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喜欢大海。
白天,太阳晒的人连身上的骨头都是烫的时候,海水却是清凉的;夜晚,海风阵阵,温度已降下来的时候,海水却仍是温暖的。海水碧波荡漾,宽广而包容,楚留香最喜欢大海,所以才把家都安在大海之上。
他尤为喜欢的,就是随时随地跳进大海,去享受或清凉、或温暖的海水。
他的水性非常之好,刚认识一点红的时候,一点红不依不饶,追着他非要决斗。楚留香无奈,为了摆脱一点红,只好故意出言激他,引他入水。一点红也爽快得很,见楚留香跳入水中,他就毫不犹豫的跟了下去,却不想楚留香一进了水,就好似一条游龙一般,再也抓不住了。
海洋带给他的记忆,总是自由而惬意的。
然而,此时此刻,楚留香却只觉得海水刺骨,浑身冰冷。玉姣掉下大海,他一跃而下,入水寻找玉姣。但偌大的海洋,想寻一个人又何其的难?
天色已暗了下去,海面之上,波涛汹涌,即使是楚留香,在这大自然之力之下,也像是一叶扁舟。
海老大忽然从船舱里扑到了甲板上,大声喊道:“香帅!香帅!快上来!!”
他从未想过要害楚留香,他却从自己的船上落入了大海之中。
可楚留香却听不见他的呼唤。
他浮上水面,换了个气,头发地贴在他的身上,然后他又扎进了海面之下,天已暗了,水面之下,能见度并不是很大,他徒劳地四处游动,企图找到玉姣。
楚留香在水下,可以憋气憋很久,但他毕竟是人类,很需要换气,搜寻了一阵子,还是没有找到,他心中又急躁、又担忧,浮上水面去换气。
正在此时,变故又发生了。
一只纤纤的玉手,忽然自黑暗之中伸出,一把握住了楚留香的脚,将他往下一拉,楚留香的头本已经要探出水面,被这一下,骤然一拉,竟是生生被拉扯回了海面之下。
然后,那个人就抱住了他,好似撒娇一般,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楚留香的脖颈之间。
那是……玉姣。
如梦似幻的海面之下,玉姣漆黑的长发在海水之中飘荡,好似一片甜蜜的乌云,轻而柔软,她睁着眼睛,浅蓝色的双瞳在冰冷而黑暗的海水之中,好似闪着熠熠的光辉,像是两颗无比珍贵、价值万金的宝石一样。
她本穿着裙子,露出两只脚来,可此时此刻,裙摆之下的却不是腿,而是一条辉蓝色的鱼尾巴。鱼尾在海水之中一摆一摆,那些如云母一般的鱼鳞上面的光,也被海水折射出了各色的色彩,美好的像是一个梦。
楚留香几乎下意识的就抱住了她。
他的胸腔里难受得要命,像是被压扁、像是快要爆炸一样,这是缺氧的征兆,他一只手搂住玉姣,就要浮上水面,可玉姣闪着寒光的牙齿却在瞬间咬下——!
楚留香瞪大了双眼!
剧痛从肩头袭来,他无法控制地张来了嘴,气泡就从他的嘴中浮出,在水中碎裂,一瞬之间,因为缺氧,他甚至已无法去思考,楚留香剧烈地挣扎起来,肩头不断有血从伤口之中散发出来,把海水中的一缕染成红色。
与其他人类相比,水中是楚留香的主场。可若与玉姣这鲛人相比,他就已处在了全然的劣势之中。
楚留香想笑。
……在这种时刻,他居然想笑!
他想苦笑,玉姣毕竟是妖,是猛兽,她懵懵懂懂,对人世间的情感如此的不懂,对楚留香的心思更是一点儿不明白……楚留香啊楚留香,你这个人,总觉得自己每次都可以从危险之中脱身,却不曾想过,或许自己并不是一直都有好运气的。
玉姣被血的味道所吸引,整个人都好似已陷入了疯狂,丝毫不顾及楚留香会不会死,竟把他往更深的海底拖去。
楚留香昂起了头,一串气泡从他的嘴里吐出,朝着海面上浮去,他双眼涣散,已快要失去意识。
就在此时此刻,他的手忽然动了,只一击,击中了玉姣的大椎穴,玉姣脊背发麻,瞬间张开了嘴巴,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楚留香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向上游去。
但他的的确确已没有了力气,他缺氧实在是已太久,肩膀上的伤口又实在是很严重,在这样的深的海面之下,他甚至已无法思考。
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想到:今日我楚留香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和煦、清澈的双瞳盯着玉姣,然后忽然手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中,随后,他毫不留情地去吻玉姣。
他的吻一点儿也不温柔,一点也不像是平时的楚留香。
玉姣的双眼有些混沌,她似乎并不理解现在发生了什么,那条鱼尾受惊似的摆动起来,但她的脊背却还是全麻的,根本使不上力气,她被楚留香圈禁在怀中,就好像是一个无辜受累的纯洁女孩子,正在被一个冷酷的、残暴的男人所折磨一样。
玉姣的嘴里全是血,所以这个吻自然而然也全是血腥味的。
是楚留香的血腥味。
楚留香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上,其实他已实在没有力气了,所以无论是哪一只手,都没有力气,玉姣在自己的主场,完全可以挣脱开来,可奇怪的是,玉姣不但没有挣脱,反倒是抱住了楚留香,带着他往更深的海底而去。
没有水下呼吸能力的楚留香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一时之间,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眼前是……
眼前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这是一间屋子,却是一间很奇怪的屋子,楚留香忍不住细细的去观察这间天仙宝境似的屋子。
他躺的地方,并不是床榻、也不是什么暖阁、碧纱橱一类的地方,而是一个白玉似的巨大蚌壳之中,这莹白的蚌壳之中,又铺着一种淡色的、柔软的东西,叫人躺着,简直连骨头都懒了。
这屋子并没有木质的地板,都是白玉似的地砖,却并不冷,反倒是透着一股子叫人舒适的暖意。这屋子的地砖虽是白的,却并不清淡,因为隔扇之上,掏了许多小窗,小窗之上,用的是各色的彩色玻璃,窗外有淡淡的光照进来,透过花团锦簇的彩窗,在洁白的地砖之上,留下各色的花样,甚至还有粼粼的波光。
波光?
楚留香忽然觉得疑惑起来。
他一下子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他跳进大海之中,寻找坠海的玉姣,却被玉姣拖下了水,脖颈处受了伤、失了血,然后因为缺氧而昏迷过去了。
他动了动自己的脖颈,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疼痛忽然袭来,楚留香脸色有些白,痛苦的呼吸着,脸上却露出了一种无奈的苦笑。
脖颈痛成这样,他应该是没死的。
所以……这是哪里?玉姣呢?玉姣又在何处?
楚留香试着动了一动脖子,又动了一动肩膀,很快,他就已能够忍受那种尖锐的刺痛。他试着站了起来,来探索这一间奇怪的屋子。
这屋子不大,有隔扇,隔扇外面是另外一间屋子的。
楚留香走过了隔扇,就看到了玉姣……的鱼尾巴。
辉蓝色的鱼尾巴一拍一拍,好像有点聊赖。
但是玉姣却在睡觉,她就直接趴在地上睡觉,这屋子里放了一个巨大的花瓶,花瓶之中却没有花,而是摇曳的海葵,美则美矣,但是还是看起来有点奇怪。
楚留香盯着那花瓶里张牙舞爪的海葵,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衣裳一直在轻轻地飘动。
他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猜测,正在这时,忽然一队吐着泡泡的三角形黄色小鱼排着队过来了。
楚留香:“…………”
所以这里是……海底……?
饶是见多识广的楚留香,此时此刻也有些蒙了。
正当他有些发蒙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小鱼居然说话了。
它非常淡定地说:“要不要清洁服务?”
楚留香:“…………”
楚留香:“???”
楚留香面无表情地掐了自己一下。
……挺疼的。
楚留香道:“是尊驾在说话……?”
那条三角形小鱼翻了个白眼,道:“不然呢?你这个人好没礼貌!”
楚留香只好摸了摸鼻子。
其实……能有会说话的猫头鹰,那就有会说话的小鱼,这也很正常、很正常。
楚留香决定先打探一下消息。
楚留香道:“在下楚留香,请问阁下尊姓大名啊?”
三角形小鱼道:“尊驾大名鱼谦虚。”
楚留香:“…………”
可是你看着也不怎么谦虚啊?
鱼谦虚又翻了个白眼,好像那种在街上摆小摊但是脾气特别牛的老板一样,又很不耐烦的问了一句:“清洁服务要伐?”
楚留香道:“……清洁服务,是指什么?”
鱼谦虚十分阴阳怪气地“噫呦!”了一声,充满嫌弃地道:“你看看你呀,手上全是茧子,清洁服务就是我们帮你把这些茧子吃掉,不然你怎么服侍鲛人公主诶!”
它说着,跟在它后面的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三角形黄色小鱼就游过来,把楚留香包围了起来,它们的小小鱼嘴一动一动,吐着泡泡,看起来很像是在具象化的叽叽喳喳。
楚留香:“…………”
楚留香:“不必了,鱼兄。”
鱼谦虚对着楚留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摆动着身体就要游走,楚留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
鱼谦虚尖叫:“啊!!你干什么啊,好不讲理!”
楚留香笑道:“鱼兄,真是抱歉,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鱼谦虚就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表情,看起来随时随地都要骂骂咧咧。
楚留香道:“这是哪里?”
鱼谦虚:“…………”
鱼谦虚道:“鲛人宫啊,这也要问,痴线。”
它真的是一条脾气很差的鱼,也不知道这样一条鱼为什么会选择从事服务行业。
楚留香却没空理会他的口吐芬芳行为。
海底……
果然,他那个荒唐的猜测,并没有错。
他真的被玉姣拖入了海底。
只是……
楚留香道:“我为什么可以在海底呼吸?”
鱼谦虚:“…………”
鱼谦虚:“大概是因为你吃了鲛人公主的血吧。”
楚留香道:“鲛人公主?”
鱼谦虚道:“她不是就在旁边睡觉么?”
楚留香一愣,下意识地去看玉姣一眼。
玉姣的鱼尾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一拍一拍,她把自己窝成一个圈,睡得正香,一呼一吸之间,一连串的泡泡就从她嘴里出来,看起来实在是可爱得要命。
楚留香心道:没想到玉姣竟还是一位公主。
他与玉姣初见之时,她的身上就挂满了珍珠首饰,贵气逼人。如今昏沉沉,自然没想那么多的,她只是依靠本能去靠近楚留香,看到楚留香要上浮,她好着急,扑上去抱住了他。
他身上是这样的温暖。
玉姣下手了。
她实在是个失去理智的妖怪,若是就这样放任她的话,她一定会真的把楚留香给杀死的。
但好在,楚留香的手击中了她的大椎穴,迫使她松了口,玉姣浑浑噩噩的茫然之际,楚留香吻住了她,正巧这时,玉姣的牙齿划破了自己的口腔,于是她的血就被楚留香吃进了肚子里。
鲛人简直浑身是宝。
鲛人之泪,可化作珍珠,隐匿妖气。
鲛人之鳞,美如云母,锋利如举世无双的名刃,且可做护甲。
鲛人之血,食之可令不能在海洋之中呼吸的生物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这些事情,玉姣统统不记得了,但是在楚留香那个发了狠的吻之下,她的血恰恰好拯救了楚留香的命,叫他不至于被溺死在海中。
楚留香晕了过去,而玉姣则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她惊奇的发现楚留香竟然可以呼吸了,所以她就把楚留香带到了海底,其实她并不记得海底有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里就是她的地盘。
所以,楚留香得以在鲛人宫里醒来。
玉姣被楚留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有点呆住了。
楚留香哪里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说到底,楚留香为了救玉姣,跳下了大海,但玉姣却在这个时候伤害了楚留香。
换做是任何一人,心情都不可能太好的。
可是玉姣……
楚留香早就知道,她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猛兽的,但他仍然选择把这只猛兽带在身边,他对玉姣有情,又十分享受那种游走在危险边缘的感觉,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令他迷恋的要命,根本放不开玉姣。
……他早就知道,若是一个疏忽,玉姣很有可能失控,将他反噬。
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玉姣,这才造成了今日之事。
他……他竟是不怪玉姣的。
二人对视着,玉姣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之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好似后悔、好似小心翼翼的情绪,她看着楚留香,好像对他没有笑意的视线有点委屈,想要躲开,却又不太敢躲开。
她下意识的用自己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好似有些慌张,又用牙去咬手指,那双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怜兮兮地看着楚留香。
她什么时候这样过呢?
楚留香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玉姣无措地看着他,忽然慢慢、慢慢地挪了过来,伸出了自己纤纤的手指,好像想去抓楚留香的手,又在半空中转了个弯,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楚留香的衣服角。
但楚留香的衣裳,早就破得不成样子了,被这样子扯一扯,顿时破得又大了些,肩上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玉姣吓得立刻就要缩回手,楚留香眼疾手快,啪得一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小手收入了掌心。
楚留香故意板着脸道:“你躲什么呢?”
玉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楚……楚大少爷,对不起嘛……”
她下意识的又用了这个楚留香听起来会更高兴一点的称呼。
楚留香就叹起了气。
玉姣总觉得自己把他惹生气了,心里有点难过,歪在原地不说话。
她忽然想到了楚留香在海中的那个吻。
那一点也不像平时温柔的他……而且,那发生在她动手之后,所以是不是说,其实楚留香正是用这种法子,在惩罚她做错事了呢?
那……那假如她乖巧的主动表示要受罚,楚留香会不会原谅她?
玉姣如是想到。
她觉得自己想的很对,所以她立刻就要这么做。
于是楚留香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忽然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之中,她抬起头,用清澈的蓝色双眼看着他,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然后轻轻地凑了上去,要吻他。
楚留香心中一惊,伸手就捏住了玉姣的双颊,捏出一个金鱼嘴来。
玉姣保持着金鱼嘴,有点无措地眨了眨眼。
楚留香无奈地道:“玉姣,你在做什么?”
玉姣道:“楚留香,对不起,我错了嘛……”
说着,又要凑上去吻他,十分锲而不舍。
楚留香:“…………”
楚留香又不是真正的柳下惠,心爱的小美人如此三番四次、锲而不舍,他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心却是已无法自拔的荡起了涟漪,拒绝她的时候,也就没有那样真心实意了。
他垂下了头,吻住了玉姣。
一个甜丝丝的亲吻结束之后,玉姣的脸已有些红了,她窝在楚留香怀里,伸手环住了楚留香的腰。而楚留香呢,也从善如流的搂住了玉姣。
楚留香哑声道:“为什么突然要吻我?”
玉姣委屈巴巴地道:“对不起,我做错事情了,你惩罚我吧。”
楚留香:“…………”
楚留香手臂上的肌肉忽然绷紧了,青筋一条一条的凸起,好似有些狰狞。
他道:“……你说什么?”
玉姣的头简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跳下海的,我却……我却对你动手了,你当时那么生气,一定是在怪罪我,对不对,我知道错了,你……你动手吧!”
说着,她忽然昂起头来,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还在不停的颤动着,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样。
楚留香:“…………”
楚留香面色有些古怪,道:“你以为我是在惩罚、报复你……?”
玉姣茫然地道:“不……不是么?”
楚留香:“…………”
楚留香绝望地想:我这辈子还能等到你开窍么?
但是她说的话其实某种程度上是有点道理的。
于是他道:“这的确是对你的惩罚,你知道错了么?”
玉姣委屈巴巴:“知道了,对不起,你原谅我嘛。”
她又要凑上去吻楚留香,楚留香垂头,蜻蜓点水,复而伸手,摸了摸玉姣的侧脸,忽道:“你很在意我原不原谅你?”
玉姣点点头。
楚留香又道:“因为我是你的炉鼎,所以你不想我离开?”
玉姣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然后,她摇了摇头。
楚留香挑眉。
玉姣道:“不是,是我……不想让你生我的气。”
楚留香道:“为什么?”
玉姣道:“我也不知道,你要生我的气,我就觉得很难受。”
她实在是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楚留香的眼中,却忽然已流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他柔声道:“是真的么?玉姣,你不要骗我。”
玉姣道:“我才没有骗你。”
楚留香的嘴角,就忍不住地翘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很高兴。
因为他发现玉姣的确是在乎他的。
不是那种对食物的在乎,而是对他这个人的在乎,对他这个人情绪的在乎。
玉姣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还有没有在生气,楚留香的脖颈上,撕扯过的伤痕十分明显,而伤痕周围的皮肤,也已出现了大片的淤青。
玉姣看着他脖颈上那可怖的伤痕,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碰,楚留香看着她这样,心神都忍不住荡漾起来。
一个这样的小美人,她永远也不懂爱情、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有这么一天,她忽然为了你露出了这样心疼、这样无措的表情。
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登时为她死了都是值得的。
楚留香也是个男人。
他侧了侧头,将自己脖颈上那可怖的伤痕露出来,心机颇重的像再求玉姣一点心疼来,玉姣果然上当,她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地碰了碰楚留香的伤口。
楚留香忍不住嘶了一声。
玉姣立刻缩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还疼么?”
楚留香故意道:“我简直要疼死了,疼得我恨不得哭一场才好。”
玉姣就露出了一副做错事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消消气好不好……”
她实在是一个很乖很可爱的姑娘。
楚留香忍不住笑了。
面对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有人忍心说她一句重话呢?面对这样一个姑娘,难道会有人忍得住不把她搂进怀抱之中好生安慰么?
……其实很多人都忍得住的,毕竟与爱情想必,还是生命更重要一些。
但楚留香又哪里是一般人?
他心中一动,已低下头,安抚似的吻了玉姣一下,柔声道:“好玉姣,你瞧瞧,我看起来像是怪罪你的意思么?”
玉姣就瞪大了双眼。
楚留香眼里那种令玉姣熟悉的、如春风一般温柔清澈的笑意,已回来了,他的嘴角也带着笑,温柔而无奈的看着玉姣。
玉姣又惊又喜,拉着楚留香的手道:“你……你不生气啦?”
楚留香就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无奈道:“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在生气的模样?”
玉姣便问:“那你做什么总要这般惩罚我?”
她问的自然是楚留香的吻了。
楚留香有点无奈,他道:“玉姣,惩罚是要人难受的,难道你与我亲吻时,不但不开心,反倒是难受得慌不成?”
玉姣:呆jg
玉姣道:“……那倒没有。”
楚留香饶有兴趣地追问:“那是怎么样啊?”
玉姣舔了舔嘴唇,歪了歪头,不肯说话。
楚留香笑了笑,又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结果扯到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刺痛。
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几颗血玉,那是李鱼那日赠予他的,实在是一种非常管用、非常有奇效的药物。
他找了一下,这血玉竟然还在。
手中的红色血玉圆润,散发着血色的光泽,十分莹润,这血玉一碾就碎,粉末直接外敷在伤口之上,就可以令伤口瞬间恢复了。
玉姣也是见过这东西的,便道:“这是李姐姐给的。”
楚留香道:“对,只要将此物外敷在伤口,我的伤就能恢复了。”
玉姣道:“那……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楚留香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倒不是很想用这血玉。”
玉姣不解:“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
他忽然深深地望了玉姣一眼,道:“因为我忽然就觉得,其实身上留下一点伤痕,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玉姣更不解了:“可是你不痛吗?”
楚留香无奈的笑了。
他道:“实在是很痛,但我又实在不想让你留下的东西消失,你说这该怎么办,玉姣?”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却十分轻快,好像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玉姣……
玉姣不太明白。
她只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楚留香哈哈大笑。
他道:“没什么怎么办的,等我自己恢复就是了,说起来,我能在海底自如活动,还多亏了你,这样说来,我还要谢谢你,所以今天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就是了。”
玉姣就笑了。
她的眼睛弯弯的,嘴角上翘,两颊上就出现了两个小酒窝,楚留香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已要被充满了。
玉姣道:“真的么?”
楚留香撇了撇嘴,板起脸,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玉姣就又笑了。
楚留香受着伤,身体虚弱,又与玉姣说了这么一会子的话,居然觉得困倦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对玉姣道:“好玉姣,我困得很,想先睡一觉。”
玉姣指了指屋子里的那个蚌壳。
楚留香又道:“这蚌壳实在是很大。”
玉姣看了看,道:“好像是的。”
楚留香又道:“好玉姣,我可没睡过这样的榻。”
玉姣歪了歪头,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我模模糊糊觉得熟悉,模模糊糊觉得这里是我的家,那里是我的榻,你不要担心,这里很安全的。”
楚留香却一反常态地谨慎:“不行,我若一个人在那蚌壳上,一定睡不着觉。”
玉姣想了想,试探性地道:“那你睡地上?”
楚留香:“…………”
你瞧瞧你瞧瞧,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他颇有心机的铺垫了半天,奈何玉姣实在不接茬,他只好道:“好玉姣,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这就叫图穷匕见!
真奇怪,他明明对不少女孩子都说过温柔的话语,其中这样的请求倒是也不少,可偏偏今日,面对玉姣,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得很快。
懵懂天真的玉姣公主非常爽快地道:“好呀!”
楚留香的嘴角就开始止不住的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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