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站在舞台边缘，偶尔附和着他。
给足了面子，却没有投入。
直到抵达那家医院，姜郁的心情还是有些糟糕。
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冷酷又危险。
慕西许在路上睡了一觉，睁开眼，看到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
姜郁回过神，嘴角抽了抽。
有时候真不知道，这个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唇角扯起一道恶劣的弧度，嗓音有点凉，“难不成你还能帮我欺负回去？”
“当然，”慕西许说：“别忘了我是你的谁。”
“噢，”姜郁心情微妙地好转了一点，“你是我的谁？”
他以为慕西许会说，男友、恋人、对象……
谁知，那漂亮、色泽殷红的唇瓣张开，唇形合拢，不疾不徐地吐出几个字眼。
“我是你哥。”
世界沉寂了。
姜郁有些不可置信地扬起眉，“你还想当我哥？”
“从年龄上看，本来比你大。”
慕西许看他的反应，觉得有趣，唇角勾了勾，带着几分玩味，“叫哥哥。”
“——滚蛋。”
两个字眼毫不客气地砸了过去。
姜郁都懒得理他，推开车门，径直下车，紧接着把慕西许也拽下了车，让司机在外面等着。
慕西许被他强行拽下车，嘶了声。
“我平时那么宠你。”
姜郁回头，递来一个“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
“还那么喜欢你。”慕西许接着演。
姜郁眉毛动了下，这次沉默了两秒。
“继续说。”
“你叫我一声哥哥，不亏。”
慕西许唇角弧度上扬，冲他笑得分外好看。如果忽略掉他骨子里的恶趣味的话。
姜郁哼笑，“总觉得吃亏，你真的喜欢我？”
这种话信口拈来，果然不愧是影帝吗。
“真是冤枉，”慕西许真心实意地说：“虽然哥哥从前是海王，但哥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
“眼里也只有你，不喜欢你，还能是谁？”
漂亮的眼睛眨了下，要多无害就有多清纯的模样。
别说，这幅“浪子回头”的姿态还挺撩人。
姜郁握着他手腕的那股力道收紧。
炽热的体温浸染而来。
“说的也是。”
没再跟他继续掰扯，拉着人，大步往医院里走去。
“所以那一声哥哥呢？”
“我没答应你。”
“……”
慕西许没能如愿，干脆抽回手。
变脸比翻书还快。
姜郁一时无语，慕西许这种恶趣味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调戏，以前不是这种性子。
侧过头，余光瞥他一眼，眼尖地注意到手腕上多了道红痕，在日光照耀下，近乎透明的皮肤，显得分外脆弱。
心里啧了声，蓦然涌起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类似，躁郁。
这种情绪，直到对方做完全身检查，当他看到慕西许手腕处的针孔，有些红肿，在那一片细腻皮肤上，很惹眼。
姜郁本来不打算怎样，但脚步停顿，一时没忍住，伸手握着他那只手，长睫低垂，打量片刻。
“疼不疼？”
“当然不疼。”
骗子。
以前最怕疼。
他握着那只手，稍稍低下头。
在那片红肿处，很轻地印下一个吻。
唇很干燥，气息很热。
不带任何色/欲。
像是一粒火星，悄无声息地埋了下去。
黄昏的余光透过透明玻璃，自姜郁的背后折射进来，面前的青年身材挺拔，站在他面前。
他们的影子，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
慕西许看着这一幕场景，微微失神。
“这是在心疼我？”
姜郁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你又不怕疼，我有什么好心疼。”
慕西许眼里漾起一丝笑意，但转瞬即逝。
“小郁怕疼吗？”
“不。”
“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
姜郁直接戳穿他，“又想让我喊哥？别妄想。”
“啊，被看出来了。”
慕西许摸着下巴，表情有些意外，“我的演技没有那么拙劣吧？”
“很拙劣。”
“真让人伤心。”
慕西许这样说着，唇角弯了一点，“总觉得小郁越来越像一个男朋友了。”
姜郁心里咯噔。
这话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之前根本就不像？
夜幕深沉，天上一点星光都没有。
“不是我说，就你这经验，又不是情场老手，被人怀疑，很正常的好吧？”
电话里传来林谢的嗓音，吊儿郎当又唧唧歪歪，为了自家兄弟的幸福操碎了心。
“我说大少爷，你真考虑清楚了？”
“你信不信以他的状态，回国不到两天，立马恢复记忆。到时候你怎么打算，绑着吗？”
外面的风吹进来，他轻薄的单衣微动，姜郁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靠在窗台。
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分挥散不去的燥热。
“到时再说。”
他咬了咬烟，舌尖尝到一点苦味。
林谢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声音倏然恢复正经。
“放手吧。行吗？”
“他究竟是什么人。你别忘了。”
“这样死死抓着，又有什么用，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
姜郁声线冷淡，打断他。
“想说这种废话，你可以闭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林谢质问：“这一年也就算了，我劝不动你，没人能劝得动你。行，你要等就等着！”
“他现在为什么会看着你？不过是因为失忆了，而你又哄骗他。”
“待到恢复记忆，是什么结果，你心知肚明。”
“非要等到那一天？！还是纠缠下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他妈倒是给我看上一个正常人类啊！”
姜郁不带感情地嗯了声，“啰嗦完了？”
“艹。”林谢狠狠地骂了声，他就知道，这个家伙根本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冷静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他的情况很严重。”
“我几乎可以肯定，现在无人能治疗。”
在失败的手术案例上加以修正，弥补，简直是一场灾难。
更别提，对方的精神抗性很高，一级催眠师都没办法催眠他。已经到了这种可怕程度。
再加上自身的攻击欲，他都觉得自家兄弟再过一阵子，说不定命都赔进去。
跟这种危险性极高的反社会人格谈恋爱，简直别提有多刺激！？
“厌生，潜意识里，一心求解脱。”
林谢一字一句地分析道：“这种状况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但他心里很清楚。”
“他是清醒着，目睹着自己发疯。”
“但他的情况又跟别的不一样。”
提起慕西许，谁不知道他的名声与风评极佳，在整个娱乐圈里，无人能及。
林谢都快佩服死了他的上一任心理医生，将这样的一个人，亲手推向神坛。
如果他是有意控制慕西许，那么慕西许的存在，简直就是最伟大的作品。
一个国民趋之若鹜、众星捧月、地位封神的影帝，灵魂演绎家，完美无缺的人设，竟然是一件作品。
多不可思议。
然而这个念头，在林谢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样的人，都有一道心理防线，不能触碰。”
“对于任何人。”
“恋爱对象的身份用处不大，何况你还是假的，他不可能全然信任你。”
“顶多是一件有趣的玩具，稍微喜欢的一张脸。”
“深爱是不可能的。”
“必要时，牺牲的还是你。”
林谢的声音顿了顿，想起一个可能性。
“救赎……”
“这个词，是需要主动的。”
“但不是我说，真的没必要。”
“我看你是想多了。”姜郁说。
玻璃上倒映着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眸底平静，像是并不在意任何事，但离得近了，就会发觉……里面似乎酝酿着能席卷一切的风暴——
他不打算救赎。
—
从医院回来，确定回国的前一天。
小川整理着慕西许的东西，塞了足足几大箱，堆满房间，转头一看，竟然还有一只养在生态箱里的稀有品种蜥蜴？！
“……哥，这只也是你的？”
“嗯？”慕西许不记得，“姜郁买的吧。”
小川噢了声，埋头继续。
直到他拿到礼物清单，上面白纸黑字，列着一大堆，各种昂贵物件，缀在后面的是一架新型私人飞机。
“——？！”
他表情呆滞。
全都是姜郁送的？！
也是……慕哥根本买不起。
他家慕哥，长着一张很贵的脸，但穷。
刨去固定资产，慈善机构等，剩下的大半，都投入在一个研究项目。
即便项目的合伙人是冷总，慕哥仍需要投入大量资金。
这些年都是这样。
而这一年，原本的备用资金消耗殆尽。
因此慕哥目前是真的没什么钱。
慕西许：“整理好，回头还回去。”
小川：“哇！”
慕西许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哭了？
小川眼泪汪汪，“哥你现在穷到我都想哭……”
上次拒绝冷总的黑卡，这次是姜郁的礼物，天呐，慕哥这辈子就只能养自己吗？！
慕西许摸着他的脑袋，微笑，“想跟我去街头要饭吗？”
“……”小川哭得更大声了。
次日，国际机场。
已是到了夜里，机场大厅亮若白昼，人流交织。
《谁是大侦探》节目组专门派来的摄像师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
“他真是今天回国？”
被他问到的是唐末，听到声音，转头露出一个笑容。
“当然。”
镜头在对准着他。
虽然等了几个小时，但一想到对方是慕西许，这些人立马振奋起来，打起精神，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你师兄最近出国是在忙什么？”
唐末思考，“私事吧。”
“哈哈，难道唐唐也不清楚？”
唐末面露苦恼，“我有时候见不到师兄。”
“那也肯定比别人多吧。”
毕竟这一年慕西许的隐私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谁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除了唐末这里，能够探听到一些消息。
节目组在计划着该如何从中获得最大利益，众所周知，慕西许本人从来不上综艺，因此这次，哪怕只是一个接机片段，他们也绝对不会放过。
于是，等到机场那边打电话，说是下飞机了。
所有人立马出动。
唐末下车，进入机场大厅，里面的人很多。
周围的镜头除了对准他的部分，剩余的都是寻找慕西许的身影，试图捕捉那个人出现的第一个瞬间。
出乎意料，那人的身影始终没出现。
“……人呢？”
眼看着人都走完了，不少人嘀咕。
“是不是从vip通道走了？”有人赶紧询问经纪人何彦。
何彦脸色变了下，不会是放了鸽子？！
他连忙打电话，谁知还没打通，收到一条短信。
【慕哥说，明天的热搜被人抢了。】by小川。
“？？？”
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马脸色铁青。
原本处于焦躁不安的机场大厅仿佛被点燃，只是一道身影的出现，冷水滴入热油般，瞬间炸了锅。
场面骚动，伴随着惊呼与尖叫声。
不知何时闻讯而来的娱记狗仔们以他们最快的速度一拥而上。
原本被唐末吸引到的那些路人，听到动静，也都好奇地转头看去。
只见被众人紧紧包围着的那个青年，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肩宽腿长，穿着件宽松外套，黑色卫衣，风格要多随性就有多随性。
耳骨上闪烁着微光，眉眼带着天生的张扬冷漠，表情寡淡。
人群不断分开，为他让开一条道。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认出来，是一年前消失不见的那个姜郁！
曾经搅得娱乐圈腥风血雨、每每现身都能带来最大爆点和热门新闻的那个当红顶流！
他竟然出现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脚步停下，站在唐末的面前。
唐末始终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情景。
时隔一年，他再次感受到。
什么是顶流。
即便一年不出现，即便身边保镖再多，即便对方不置一词，这些记者争前恐后，抢破头都要把话筒递到他面前。
他才是真正的大众焦点。
“在等慕西许？”
姜郁的嗓音格外懒散，疑问句被说成陈述句，有种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模样，看什么都带着点锋芒。
旁边人都不觉得奇怪，这位本来就是这种性格，从来不怕得罪人，嚣张得要命。
唐末这才摘下口罩，若无其事。
“是啊。”
能够和慕西许组cp，他的颜值水平自然不低，五官干净，笑的时候，仿佛没有任何烦恼的模样，被粉丝亲昵地称呼“人间蜜糖”。
两人站在一起，形成极大反差。
一个，很少表现出攻击力。
另一人，身上的侵略性不加掩饰。
“姜哥是看到我家师兄了？”唐末很有礼貌地问。
“他累了。”
唐末表情微僵，这话里的暧昧意味太强烈，让他不得不想起小川那里传来的消息——师兄和姜郁在交往。
但怎么可能？！
他直觉不好，想要结束这个话题。
“我是替他来看一眼。”
青年手插着兜，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唐末露出一个恰当反应，“师兄是有话要转告我？”
“你想多了，”姜郁态度敷衍，“我只是对他的绯闻对象有点好奇，顺便有个疑惑。”
绯闻对象。
唐末眨眼，神色乖巧，“你说。”
姜郁唇角上挑，是一道恶劣弧度。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能够取代他？”
唐末瞳孔紧缩。
姜郁的视线从他的面孔上，轻飘飘、不带任何迟疑地掠过，丝毫不感兴趣，轻嗤道。
“就凭你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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