,所以他们误判了你的能力。从今天起,去做你想做的事,努力做出成绩来……失败了也不要紧。因为你成功了,他们会支持你。你失败了但你还在继续,他们会更加理解你……”

    “相信我,让你继承家业,其实是他们为你铺就的一条退路。你的起点已经比别人高了很多……勇敢地去报考你想要学习的专业,然后认真学习。大不了……万一失败了你再回来继承家产就好了。”黎恕笑道。

    在这一瞬间,困挠了王表弟许久的难题突然迎刃而解。

    然后,王表弟和偶像眼睁睁地看到……声名狼藉的爱莲冲过来,就对着别栀栀口出恶言?!

    偶像上前想要保护妻子,也被爱莲给讥讽了?

    再看看旁边的年青白人男子一直在小小声问道:“爱莲,发生了什么事?你在跟他们说什么?你是不是认识他们?”

    以及身边的长辈们、亲戚们嗡嗡低语……

    王表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他忍不住出言相讥。

    甚至因为那个白人男子的目光一直盯着听别栀栀,所以王表弟是用鹰语问的。

    白人男人杰克这才听懂了,带着一脸的震惊表情不敢置信地看着郑萍。

    郑萍当然也听懂了,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王表弟用的是鹰文……

    “是啊,我也是!可我和某人不一样……我坦坦荡荡!”郑萍依旧用中文吼道,“你看看她什么样子!出来卖还穿成这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是觉得这样可以提高价码吗?”

    反正整个纽市的华人都知道她的底细,她再装也没用。

    只要身边的杰克不知道,那就够了。

    王表弟继续用鹰文说道:“爱莲,你确实是个好样儿的,居然亲口承认你是一个□□。”

    杰克看着郑萍,震惊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王表弟继续说道:“不过爱莲,你真的搞错了。栀栀教授跟你不一样,她拿的是Q1签证,她是作为交流学者来到米国开会的。她是科学家,是科研工作者,她的学历是硕士,她甚至还是大学讲师……”

    “她跟你不一样,她是真正的学者,而你……是□□。”王表弟又强调了一次。

    他全程都用鹰语表达。

    杰克听得清清楚楚。

    “爱莲,你、你是一个……□□?”他十分震惊!

    因为爱莲告诉他,她是一所大学的大学生!

    郑萍这才慌了。

    她恨恨地瞪了王表弟一眼,然后对杰克说道:“亲爱的你别听他胡说,这是他对我的毁谤!”

    王妈妈冷冷地看着郑萍,也用鹰语说道:“爱莲,我们刚才可是全都听到你亲口承认你是一个ji女了……对吗各位?”最后一句,她问向了大家。

    围绕在四周的华人们齐齐点头,

    “对!我们都听到了!”

    “爱莲本来就是星工作者……”

    “她不仅自己当应召女郎,而且她还害了很多其他的移民姑娘!”

    “爱莲可是有名的应召女郎!”

    ……

    大家全都用的是鹰语。

    杰克听明白了,看向爱莲的眼神透出明明白白的嫌恶。

    “请你,以后永远也不要来纠缠我!否则我会报警的!”抛下这句话,杰克匆匆离开,仿佛郑萍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郑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杰克!你能听我的解释吗?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真的不是!杰克,我是真心爱你的啊!杰克……”

    杰克已经走远了。

    郑萍气狠了!

    天知道她为了追求杰克,花了多少时间、为了假扮大学生,她甚至添置了不少牛仔裤、白衬衣等行头……更是还送上了自己的身体!

    结果???

    她转头,看向别栀栀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在这儿装清高,真的很有意思?”

    “我本来就是交流学者,有什么必要在你面前装?”栀栀反问。

    郑萍:……

    “那我之前问你是不是也是靠政治庇佑拿的绿卡,你说是?”郑萍愤怒地质问。

    栀栀,“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是了?”

    郑萍一噎。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别栀栀确实从来也没有承认过。只是自己见她没有否认,默认为是。

    郑萍看向栀栀,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匕首,她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你……真的是……访问学者?”

    栀栀坦然答道:“我不光是访问学者,我还是工农兵学员、硕士研究生。我通过教师资格证考试,和淮安海大签订合同,下半年我就要当讲师带学生了……”

    栀栀每说一个字,郑萍的脸色就白上几分。

    等到栀栀说完——

    郑萍这才觉察到……

    她和别栀栀之间的距离,大约这辈子也追不上了!

    她看着栀栀,眼里流露出愤怒而又恶毒的光!

    ——在国内的时候,别栀栀就全方位的碾压她,从美貌、身段,到家世、出身,再到工作上、事业上……

    现在她都已经到了米国,居然依旧没办法压别栀栀一头?

    郑萍咬牙瞪视着栀栀,桀桀怪笑。

    “别栀栀,咱俩的恩怨……慢慢说!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抛下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郑萍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栀栀皱眉。

    ——不是,她什么也没做、也应该没有说错什么话,怎么郑萍就非要跟她过不去?

    站在一旁的黎恕则盯着郑萍的背影,眯起了眼睛。

    ——这个女人太恶毒了,恐怕会对栀栀不利。

    幸好这是在国外。

    黎恕阴鸷一笑。

    第432章

    王露茜开车送栀栀和黎恕回大使馆。

    路上,王露茜安慰栀栀,“栀栀,别理会爱莲那个神经病!放心……我们家在这儿还是有点儿影响力的,她不会再有时间和精力来找你麻烦……”

    栀栀强笑着称是。

    回到大使馆,栀栀抱住黎恕的腰,闷闷不乐地说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郑萍,她要这么恨我?黎恕,她临走时看着我的眼神……是真的挺可怕的。”

    说着,栀栀叹气,“幸好她人在米国,要不然啊……这种人要是一直跟在我身边,岂不就像当时何明艳纠缠霍师兄那样?”

    黎恕只是说道:“你说的对,别担心,她最多也就只能呆在纽市……我们明天就要去康州交流,眼不见心不烦。到了月底再回来几天……跟着我们就要回国了,别怕。”

    栀栀点头。

    第二天一早,栀栀、黎恕和郎教授便一块儿出发去了康州。

    康州之行持续了天,人又转战明州,然后去了狄州。

    在狄州大学交流、演讲的时候,因为王露茜的大舅(大舅之子就是黎恕的小迷弟)就在狄州,又因为黎恕在纽市的时候开导过王表弟,王表弟当场就和父亲来了一场和解谈心。

    王大舅非常激动,他一共有仨儿子,长子已经开始接手家族生意了,二儿子(黎恕的小迷弟)似乎就是天生来克他的……现在二儿子跟他开诚布公的聊了那么多梦想与期待?

    王家又不穷,也确实就像黎恕说的那样,之前王大舅要求二儿子上大学读商科,完全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儿子既是空谈家,又没什么才华。现在儿子向他请求,给他一点时间,帮他找辅导老师,他想考大学而且想学汽车制造?

    王大舅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大手一挥,全给安排上!

    所以这次栀栀、黎恕和郎教授来到狄州做学术交流,王大舅高兴坏了,特意承包了栀栀一众在狄州的一切食宿,请他们住狄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晚饭也请他们去本地最高档的餐厅就餐……午饭不方便吃,就请高档餐厅做好了给送到大学里去给他们仨……

    眼下栀栀就躺在狄州豪华酒店套房里的大床上,舒服得直叹气,“黎恕,这个床垫好舒服啊!不过,好像我们国内还没有这种带弹簧的床垫……要是以后有了啊,我们也买一个!”

    准确说来,席梦思公司应该是改革开放以后才进入种花国的。

    在这之前,几乎所有的种花国人,床上铺的全都是棕垫、棉铺盖之类。

    黎恕笑了笑,说了声“好”……

    栀栀歪着脑袋看着他,“黎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怎么了?”他扭头看她。

    栀栀撅起了嘴儿,“这两天你老是有点儿心不在蔫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恕想了想,“这不是……咱们快要回去了吗?我正发愁呢,你说咱们手里也不宽裕哈,捎点儿啥回去给家里人才合适?”

    一说起这个,栀栀也有些苦恼。

    但是黎恕也没栀栀苦恼太久。

    他走到大床前,伸手捉住她幼细的脚踝……

    这场饕餮盛宴一直到夜里十点左右才结束。《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栀栀倦得趴在床上,连小指尾都动不了。

    黎恕光着腚起身,走到电话机那儿,打了个内线电话,让酒店附属餐厅送两份宵夜上来,然后才帮栀栀洗洁擦洗过身体,又给她穿好衣服,让她好好睡觉……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听见有人按门铃,匆匆拿块浴巾缠在腰间,走过去开了门。

    酒店里的两个女侍应生推着餐车过来送宵夜。

    门一开,她俩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精壮的年青华人男子赤着上身站在门口,容貌俊美、身上的肌肉线条贲张而又完美,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黎恕朝女侍应生笑了笑,低声说道:“感谢!我妻子已经睡着了,请您动作轻一点儿……”然后侧过了身子。

    两个女侍应生说了一声好的先生,轻轻地将餐车推进了房间。

    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情|欲气味。

    两个女侍应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栀栀趴在里头的大床上,似有觉察,迷迷糊糊地喊,“黎恕?黎恕……”

    声音又娇又媚,甜得腻人。

    “宝贝我在。”黎恕应答了一声。

    栀栀听到了他的声音,安心了,继续睡。

    黎恕轻声交代两个女侍应,“就放这儿吧,等我妻子醒了我再和她一块儿吃……你们明天再过来收拾餐车。”

    “好的,先生!”女侍应回答道。

    黎恕递给她俩一人两块钱米金的小费,挥退了她俩。

    然后他迅速吃完其中一份宵夜,换上衣服,穿好鞋袜,又把酒店房门反锁、用笨重的椅子抵住……跟着,他翻开窗户跃了出去。

    他和栀栀住在九楼高层,旁人或许无法、也不敢爬窗上楼下楼……但黎恕在这家酒店已经入住了两天,已经充分观察好这栋楼的外墙体。

    总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而且他的身体素质特别好,前身又是特种兵……

    只花了大约四五分钟,他就轻松顺利的沿着管道从九楼爬到了一楼。

    他的影子没入黑暗。

    他朝着狄市贫民窟快速跑去……

    贫民窟在城市的另一头,但有了夜色的掩护,他身手又矫健,不过十来分钟,他就跑到了贫民窟那儿,悄悄顺走流浪汉晾晒的衣裤,又摸走了一双球鞋和一小瓶酒。

    躲在阴暗处换上别人的衣裤和球鞋,又把自己的衣裤和皮鞋收拾好,藏起来……

    黎恕快速朝着城郊跑去。

    城郊处有个加油站,加油站旁边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吧和汽车旅馆。不少往来司机会在这儿加油、上厕所、吃饭、住宿。酒吧门口的停车场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

    黎恕在停车场的阴暗处等了半小时左右,终于等来了机会。

    两个为同一家运输公司开大货车的司机正在交谈,

    “伙计你上哪儿去?”

    “回纽市!你呢?”

    “我上康州!那你可比我幸运多了啊伙计……从这儿回纽市也就只剩下一百多公里,开快一点儿的话一小时就能到!到了纽市还可以去夜莺酒吧看舞娘跳肚皮舞……”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黎恕心里有了底。

    他观察了一下要去纽市的那个拖着集装箱的巨大货车,很快就选好了藏身之地。

    然后趁那俩司机上厕所去了,黎恕先是迅速爬上了集装车车顶上。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终于回来,启动了车子。

    黎恕小心翼翼地抓住集装柜顶端的一点点凹凸不平的地方,用来平衡身体,竭力保证自己不要掉下来。

    也幸好因为此处是郊外,还是深夜,外头几乎没人。

    黎恕趁着这会儿车速还不算太慢,慢慢从车顶滑下来,躲到他事先观察好的藏身之地。

    ——这个位置位于车头后头、集装箱前面,可以很好地遮住对面照过来的车灯和迎面吹来的风。

    不好的地方,就是他其实是坐在挂钩上的,这个位置很危险,只要车子过于颠簸不容易掉下去。

    黎恕生生地捱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半路上又从车部件上抹了些机油,往自己脸上擦了擦……

    直到这辆集装箱重卡呼啸着驶进纽市,直到路上行人渐多,黎恕才趁着车速减慢,找了个阴暗之地,从车上一跃而下。

    集装箱重卡的司机对此毫无觉察,径直开车离去。

    黎恕又回到了纽市。

    早先他就从李志松那儿得知了郑萍大概住在哪儿,便直奔而去。

    到了地儿以后,黎恕并不知道郑萍的具体居住地,他将身上穿着的连帽衫的帽子兜在头上,随便在路边找了个流浪汉,问道:“爱莲在哪儿?”

    “滚!谁特么知道爱莲住哪!”醉薰薰的流浪汉大骂道。

    黎恕又另外找了一个人,问道:“爱莲在哪?”

    这一回,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黎恕一番,问道:“你找爱莲干什么?”

    黎恕不说话。

    “你想嫖她?”那人问道。

    黎恕点头。

    那人笑道:“伙计,你有钱吗?”

    黎恕摇摇头。

    那人便更加感兴趣了,“没有钱,你能嫖到她?”

    黎恕点头。

    于是这人就领着黎恕去了。走到一处公寓那儿,这人指点了一下,说道:“爱莲就住在那儿……”顿了一顿,又道,“伙计,你运气真好!瞧,爱莲在那儿呢!”

    黎恕一转头,果然看到衣着妖艳暴露的郑萍,正倚在马路边和跟几个黑人说话。

    大约是因为嚣张惯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这里算是半个红灯区,一般华人都不会来这儿,再加上郑萍可能喝了点儿酒,起来说话也是十分嚣张的。

    那怕黎恕和郑萍相距超过了十米左右,但他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郑萍说话的声音——

    “……那个妞儿很漂亮!皮肤白,比电影明星梦露还美!身段也柔软,不管你们想把她弄成什么姿势……她都可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当着她丈夫的面,好好和她XX就行,人越多越好!”

    “她现在不在纽市,但总会回来的……她住在种花国大使馆里……不不不!你们不能翻墙进去,也不能在那附近,你想死吗?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把她骗出来让你们玩个够的,就算把她弄死了也没关系……”

    “什么?哼哼,我承认她确实比我美,个头没我高……但是比我白……”

    “她叫栀栀……连名字都很好听,对吧?呵呵,她的滋味更美妙呢!而且她的叫声也很好听!她是最最最美的种花国姑娘……”

    黎恕狠狠地握紧了双拳。

    他对那人说道:“你去把她叫过来,这个给你。”说着,黎恕亮了亮他从狄州贫民窟那儿顺来的一小瓶酒。

    这人眼睛一亮!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又问,“那我见了爱莲怎么说?她认识你么?”

    黎恕摇头。

    这人明白了,“啊我知道了……你根本就不认识爱莲,你是慕名而来的对不对?”

    黎恕没吭声。

    这人笑道:“我懂我懂!东亚姑娘很少出来卖的……稀罕么!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把她叫来,这酒……你呆会儿一定要给我啊!”

    黎恕点头。

    这人朝着郑萍走了过去。

    黎恕则陷入黑暗之中。

    几分钟以后,郑萍疑惑地跟着这人来到了之前黎恕站着的地方。

    “汤姆!最好真的有个英俊的有钱人在这儿等我,不然你就死定了!”郑萍说道。

    “真的!绝对是个有钱人!”那人咕哝道。

    然后两人东张西望……

    引路人汤姆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阴暗处,说道:“在那儿!”他不由分说的拉着郑萍跑了过去。

    两人奔至路边的大树下,爱莲果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正站在大树底下。

    而汤姆呢,则看到不远处的地上摆着一小瓶酒,他高兴坏了!他弯腰拿起那一小瓶酒,站起身……然后他看到郑萍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朝着站在阴暗处的那个帽子男人的方向犹疑不决?

    汤姆决定再助那连帽衫男人的一臂之力。

    毕竟爱莲可是这附近有名的嫌贫爱富、刻薄寡恩的女人呢!

    他也好想看一看,如果有人想白嫖爱莲的话……到底是连帽衫男人吃亏呢?还是爱莲吃亏?

    于是,汤姆狠狠地推了爱莲一把。

    爱莲惊呼一声,跌跌撞撞地朝着黑暗中踉跄了几步……然后隐去了身影、甚至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汤姆没有听到爱莲摔倒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爱莲和连帽衫男人说话的声音……

    现场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他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一看……

    结果?

    连帽衫男人不见了,而且爱莲也不见了???

    上帝!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这是……遇上了外星人?还是遇上了灵异事件???

    汤姆目瞪口呆。

    第433章

    黎恕花了两小时,在纽市办完了事儿,又如法炮制,先在贫民窟里顺走一套衣裤,给人留下三块钱米金,换好以后又把身上的这套破烂衣裤扔进垃圾桶里,先是烧了、然后又滋了水熄灭掉……

    跟着,他快步奔跑到纽市城郊的加油站那儿等着。

    蹲守半小时以后,他终于如愿又搭上了返回狄州的重卡车。

    回到狄州,他先贫民窟,在他之前偷衣服的人家那儿放下三块钱米金,然后除下了身上的衣裳,换上自己的衣裤鞋袜,再次将身上的衣裳给烧了,又用水泼熄余火。

    接下来,他飞快地回到酒店,以攀爬外墙的方式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安静如常。

    栀栀趴在床上正睡得香。

    黎恕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天知道当他亲耳听到郑萍伙同一些歹人制订计划想要谋害栀栀的时候……

    他是多么的愤怒!

    现在?

    黎恕松了一口气。

    奔波了一夜,他又渴又累又饿。

    但这会儿他糊了一身的汗水,甚至身上还残留着流浪汉衣裳的酸腐臭气……

    这不洁气味儿令人作呕!

    于是他走到餐车那儿将另外一份宵夜全都倒进了一个盘子里,端着去了浴室。

    他站在浴室里狼吞虎咽的吃完食物,然后开始脱衣洗澡。

    不但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还把自己身上的衣裤也洗了一遍,为防止露馅,甚至还用干燥的大浴巾先将湿衣包住、拧到半干,再用吹风机把衣裤全都吹干……

    忙完这一切,东方渐晓。

    黎恕穿着睡衣上了床,抱着栀栀睡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被栀栀摇醒了

    “黎恕,黎恕快起来!天哪已经七点钟了我们要迟到了!”栀栀惊呼道,“快起来快起来……”

    黎恕闭着眼睛笑了笑,一把将栀栀捉过来,亲了又亲。

    栀栀:???

    虽然她也很喜欢黎恕的亲近……

    但是真的要迟到了啊!

    她狠狠地推开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冲进卫生间洗漱。

    然后她看着浴室里的一个装食物的盘子发呆。

    黎恕跟着走了进来,看了盘子一眼,慢条斯理地拿着牙刷挤牙膏,准备漱口,又解释道:“昨晚体力活干太累,饿得不行就点了宵夜……”

    栀栀疑惑地看着他,“体力活……太累?”

    黎恕坦然自若,“今天加一次?”

    栀栀涨红了脸,啐了他一口。

    她想起来了,昨天她夸房间里的席梦思床垫舒服……然后他就说,今天应该是他俩住夫妻房的最后一晚,不能浪费了,于是就……

    栀栀捂脸。

    ——昨晚他太热情了,害得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栀栀逃出了卫生间。

    两人收拾好行李,又去隔壁郎教授的房间敲门,然后一块儿把行李放到酒店前台寄存,坐上王大舅的车,前往狄州州立大学。

    今天是栀栀一众在这儿的最后一天,中午过后,他们就要搭乘王大舅的车,回到纽市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昨天之前,栀栀总觉得黎恕的情绪特别阴郁,好像有什么心事。但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好像心情变好了?

    栀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让他在短短一夜之间就突然开心了……

    难道真有可能是因为那张床垫???

    不过,回到纽市之后,栀栀反而有些害怕。

    ——那天郑萍疯狂的眼神,以及她说的那些带有报复意味的话,让栀栀感到胆颤心惊。她绝不想以身犯险,所以在大使馆里呆了整整一天。哪怕黎恕向她保证,他一定会保护她、不会让她有事儿……她也绝不肯踏出大使馆一步!

    结果——

    回到纽市的第二天,米国警察上门来找黎恕。

    大使馆等同于本国土地,警察不能入内,只能站在门口处,等待黎恕出门。

    听了这个消息,大使馆里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大使立刻亲自跑出去问了警察一通,才知道——前天凌晨时分,纽市红灯区的警察署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刑事案件。

    一个穿连帽衫的男人和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冲进警察署,不仅殴打了八名警察、还夺了警察的枪、将所有枪支全都砸在地上摔坏了,甚至还放走了当时正关在警察署里的几个犯罪嫌疑人!

    这一男一女后来夺路狂奔,其他驻地的警察闻讯赶来援助……最终却只抓住了女子,男子逃之夭夭了!

    那个女子,就是郑萍。

    但据郑萍所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说她从头到尾都是昏迷状态……

    警察根本不相信。

    郑萍叫苦不迭。

    昨晚她正和人商量,要怎么才能让别栀栀生不如死……

    然后小混混汤姆就过来找她,说有个有钱人找她有事儿。最近郑萍手里没钱,为了钓到富二代杰克,她装纯情大学生已经好几个月,平时晚上要跟杰克出去约会,连打工都要偷偷摸摸。现在杰克不理她了,她还要花钱雇人对付别栀栀……

    所以郑萍也没想太多,跟着汤姆就过来了。

    不料,她看到的却是一个……穿着连帽衫站在阴暗树影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

    郑萍明显觉得上了当

    ——有钱人也不可能穿成这样儿来泡妞吧?

    没想到,汤姆那家伙在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她踉跄着朝着扑去,然后颈脖剧痛,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红灯区警察署门口,那连帽衫男人狠狠一巴掌掴在她脸上,顿时把她给打醒了!

    然后——

    她就被这个男人拉着,冲进了警察署!

    那些肥胖的米国警察简直就是废物!七八个人都对付不了一个连帽衫男人!只见这连帽衫男人一脚踹翻一个,一手抢过一把枪、再往地上一砸……简直所向披靡!

    郑萍被吓够呛。

    她想逃……

    可刚跑开两步,这连帽衫男人就追了过来……他一过来,警察也跟着过来了……

    甚至因为郑萍的乱跑乱蹿,连帽衫男人一边追她,一边趁机把所有的羁押室门全都踹坏!十来个被警察们抓回来的犯罪嫌疑人们一窝蜂的逃了出来!慌乱之中,郑萍的手也被人拽住。

    她抬眼一看,居然又是那个连帽衫男人?

    郑萍崩溃了!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就想摆脱这个男人……但男人一直带着她跑,身后又有警察追来……而且追来的警察手里是有木仓的!

    连帽衫男人带着她逃进了一个死胡同,然后……

    然后郑萍也说不清他是怎么突然蹿上四五米高的围墙,翻墙跑了!

    她崩溃大哭,跪在地上求追赶而来的米国警察不要杀她,这才被警察们带回了警察署。

    可是,她解释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些警察们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警察认为,郑萍和那个连帽衫男人的目标,应该是想从警察署里劫出前一天被警察们抓回来的嫌疑犯。

    所以昨天一整天,警察们一直在审郑萍,重点就是盘问她和那几个跑掉的嫌疑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萍简直崩溃。

    可她的鹰语也只够应付平常的生活日常。

    警察问多了,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在这儿也没交上一个真心朋友,想找个人帮她当翻译也是不能。

    最后,郑萍思想前后,指出了别栀栀和黎恕。

    她最近也就只跟这两人有仇。

    警察是不太相信的,但还是决定过来问一问,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大使问清楚情况以后,回来跟黎恕说了。然后,大使同意让两个警察缴械、搜身后进入大使馆,又专门拨了一个空房间,安排警察和黎恕、栀栀、郎教授以及王畅见面。

    今天来的这两个米国警察,其实就是案发时,被穿连帽衫的男人袭击过的对象。

    但他俩一看到黎恕,顿时愣住——黎恕长了一张俊美的华人脸,甚至还有点儿冷白皮。

    俩警察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首先,穿连帽衫是黑人的传统,包括那天被放走的其他犯罪嫌疑人,也是黑人。

    ——其次,他们遇袭的那天晚上,虽然连帽衫男人做了面部伪装,但他们还是能认出……那确实是一个黑人。

    ——再者,警察们跟黑人打交道比较多,那天踢馆的连帽衫男子身上的黑人味儿差点儿没薰死人!

    ——最后,警察们捱揍的时候曾经注意过,连帽衫男人拥有一双巨大无比的脚,他穿着至少47码鞋!但眼前的这个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的黎恕,他脚下的皮鞋看起来也就只有42码左右。

    俩警察越打量黎恕,脑袋就越摇得和波浪鼓一样。

    黎恕:有时候,整张脸、脖子和双手的手背全都抹上了乌漆嘛黑的废弃机油以后,想要洗干净也是很辛苦的……差点儿没搓破老子一层皮!

    接下来,这俩警察又询问了一下黎恕的行程。

    栀栀和郎教授都可以为黎恕作证,案发的当天晚上,黎恕哪儿也没去,就呆在狄州的狄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

    要知道,狄州和纽市相距近一百五十多公里的距离。

    黎恕没有交通工具,出行要靠朋友,不可能一夜之间往返三百公里。

    何况黎恕还提出了几个细节:

    一是,他曾经于当天夜里十点左右,订了一个宵夜,酒店送餐的侍应生可以为他作证。他晚上十点还呆在酒店,第二天一早和妻子、教授一块儿去工作,没有交通工具的话,他是怎么办到一夜之间往返于两个城市还大闹警察署的呢?

    二是,因为狄州的华人面孔少,工作人员应该对他、对他妻子印像深刻……他半夜有没有出过门,只要问一下酒店前台的人就知道了。

    黎恕如此好脾气的配合,让俩警察心生好感。

    他们很客气的离开了。

    栀栀有点儿猜到了。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栀栀啥也没说。

    后来,使馆工作人员王畅去了一趟那家警察署,询问了一下案件进展,同时也告知警察们,黎恕即将于三天后离开米国。如还需要录口供啥的,得赶快,不然人家就要回国了。

    警察立刻把案情的最新进展告诉给王畅。

    王畅回来以后又转告给黎恕和栀栀,“郑萍已经认了罪,指控了几个□□的人,说是他们指使她这么干的。那个连帽衫男人就是帮派里的人,拉着她去警察署踢馆,是因为她是女人,好把她当成人质,让警察不敢轻易开枪……”

    栀栀注意到,黎恕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掉了。

    王畅叹道:“所以郑萍已经被收押了,不日就要转送到女子监狱去……在米国坐牢啊,她还以为是在国内么?犯了事儿以后在咱国内坐牢,至少命能保住,搞不好还能在监狱里学一门技术!出来以后还能凭手艺养活自己!在米国坐牢?她又还是个华国姑娘……能活到刑满释放简直就是个奇迹。”

    栀栀好奇了,“王畅,这为什么啊?”

    王畅,“因为米国女子监狱里的看守全是男的啊……”

    他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这些不好的你们听了就当没听到吧!”

    正要转身走,王畅突然又想起什么,对黎恕说,“对了小黎,那俩警察还托我带话给你,说上次找你谈话的经历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了,他们向你道歉!”

    黎恕露出憨厚的笑容,“没事没事。”

    王畅离开以后,栀栀拉着黎恕去使馆附近的小公园去散步,趁四下无人,问道:“这事儿你干的?”

    黎恕不敢回答,但也没否认,低着头不说话。

    气得栀栀狠狠捶了他好几下,“这么危险的事儿!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要知道,得有多大的勇气、多强悍的体能、多么聪明的头脑,才能策划这么一出天衣无缝的案件!

    只在有一丁点的失误……

    她就变成寡妇了!

    栀栀想想都觉得后怕。

    黎恕老实承认错误,“媳妇儿别生气,下回不敢了。”

    “下回?”栀栀咬牙切齿。

    黎恕拼命摇头,“没有下回了!绝对没有下回了!”

    气得栀栀扑进他怀里,一口咬住……他的衬衣,狠狠地咬了好几下子!

    黎恕使尽浑身解数,情话说了一大堆,道歉的话也说了一箩筐……才堪堪安抚住栀栀的情绪。

    见栀栀平静下来了,黎恕才奇怪地说道:“栀栀你说,郑萍她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会认罪呢?”

    栀栀索思片刻,猜测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性,是郑萍的鹰语水平不行,她应该也没钱请律师请翻译,存在沟通上的问题。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她可能……是无法继续再呆在警察署里。毕竟咱们对这儿也不熟悉,不知道会不会有逼供之类的事情发生……”

    然后栀栀又瞪了黎恕一眼,“你当时怎么想的?怎么想到了去警察署踢馆?你这胆子也太大了!”

    黎恕深呼吸,将自己听到的、郑萍正好跟一群坏人商量着要怎么对付栀栀的那些话说了。

    栀栀惊得脸儿煞白。

    黎恕恨恨地说道:“我当时被气昏了头……本来想把她打晕了、找辆过路的重卡,把她扔到车斗里去,让她有多远走多远。等她回到纽市、恢复元气时,我们已经离开米国了。结果听到了那么一出……气得我干脆带着她踢馆去了,当时正在气头上,想着只要没伤人就行……”

    然后简单地说了一下他是怎么离开狄市、怎么抵达纽市,又是怎么找到郑萍、怎么带着郑萍去踢馆、最后又是怎么回来的过程……

    栀栀扶额,“做得很好,以后别这么做了。”

    第434章

    不管怎么样,既然郑萍已经进了警察署、被抓了起来,栀栀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过了几天,王畅又和华人组织一块儿安排老乡见面会……

    栀栀就和黎恕、父亲等百余位出访团成员,和纽市、以及纽市附近的很多华人参加了这次见面会。

    为了拉近大家的关系,华人们这一次安排入座的座位呢,是按种花国的省份来排的,一个省的人坐一桌。

    又为了充分纾缓华人们的思乡情结,华人组织把聚餐的时间定为: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九点……

    于是,场面空前热闹。

    同一个省份的老乡们眼泪汪汪,一个不停地追问、一个不停地回答……先是从家人、个人情况聊到本省风俗和美食,又从国外生活条件聊到国内的情况,最后又相互关心对方的工作、生活情况……

    大家交了不少朋友。

    甚至还有其他州的华人们听说了,拼命地抛开手头事,开车跑过来聚会。

    就这样,越到晚上,朋友越多。

    大家说呀、笑呀,还唱起了歌儿,一首地方民谣接着另一首地方民谣地唱了起来……

    好多人都忍不住哭了。

    王露茜把栀栀和黎恕拉到了一旁去,告诉他们:“哎你们知道嘛,爱莲惨了!”

    黎恕没吭声。

    栀栀奇道:“她不是已经被送到女子监狱去了么?”

    王露茜有些忸怩,说道:“是这么一回事……”

    王露茜的小姨和辛普森吵离婚,闹得很不体面。

    之前王小姨对栀栀抱有极大的敌意,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栀栀勾引她的丈夫辛普森。而是因为,辛普森的农场里闹出真菌感染一事,是王小姨人为导致的。

    根本原因就是王小姨寻求刺激,嫁给辛普森以后不甘生活归于平静……于是她和辛普森的农场病虫害防治顾问公司里的一个精神小伙好上了。

    王小姨已经决意要和辛普森离婚,但辛普森不愿意——如果离婚,王小姨就要分走他一半儿的财产。

    王小姨想了想,和情夫达成一致意见:顾问公司和辛普森之间的合约已到期,情夫是专门负责对接的业务员,提出续约三年要涨价25%,这笔钱算下来将近有十五万米金左右……

    有了这笔钱,王小姨愿意和辛普森协议离婚——她净身出局。

    这么一来,王小姨既保住了“她是因为不爱而离婚、而不是为了钱而离婚”的清白声誉,又真正得了实惠……

    没想到,辛普森既不同意和王小姨离婚,也不愿意接受顾问公司涨价25%,他发动所有的关系,想要四处寻找新的顾问。

    王小姨和情人又急又怕,最后两人一商量,情人拿来了受感染的土壤样品,让王小姨悄悄洒到庄园里去——只要庄园里的作物出现了病虫害问题,还怕辛普森不赶紧续约么!

    王露茜并不知道自家小姨的心思。

    站在她和家人的立场,辛普森为人正直、坦率又大方,他是地道的米国人,对于“亲情”的理解,和华人家庭完全不同,但他对王小姨的宠爱与纵容,王家人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当辛普森说出他的难处时,王露茜一结识栀栀和黎恕,就立刻请动了她俩,将她俩带到庄园去,希望栀栀夫妻能帮辛普森解决问题。

    所以当时小姨对栀栀夫妻是那样的态度,连王露茜都想不通。

    当然了,栀栀和黎恕的坦率,让辛普森觉得既感激又愧疚——栀栀在农场里的时候,就把农场部分土壤感染了真苏菌的情况告诉了他,还直言说这问题并不严重、也不复杂,只是她不会长久呆在米国所以不能长时间替他处理。

    后来栀栀和黎恕在全米国范围内的农业大学里交流和演讲的时候,还抄录了不少这些大学附属的顾问公司名录,全都交给了王露茜,让王露茜转交给辛普森。

    辛普森十分感激。

    经过一系列的询价,他最终选中了一家价格合适,看起来也很厉害的顾问公司。

    对方派人上门查看了实际情况以后,悄悄把他拉到一旁,说他农场里的真菌感染情况很特殊,不像是正常的自然界真菌感染,倒很像是人为造成的……

    辛普森惊呆了。

    直到这时,辛普森不由得想起来,当初王露茜带着栀栀和黎恕来到庄园时,妻子的敌对态度。

    他生出了疑心,一方面让顾问公司调查真菌感染的情况,一方面雇佣了私家侦探来调查他的妻子……

    最后:

    王小姨与前顾问公司的业务员通奸的证据浮上水面,

    王小姨将奸夫提供的带菌土洒在芹菜园里的证据也到手了,

    前顾问公司并不知道奸夫私自提高了25%的续约费用……

    辛普森当即请来金牌律师给自己打离婚官司、诉讼前顾问公司。

    王小姨因为出轨,被判与辛普森离婚,净身出局。王小姨与奸夫被判勒索罪……但辛普森看在王露茜的面子上,也斥重金为王小姨请了个很厉害的律师,所以在王小姨和奸夫之间,王小姨的罪名较轻,只需要服刑六个月。

    法庭宣判以后,王小姨当即被送到女子监狱。

    出了这么一件事儿,王家人是又气又恨。但始终是自家人,到底舍不得王小姨在女子监狱里受苦,辗转打听到目前这家监狱的风评不太好,就花了一笔不小的钱,准备把她转送另外一家条件更好些的女子监狱去。

    昨天王小姨转押的时候,王家人趁机去见了她一面。

    王露茜也去了。

    然后王露茜就听到小姨说了一件事儿:

    前一天的时候,女警过来找小姨,说监狱里的另外一个华人女子好像生病了,但大家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让小姨过去翻译一下。

    小姨去了,一看,那人居然是华人圈里臭名昭著的爱莲?!

    只见爱莲躺在窄窄的床板上,看起来非常虚弱,两眼十分空洞。但她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连身上的囚服也是新换上的……

    小姨看不出爱莲有哪儿不舒服,在女警的示意下,她才用中文问了一嘴,“你怎么了?”

    ——小姨认识爱莲,因为爱莲在纽市华人圈里实在是太出名了。

    但爱莲不认识小姨,一是因为小姨本是狄州名媛,这几年和辛普森结婚后才定居纽州,平时也深居简出的;二来呢,这会儿小姨没化妆,还穿着宽松的囚服,看起来就是个四十多岁的普通女人……所以爱莲一听到小姨居然会说中文,立刻就叫嚷了起来,“救命!救命……他们!一共七个男人……全是守卫,呜呜他们、他们折磨了我整整一晚上……快替我报警,我也是米国公民!我有人权我有自由!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小姨当即被吓得脸都白了。

    一旁的女警皱眉问道:“她在说什么?”

    小姨哪敢说真话!

    ——她是因为家里给了钱来打点,才能住进由女警守卫的区域,并且住的还是个单人间,伙食也比其他的犯人强,还能拿到过期的杂志和报纸看看,打发时间……

    现在,万一她如实向女警翻译了爱莲的话,那她岂不就被爱莲给拖下了水,成为监狱秘辛的知情者了?

    于是小姨急中生智,对女警说道:“很抱歉,我也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懂得华语么?”女警疑惑地问道

    小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华语也分很多很多种,我只会坎通尼斯,但这人说的应该是曼得瑞林……抱歉,我真的听不懂。”

    女警问道:“真是这样吗?”

    小姨连连点头。

    女警也没为难小姨,毕竟小姨家里有钱也有背景,于是就领着小姨又回去了。

    当天夜里,小姨被吓得一夜没睡,幸好第二天家里就给她办了转押。小姨临走时,把家里送来的、还没吃完的巧克力送给了女警,又向女警打听,“……昨天那个华人女子怎么样了?”

    女警犹豫片刻,先是面无表情地告诉小姨,“不知道。”

    然后见四下无人,她才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说道:“听说人昨晚就被送走了,今早我过去打扫卫生的时候……那间屋子里全都是粪便、尿液和鲜血……离开这儿以后你最好什么也别说,你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以后永远也别回来,祝你好运。”

    小姨被吓出一身冷汗。

    在转押车上,小姨胆战心惊地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王露茜。

    王露茜也被吓得半死。

    所以昨天一整天,王露茜一直在处理小姨在新监狱的事,不但狂撒了近万米金给监狱方,又装模作样地派了私人医生、心理医生过来给小姨做各项身体评估和精神评估。

    王家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让小姨在监狱里呆太久了,他们准备在小姨的病历上做点儿手脚,赶紧以保外就医的名义把小姨弄出来……

    王露茜本来并不关心爱莲这号人,只是因为爱莲算是她和栀栀共同认识的人,所以才将这事儿说给栀栀听。

    栀栀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也只能强行镇定下来,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露茜又对栀栀说道:“对了栀栀,辛普森给我打了电话,说他非常感谢你和黎恕……他本来给你俩准备了一张支票,但我告诉他,你们是不会接受现金馈赠的。然后他听说你们需要一些专业的学科课本……所以他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惊喜。”

    “好了,至于是什么惊喜,我就不透露了!明天你们直管呆在大使馆等着就好。”王露茜笑眯眯地说道。

    栀栀笑道:“知道啦!辛普森这人还挺不错的。”

    王露茜说道:“是啊,这边儿的人对于家庭的概念,跟我们种花国不太一样。但好处就是,辛普森这人还挺重情义,虽然他跟我小姨离了婚吧,但他跟我们家的关系还不错,还能做朋友……”

    然后她又对栀栀表达了不舍之情,“栀栀,你们大后天……真的要走了啊?”

    栀栀含笑点头。

    “还真挺舍不得你们的。”王露茜说道。

    栀栀想了想,“一定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或者是我会再来这儿交流,或者是……我在家里等你回去看看。”

    王露茜拼命点头,“说实话,我觉得……这一次你们来了,就证明着以后会越来越好,如果真的开放了,我姥姥姥爷是一定会回去,说不定还会把家里的企业也搬回去……”

    “栀栀,那咱们国内见!”王露茜掷地有声地说道。

    栀栀含笑点头。

    第435章

    华人聚餐后的第二天一早,华商联盟代表、辛普森、李志松等人结伴来到了种花国大使馆。

    他们开来了大大小小四辆不同的厢式货车,拉开车门,里头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些全是大家联合起来,捐给栀栀的。

    ——华商联盟代表动员了全米国的所有华人,家里有在各大高校、高中、初中、小学上学的孩子家长,捐献出自家的教育类、学科类的旧课本。

    ——辛普森财大气粗,直接划拨了五万米金给米国的一家教育出版社,让他们将出版社近年来出版过的所有大学专业学科类的书,每样准备两本……

    ——李志松也送来了将近四百多本的旧书籍。

    大家不分阶级,很热烈的坐下来聊天……

    栀栀因看见了李志松,就问了一下,语言类的培训有没有可能办下来。

    李志松很激动地告诉栀栀,说大使馆的王畅有找过他,还拉着他和王露茜的爸爸,三方一块儿开了个会。

    王爸爸答应,会开设一个鹰语培训班,对外的说法就是给自家员工做培训。

    实际上,王家企业正儿八经聘请的员工基本都是拥有合法证件的……这类培训班其实对正式聘用的员工没啥用。但李志松他们可以去旁听,不收费。教大家鹰语的老师,由王家聘请的花侨员工兼任,王家会再另外补钱给这些员工。

    说着,李志松还告诉栀栀,“我和好多人都已经去上这个培训班了……等到鹰语过了关,我们会再关注其他的州立法律,总会有入籍的可能性……等到身份漂白了,就能正儿八经的找工作了。”

    栀栀含笑点头。

    而王露茜还向出访团赠送了一批糖果、巧克力之类的……

    大家热烈的交谈、留影纪念之后,其他人告辞。

    接下来,出访团成员将从明天开始,搭乘不同的航班、分批回国。

    栀栀回宿舍歇午觉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黎恕居然不在?

    他给栀栀留了一张字条,说他和团队里其他的成员们一块儿出门买东西去了,让栀栀不要出门,在家等他回来。

    栀栀有些纳罕,心想所有的钱全都在她手里,他哪儿来的钱出门买东西去啊?

    于是她就上楼去父亲的阁楼间那儿准备晚饭去了。

    ——父亲别逢君是个大忙人,组织给他安排的这间屋子就像个摆设似的,这会儿他依旧不在。

    栀栀检查了一下存放在父亲房间里的存粮,发现还剩下小半包大米、中式辣椒酱一瓶、米式牛肉酱一瓶,外加六七个土豆和十来个鸡蛋,十来个咸蛋……

    辛普森是这附近的农场主,上午他来的时候开了个皮卡,车斗里装满了从他的农场里收获来的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

    栀栀跑去大厨房,要了一些圆椒、洋葱、胡萝卜、黄瓜、蒜球、新鲜口蘑什么的回来。

    她先是做了一道凉拌黄瓜。

    然后把圆椒、洋葱、胡萝卜、土豆全都切成碎丁,用牛肉酱来烹饪,就变成了一道很入味很送饭的牛肉酱丁!

    接下来,她用咸蛋黄、土豆泥和切碎的口蘑做了一道汤……

    最后她开始煮米饭。下午六点左右,黎恕终于回来了。

    他非常兴奋地跑来找栀栀,手里还拎满了他采买回来的东西:

    看得出来:一盒大牌面霜,一件中档品牌的基础款女式白衬衣,三双玻璃丝袜,这三样东西是黎恕送给栀栀的。

    另外还有十来盒大众品牌的平价面霜,一条美国品牌的廉价香烟,一看就是送给双方亲戚们的……

    栀栀问他,“你哪儿来的钱?”

    黎恕老实答道:“借的。”

    ——在这个时候,全国人民都不富裕,出访团的团员们也一样。但这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携带米金出国。王露茜送来几十箱糖果和巧克力,王畅按照上面的意思,平均分给大家,每人都分到了约两公斤装糖果和巧克力。

    于是,比较节俭的团员们就不打算再花钱了。

    黎恕把整一个团的团员都问过了……然后从他们手里借到了四百米金,并且约定回国以后,他会按大约1.2倍还给大家。

    栀栀看着面霜、白衬衣和玻璃丝袜,笑了,“可以呀,你目光还不错嘛!”

    黎恕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确实很担心我花钱买了,你还看不上……挑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回忆,平时你买衣裤的时候是怎么挑的……我就想起来你平时的穿戴,身上好像很少同时超过三种颜色,所以干脆买了件白衬衣给你……”

    然后又小小声说道:“本来还想买双高跟鞋给你……我看中了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一眼就觉得特别适合你……栀栀,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一年我回松市废仓那儿招执行的时候,看到你穿着旗袍和高跟鞋的样子……”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就是那次对她一眼生情的……

    只好含含糊糊一句带过,又道:“……挺好看的,但我又觉着吧,一来这高跟鞋还得你亲自去试,万一买回来不合脚那也不成啊。二来呢,这高跟鞋买了回去咱也不敢穿出来啊……”

    栀栀盯着黎恕看了半天。

    她当然听懂了被他含糊一语带过的意思……

    她的脸儿慢慢洇红,然后小小声说道:“吃完饭你再带我去看看那双高跟鞋,我可以在家里穿给你看。”

    “在家里穿给我看?”黎恕有些不乐意,“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栀栀的俏脸儿越来越红,又不好意思解释太好,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先吃饭吧!吃饭咱们再去看看。”说着,她慌慌张张地添饭、分饭。

    黎恕盯着栀栀看了一会儿。

    他本来还不太明白“在家里穿高跟鞋”有什么意义……

    直到栀栀的脸儿越来越红,动作也越来越慌乱?

    黎恕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他明白了。

    再想想栀栀雪白纤细又笔直的腿儿,若是再套上那银白色的高跟鞋……

    黎恕突然亢奋。

    他鼻子一酸……

    一股热流就顺着鼻腔淌了下来。

    黎恕:!!!

    栀栀:???

    两人七手八脚地忙碌了一通,才替黎恕止住了鼻血。

    小夫妻俩开始吃饭。

    但黎恕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期期艾艾地问道:“你说……那高跟鞋是珍珠白色的好看,还是黑色的好看?”

    栀栀的脸儿再次涨得通红,声如蚊蚋一般地说道:“我皮肤白……应该是……黑色的好看吧?”

    “一会儿我领着你去,”黎恕的脸儿也红红的,“我只记得那双珍珠白的要十二米金一双,黑色的我还没留意呢……我手里只剩八块钱了,呆会儿给你,你再贴补一点儿。”

    就这样,小两口快速吃完饭,又留了一份给父亲,然后一块儿去了黎恕逛过的那家商场。

    栀栀试穿了黎恕一眼看中的珍珠白色的高跟鞋,又试穿了她看中的一双黑色高跟鞋……

    黎恕这才惊觉,原来还真像栀栀说的那样,她其实更适合穿黑色的高跟鞋。

    好,黑色的高跟鞋买下,栀栀又逛了一下商场,给自己买了三件文胸,给黎恕买了一把剃须刀,这才又回到了大使馆。

    别逢君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在阁楼那儿用电饭锅烧水热饭吃。

    见了女儿女婿,他问道:“出去买东西了?”然后伸手抄兜,将兜里所有的钱全都掏了出来,递给栀栀,“拿着,爸爸这儿还有二十多块米金,想买什么就买!”

    栀栀也没客气,接过父亲递过来的钱钞,说道:“爸爸,你什么回?”

    ——来的时候别逢君就是跟着领导先走的,现在要回去了,估计他也是要跟着领导一块儿走。

    果然,别逢君说道:“我今晚就得走……我行李少,而且还是跟着领导一块儿走,你们要是有什么要带回去的,都交给我一块儿拿走。到你俩走的时候,坐的是民航,还得转机,行李太多了麻烦。”

    栀栀一听,心想这不就和她猜的一样么!

    “……王露茜她们送来的糖果,人均分到了两公斤,咱们三个人就有六公斤……爸,这些东西你带回去吧!再就是,下午黎恕给家里人买了点儿礼物,你也一块儿带上。呆会儿我们就把东西收拾好拿到楼下去……”栀栀说道。

    别逢君一边吃饭一边点头,“那等回了国,我托人把东西先送到你婆婆那儿去……因我可能还需要在紫云海再开一个月的会。”

    栀栀一听,有些心疼了,“爸,这么连轴转下来……前后一共去了三个月了,你的身体顶得住吗?”

    “我这不是被你俩照顾得挺好的吗?”说着,别逢君就着牛肉酱拌大米饭,满满地塞了一嘴。

    栀栀哀声叹气。

    黎恕下楼整理行李去了。

    别逢君又问女儿,“你俩的机票拿到了吗?”

    栀栀摇头,“我问王畅了,他说先走的机会和时间合适的航班留给年纪大一点儿的人,我和黎恕年轻,在这儿再熬两天也不迟……最快后天的航班吧,据说是哪天便宜就给我们安排哪一天的。”

    “辛苦了。”别逢君叹道。

    ——他是知道的,他和其他几位大拿跟着领导坐专机一块儿走,直飞十来个小时就能回到国内。而栀栀和黎恕在来米国的时候,就因为拿的是最便宜的机票,所以整整在路上走了三天才到!

    现在回程又是这样……

    栀栀笑道:“这算什么辛苦啊!我们年轻嘛,吃点儿苦没关系的!”

    别逢君想了想,“一会儿我跟王畅说一声,反正我今晚就走,我这间屋子就让给你和女婿住,虽然这单人床窄了一点儿,但睡床还是好过打地铺……”

    也不知怎么的,栀栀突然想到了那双高跟鞋。

    “好。”她努力摒祛面上的热意,假装无事一般说道。

    别逢君还没吃完饭,王畅就跑上来喊别逢君,说够时间要集合了。别逢君加快了扒饭的速度,又跟王畅说了一下想把这间小阁楼留给女儿女婿住。

    王畅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匆匆去找别的老同志。

    栀栀帮着父亲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陪着父亲下了楼。黎恕已经收拾好满满一纸箱的东西,还用绳子给捆好了,递给别逢君,让他一块儿带回去。

    大约半小时以后,头一批要离开的老同志们拎着自己的行李,坐上使馆的两辆车,离开了。

    栀栀和黎恕这才回到各自的大宿舍去,收拾铺盖和行李,搬到了小阁楼上。

    阁楼很小,放了一张单人行军床之后……剩下的空间再打个地铺也就差不多了。

    但小夫妻俩住在里头,又并不觉得逼仄,只有无限的温馨。

    等到黎恕收拾好屋子以后,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大多数人全都已经睡了。

    黎恕盘腿坐在地铺上,从行李里拿出今天在商场那儿买的高跟鞋,笑眯眯地递给栀栀。

    “穿给我看看。”他低声说道。

    栀栀的脸儿瞬间绯红。

    她不肯接那双鞋,只是坐在行军床上,抻直了腿儿去够他,“你帮我穿。”

    黎恕便伸手握住了她的足尖。

    后来,栀栀便哭了起来。

    而黎恕也才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事!

    他身心舒畅,想着明日也无事,索性将一切全都放开……

    第二天,栀栀在阁楼里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晚上,王畅告诉栀栀和黎恕,说为了追求最经济省钱的机票,栀栀、黎恕和其他的年青团员们还得再等上两天……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栀栀和黎恕,以及两三个愿意花钱的同事一块儿上纽市的主题公园玩去了。

    第五天,栀栀和黎恕作为最后一批回国的出访团员,一众人终于踏上了回归的航班。

    但就不知为什么,栀栀突然晕机、呕吐,症状还十分严重。

    回程也花费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七八个成员一共中转了四个国家!

    栀栀不但呕吐得不省人事,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急得黎恕嘴上长满了一圈燎泡……就连栀栀转机、登机,也全靠黎恕到处去借来轮椅,在机场中转的时候一直推着她走。

    好不容易捱到了种花国首都机场,黎恕看到栀栀在这三天里瘦了一圈儿,不但人都快变成骨头架子了,而且还出气多、入气少,奄奄一息已经陷入昏迷的模样儿……

    他心如刀绞,又心急如焚,立刻找机场办公室借了个电话一打,把他爸的专车借了过来,让直接来机场接他和栀栀……

    黎恕直接把栀栀送到医院去了!

    第436章

    栀栀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她只记得自己在从米国回来的航班上……晕机很厉害。

    转机四次,第一次直飞六小时,她就整整呕吐了六小时,嗓子都呕坏了,说话说不出声音,只能用气音,而且还觉得堵嗓子眼儿,什么也吃不下……

    到了最后,她好像都有点儿神智不清了。

    这趟旅程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黎恕焦急的表情,布满血丝的眼睛……仔细看看,好像眼里还噙着泪花。

    现在,她好像是躺在医院里?

    再仔细一看这病房的样式,以及墙上贴着的中文标语……

    啊,她终于回国了啊!

    栀栀费力地想要支起身子、坐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觉察到自己浑身无力,甚至左手的手腕上还扎着针、正在打点滴。而刚才的挣扎,令她体内的血水倒灌进胶管,堆积了好长一溜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手臂还抽搐着,疼得厉害。

    栀栀赶紧放弃挣扎。

    门外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是两个男人正在说话,听起来,声音还挺熟悉的。

    “黎念之你个禽兽!”

    “是是是,全是我的错……”

    “要是栀栀出了半点儿差错,老子把你头拧下来!”

    “我命拿给她!三哥咱们快进去看看吧……”

    然后吱呀一声——

    门开了。

    黎恕和别燕西先后进入了病房。

    栀栀侧过头,用气音和他俩打招呼,“黎恕,三哥……”

    她愣住。

    黎恕胡子邋遢的,一脸的憔悴、浑身疲惫,衣裳皱巴巴的,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脸上还有几处於青,一看就是刚捱完揍。

    栀栀连忙问道:“黎恕……三哥,你打他了啊?”

    “我没事儿!”黎恕连忙说道,扑到了病床边,“栀栀,你醒了?”

    别燕西则一眼就看到点滴架上的胶管里回了长长一截血,恨得要命,一脚朝着黎恕踢了过去,骂道:“我不是让你守着吗?你看看!回血了!”

    黎恕捱了一脚也没敢吭声,看了细胶管一眼,立刻垂眼看向栀栀幼细干瘦的胳膊,见针孔处於青了一大片,不由得惊呼道:“三哥,你看看……要不要重新打一次?”

    别燕西早就已经冲到病房门口去大喊,“护士拔针!”

    然后又回头骂黎恕,“你自己看看,栀栀都瘦成啥样了!她越瘦,手臂上的血管就不好找,就光这一个针位就扎了七八次……现在又要重来一次!黎念之你特么……老子真想活撕了你!”

    黎恕垂着头,看向栀栀。

    栀栀哑着嗓子说道:“三哥,不怨他……是我醒过来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自己在哪,想起来看看,没注意到手上正扎针……”

    别燕西恨透了黎恕,对妹妹却只有怜惜的,“你别帮他说话……哼,罪魁祸首!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栀栀轻笑,“我晕机而已,怎么就变成他罪大恶极了?”

    别燕西恨铁不成钢地对栀栀说道:“什么晕机……你根本就是怀孕了!怀孕五周!”

    栀栀呆住。她下意识就想伸手抚住肚子……

    然后黎恕却及时按住了她的左手,“别动这只手。”

    栀栀当即换了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干瘪瘪的小腹。

    原来……

    这么快就又来了一个孩子呀?

    栀栀忍不住想笑。

    她觉着自己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是在米国就有了妊娠反应的话,恐怕会更加难受。

    不过,她这小腹也实在太瘦了,这么平躺着,小腹都浅浅地凹下去一块……

    所以她得尽快恢复体力,多吃多睡,争取让她、让腹里的胎儿都好过一点。

    护士匆匆赶到,一看栀栀这情况,眉毛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哎呀25床别栀栀,你这样可不行!挪针位了是吧?你看看这回血……位置这么高!啧啧,手上也於了,哎,这必须得给你拔针,再重新扎一次了哈!”

    “麻烦你了护士姐姐。”栀栀轻声说道。

    还就真像别燕西说的那样——

    栀栀太瘦了,血管也细,这个护士三十多岁,算是一个经验很丰富的护士了,硬了给栀栀扎了四五次针都没能成功,急得她出了一身汗!然后又把护士长喊过来,又给栀栀扎了三针,还是没扎到血管……

    最后别燕西看不过眼,去护士站打了个内线电话,把儿科的护士长喊了过来,又给栀栀扎了两针,才终于埋针成功。

    栀栀全程一声不吭。

    说不疼是假的,可三哥在,她不敢露出痛楚的模样……不然黎恕又得捱打。

    就,不但全身僵硬,还痛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挺了过来。

    几个护士重新给栀栀扎好针,又千万交代了再不要挪针了,这才离开。

    别燕西才对栀栀说道:“好好养着,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血色素低得可怜……也就是肚里的这一只足够强壮,才没有流产的迹象。跟你说实话吧,反正我不相信黎念之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得听我的!就一直住院调理吧,什么时候身体好了什么时候出院!”

    栀栀说道:“我得回淮安去……”

    “想都别想!”别燕西强势地说道,“让黎念之去给你请假!要是他请不到假,那我来给你领导和你老师打电话!”

    黎恕,“我来联系就好……”

    “叩叩叩——”

    有人敲门,“别医生,你下午还有一场专家会诊哦!病人家属和麻|醉科、内科医生全都到了,就差你了!”

    别燕西这才对栀栀说道:“好了我要开会去,你好好休息……我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心疼你男人,可你现在虚弱成这个样子,也是你男人干的好事儿!总之,你一天没好起来……我就每天揍他一顿,你要是不希望他天天捱打,就早点儿好起来。”

    说完,别燕西又狠狠地瞪了黎恕一眼,转身走了。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了栀栀和黎恕二人。

    黎恕过去关了门,倒了杯温水过来,还拿了把勺子,坐在病床边,一点一点喂栀栀喝水。

    “三哥打你了?”栀栀哑着嗓子问道。

    黎恕摇头,“没事儿,我捱点儿揍,心里还舒坦些……”刚开始他也以为栀栀是晕机,后来知道原来是妊娠反应造成的,别说别燕西愤怒得不行,他心里也恨透了自己!

    栀栀看出了他的懊悔,连忙转移话题,“可惜了我买的那对高跟鞋了……”

    黎恕愣住。

    栀栀抿着嘴儿笑,又问,“黎恕,算时间……应该是咱们在狄州住豪华酒店的时候有的,对吧?”

    黎恕红着眼睛点点头,“你嗓子不舒服,别说话了,我来说给你听吧……”

    “你一上飞机就呕吐,转机四次一共三天时间,你就只有在机场的时候不呕吐、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会儿……这整整三天时间里,你吃什么吐什么,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一到首都机场,我就打电话把爸的专车调了过来,直接来了市一人民医院,三哥给你安排了体检,才知道你已经怀孩子了……”

    “目前我们回来已经两天了,中间你曾经清醒过,还跟我说了话……不过,你可能是睡觉睡断片了,不记得了。我有给你爸妈各自打了电话过去,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回来了,你正在住院,怀孩子了……”

    “你爸进了紫云海,联系不上,我只能留话,等他开完会,会收到我留的消息的。你妈妈跟我说好了,她会先派你二嫂请假过来照顾你几天,但这几天二嫂需要加班调休,最快后天坐火车过来……”

    “现在的情况是,我妈请假几天,在家带铁蛋,赵阿姨每天做好一日三餐,骑了自行车送到医院来给我俩吃……今天上午妈还带着铁蛋过来了,但你还没醒……对了,铁蛋会叫妈妈了。”

    黎恕喋喋不休地说道。

    栀栀想知道的,他已经全盘托出……这让栀栀松了口气。

    随即,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分开了近两个月,铁蛋终于会说话了啊?

    说起孩子,黎恕也笑了,“小家伙还胖了一圈儿,更机灵了!你不知道,本来我还挺担心那么长时间不见,他会不会不认识我俩了……结果一看到我,他先愣了一下……估计是这几天我没刮胡子,没换衣裳有点儿邋遢,然后打量了我一会儿,认出来了,就伸手要我抱了……”

    栀栀笑眯了眼儿。

    黎恕继续说道:“……然后他就趴你床头,喊妈妈妈妈……”

    栀栀的心儿都要甜化了,问道:“那他……下午还来吗?”

    黎恕如实答道:“上午我妈带铁蛋来的时候,还被你哥骂了,说现在是流感高发时间,别轻易带铁蛋过来,免得被传染……”

    “那还是别让他来了,”栀栀急忙说道,“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等我好了,回家再说……”

    栀栀精神不济。

    和黎恕说了一会儿话,交代了他几句,就累得又睡着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黎恕已经听栀栀的交代,换了身衣裳又洗了头洗了澡刮了胡子,显得人精神多了。

    就是这几天栀栀状态不好,黎恕前几天是担惊受怕,这几天又被累狠了……所以他也是很明显的瘦了一圈儿,两边面颊上深陷下去,就显得眼神更加锐利寒凉了。

    赵阿姨已经送了晚饭过来,这会儿病房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食物香气。

    黎恕抱着栀栀去上了洗手间,又把她抱回床上让她半坐着,去打了水过来给她洗脸擦身子,喂她喝了小半杯水,这才把饭菜端了过来,喂栀栀吃饭。

    栀栀表示抗议,“我还不至于到残废的地步!饭盒和勺子给我,我自己吃。”

    黎恕只好先把汤桶和勺子递给她,又把米饭和装菜的饭盒也摊在她面前。

    赵阿姨深谙栀栀的饮食喜好,给她炖了浓稠乳白的骨头汤,还把汤面的浮油给撇得干干净净……

    菜肴呢,也是按栀栀的喜好,有清爽的蒜蓉炒丝瓜,还有一道豆角炒瘦肉,一个番茄炒蛋。

    看着挺简单,可对于栀栀来说,她出国近两个月,嘴里淡得难受,这会儿能吃到心心念念的菜肴,简直是胃口大开!

    她先是喝了一小半儿的猪骨汤,然后把一整盒米饭和菜肴全都吃得干干净净,又把剩下的整一罐骨头汤喝了个一滴不剩!

    喝完之后,栀栀才想起来没给黎恕留一口汤,不由得十分后悔,“黎恕,我……忘记给你留汤了!”

    “没事儿,那儿还有一罐,你要是还想喝,那你喝……你不想喝呢,呆会儿拿给三哥喝!”黎恕说道。

    “你不喝吗?”栀栀问道。

    黎恕一向不爱喝汤水,嫌占胃容量,肚里要是还有空间,他宁愿多吃点白米饭,只有这样才扛饿,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我不喝,我吃饭呢!”

    栀栀看了一眼他的饭菜。

    ——赵阿姨给黎恕准备的饭菜,跟栀栀的也差不多,但多了一些炒腌菜和熬完汤的拆骨肉,拆骨肉上还铺了一层辣椒酱。因为黎恕饭量大,赵阿姨是直接用大汤钵给他装的。这个汤钵的内容,跟个锅也没啥区别了。

    旁边还放着一个没揭开盖子的大号饭盒。

    黎恕注意到栀栀的视线,连忙解释道:“我妈说,做多一个人的饭菜也容易,所以每顿饭都会给三哥也带一份,让他过来你病房吃饭,他三餐也正常,同时也让他监督一下咱家的伙食水平。”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

    这时,病房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

    黎恕立刻说道:“说曹操,曹操到!你三哥来了……”

    栀栀却皱起了眉头,“不是我三哥吧?听这说话的声音……是个女的吧?”

    果然,门外传来尖锐的女人叫喊声——

    “别医生!你别挡着我,我今天必须要见到别栀栀不可!”

    第437章

    “砰——”

    病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栀栀听到了自家三哥的声音,“阿姨,这里是医院,请你注意一下影响!”

    “别医生,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妹妹是你们家的心肝宝贝,那我们家小昭也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啊!当初你妹妹和我女儿一块儿出的国,现在你妹妹回来了,那我女儿呢?”女人咄咄逼人地说道。

    啊,来人是小昭妈啊。

    栀栀看向了门口。

    房门应该是被小昭妈推开的,但小昭妈迟迟没有进来,估计是被三哥给挡在外头了。

    这时,黎恕站起身,走了过去,“阿姨,你还要我说多少遍?小昭没回来你应该去外交部打听,我们怎么知道?”

    “黎恕,你这么说话就不对了……嗨,算了,反正我跟你也说不通,你走开,我自己进去问问别栀栀……”小昭妈不客气地说道。

    黎恕说道:“栀栀怀着孩子,身体不好,阿姨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了。”

    “哎呀你走开!”

    一阵推搡过后,小昭妈终是冲进了病房。

    她气喘吁吁,头发都乱了……一看到栀栀,她眼睛一亮,顿时叫嚷了起来,“别栀栀?我问你!我家小昭呢?”

    栀栀看向黎恕。

    黎恕摇头。

    栀栀和他相处数年,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他的意思是:他没跟小昭妈说实情。

    栀栀又想起来,她中午醒过来的时候,看到黎恕那副模样……估计也是因为她的情况不太好了,所以他心急如焚,连收拾他自个儿的心思都没有,哪有空理会小昭妈!

    “阿姨晚上好,你吃晚饭了吗?”栀栀笑眯眯地问道。

    小昭妈气道:“我现在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啊!别栀栀你快说,我家小昭呢?”

    “不知道。”栀栀答道。

    小昭妈:……

    “不知道?”小昭妈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不是外交部的人,也不是我安排的小昭的行程,我怎么知道?”栀栀反问。

    小昭妈,“那……你和黎恕是怎么回来的?”

    “外交部给安排的行程啊,”栀栀说道,“机票也是外交部订好的,发给我们的……”

    小昭妈,“那,那小昭呢?”

    “小昭是第一批被安排送回国内的。”栀栀说道。

    小昭妈急了,“她还是第一批走的?什么时候走的?”

    “我们到米国以后的第三天。”栀栀答道。

    小昭妈惊呆了。

    好半天,她才惊呼道:“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去了快两个月吗?怎么她、她第三天就回来了?为什么啊?”

    栀栀说道:“阿姨,黎恕让你去找外交部问一问,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去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外交部这么抗拒。要真这么抗拒的话,你不还有熟人吗?如果没熟人,你也不可能把小昭安排进来,对吧?所以你为什么……连熟人都不肯去问一句?”

    小昭妈咬住下唇,“我、我已经去问过了。”

    但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也就是说,其实《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阿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又何必还要来找我呢?”栀栀又问。

    小昭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好好照看小昭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栀栀反问。

    小昭妈愣住。

    半晌,她才说道:“我、我们都是乡里乡亲的……黎恕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我这不是信任你们吗?结果你们就、就是这样照顾小昭的?”

    栀栀认真说道:“阿姨,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会帮你照顾小昭?”

    小昭妈:……

    “阿姨,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吗?”栀栀摸了摸自己深凹的面颊,追问道,“连我自己都需要别人的照顾,你觉得我有能力照顾小昭吗?”

    小昭妈:……

    “那、那你也可以说说她呀!”小昭妈含泪说道,“她就是个孩子!但她很乖的,只要你说了她肯定会听的……她为什么会犯错误?那肯定是因为你没说啊!”

    栀栀笑了,“阿姨,你的乖孩子已经二十六岁了!你说了她二十六年、管教了她二十六年,她却依旧还会犯错误,你是觉得我比你这个当妈的更厉害是吧?你二十六年都没教好她,我这个认识她没超过二十六天的陌生人人,能完全改造她的人生啊?”

    小昭妈哑口无言。

    “那我的孩子到底上哪儿去了?”小昭妈呜呜地哭了起来。

    别燕西完全不知道这回事,便小小声问道:“念之,这是怎么回事?”

    黎恕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将小昭的事情说了。

    别燕西愣住,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她拿着交流学者的签证,去……打零工挣钱?”

    黎恕和栀栀点点头。

    别燕西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小昭妈的哭声越来越大……

    别燕西想起一事,觉得不太对,又问,“她还没回来?不是说,第三天就被送回国了?”

    栀栀答道:“当时没有人手押送她回国,就把托付给巴国外交部的人了……据说是到了巴国以后,再安排陆运送她回来。但不管怎么说,至今也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说着,栀栀又看了小昭妈一眼。

    小昭妈对她说的话毫无反应……

    所以?

    这一段,小昭妈应该也是知情的。

    那她还来闹个啥???

    黎恕说道:“小昭么,估计也就是两种情况,一是已经回来了,目前正在接受调查,她还没有承认错误,所以有关部门不放人。一是她……可能又跑了!”

    别燕西错愕地扶了扶眼镜,瞪大了眼睛说道:“我接受第一种可能性,第二种可能性……她不会愚蠢地在巴国境内跑掉吧?巴国正在打仗……”

    栀栀一直打量着小昭妈。

    果然,小昭妈一听到黎恕和别燕西的讨论,脸色瞬间惨白!

    “黎恕,你是有关系的对不对?你爸官那么大,你、你也是大院里最有出息的子弟……你能帮我打听打听小昭的下落吗?”小昭妈着急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黎恕的袖子。

    栀栀心想:这大约才是小昭妈的真实目的。

    黎恕冷笑,“阿姨,但凡你聪明一点儿,也不应该来求我吧?”

    小昭妈一滞。

    “你应该也是有熟人的,所以你肯定知道……小昭是怎么骂我媳妇儿的,就冲着这一点,我巴不得小昭有事儿!别说我没门路了,要是有,我恨不得让小昭罪加三等,怎么可能还帮你说话啊?”黎恕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昭妈面色惨白。

    “黎恕!阿姨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啊……”小昭妈伤心地说道,“小昭你还不了解吗?她没啥坏心,就是说话直了一点儿!”

    黎恕冷冷地说道:“没办法,说太客气了你听不懂,只好用这种你能听懂的方式来。”

    别燕西不高兴地说道:“阿姨,没事儿你就赶紧走吧,我妹妹身体不好,受不了你这种折腾。要是她被你给气坏了身体……那你们家和黎家十来年的邻里关系恐怕也就到头了吧?”

    小昭妈幽怨地看了栀栀一眼,颓然离开。

    黎恕想了想,揽上了别燕西的肩膀,说道:“三哥,走,先陪我去借个电话打一打。”

    别燕西,“干嘛?”

    “我得防着这女的假借圣旨的去套路我妈。”黎恕如实答道。

    别燕西便跟着黎恕一块儿出了门,去护士站那儿帮黎恕刷脸借电话去了。没一会儿,两人又回来了,正好看到栀栀扶着墙,慢慢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黎恕赶紧过去,一把抱起了栀栀,把她送到了床上,“你等我来啊!”

    栀栀笑道:“我又不是残废!而且我只是身体虚了一点儿,又没有流产先兆,适当的运动对我来说肯定是有好处的……对吧三哥?”

    别燕西哼了一声,说道:“长胖五斤以后再下地儿!”然后娴熟地拿过饭盒,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思索片刻,说道:“念之,回头我给栀栀开点儿维生素片,你要记得天天监督她吃。”

    黎恕忙不迭地应下,又疑惑地问道:“每顿饭两样不同的蔬菜……还缺维生素吗?”

    别燕西,“主要是栀栀太瘦,怀孕这种现象,说得不好听……其实就是寄生。胎儿又没有思维意识,它只知道掠夺母体的营养来维持它的发育。维生素呢,是人体每天都要摄入的,身体又不储存,靠一天三顿饭六种不同的蔬菜那也是不够的……”

    他本身很反感黎恕,但刚才亲耳听到黎恕对妹妹的维护,亲眼看到黎恕对妹妹的爱护,心情都好了些,跟黎恕说话也就没那么冲了。

    黎恕连连点头。

    栀栀吐了吐舌头,问黎恕,“你打电话的时候,妈怎么说?”

    黎恕答道:“妈说,好像小昭的实际情况比我们知道的还要离谱些,所以小昭妈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人……我算是晚辈了,她连我都来找,可见应该是走投无路了。我妈还说,为了这个,老头还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千万别管这事儿,就是咱家也惹不起……”

    栀栀瞪大了眼睛,“难道说……后来小昭又惹事儿了?”

    黎恕,“具体情况不知道,老头没跟妈说……啊对了,妈说,老头明天上午要去紫云海开会,所以他一早挤点儿时间过来和咱们吃顿早饭,到时候妈也会带着铁蛋过来的。”

    听到这儿,别燕西立刻说道:“你再去补个电话,明天一早别让铁蛋奶奶走医院正门!最近得流感的小孩儿太多了……走西门,杨柳街那儿!”

    见黎恕一脸疑惑地模样儿,别燕西叹气,“好吧一会儿我领着你走一圈儿……一般人不知道杨柳街那儿也能通医院后门,人也少,安全些。”

    黎恕笑嘻嘻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到六点,黎恕就去杨柳街那儿等着……

    六点一刻,老黎扛着铁蛋,黎恕、姜女士和赵阿姨的双手拎着沉甸甸的包袱,齐齐出现在栀栀的病房里。

    黎恕一早就上护士站去借来了几张板凳和一张桌子,于是赵阿姨赶紧把几个大包袱放在桌子上,打开包袱皮,开始分早饭。

    栀栀则含笑和公爹婆母打招呼。

    老黎见儿媳出国俩月,一回来就瘦成这副皮包骨的模样儿,先是一愣,然后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姜女士则围着栀栀问长问短,睡得好不好、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菜……

    最终,栀栀的目光露在了铁蛋身上。

    铁蛋早就已经看着栀栀,笑成了一个小傻子,嘴里不停地“妈妈妈妈妈妈”地喊着,一双小胖手还拼命地朝着栀栀的方向伸去。

    黎恕上前,从父亲怀里接过铁蛋,递到了栀栀的病床上。

    姜女士连忙交代,“铁蛋,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可不许闹她,只能轻轻地抱一抱,不能在妈妈身上蹦跳,知道吗?”

    铁蛋愣住。

    小家伙都不敢抱妈妈了,他伸出小胖手捧住妈妈的脸蛋,轻轻地吹了吹,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妈……”

    栀栀的眼泪突然喷涌而出。

    她一把抱住了儿子。

    诚如黎恕所说,两个月不见,铁蛋既长高了个头儿,身上的软肉也更结实了。

    铁蛋窝在妈妈怀里,一动都不敢动。

    “妈妈会尽快好起来的,”栀栀低声说道,“等妈妈好了,就能……抱得动铁蛋了。”

    ——是的,刚才她还尝试着想把儿子给抱起来。

    但是抱不动。

    小家伙像个秤砣似的。

    赵阿姨已经分好了早饭,热情地招呼大家来吃。

    老黎就捧着饭盒吃面条,又问起儿子儿媳在国外的情况。

    黎恕和栀栀便挑着说了一些……

    一顿早饭,一大家子从六点吃到七点半,老黎的勤务兵跑来提醒了好几次……老黎才放下了筷子,正准备走,又突然想起一事,对妻子儿子儿媳说道:“小昭的事儿你们可千万别插手啊,她闹出来的事儿可不小!已经没法收拾了……”

    黎恕问道:“到底怎么了?”

    老黎说道:“她不是跟着巴国的人回来了吗?然后咱们在巴国的大使馆工作人员去接她的时候,她跑了……巴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可一直没停过火啊!为了保护她,巴国牺牲了一个士兵,还有三四个受了重伤,我们在巴国的使馆工作人员也为了救她捱了枪子儿,好在没有生命危险……现在上面为了这事儿很生气,所以你们谁也别趟这混水,老子也惹不起这么大的麻烦……”

    栀栀、黎恕和姜女士齐齐惊呆。

    第438章

    老黎走了以后,栀栀和铁蛋玩了一会儿……惊觉儿子和两个月前又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在语言上只表现在会喊妈妈妈。

    但孩子的理解能力很强,可以听懂比较长、比较复杂的句子的意思。

    比如说,铁蛋坐在妈妈床尾玩一个布球,姜女士则与栀栀聊天,就说起了铁蛋正在玩儿的那个布球。

    “这球是铁蛋舅婆(黎恕的舅母)做的,你看看,那球是用碎布拼起来的,颜色可多呢,你猜猜,你儿子能不能认出来!”说着,姜女士还朝着铁蛋呶了呶嘴。

    铁蛋立刻指了指布球上的黑色布块,又指了指自己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然后看着奶奶。

    姜女士立刻也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然后语速非常缓慢、吐辞清晰地说道:“奶奶的头发是黑色的——”

    “啊哒哒(黑色的)!啊哒哒(黑色的)!”铁蛋眯眼笑了,拼命鼓掌,好像是在表扬奶奶说对了。

    然后铁蛋指了指布球上的红色布块,再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着的红色小衣服,又抬起头来看向奶奶。

    姜女士依旧用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句地说道:“宝宝的衣服是红色的!”

    “喔哒哒(红色的)!喔哒哒(红色的)!”铁蛋呜哩哇啦地喊。

    栀栀笑了。

    “铁蛋真聪明!”栀栀毫不吝啬地夸奖孩子。

    铁蛋得了妈妈的夸奖,笑眯了眼。

    然后栀栀就跟黎恕商量,“你也不用一天到晚的守在医院里,给我请个护工吧,你白天该干啥干啥去,晚上过来就好……我呢,就争取三天内出院,回家再休养。”

    黎恕还没说话——

    姜女士被吓一跳,“三天就出院?太急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栀栀笑道:“我其实就是转机的那三天吃不下喝不下的,熬了三天营养不良……我本身又没病,在这儿住着也不舒服啊。”

    姜女士有些为难,“这——”

    黎恕说道:“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反正也没啥事儿。”

    栀栀表示不同意,“怎么会没事儿呢?咱们才从国外回来,不需要整合手里的资源吗?不需要开会的吗?我身体不好需要住院,你又没有身体不好……我没办法去开会了,你还能错过?”

    黎恕,“我跟郎教授说过了,他会整理会议资料给我的……”

    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呆会儿你就给我去开会!”

    黎恕:……

    “我不会有事。”栀栀继续说道,“而且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放心吧,我会配合医生的所有医嘱,而且我人在医院里,是不会有事的。”她再次强调。

    黎恕,“我……”

    “工作很重要!”栀栀说道。

    黎恕无奈,“好吧!”

    栀栀这才笑了。

    姜女士说道:“那不如我上午就在这儿陪栀栀吧,反正我上午也请了假。”

    “谢谢妈。”栀栀说道。

    姜女士嗔怪道:“你谢我干什么?”

    然后又吩咐赵阿姨道:“赵大姐,你这就回去买菜做饭去,把下午的活计先做完,好帮着照看铁蛋。”

    赵大姐应下,收拾好空的饭盒匆匆走了。

    黎恕也被栀栀赶去开会……

    栀栀就和姜女士、铁蛋呆在病房里,一边聊天,一边逗铁蛋玩儿。

    主要是栀栀把她和黎恕在米国的所见所闻一一说给婆母听。

    ——说起米国街头的繁华、物价和风土人情,说起各大高校校园的建设与设施,说起王露茜和李志松这样身份家世悬殊却同样爱国的花侨,也说起她与黎恕、别逢君在米国的起居,当然也说了郑萍的下场……当然了,黎恕踢馆的事儿她可不敢说。

    末了,姜女士又倒是细地问了一回小昭的事儿,直摇头。

    “其实呢,你们还没回来的时候,小昭妈就已经收到风声了。但她觉得那不是真的,就把那个向她通风报信儿的关系人给骂了一顿!”

    “那会儿她就见天的往咱家跑,一口一个‘栀栀和我们小昭那么要好’,说得好像你和小昭有过命的交情似的,又好像你和小昭在米国干了些啥,她一板一眼的全看见了似的,……听得我心烦!”

    “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小昭妈的意思,是想把你和小昭绑在一块儿!只要你没犯错误,小昭也不会犯错误……结果啊!嗨,当初你和念之还没走的时候我就说了,小昭可千万别捅什么娄子出来,没想到一语成谶!”

    “栀栀啊你不晓得,你俩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心里也急……我怕小昭连累你俩啊!我是天天打电话去外交部那边问你们的行踪,外交部说,你们几个年青,所以是坐最便宜的航班回来的……小昭妈也天天和我一块儿盼着,她觉得吧,你俩回来了,小昭肯定也一块儿回……”

    “结果!你俩回来了,小昭没回!她才像捅了马蜂窝似的,相信了前头的那个报信人,然后四处求人打听小昭的下落……还来求我,我当时就说她了,明知道小昭不是这块料,还非逼着她去,这不是自找的麻烦吗?”

    “她还怆我呢,说‘姜大姐,我家小昭可不比你家儿媳妇差’……你听听!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当场就把人给轰出去了……”姜女士气愤地说道。

    栀栀笑了,连忙替婆母顺毛,“妈你干嘛这么关心无关紧要的人……”

    “哎,我主要是心里气不过,这种背后骂人、议论是非的事儿呢我也不好跟别人说!就只好和你唠叨几句……”姜女士说道。

    栀栀笑道:“妈,趁现在有空,我俩赶紧商量一下我肚里这个小的要怎么办吧,我和黎恕还得回淮安去上学,铁蛋又要怎么办……妈,我昨晚上想了一整夜也没想好,你快帮出出主意。”

    栀栀并不是没有主意。

    这么说,只是为了转移婆母的注意力。

    果然,姜女士也皱起了眉头。

    “没事儿啊,不着急,咱们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来捋清楚。”姜女士说道,“……最重要的就是事业第一,所以呢,一切都要以你俩的事业为主!”

    栀栀连连点头。

    “那铁蛋就放在京都,由我来照看!栀栀啊,你应该还是信得过我的吧?”姜女士问道。

    栀栀看向了正坐在病床尾,拿着玩具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的铁蛋——就冲着这两个月不见,铁蛋愈发肥白健壮,又更加聪明伶俐,且学会的第一个词汇就是“妈妈”,她怎么可能信不过婆母呢?

    可就是……

    舍不得孩子呀!

    栀栀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当然信得过妈,说实在的,让我带孩子,我还未必能带得这么好呢!就是……”

    姜女士立刻说道:“我知道你的顾虑,就是舍不得孩子嘛!你放心,现在都已经六月了,想必你们学校也快要放暑假了吧?不如你就呆在京都,等到九月开学,你和念之再去学校……过年的时候,我和老黎还是领着铁蛋上淮安去,你看这样行吗?”

    栀栀沉吟道:“不妥当之处就是,黎恕今年大四,一定要参加期末考试,否则他毕不了业。我呢,为了准备这一趟出国,落下了不少实验任务,现在我又怀了孩子,如果再继续请假……一是怕导师嫌我烦,二来呢我也不愿意过于被区别对待。”

    这么一来,姜女士也犯了愁,“那怎么办?”

    栀栀想了想,温言商量道:“妈,我娘家妈妈派了二嫂过来照顾我,这一次她会陪我三个月……所以我想啊,要不,就我们回淮安去,你就安心上班儿。我二嫂在淮安那边照顾我、也照看铁蛋,九月的时候,我的身体应该也能养好了,到那时候让我二嫂把铁蛋送回来,她回松市上班儿去……到了过年啊,你和爸再带着铁蛋过来,这样成吗?”

    姜女士一听,连连点头。

    ——当娘的离不得孩子,这一点她能感同身受,所以铁蛋多和父母相处,这当然很好。但就是,这么一来,铁蛋也太奔波了!孩子还不到一岁呢!

    “铁蛋受不受得了这样的奔波啊?”姜女士犹疑道,“……他还这么小!”

    说着,姜女士看了铁蛋一眼,有些舍不得。

    栀栀笑道:“上半年我们带着他从淮安到京都,不也挺顺利的么!只要不是挤火车,一切都好说!”

    姜女士就想起三个月前,她和赵大姐、儿子儿媳一块儿带着铁蛋回京的旅程——铁蛋小朋友全程无比好奇,丝毫不觉得累、困,而且好吃好睡的,完全不受任何影响,永远都是精力充沛的样子……

    姜女士忍不住笑了,“成!依我看啊,这样的安排很好!就是九月的时候啊,让你二嫂一个人带着铁蛋回来……这不行,要不我亲自来淮安接,要不就让老黎安排人把你二嫂接回来!要不然啊,铁蛋大了会跑会跳了,你二嫂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栀栀连连点头,“还是妈想得周到。”

    姜女士看了儿媳一眼,噗嗤一声笑了。

    栀栀有些不解,“妈?”

    ——你笑啥?

    姜女士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当初你娘家妈妈编排我的那些话,我想说的是啊,你可比我强多啦!”

    栀栀但笑不语。

    她当然明白婆母的意思——那还是在海鸥岛的时候,姜女士全程偏袒栀栀,对于黎恕的一切……全都嗤之以鼻,在那段时间里,栀栀还挺心疼黎恕的。后来还是应雨时揭开了谜底:你这婆母也太会做人了,对亲儿子非打即骂、却对准儿媳掏心掏肺,实际上呢你婆母这么做,还为了她儿子……只有这样,儿媳妇才会更心疼她儿子啊!

    而现在,婆母不动声色地称赞栀栀……

    其实她也看穿了栀栀的套路:

    ——先问:妈你觉得这事儿要怎么办才好?

    ——然后立刻表示赞成:幸好有妈在,才给我出了个这么好的意!

    ——再提出自己的一点小小建议:妈,那你觉得咱们这儿改上一点儿,怎么样?

    ——磨得人同意以后再给戴个高帽子:还是妈安排得妥当!要是我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栀栀抿着嘴儿笑。

    隔了一天,王宗秀风尘仆仆地从老家松市赶了来。

    栀栀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过二嫂了。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她和黎恕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二嫂,因为别燕南前妻的揽和,两人险些分开,当时王宗秀的精神状态特别不好,瘦得像一具会行走的骷髅!

    现在的王宗秀虽然满面风霜,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很朴素,就是一条蓝色的宽松工人裤、脚踩解放鞋,大热天的还穿了件灰色的半旧外套,头发也因为挤火车而显得有些乱蓬蓬的……

    可是,王宗秀的美貌还是让姜女士大吃一惊!

    栀栀也美,但栀栀是属于不食人间烟火的灵动美,美得特别不真实;王宗秀三十多了,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她拥有一身蜜色的肌肤,眉梢眼角皆含情,一颦一笑籍风流。

    偏偏这样的美人,又有些木木的,做事情倒是又认真又仔细,干起活来还特别麻利……就是不太爱和人说话,也不怎么爱笑,说白了就是好像不喜欢一切的娱乐活动。也有可能是她不喜欢一切娱乐活动的原因,所以她特别喜欢干家务,

    姜女士背着王宗秀,对栀栀说道:“你二哥真是好福气!媳妇儿这么漂亮还这么爱干家务活还不爱出门!非但不爱出门啊,她还不爱打扮、不爱花钱买东西!要是让别的男人知道了,非把你二哥嫉妒死不可!”

    栀栀啼笑皆非。

    其实在她看来,自家二嫂就是个社恐……

    对着不熟悉的人、呆在不熟悉的环境里,她就特别拘谨,格外不自在。

    二嫂也不是不爱打扮、不爱花钱买东西……主要是她长得太好看了,二哥担心路上会有二流子欺负她,才让她打扮得土土的。事实上,二哥是托了人把二嫂送到京都来的……

    不过,栀栀也问王宗秀,“二嫂,妈妈怎么派你来呀,我二哥能同意你来我这儿三个月嘛?”

    王宗秀红着脸儿答道:“念之给妈打电话,说你刚怀上,身子不好……可是妈和大嫂最近都走不开,妈又想让大嫂来照顾你坐月子,就安排我来了。至于你二哥么,他最近提了干,要集中培训三个月,这会儿估计都已经到了省城了。”

    栀栀一听,连忙问道:“我二哥提干了啊?嫂子你赶紧跟我好好说说家里的事儿……”

    王宗秀连连点头,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母亲别逢君已经升任松市医院院长,医院dang党书记。

    ——别燕东任松市副市长,目前有望晋升到省委去。

    ——单朝凤去年就调离了钢铁厂,目前在银行任信贷科副科长。

    ——省委新组建了金融管理局,特别缺人手。老大别燕东得知了消息,立刻把老二别燕南的简历递了去,别燕南的履历还是很不错的,所以现在去省委上培训班去了,只要能通过考核,就能调任、提干,副处级起步。——别棠棠在钢铁厂里特别踏实肯干,工作好几年来,厂子里举办的各种技能大比武、各种培训班考核,她全都参加,所以现在已经拿到初级工程师的证书,工资也调了上去。就是她现在不肯谈恋爱,母亲应雨时很着急,但前有老三的教训在,应雨时也不敢催促棠棠了。

    说到这儿,王宗秀有些赧然,“全家人都很上进、很厉害……就我不思进取。”然后她也有些担心,“栀栀啊,要是你二哥真去了省委,他会不会……看不上我了啊?”

    栀栀差点儿笑喷了,“胡说什么呢!我哥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

    王宗秀也笑了,“要是在他面前啊我确实不怕这个,我也了解他……可他要是不在的时候,外人说起来都会说,是我配不上他……”

    “别理那些无聊的人!”栀栀说道,“不过,二嫂你自己有什么想要提升的想法吗?”

    王宗秀犹豫了一下,说道:“说真的,我……确实不想再在车间干活了,要是可以,我想当老师,小学老师,可我这性格……一看到陌生人我就害怕,我、我……”

    栀栀想了想,说道:“我们海大旁边就是淮安师范,好像有暑期进修班,不如你趁这个机会去学习一下知识,看看能不能胜任……”

    王宗秀顿时有些忸怩,“那万一我跟不上呢?”

    “怕什么!这里又不是松市,你只是去旁听,算不得正式的学生……要实在学不会,那就算了呗,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二嫂你看,这样行吗?”栀栀又问。

    王宗秀十分期待,连连点头。

    栀栀笑了。

    看,大家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第439章

    栀栀在医院里休养了四天,回到了军区大院,又住了一星期……

    期间,她和黎恕把从米国带回来的一些礼物分发给黎、姜家的亲戚,也分了一些糖果什么的给大院里的人。

    当然了,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黎家的邻居小昭一家了。

    ——当初小昭和栀栀、黎恕一块儿走的,现在栀栀和黎恕回来了,小昭却没了下落,不免引人议论。

    后来,栀栀在家卧床休养的时候,姜女士听到了八卦,连忙回来告诉栀栀:

    “小昭她爸被降了级!连降三级呐……真是剜心!这把年纪还降级别,一来是丢人,二来呢……往远了看,他以后都爬不起来了!往近处看啊,他这级别一降,咱家后头那屋子都住不了啦,估计这几天要搬家……现在两口子正在闹离婚,小昭妈死活不肯离……”

    “小昭她爹被拖累,她哥没法子啊,为了挣军功,只能主动要求去守疆!小昭嫂子都快气晕了……男人就这么走了,她那婆婆又只是个后婆婆,只有面子情,她身边一个四岁娃,一个两岁娃,肚里还怀着一个……你说这不是造孽么!”

    “还有小昭!小昭的案子已经结了,据说啊,上级发话了……说既然巴国士兵为了保护你而牺牲了,那你就去巴国边境为人民服务吧!就给她发了调令,让去巴国和咱们家国交界的农场工作。那环境肯定恶劣啊,海拔高不说,还缺氧!小昭就写信求她妈,她妈就去跟她爸闹,想让她爸找关系把小昭安排到条件好一点儿的农场去……”

    “嗨呀我呢算是看明白了,这小昭妈以前不这样的啊,怎么……真是一言难尽!”姜女士说道。

    栀栀懒得管那么多。

    身体休养得差不多了,她就和黎恕、王宗秀,带着铁蛋一块儿回了淮安。

    一到淮安就是鸡飞蛋打!

    ——首先,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所以黎恕陷入了疯狂的学习中,每天从大早上的一睁眼,到夜里睡觉,他一直都在看书,就连每天雷打不动的两小时锻炼时间,也被他充分利用起来……带娃、同时背诵文化课。

    具体做法为:黎恕让铁蛋坐在一旁,数小石子儿,由铁蛋来数数,黎恕则在身边放本书,心里在背书,然后按照儿子的数数来做仰卧起坐或者俯卧撑。

    铁蛋是这么数的:一、啊、哒、哒、嗯、啊、一、八、哦、哒……

    后来,铁蛋给爸爸数了半个月的数,成功地学会了从一数到十,连爸(八)爸(八)也会喊了。

    ——其次,栀栀也帮成了一个陀螺。出国回来以后,她因为住院、错过了整合会议。有了黎恕的转达,但毕竟没有亲临现场,只能靠着黎恕的笔记来复原。同时,她要写她自己专业的整合计划,也要帮暂时没有空的黎恕来写整合计划。

    栀栀自己专业的整合计划是比较简单的,毕竟是单一专业嘛!

    但黎恕的专业……要种个岛,可没有这样的专业。必须集合海上工程建设学、海洋生物学、海洋气候学、海洋地理学等诸多不同的专业来做计划。

    所幸她和黎恕在一起多年,两人本来就是最合拍的伙伴和搭档,平时为了种岛的事儿没少讨论过,心中早就已有了计划的雏形。所以栀栀静下心,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殚精竭虑地做出了一个粗略计划。

    她忙得什么程度呢?

    天天都呆在家里,却忙得连一日三餐都没空吃。王宗秀一开始还会喊栀栀下楼吃饭,却怎么喊也喊不动……最后王宗秀也学会了,一到饭点就直接带着铁蛋上楼,先把铁蛋塞进栀栀杯里,然后当栀栀面收拾好她的书桌,再把铁蛋从栀栀怀里□□,让铁蛋牵着栀栀下楼吃饭……

    是的,在这半个月里,铁蛋已经摇摇晃晃学会走路了!

    ——王宗秀也忙得不得了。她先是要花了点时间熟悉淮安的地形和邻里关系,然后开始骑着自行车开始了带娃买菜、煮饭、做家务的生活。

    在这期间,栀栀又托人帮忙,把王宗秀送到海大隔壁的师范暑假进修班里上课去了……栀栀还迁就王宗秀的课程表,只让王宗秀负责做每天的一日三餐,以及每天晚上帮着带铁蛋。白天呢,栀栀就腾半天时间出来在家带铁蛋、顺便把工作拿到家里来做,另外半天请隔壁邻居邱婶儿帮忙照看铁蛋。

    这让王宗秀感到过意不去。

    她明明是过来照顾栀栀、帮栀栀照看铁蛋的啊,可看起来……她好像也没能帮上栀栀太多的忙。

    栀栀笑着安慰王宗秀,“嫂子怎么会没有帮上我呢?嫂子帮着解决了家里的一日三餐,让我顿顿都能吃上好的,这就是最大的帮助!嫂子你是不知道,当初我怀铁蛋的时候,就是一天到晚吃好的,结果还越吃越瘦……所以你想啊,要是这一日三餐解决不了,那简直就是要我的命呐!”

    “再说了,嫂子扔下家里的工作不干,扔下孩子不管,特意过来照顾我,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正好嫂子能在这儿遇上一个进修的机会……要是我不知道嫂子的想法,那就算了。既然嫂子把我当成亲妹妹,也存着心思想上进,我这个当妹妹的,有什么理由拒绝?都是自家人,当然只有盼着自家人更好的。”栀栀笑着说道。

    王宗秀有些无奈。

    她本想向栀栀表达自己的愧疚,没想到反被栀栀拉着说了那么大一通话……最后反而还被栀栀安放了一堆的功劳在身上?

    王宗秀只得说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

    她性格温柔敦厚还嘴笨,就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索性也就不再和栀栀说这个了。

    “等我回去了我告诉你哥,让他来还我欠的这个人情。”王宗秀嘟着嘴儿说道。

    栀栀由衷地笑了。

    嫂子的这句话,足以证明她和二哥的感情是多么深厚。再仔细看嫂子,她气色红润眼神明亮,再不像三年前和二哥闹离婚那般形如槁木……这才真正放下了心。

    栀栀笑道:“嫂子,只要我们齐心,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王宗秀连连点头。

    等到黎恕结束了期末考试,家里的紧张节奏终于缓和了两天,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暑假结束的时候,呆在淮安的四个人都有了明显的改变:

    ——黎恕和栀栀明显瘦了一圈儿,两人的工作就更忙了。

    ——王宗秀跟着淮安附近的小学老师们一块儿上完了整整两个月的暑期进修班!也就是说,别的老师是按着自己授学的科目来选择性进修,一期半个月左右。但王宗秀因为感兴趣,上足了两个月的四个进修班!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她对小学课堂有了基本的了解,又因为上了四个班,与近二百个不同的小学老师们接触过,大大的锻炼了她的社交勇气……

    就连巷子里的邻居有时看到栀栀,也会说上几句“栀栀啊你那个嫂子今天和我聊天了”、“栀栀你嫂子昨天拿着半块冬瓜来我家换盐”、“栀栀啊我拿了两块豆腐来,多谢你嫂子昨晚上主动帮我带孩子呀”……这样的话。

    见王宗秀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栀栀还是很惊奇的。

    ——铁蛋小朋友的变化,应该是四个人里最大的!

    刚从京都回到淮安的时候,铁蛋还只能牵着大人的手,踉踉跄跄的走上一会儿。

    现在?

    现在他走得可稳当了!而且还会蹲下、站起和上、下楼梯了!又因为他总和巷子里的同龄小朋友们玩儿,他的语言能力也非常卓越。

    会喊爸爸、妈妈、舅妈妈,也会指着照片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姨姨、叔叔、伯伯、婶婶这些喊得也很溜,甚至还会说简短的句子,比如说妈妈七饭饭、爸爸跳高高、铁蛋要嘘嘘什么的……

    总之,小家伙已经基本可以简单表达自己的基础诉求了。

    九月中旬,海大开学了。

    栀栀之前就已经考取了海大的讲师资格,九月开学、新生报到,所以学校给她安排了每周八节课时的教学任务,她马上就要走马上任了。同时,她还是黄教授门下的研究生,实验任务也不轻……

    黎恕也已经顺利毕业,目前他是施教授门下的研究生,但从今年开始,他就要出海实操了——既然要种岛,他不可能一直坐在实验室里,出海实践才是最重要的。

    而王宗秀的假期也快休完了……

    也就是说,王宗秀需要先把铁蛋送回京都去,然后再回松市。

    栀栀万分舍不得铁蛋,但在现阶段,她和黎恕也实在顾不上孩子。

    虽然前期也已经和铁蛋分开了两个月……

    可孩子这么聪明伶俐又健康,且还乖巧懂事,栀栀是真舍不得把铁蛋送走。

    她和黎恕商量,能不能把铁蛋留在身边。

    在这一方面,黎恕远比栀栀理智,“下半年我要出海,一来一回的恐怕少说也要两个多月……我在家还好说,买菜、烧饭、洗衣、照顾菜园子还有我,要是我出差了,你身体不太好还怀着孩子,还得照顾铁蛋,还要做那么多的家务……栀栀,你会忙不过来的。”

    栀栀眼泪汪汪,“那我托人帮我买菜、做饭干家务呢?”

    “不确定因素太多,我不愿意冒这个险,”黎恕低声说道,“何况现在二嫂把铁蛋送走,到了过年,爸妈又会带着铁蛋过来和咱们一块儿过年……栀栀,这一次铁蛋也就是离开我们四个月的时间,很快我们就会重聚了。”

    然后黎恕又提醒栀栀,“栀栀,你别忘了咱俩刚来淮安的时候,袁希善两口子为了孩子和家务事都闹到了什么地步……那会儿也是你跟我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也会因为孩子和家务事影响到工作的时候,一定要引以为鉴、冷静处理的吗?”

    栀栀一凛。

    她缓缓点头。

    半晌,她又苦笑,“现在我终于理解了‘身在局中’这四个字的含义了。还真就像袁师姐那会儿似的,她本来是同门之中最优秀的学生,却为琐事拖累,在工作上频频出错。当时我还不能代入和体会她,看似冷静清醒……用她的话来说,当初还是我把她从‘育儿’和‘家务’这两个泥潭里拖出来的呢!现在轮到我自己了,果然也和她当初一样,有些当局者迷了。”

    顿了一顿,栀栀看着黎恕,目光柔柔的,“幸好有你提醒我。”

    黎恕笑道:“媳妇儿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媳妇儿肚里那个娃也是我的……总不能什么都让你担着,我才是一家之主不是?”

    栀栀故意皱眉。

    黎恕只好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才是一家之主。”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

    既是这样,那就要准备让王宗秀带着铁蛋离开了。

    栀栀腾了半天时间出来,和铁蛋玩了半天,然后告诉小家伙,“爸爸妈妈要工作了,照顾不好你,你跟着舅妈妈回京都去,让奶奶照看你。等到了下雪的时候,爷爷奶奶就会带着你来这儿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好不好?”

    这句话有点长,栀栀细细地说了好几遍给铁蛋听,铁蛋才听懂了。

    “爸爸上班班,妈妈上班班,舅妈妈回家家……铁蛋饭饭没有了……”小家伙磕磕巴巴地说着,小手一摊,表示自己马上就要没饭吃了。

    栀栀点头,为一岁一个月大的儿子的理解能力竖起了大拇指。

    铁蛋又奶声奶气地说道:“铁蛋回都都(京都),都都有饭饭七,奶奶想铁蛋了!”

    栀栀忍俊不禁,又点点头。

    接下来,铁蛋继续费力地说道:“爷爷奶奶、带铁蛋来看、爸爸妈妈……”

    小家伙去年见过雪,但那会儿他还是个婴儿,没有印象了。他对过年也没啥记忆,所以不理解什么叫过年。

    栀栀有些心酸,抱住儿子,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天上下雪花的时候,爷爷奶奶就会带着铁蛋来找爸爸妈妈了……冬天才会下雪,天气冷要穿棉袄,白白的雪花从天上飘落下来……就快到过年啦!”

    铁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小小声说道:“冷冷,穿棉袄……白白的雪花……天上!落、落下惹……”

    栀栀含笑点头,却又觉和眼睛涩涩的。

    过了两天,黎恕联系好淮安军分区那边的关系,打听到有四五个军官要坐火车上京都去开会,连忙把王宗秀和铁蛋托付给他们,请王宗秀跟着他们一块儿坐火车去……

    接下来,栀栀和黎恕又准备了不少礼物,大多都是淮安特产,一部分是让王宗秀带到松市去的,一部分是送给那几位军官的……

    同时黎恕又打电话回京都,把王宗秀乘坐的火车信息报给他爹,让安排一定派车子去火车站接。还交代他妈,王宗秀回松市的时候,让她一定要把当初他们从米国带回来的小礼物,让王宗秀捎回去给栀栀的娘家人。

    就这样,九月二十日这天,栀栀站在自家小院门口,目送嫂子和铁蛋离去——军官们是坐车过来的,车子就停在巷子口。但黎恕和王宗秀都不让栀栀送……毕竟这会儿她怀孕已经三个月,小腹处已略有些显怀了。

    黎恕把铁蛋放在肩膀上坐着,一手拎了一个大包袱,背后背了一个大包袱;王宗秀也背着个大包袱、又提着个大篮子……

    栀栀看到,坐在黎恕肩膀上的铁蛋频频回头,脸上带着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小胖手还不住的挥舞——

    栀栀忍不住笑了。

    可眼泪也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第440章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栀栀和黎恕再次忙上了新高度。

    栀栀每天的工作都被排得满满的。

    她的授课任务就不轻松,但她甘之若饴——她也希望走上学术的路子,想要带动更多的学生,想要发展自己的项目,就得在授课的过程中寻找适合的学生人选。

    黄教授那边呢,几位师兄师姐已经毕业,栀栀现在成为了大师姐,除了秦梓毅之外,黄教授去年收了两个学生,今年再收一个学生,依旧还是六人学生组。

    今年黄教授让栀栀全权负责一个项目,并且让出了一作。如无意外,这个项目能在明年完成,栀栀也就能顺利毕业了。目前,黄教授正在指导栀栀的论文,支持她独立立项。

    除此之外,栀栀还要帮黎恕整合资料……

    她真是被忙得脚都沾不了地。

    至于一日三餐和家务什么的,基本全靠黎恕。

    每每想起如今这境况,栀栀觉得幸好当时听了黎恕的劝告,让二嫂把铁蛋给送回了京都……否则,让她又要顾工作、又要顾家庭,肚里还怀着一个……恐怕真会像当初的袁希善那样,整个人都会崩溃掉!

    黎恕也不比栀栀轻松。

    他现在不需要再像大学生那样,每天都要出勤,但忙碌程度却比以前更甚!他今年有出海任务……换言之,种岛计划已经开始,但在初步阶段,万事都需要尝试与磨合。

    所以十月、十一月,黎恕开始了各方游走。他需要邀请各方人士组建成团队,然后出海寻找合适的地点。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天天往外跑……

    但考虑到栀栀怀孕的情况,他还是会尽可能地照顾家庭。

    ——黎恕每天赶早出门买好菜回来,给栀栀做好早饭,然后开始收拾屋子、照顾后院的菜园子。

    ——黎恕一般会在每天早上离家之前,用煤炉子炖上一锅骨头汤、鸡汤什么的。如果中午赶不及回来给栀栀做饭,那他就得提前把栀栀要吃的蔬菜摘好、洗好、晾好,方便栀栀中午回家开伙。

    已经炖好的肉汤,下一把挂面、再撒些黎恕早上洗好的菜叶子进去,然后卧个鸡蛋……那也是一大碗有荤有素、营养全面的汤面嘛!

    ——每天晚上,黎恕一定会赶回家给栀栀做饭。现在栀栀怀了二宝,胃口再次转变,和之前怀铁蛋一样,饭量变大、爱吃肉、且整个人越吃越瘦……

    这让栀栀和黎恕有时也在私下讨论,心想这一胎会不会又是个儿子?

    黎恕在家时,当然尽心尽力照顾栀栀。有时候黎恕也会外出,去附近的省市拜访和联系他未来的团队成员们……

    遇上这种时候,黎恕就会邀请栀栀的老师黄教授、以及栀栀的师妹陈小雨一块儿来家小住,再拜托隔壁家的邱婶给栀栀和黄教授、陈小雨安排早晚饭。

    十二月初,黎恕率领团队组建成科研小姐,携带着简单的仪器与工具,乘着一艘大型渔船离了岸,驶往大海深处……

    栀栀则继续忙碌。

    当然了,每每深夜时忙到精疲力竭时,她躺在床上,也总会牵挂黎恕。

    想也知道,在海上长期飘泊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儿。海面时刻都在荡漾,船儿飘在海上,吨位最小,颠簸觉越重……

    再加上这次他们计划巡回航行两个月,光在是伙食上,就是一项很严重的考验!还有睡眠,这也是很大的问题……以及,团员的情绪方面也应该要顾虑到。

    按说,这第一次的出海,栀栀和黎恕已经商讨过很多次。现在,黎恕都已经出发了,可栀栀才总是觉得考虑不周。

    不管怎么样,黎恕他们第一次出海,本就抱着尝试的心态去的。万事开头难嘛!去过一次,就知道情况怎么样,才能更好的安排下一次。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下去。

    一月初时,淮安迎来了七五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此时栀栀怀孕已经足六个月,就像她怀铁蛋那样,这次怀孕她也一样饭量增大一倍有余,还特别爱吃肉,几乎是顿顿要吃肉……可她整个人就是瘦得厉害。

    穿上花棉袄,从侧面看,她的肚子尖尖翘翘,一双腿儿却幼细得可怜;从后面看,哪怕她穿着棉袄,那纤瘦的腰肢也细得手可一握!她的下巴更是瘦成了锥子,显得一双本来就大的杏眼……大得更加突兀!

    一月中旬,姜女士和老黎带着铁蛋匆匆赶到。

    黄教授和陈清这才告别了栀栀,分别赶回各自的老家去过年。

    有了家人的陪伴,栀栀这才松口气,又问:“妈,赵阿姨没来吗?”

    姜女士答道:“她今年来不了,她儿媳妇也生了,所以我让她好好照顾她自个儿的儿媳妇……”

    说着,姜女士看着瘦成一把枯骨的栀栀,直皱眉,“我的儿,你怎么瘦成了这样?是不是念之不在家,没人给你做饭?”

    “没有的事儿!”栀栀笑道,“那会儿我怀铁蛋的时候,最后一个月……妈你是和我呆在一块儿的,你倒是说说,我的伙食好是不好?主要是……黎恕的种就这样儿,光吃肉还不长肉,我也没法子!”

    老两口一愣,同时笑了。

    老黎对姜女士说道:“没事儿,从明天开始咱们多买点儿好菜回来,再让栀栀好好补一补身子……”

    姜女士连连点头。

    栀栀的注意力就落在了铁蛋身上。

    现在铁蛋已经一岁半大啦,会跑、会跳、笑得咯咯叫。

    半年不见,他看到栀栀也不认生……大约是姜女士教育得很,见到栀栀就激动地喊妈妈,但就是很忌惮栀栀的肚子,不敢靠过去。

    栀栀看着儿子,觉得他好像又长大了一点,跟幼时的黎恕长得很像很像……父子俩像是被同一个饼模敲出来的两块月饼,长相、气质、神韵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青年,一个是孩童罢了。

    看着儿子眼里的孺慕之情,以及儿子小心翼翼、时不时瞟一眼她肚子的小动作……栀栀眼泪汪汪的,她伸手把铁蛋喊了过来,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发顶,伸手抱住儿子小小的身子,含泪问道:“黎铁蛋,你怎么不抱抱妈妈呀?”

    闻言,铁蛋小小声说道:“妈妈肚里有个弟弟,铁蛋力气大,怕把妈妈和弟弟搞痛痛!”

    栀栀呆住。

    一方面,她惊觉……原来孩子的表达能力已经这么厉害了?一方面,她又觉得有些心酸。

    “你别对着妈妈的肚子蹦蹦跳跳、或者太大力气就行。”栀栀说道。

    于是铁蛋就伸手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这样你会痛痛吗?”

    “不会。”

    铁蛋又爬上沙发,坐在栀栀身边,用小手从侧面抱住妈妈,又问,“那这样呢?妈妈,铁蛋这样抱你……你会痛痛吗?”

    “不会。”

    铁蛋明白了,“妈妈,铁蛋明白了。”

    然后又盯着栀栀的肚子看,“妈妈的肚肚……像个皮球。”

    栀栀笑道:“你想不想和弟弟打个招呼?”

    “怎么打招呼?”铁蛋好奇地问道。

    栀栀,“你靠近我的肚子,凑近了和弟弟说话,弟弟可以听到的。”

    “真的?”铁蛋好奇极了。

    他立刻又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轻轻地伸手、抚住妈妈圆滚滚的肚子,先是仰着小脸儿看着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妈妈,铁蛋把手手放在这里,你肚肚痛痛吗?”

    “不痛。”栀栀笑道。

    铁蛋将小手放在栀栀的肚子上,然后小嘴儿贴着妈妈的棉袄,说道:“弟弟弟弟,我是哥哥,我是哥哥……”

    可能是铁蛋的手按住栀栀的肚子,令她腹中胎儿感到了来自肚皮的压力;也有可能是,胎儿真的听到了铁蛋的声音……栀栀突然感觉到十分明显的胎动!

    她没忍住,“哎哟”了一声。

    铁蛋被吓一跳,小手立刻松开,红扑扑的苹果脸儿瞬间煞白,“妈妈痛痛?”

    “不是不是,”栀栀赶紧解释,“是弟弟在跟你打招呼呢!”

    铁蛋愣住,左右看看,又蹲下看看,再往栀栀身后看看,小手一摊,“弟弟?弟弟?”

    栀栀笑着解开棉袄下摆的扣子,抓住儿子的小手,让他直接秋衣按在她的肚皮上,又交代道:“你再跟弟弟说说话。”

    铁蛋果然又说道:“弟弟,我是铁蛋!我是你哥哥……弟弟,弟弟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一会儿,栀栀肚里的那个就回应了。

    铁蛋感觉到手掌之下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游了过去?

    既是软软的、也是硬硬的……

    小家伙目瞪口呆,喊了起来,“妈妈!妈妈妈妈……弟弟?是弟弟吗?”

    栀栀含笑点头。

    “铁蛋摸到他在动!但是铁蛋没有听到他说话话!”铁蛋急忙说道。

    栀栀温柔地说道:“弟弟现在还不会说话呢,但是他又想和你说话……哎呀,现在!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你跟他说话,他就会动一动,代表他和你打招呼了。”

    铁蛋明白了,兴奋地对老黎和姜女士说道:“爷爷奶奶!弟弟和我打招呼啦!”

    老两口正蹲在一旁收拾行李,听到铁蛋的叫嚷,也不禁笑弯了眼儿。

    老黎,“你弟弟还小咧,你不要老是吵他,太累了不好的。”

    姜女士,“铁蛋,要不你跟你妈妈讲故事呗!你会讲几个故事了呀?”

    铁蛋立刻又爬上了沙发,抱住栀栀,“妈妈,铁蛋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栀栀连忙点头,“好!”

    小家伙就绘声绘色、奶声奶气地给栀栀讲起了龟兔赛跑、猴子掰苞谷的故事。每个小故事大约有三四百字左右,小家伙居然背得滚瓜烂熟。难怪他这么小,说话就已经这么溜了呢!

    栀栀感激地看向了姜女士。

    她还注意到,铁蛋亲近她的方式,一共就只有三种:一是搂着她的脖子,一是侧抱着她的胳膊,一是轻轻摸她的肚皮……可能是小家伙亲口问过她、她又亲口回答过小家伙,说他那样触碰她、她一点儿也不痛。所以铁蛋就只会用那三种姿势触碰她,其他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避开和他的接触。

    栀栀心知肚明。

    这肯定也是婆母提前教过铁蛋“你妈妈肚子里有个小弟弟,你可千万要小心点,不要把你妈妈搞痛痛了”之类的……

    她愈发感激公爹婆母,同时心里再次为黎恕劝阻她、力主要把铁蛋送到京都去让姜女士教养而感到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就相对轻松多了。

    毕竟逼近年关,海大放了寒假,栀栀没了授课任务,只需要顾着实验室那边就好。而栀栀的预产期是四月初,为了攒假期,栀栀主动揽下了实验室里四期项目在整一个寒假里的所有活计,但也只需要早上去、下午回来就好……

    在这期间呢,老黎和姜女士就天天带着铁蛋去逛菜市场,又尝试着去更远一点儿的地方赶紧……

    年关将近,淮安不少地方都在赶集。

    老黎和姜女士淘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猪肠、猪肝、猪蹄膀、猪肚、排骨、猪五花;生鸡、生鸭;十来斤的大青鱼好几条……

    又因为买回来的东西多,老黎和姜女士又开始在家里忙起了灌香肠、薰腊肉、做腊豆干什么的。

    栀栀好几次向公爹婆母表达谢意与歉意,因为家里的活计几乎全是老两口在干,栀栀天□□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最多也就是陪着铁蛋玩一玩。

    老黎却是很开心的。

    在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他一向缺席家里的所有活动。现在他有了机会可以和妻子在一起,尽一个丈夫应有的顾家责任……这种感觉既让他觉得新鲜、温馨,还觉得特别过瘾!

    于是他冲着栀栀挥挥手,“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干啥!”

    姜女士也笑道:“栀栀啊你别声张了……总之呢,啥都让你公爹去干就行了!我跟你说啊这么多年来,你公爹也就是今年过年最接地气!以往啊,哪次不是我和你赵阿姨忙完整一个腊月,他呀就回来吃个年夜饭,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老黎嘿嘿笑。

    其实心里还是十分愧疚的。

    姜女士话风一转,“但就这几天你公爹的表现来看啊,他办起事情还是很可以的!这买东西还学会讲价了,也有眼力介儿知道在家里转悠的时候有家务就顺手做好,甚至还学会了自家没有的东西就拿点儿自家富余的去找邻居换……”

    说着,姜女士笑眯眯地表扬丈夫,“老黎同志,呆会儿你就去把那块猪五花剁成肉泥,然后上后头菜园子里掰白菜叶子一块儿剁了,再和面、醒面、揉剂子擀面,把白菜猪肉饺包好了……今晚上我煮饺子犒劳你啊!”

    老黎:……

    “我剁肉泥?我和面?我包饺子?那我不会自己煮饺子吗?还用得着你来犒劳我?”老黎不可思议地问道。

    姜女士面上的笑容就更加甜蜜了,“好咧!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包好饺子以后,晚上煮饺子的事儿也交给你啊!放心,这样的功劳呀我保证不跟你争!”

    老黎,“行吧!豆腐乳馅儿的饺子要不要也来一点儿?”

    姜女士皱眉瞪视着丈夫,“你这是在故意和我作对吗?”

    老黎一本正经地说道:“包豆腐乳馅儿的饺子就是在跟你做对吗?我还打算包点儿猪肝饺子、猪大肠饺子和土豆饺子呢!凉皮馅儿的饺子应该也不错,从来没吃过呢……”

    栀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看到公爹婆母的感情这么好,她既高兴也羡慕。

    但愿她和黎恕老了以后,也能像公婆一样,感情这么好……

    话又说回来,都快过年了,黎恕怎么还不回来?

    不会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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