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老实说,我觉得那一位伊狄涅芙长得很像东方的古典美人,但她的双眼过于深邃,鼻子也高挺漂亮,看起来不是那么柔和,在有些画像里,隐约透露出阴冷凛冽的一面,她的神秘……让人很想一探究竟。”
德玲看起来并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尤其她戴了一副呆板的黑框眼镜,刘海还厚厚地盖过了眉毛,但在说起那位伊狄涅芙时,似有源源不绝的话。
「你觉得,那些画像与伊狄涅芙本人有几分像。」
德玲思忖了片刻,给出了一个极高的评价,“百分百。”
「看来你很欣赏那些画。」
“当然,你亲眼见到后,也会被画像的细致折服。原画保存极好,复制品也达到了完美复刻的程度,单是看皮肤的上色,都会觉得……栩栩如生!”
德玲近乎克制不住心底激动,轻咳一声后,又说:“有一些老人说,那是留存在世最接近伊狄涅芙的画像。”
赫瑞捻了一下握在羽毛笔上的手指,总觉得……她应该也是擅长绘画的。
那本画册被放置在楼梯拐角下的书架上,离窗户很远,周边空气干冷。
德玲着急抬头,在书架上寻找着。
“找到了,就是那一本,暗红色的书脊!”
赫瑞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因为画册摆放在最高层,就连她也得微微踮脚,才能将其取出。
巨大的画册,画纸有四开那么大,封皮的颜色像是干枯的红玫瑰。
“里外都百分百复刻,真漂亮啊。”德玲探头,话音里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这巨幅画册不太方便打开,赫瑞索性把自己写字用的册子随手放在边上。
首页正中,一行熟悉的字迹拦腰截断空白。
漂亮的字体,丝滑如同飞扬的飘带,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像是印刷出来的。
赫瑞愣住,这……是她的字?如果德玲再机警一些,会发现这字迹对于她而言也是同样的熟悉。
但其实也不能这么说,赫瑞擅长很多的字体,也仿写过许多,并不好就这么认定。
“献给永恒与你。”
在大陆,永恒和永生是同一个词汇,只是很少会有人将它翻译成永生,毕竟邪恶的掠食者已将永生当成了自己的代名词。
画册的前半多是一些类似草稿的线图,连轮廓都是凌乱的,人物面容模糊不清,好比少女错杂的心绪。
德玲心急伸手,企图往后翻,“得翻到后面,才能看到像照片一样的画,前面都是线稿。”
赫瑞却不急着翻到后面,轻轻地压住了纸张,在欣赏完毕后,才摩挲着页边慢慢翻动。
越往后,线稿越发清晰,色彩也越多,似乎是拿着画笔的画师找到了自己的缪斯,有了无限灵感。
画里常有蔷薇的出现,还有漂亮的花圃围栏,黑顶楼房和彩绘玻璃。
各种姿态的伊狄涅芙,或是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袍躺在床上,一只瘦白的手从她乌黑的发间穿过,又或是坐在蔷薇园的摇椅上,有人捻碎了花瓣,把花汁随意往她身上涂抹,像是她也成了笔下的画纸。
又或者,伊狄涅芙穿着得体的白色衬衫坐在沙发,头发整齐又严谨地扎成马尾,裤装下的双腿交叠着,手里拿着一根古朴的权杖。那根权杖与她极不相配,顶上镶嵌着一颗像是渗了血的红宝石,其身像是干枯的黑树枝,最下端又尖如利针。
一只手从边上伸了出来,像是被抽去筋骨般,柔软地撘在她的膝盖上。
画中总是会出现属于别人的手,细瘦的踝骨,弓起的足背,遮掩了面容的耳朵,伸长的脖颈,这神秘的第二人始终没有露出面容。
又或者会出现黑猫,蜥蜴,和猫头鹰。
画中的另一位仿佛和伊狄涅芙亲密无间,就像……
赫瑞记忆中的那样。
德玲压低声音:“是不是真实到难以置信?她就像是天神本身,却……”
声一顿,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赫瑞亢奋不已,古怪的激动填满全身,好像她因此成了个鲁莽的人。一想到伊狄涅芙被拉入污泥,跌进了黑暗,她满心雀跃。
只是,“不可名状”呢。
她不会认为自己是“不可名状”,因为,她感受不到力量。能让圣地纳安陷入三天黑暗的“不可名状”,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
德玲犹豫着说:“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没人能说出画里的另一个人是谁,也许是臆想出来的,或许并不存在。”
赫瑞压在页边的指尖一动,朝画中盛放的蔷薇轻点。
德玲神情一变,惊恐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不可能,伊狄涅芙是天神一样的存在,怎么会和掠食者在一起,况且、况且……”
画中的伊狄涅芙似乎与另一人关系匪浅,总是带着一点……不清不楚的情/色。
看见对方惊慌失措的模样,赫瑞抿平的嘴角微微一翘,抽出了自己的手。她合上这本复制品,把它塞回书架上。
德玲仍然不安,“伊狄涅芙的旧事不是我们该探讨质疑的,她是神一样的存在。”
赫瑞敷衍地点头,亵渎“神灵”所带来的振奋,哪里是人类能理解的。
德玲紧张地四处张望,踟蹰说:“我们走吧,下次我再给你推荐别的书。”
对别的书籍,赫瑞兴致缺缺,「去哪里。」
德玲小声说:“在还没有正式开学的时候,我们可以去接取狩猎司发布的赏金任务,我带你过去看看。”
「那就走吧。」
出了图书馆,德玲又说:“我们手上只有学院的学生证,没有猎人证,所以能接到的任务非常有限,而且等级也很低,可能赚不到太多的钱币。”
赫瑞侧着头把撘在肩上的黑伞压住,蕾丝领口微微敞开,锁骨上竟然有一颗鲜红的痣。
「能接到任务已经是一件好事。」
“你说得对。”德玲的目光从她的脖子扫过,看见了那一颗小到几乎可以无视的痣。
太巧了,刚刚的画册里,另一人露出的脖颈下也有这样一颗痣,只是她的目光多半停留在伊狄涅芙的身上,所以痣所在的位置是不是一样的,她并不清楚。
疯了吧,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赫瑞又合上画册,跟着往任务投放处走。
那是一座菱形的屋子,四面都是玻璃,却看不见里面的种种。
德玲指着那座孤零零的屋子说:“那些玻璃也叫真相镜,如果是掠食者到来,那么他们的影子将不会映在玻璃上。”
赫瑞脚步一顿,停在了台阶上。
墨蓝的玻璃上映出黑色伞面,再往上走一步就能看见伞柄。
赫瑞浅笑了一下,停留了几秒才迈出步子,她的影子完完整整地映上了真相镜。
德玲走上前,推开门往里走。
屋里遍布着高矮不一的树桩,是刺进吸血鬼的心脏后能让他们死去的东西,有一些树桩上甚至还残留着干涸入渍的鲜血。
很显然,这些树桩是从不同的地方搬运过来的,连品种都不大一致。也确实是一件凶器,因为赫瑞嗅到了族人残留的气味。
树桩上钉着许多颜色不一的卷轴,卷轴用牛皮绳捆起。
屋里有不少猎人,一些猎人正拿着卷轴去登记。
德玲转了一圈,“灰色的卷轴是最简单的赏金任务,再往上就是白蓝紫,红色的卷轴不会出现在这里,只会发布在校外的猎人会社中。我们尽量接些简单的,因为学院的准则是,猎人接取任务后要对自己负责。”
「可以在查看赏金内容后,再决定是否接取吗。」
“当然可以。”德玲点头。
目光所及处,是一卷罕见的紫皮卷轴。
赫瑞正要把它从木桩上取下,一只手越过她的肩头,将黑色长钉缓缓拔出。
这个距离,可以说是冒犯,有时候也能称作亲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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