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宁郁被送到季梁安的面前来的时候,脚上带了脚镣,手上也带着手铐。
为了防止他忽然暴起,行凶杀人,押送他来的侍从还在他脖子上套了抑制圈,如果他有危险倾向,可以向他劲动脉注射毒素,使他昏迷。
他被送来的时候,季梁安正在看文件。
柏宁郁被押到了他面前来。
柏宁郁被他们押着,身体被压得很低,膝盖几乎碰到地面,后肩斜度几乎与地面平行。
他身后的两个侍从将他押过来以后,便站在他身后待命。
季梁安坐在自己的床上,看了看他们。他的目光在柏宁郁脖子上的抑制圈上停了一会,然后问:“谁给他戴的?”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
一个说:“这个奴隶不服管教,我们怕他伤人……”
两个侍从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怪罪,因为他们知道,似乎有的贵族并不喜欢有人插手他们的私人物品。
季梁安没有再问下去。他抬了抬手,打断了两个侍从的话。
他说:“摘下来吧。”
两个侍从闻言大惊,一个说:“殿下,如果他不要命了伤了您怎么办?”
另一个说:“是啊,殿下,这个奴隶野蛮得狠,万一他……”
季梁安说:“摘下来吧。”
不只侍从有些为难,系统也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摘下来?你是觉得他太弱鸡了,你一只手就能吊打他一百零八遍吗?”
系统试图劝解宿主:“因为血统的原因,他的战斗力其实很强悍的。而且他是alpha你是omega,从我数据库对你两身体素质分析对比来看,有戒备的情况下你两胜率大致持平,因为缺少详细数据无法分析出谁多谁少。如果你被偷袭的话,你的胜率是blabla……”
系统苦口婆心地给季梁安分析,然后听见季梁安说:“不是。”
系统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柏宁郁的目光在季梁安的身上停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被柏宁郁注视以后,季梁安改变了主意。
他说:“挺不乖的,继续戴着吧。”
两个侍从面面相觑,不明白季梁安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是真弄出什么一尸两命(主要指季梁安被柏宁郁杀了之后把柏宁郁杀了)的事情来,他们也付不起责任。
然后,他们退出了季梁安的房间。
柏宁郁蹲跪在季梁安的面前,季梁安坐在床上,他看了柏宁郁一会,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季梁安身上没有穿那件显得他气质冷峻的深墨绿色大衣了,因为在室内,加上天色已晚,所以穿着比较居家。他坐在床上,一只手翻开了一个看上去像是钱夹的东西。
不过那不是钱夹。
柏宁郁看见他手腕内侧隐隐可以看见青紫色的血管。
他感觉到了空气里若有若无的信息素的气息,在看见季梁安手腕内侧青紫色的细小血管的时候,他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季梁安的信息素有些他服苦役的那个采石场外的松柏林下雪时候的气息。
他忽然意识到,季梁安是一个omega。
但他在往常遇到omega的时候,并没有这样大的反应。
明明并不是结合期之类特殊的时候,信息素浓度也在正常范围之内,他却近乎本能地牙关微微打着战。
就仿佛一只野兽在丛林里追逐,咬断猎物的脖颈之后,低低地喘着息。
但季梁安甚至没有触碰他,只是偶尔的,看上去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注视。
季梁安把那个像是钱夹之内的东西合上了。
柏宁郁看见他的手腕,看见那个钱夹一样的东西里面夹着他的买卖证明。
季梁安忽然开口。
他问:“你多大了?”
柏宁郁说:“十八。”
季梁安说:“那就是刚成年。”
“不,”柏宁郁说,“我已经成年三年了。”
季梁安想了想,想起混血种确实是这样。成年比虫族晚,比人类早。
在星际纪元,几十岁其实都不算大。而有的特殊种族,一生也只能够活三十年。
季梁安想,有些小。
转眼又想起,他的年岁也不是很大。
他看着柏宁郁,说:“原来这么点年纪就学会找人了,挺出息。”
系统一怔,不知道季梁安说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弄明白了白天里几句多日罗的意思。
系统不知道季梁安是真的怎么觉得,还是在记仇白天的话——但系统觉得季梁安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记仇的样子。
它判断季梁安没有记仇的重要标准就是,季梁安看上去像是打架斗殴的一把好手,没有像遭遇那几个星际大汉一样一言不合把人打残,不仅如此还给人家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所以系统觉得,季梁安应该没有记仇……吧。
可能也有一点。
虽然系统不太明白,他这是记得哪门子的仇。
但他不明白季梁安在想什么,也不是第一回了。
柏宁郁下意识辩解:“我没有。”
“哦?”
季梁安带着讥讽意味的笑了一声。
他微微俯下身来,摸了摸柏宁郁的左脸。
他说:“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怎么叫我让你舒服也随意——只不过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他问他:“疼吗?”
柏宁郁想说不是很疼。
但他喉咙有些发紧。
季梁安复又打开那个钱夹一样的东西。柏宁郁看见他从夹层里抽出了那张买卖证明,给他看。
他问柏宁郁:“你想要吗?”
那象征着摆脱奴隶身份的……自由。
柏宁郁说:“你没有打算给我。”
季梁安看了他一会。
被他注视的时候,柏宁郁发现他有一双漂亮得不像活人能有的灰蓝色眼睛。那种灰蓝色是一种很深的灰蓝色,近乎黑,就像是……柏宁郁不知道就像是什么,他没有见过比季梁安的眼睛更漂亮的东西。
季梁安看着他,说:“你说得对。”
柏宁郁觉得他嘴唇似乎勾了一瞬,他无从判断他是不是在笑。
他只知道,季梁安原本微微附身,向他倾斜,给他看这张买卖证明。然后他又把这张买卖证明放回了那个钱夹一样的东西里。
柏宁郁觉得他直起身的过程极缓慢。
他的肩背上的肌肉都绷紧,忽然想起刚刚季梁安坐在那里,问他多大了。
季梁安坐直了身体。
他忽然把一个黑色东西抛给了柏宁郁。
“接着。”
那是一个开关按钮之类的东西——先前套在柏宁郁脖子上的抑制圈里神经毒素的开关。
柏宁郁接住了那个东西。
季梁安说:“送给你了。”
他说:“乳臭未干的小鬼。”
柏宁郁手里攥着那个东西。那个原本可以置他于死地,又被季梁安轻描淡写扔给他的东西。他想要反驳季梁安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喉咙有些发紧。
*
季梁安靠在椅子上,两腿交叠,人模狗样得像人类的败类。
他像是对逗弄柏宁郁这件事意兴阑珊了,没再说话,在椅子上靠了一会。
然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不久以后,季梁安没有管柏宁郁,自己去洗浴间洗澡。
不久,柏宁郁听见了花洒被取下来的声音。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黑色的神经毒素触发器。
季梁安洗了好一会,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睡衣。
他穿着一件浅色的睡衣,质地柔软,但是遮得严严实实,除了脖颈、手腕和脚踝,柏宁郁几乎看不见什么。
当然,柏宁郁也没有看。
他只是低着脑袋,默不作声地,几乎要捏碎那个黑色的小玩意。
刚才洗浴间里隐隐有水声响起的时候,他不断地让自己想,有些贵族生性恶劣,喜欢挖下奴隶的眼珠子做收藏品,还有些贵族更加残忍,会剥奴隶的头皮。
每想一样,他捏住那个黑色小东西的力道就更重一分。
他努力地把季梁安想象成一个漂亮皮囊的杀人狂魔,但手里面东西却几乎要被他捏得变形。
季梁安出来的时候,发梢上还有水珠滴下。
他的长相是alpha和omega都很喜欢的那种长相,长身长腿,斯文俊秀,气质里带着一点冷淡的攻击性。
发梢湿漉漉地贴着,几乎要遮住他的眼睛,阻挡了他那双灰蓝色眼睛里的许多意味,使他身上的攻击性没有那么重了。
甚至于显得有些斯文和冷淡,使人觉得轻易可以握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他出来的时候,目光只是随意地在柏宁郁身上扫过了一眼。柏宁郁觉得他仿佛洗浴完出来,先前身上那点似有似无的亲昵也被一起洗走了,气质又重新变得冷淡起来。
就好像先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时兴起,现在他的兴头过了,他的态度又重新变得冷淡、遥远。
只是他冷淡得像种撩*拔。
过了一会,季梁安开口,让柏宁郁来帮他擦头发。
柏宁郁起身,要过来的时候,被季梁安的靴子踩住了膝盖骨。
柏宁郁手臂上的肌肉又紧了紧。
他感觉到了季梁安身上信息素的气息。信息素浓度很淡,几不可察,但他是alpha,无法忽略。
季梁安低着头看他,柏宁郁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但他明白了,季梁安是在为难他。
他没有任何要给柏宁郁一点奖励的意思,只是说:“用这种狗看肉骨头的眼神看我做什么?”
他说:“我平时没有喂饱你吗?”
*
没过多久,他松开了柏宁郁。
柏宁郁拿去了长长的方巾,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擦头发。季梁安坐着,坐在一把椅子上,从柏宁郁的视角来看,可以看见卷毛的白色方巾落到他肩膀上。
季梁安的头发是黑色的,不是很长。
柏宁郁觉得他的头发比他的脾气柔软很多,发尖碰到他手心的时候,有些微微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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