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皓染没有说话,只懒懒散散挂许凉肩上,时不时在许凉吃力快撑不住了,她才放轻力道,不过等许凉恢复体力,她就又很恶劣地压了上去。


    没有得到答复,许凉也不知道姜皓染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绞尽脑汁争取:“我去学堂叫喊人来,这样就能快点,好吗?”


    “不用,”姜皓染耷拉着眼皮,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幻想,“你一个就够用了,快点儿带我去回春堂找大夫。”


    “还要去回春堂吗?”许凉很纠结,回春堂同书院隔了足足三条街呢,这样走过去,再回来时天肯定就变黑了,他还怎么上书院后山捡铜板啊。


    许凉仰头看看姜皓染,小心翼翼建议道:“需要去那里吗?我觉得去书院隔壁的仁济堂比较快哦。”


    “嗯?”姜皓染垂下眼皮,和许凉对视上时,眸光森冷可怕,“怎么,你在质疑我?”


    许凉张张嘴,还没否认,姜皓染就炸了。


    “你说说,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


    “是谁使坏撒了满地铜板害我摔倒?”


    “只不过叫你搭把手扶我去看大夫,你三番五次推脱就算了,刚才居然还扔下我去捡那劳什子铜板?!”


    “敢情我还没一个铜板值钱!”


    许凉皱着小眉头,脸上的表情委屈死了,他根本就没有那么想好不好,铜板要捡,但姜皓染伤着了他也很担心啊。


    许凉低着头不敢吭声,只吭哧吭哧扛着姜皓染走,生怕他一旦反驳了就会引起肩上那座火山爆发。


    他这样隐忍,却有人不领情。


    姜皓染早就手痒了,用空着的那只手去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那个毛茸茸脑袋,戳了戳,又揉了揉,最后语气恶劣道:“怎么不回嘴,我说中你心思了对吧?”


    “没有呀……”许凉头皮被扯疼了,但还是很乖,委屈巴巴跟姜皓染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想……”


    “我不是故意害你摔倒的,我听你话,咱们这就去回春堂,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凉委曲求全,姜皓染冷哼一声,显然还不解气。


    默默走了一会儿,许凉仰着脸,偷偷瞥了一眼,姜皓染脸上余怒未消,但也没有方才那般得理不饶人了。


    为了以后日子好过点,许凉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姜皓染的肩膀,想着多少安抚安抚,顺着狮子毛顺总是没错的。


    姜皓染侧目,看到左肩那只脏兮兮的爪子,眉毛瞬间就拧起来了,咬牙切齿道:“许凉!”


    “我在呀,什么事?”许凉以为安抚起了作用,心里窃喜,站直了想跟姜皓染邀功。


    没想到姜皓染迅速出手,“啪嗒”一声,狠狠拍掉了他那只脏兮兮的爪子,嫌恶道:“脏死了。”


    “啊?”许凉伸长了脖子,把姜皓染全身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却没发现到底哪里脏了,纳闷道:“没脏呀。”


    然后许凉忽然叹了一口气,又拿脏兮兮的爪子拍了拍姜皓染的肩膀,老气横秋学着他阿父那套规劝起来:“你先忍忍,等看完了大夫,回家再去洗洗好吗?”


    好。


    好你个小瞎子。


    “我不是说我。”姜皓染差点被这小瞎子气得撅过去,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姜皓染翻翻白眼,嫌弃地侧过身体躲开许凉的脏爪子攻击,然后捏着许凉袖子上一点点的布料把他的手拎起来,丢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你看看你这手是什么鬼,脏死了!”姜皓染捂着头,她简直快要崩溃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烦躁地挥挥手道:“快点找个地方去洗洗,洗不干净别碰我!”


    “哦,好吧。”许凉低头看了看灰扑扑沾满泥点的爪子,登时脸上就发热了,他讪讪的干笑一声,企图用笑声来掩饰尴尬。


    原来刚才是他自作多情了呀,难怪姜皓染那么嫌弃。


    旁边就有一条小溪,许凉怕耽误时间给姜皓染留下不好印象,也怕姜皓染拿这个把柄来威胁他,就哒哒哒跑过去,手伸进水里快速搓了搓,又哒哒哒跑回来,乖乖把爪子放到姜皓染面前给她检查。


    姜皓染眉毛一拧,还没开口呵斥,一直偷偷观察她表情的许凉就知道了,洗手标准不合格。


    许凉沮丧地垂下肩膀,转身又哒哒哒跑回去洗了,这一次就认真多了,连指甲缝儿都搓洗的干干净净。


    质检达标,姜皓染眉间松开,这才愿意去碰许凉,揽着许凉的肩膀下山。


    走了一段路,她又觉得许凉步子迈太大,没有顾及自己伤员的身份,于是捏捏许凉的肩膀肉,挑剔道:“走慢一点。”


    许凉心急,是挂念半山腰洒落的铜板,也是担心姜皓染的伤势,想走快点好叫大夫诊治。


    当然,他才不会承认,他心里隐隐担忧,万一诊治时机耽误了,恶霸的腿脚好不了了,真把他抢进将军府,那他就要一辈子当牛当马给这个恶霸使唤啦。


    这样的话,他怎么办,他阿父又怎么办呐。


    许凉心里紧张死了,嘴里小口小口地抽气,手下脚下更是轻拿轻放,小心翼翼伺候着,努力稳住身子支撑姜皓染的压榨。


    姜皓染被伺候的很舒服。虽然每次遇见这小子都没好事发生,但今天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故意挑剔这小子身上的错处,然后借机揪揪觊觎了很久毛茸茸手感很好的头发,捏捏单薄但捏起来还想再捏的肩膀肉。


    不错,很不错,她简直恣意妄为了个爽,心里自然十分畅快。


    关键这小子竟然一路上都不反抗,乖乖撑着她走,软软地任由她放肆欺负。


    姜皓染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不过还好,转过一个街角后,回春堂就出现在不远处了。


    反正也没多久了,姜皓染也就心安理得,享受着许凉最后一段路程的贴心服务。


    “哎呦,靠边靠边。”两人刚跨过回春堂二进门,就有小药童扛着一个大簸箕出来晾晒,簸箕上头堆满了蓬蓬的药草,甚至高过了小药童的脑袋。


    许凉扶着姜皓染往门旁让让,不过他俩横着站立,姜皓染阵仗还大,就这四方八平的回春堂大门都镇不住她气势。


    只见她左手臂摊开揽着人,右手臂又老神在在杵着拐杖,将这方小天地挤压得不超过一半空余。


    两者相逢,小药童看不见对方,又担心满满一簸箕的药草不小心撒了,登时急得满头汗,喊道:“麻烦再靠靠边呐!”


    许凉只好又扶着姜皓染挪开了点,看看距离应该差不多了,开口道:“可以了。”


    确实有足够空间供小药童通过了,小药童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就赶忙端着手上这个庞然大物跨过门槛想尽快出去再说。


    这批新来的扁平簸箕边缘太低,手感又软,端起来药草都颤颤巍巍的,小药童很怕哪只手手劲儿使大了点,一不小心药草就该倾斜撒到地上去了。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有时候人们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就越来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小药童手上一抖,忽然药草就隐隐有了倾倒的颓势。


    小药童探出头来,看到许凉就像看到活菩萨,立刻就扯着嗓子叫道:“快快快,小阿郎,快来帮我扶一手。”


    闻言,许凉就去了。


    帮着小药童扶好药草,小药童松了一口气,朝许凉点点头道过谢,才小心翼翼迈开脚步出去了。


    许凉回头,身后却不见了姜皓染身影。


    咦?


    “姜皓染……”许凉怀疑的往里瞅瞅,小声叫了姜皓染的名字。


    却没有得到回应,许凉摸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就一会儿工夫,姜皓染就走远了?


    估计姜皓染嫌他磨叽,不耐烦等他扶,她自己进去找大夫包扎伤脚了吗。


    那这样的话,他走掉也没事的吧,正好回去看看,还能不能进书院捡铜板。


    许凉眼睛转了转,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些狡黠。


    他想得美好,只不过刚转过身动动脚步,就被一道冷冷的嗓音阻断了去路。


    “想去哪儿?”


    是姜皓染的声音!


    但是没看到人呀,许凉扭扭头,又探着小脑袋望向回春堂二进门内,他想假装没听见,于是伸长了脖子看了看里边儿,装模作样表现出一副认真找人的样子,还在嘴里小小声嘀咕着:“姜皓染,姜皓染,你在哪里?”


    “啊?你自己进去了吗?那我先走了哦。”


    姜皓染:“……”


    许凉那般糊弄人的小机灵样儿,某人看了,直呼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于是在许凉一小步一小步挪着走的时候,有一根拐杖伸过来,抵在他屁股上狠狠戳了戳。


    “往你身后看,”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敢跑?想想你屁股还要不要了。”


    许凉捂着屁股,一边按住那块儿被戳疼的地方揉了揉,一边转身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定眼一看,许凉愣住了。


    他眨眨眼,然后又紧紧闭上了,过了一会儿,才敢睁开单边眼睛偷瞄,看到的却还是方才那幅景象,姜皓染阴沉如水的脸清清楚楚映入他的眼帘。


    瞬间,就有一股寒气从许凉的脚底板蹿起,冻得他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心里毛骨悚然。


    他惨了。


    这是第一个浮上许凉心头的想法,接着,更现实的第二个想法迅速占据了许凉整个心神。


    天呐,他的屁股真的要没有了,不能要了啦。


    许凉欲哭无泪,手足无措站在原地,似乎一下子不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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