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低着头将冬城的定位发给崔暝。
崔暝回他一个“ok”的表情，他这才轻轻舒了口气，抬头看向章懿。
章懿手里提着一只精致的蛋糕盒，他不顾自己身上的大衣有多昂贵，将大衣下摆往后一甩，跟苏墨一同坐在台阶上。
“饿了吧，先吃蛋糕么？”章懿问。
帕加尼虽然豪华舒适，但坐在副驾座上吃东西并不那么合适。
苏墨于是把蛋糕接过来：“谢谢，我先吃吧。”
哪怕他不太饿，可是章懿已经因为他一句话就大老远买过来了，而且他也没有浪费食物的习惯。
蛋糕盒盖翻过来刚好能充当一个小台子。
苏墨用盒盖垫着蛋糕，手里拿着刀叉，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他喜欢松露和奶油的味道，这也是目前为止人界唯二能让他辨认出的美味。
章懿果然投他所好，让他吃得很满足。
苏墨小巧的嘴巴微微鼓起来，又比寻常的他看起来更稚气几分。
他小口小口吃着蛋糕，伴随着满足的喟叹，一会儿功夫就把那块小蛋糕给吃掉了一大半。
苏墨嘴唇上还沾着些许奶油，抬头问：“章懿，你不吃吗？”
章懿心想，我对奶油没兴趣，对你才有兴趣。
但他不能打扰苏墨吃蛋糕的心情，于是矜持地回答：“不用，我不饿。”
章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苏墨，等苏墨吃完了蛋糕，他拿出一张纸巾给苏墨擦了擦嘴巴。
收回纸巾时，他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苏墨眼睛眨了一下，平静地撒了个谎：“和我一个朋友。”
很好，还会用“我有一个朋友”这种万能句式了。
章懿面不改色，拿着苏墨的手机把玩了一会儿。
苏墨似乎并不打算阻止他拿着自己的手机玩。
实际是他和崔暝的对话内容根本不担心被章懿看到，因为章懿即使看了也看不懂。
章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点开苏墨的手机。
即使他有解锁密码。
苏墨弯腰把蛋糕盒扔进垃圾桶里，低头看到垃圾桶旁边生长的一棵小草，他眼神一动，把垃圾桶挪远了一点儿。
章懿没有注意到苏墨这边的动静。
他转身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苏墨背着双肩包从副驾座上来，坐下时便是一愣。
他闻到一阵香味。
他非常熟悉的香味，但是从未在章懿的车子里闻到过。
是凤仙花。
章懿看了他一眼，眼里难掩得意之色，低声说：“这是我刚从冬城回来的路上找到的香囊，味道是我想要的，我就买下来了。”
“香囊？”苏墨吃了一惊。
他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挂在座椅中间的那只香囊。
香囊是淡紫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香味则是凤仙花。
这是他喜欢和熟悉的味道，也曾经是他专属的味道。
苏墨把香囊攥在手里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思绪被打乱，又迅速恢复冷静。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这个香味的东西？”他问。
章懿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语气随意地说：“刚才在冬城，我捡到一片花瓣，香味和这个很相似。”
苏墨：“……”
那片花瓣毫无疑问就是他了。
但是他只是短暂地幻化成了花瓣，应该是无色无味的才对啊。
“或者应该说，花瓣的香味和你很相似。”章懿紧接着又说。
苏墨彻底震惊了：“？？”
章懿将车子停在十字路口，看向苏墨，挑了挑眉：“你都没有闻见过自己身上的香味？”
苏墨当然闻见过，但他不可能说那是他的原身自出生以来就一直存在的香味。
而且他现在已经是凡人的躯体，章懿是怎么闻见那香味的？
章懿仿佛能看到苏墨头顶盘旋而上的几个疑问号。
他低笑了一声，语气暧昧低沉：“我们晚上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能闻到，只是忘了问你，我老婆身上怎么会自带香味儿。”
苏墨：“…………”
他的脸一下就轰炸起来了，顿时转过头去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倒是他疏忽了。
但谁也没跟他说过，原来凡人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并且是在那种特殊的时机……
*
苏墨直到回到家中也没能从害羞的情绪里探出头来。
章懿十分善解人意，直到吃晚饭也没有再继续提起这个话题。
但晚饭过后，就少不得有些卿卿我我的时间。
章懿买下的这个公寓，阳台的屋顶设计为星空顶，并且伴有小型喷泉，另一旁是书架和收音机，能够坐在躺椅上，看星星，读书，或者听收音机里的音乐。
按照章懿的喜好，自然不可能出现收音机这么老古董的东西。
所以这是苏墨的喜好。
苏墨来这人界生活了百年有余，许多习惯和喜好都难以割舍地保留了下来，仿佛这时光对他来说根本没有流逝过。
毕竟，百年而已，在他漫长的生命当中真算不了什么。
此刻他们吃过晚饭，苏墨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衣坐在躺椅上看书。
尽管他从来不觉得冷，章懿仍将室内温度调高两度，跟他一块儿坐在躺椅上，并且将他抱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这种姿势不能说舒服，但章懿喜欢这样，苏墨也就早已经不推拒了。
苏墨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古书，类似卷轴的形状，且都是繁体字。
这书也不知是从哪儿买来的，苏墨来这儿的时候就带着，章懿也从未问过。
收音机里听着的是纯音乐，一会儿是古筝，一会儿是二胡，绵长悠扬，听得章懿昏昏欲睡。
他索性将苏墨搂紧，额头抵着苏墨的颈后。
他又闻到苏墨身上的清香味道。
淡淡的，很清新的味道，和今天他捡到的花瓣很相似。
但和他买的香囊，以及苏墨情动时的味道不太一样。
也不知是他看苏墨永远也看不腻，所以能分辨出苏墨细微差别的体香。
还是他太爱苏墨了，所以一点点香味的差异也能让他魂牵梦萦。
章懿很快就睡着了，在他雾气弥漫的梦境里，那股清香正连绵不绝地将他包围，让他眼睛看不清，耳朵听不见，鼻子也分辨不出其他味道。
这是一个完全被蒙蔽的空间。
章懿非但不躲，还往里走了进去。
在章懿做着梦的时候，苏墨听到自己手机响了一声：“嗒。”
他连忙将手机拿起来，关闭手机提示音，再点开那个消息提示框。
是崔暝发来的消息。
崔暝直接发过来一张图片，看上去像是某个手机app上的截图。
苏墨将图片放大，先是看到图片上方的名称：“冥界人口管理系统”。
苏墨：“……”
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崔暝又给他发过来一条语音。
苏墨犹豫地回头看了章懿一眼，想了想，点击语音转文字。
崔暝的语音转化成了很大一段话：
“能看到吧？你说一个月前，也就是十二月份，我查了，整个十二月，在那个所谓的冬城并没有发生过自杀案件，更别提是一大家子跑过去一同自杀，我已经问过芒城的同事了，除了车祸之外，这么大规模的死人还从未在芒城发生过，更别提死了还没被我们判官收押的。对了，我说的是寻常事故，灾难除外。”
苏墨刚把这段文字看完，崔暝的下一句语音又发过来了：
“你到底看了没有？我查得这么辛苦，给点反应好不好？”
苏墨无奈地将图片重新放大，看到崔暝查出来的薛家的七口人。
和他在冬城见到的那几个幽魂长得神似。
而崔暝给出的调查结果是：“均存活。”
苏墨惊讶地打字：他们果然还活着？可是我见到他们的魂魄了，虽然很浅。
崔暝继续回语音：“你在质疑我们冥界人口管理系统吗？而且你说果然，说明你早已经看出他们其实还是人吧。”
苏墨：“……”
说起来，这个系统是怎么被研发出来的。
难道真的能通过app审核么？
苏墨很是怀疑。
崔暝个性傲娇，见苏墨没说话，又扔了一句过来：“我正在上班呢，赶着抓鬼，能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留言，等我有空了回你。”
苏墨收到这一句时原本也想点击语音转文字，结果他手指抖了一下，于是，文字没被成功显示出来，反而放出了崔暝的声音。
崔暝冷冰冰地说：“我正在上班呢——”
苏墨赶忙把语音的后半截给掐断了。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发现章懿已经醒了。
大概是被他的手机声吵醒，章懿皱着眉头，视线落在他的手机上，表情有几分不高兴。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关声音了。”苏墨抱歉地说。
但章懿不开心的点似乎根本不是自己被吵醒。
他依旧看着苏墨的手机，声音低沉而阴郁：“你在跟谁聊天？”
苏墨纳闷，怎么又在问这个问题呢。
他和崔暝的谈话内容虽然不能公开，但崔暝这个人他还是愿意介绍给章懿的。
于是他用了同一个答案：“我的一个朋友。”
但他介绍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章懿给打断了。
章懿闭了闭眼睛，一点也不想否认，自己心里的醋意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了。
他低声继续问：“什么朋友，跟你下午聊了那么久还不够，连晚上加班都要找你聊天？”
晚上加班——
苏墨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章懿误会他和崔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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