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吹了进来，车内安静，温度有点低。
慕西许耳朵里插着一只耳机，听着歌，昏昏欲睡。
忽然车门被打开，他一惊，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看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对方垂眸看他。
“饿不饿？”
“还行，”他撑手坐起。
姜郁长腿一迈，上车，随即眉头一皱，“不冷吗？”
他把车窗关上，打开空调，“一会不见，你又折腾人。”
慕西许被他说得莫名其妙，“我哪里折腾人？”
姜郁反问：“生病了，不算折腾？”
慕西许好笑，“你刚才见到唐末？”
“带着一群人堵你。”姜郁眼底掠过一丝讥讽神色，但又想起，好歹是慕西许曾经的心血之一，被这样“背叛”，指不定心里在难过。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慕西许，故意道：“被我骂了。”
“所以呢？”慕西许挑眉。
“你要是为他打抱不平，冲我来。”
怎么感觉像是干了坏事的小孩，刻意引起他的注意。
慕西许笑着说：“你是我男朋友，我为什么要向着一个外人？”
外人。
姜郁心里舒坦了，但他这人一向得寸进尺，分毫不让，于是顺势提要求，“你跟他微博上的那些亲密互动，都删了吧。”
“还有，送你的礼物不准拒绝。”
上飞机前，收到一张礼物单，他还以为是什么，结果是送给对方的那些东西。别提有多气人，一件不落地给他整理出来。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实在不行你扔了。”
慕西许提醒他，“太贵重。”
姜郁看了眼时间，干脆地发动油门，车子被启动，离开这里，反过来提醒：“那你是忘了我们的关系？”
“送你东西是份内的事，你收着就行，怎么处理都无所谓。”
口吻懒散，是根本不在意，他亲自送出去的礼物，会被怎样对待。
慕西许有所察觉，回想起小川上次的抱怨，姜郁该不会是觉得他穷，在拐弯抹角地给他送钱？
不应该啊，以这位大少爷的脾气，不是直接扔过来一张卡？更方便快捷？
他完全忘了，上次冷谌之递给他一张黑卡却被拒绝的事。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慕西许：“什么条件？”
姜郁驱动着车，路灯一道道地打在他高挺的鼻梁骨，线条冷硬的下巴，他眉眼依旧，不带倦意，神情略带思考，才懒洋洋道。
“暂时没想好。”
慕西许：“只能是力所能及的范围。”
“再答应三个条件？”
“……您的愿望已取消。”
“——喂，刚才是在开玩笑！”
慕西许不禁笑了声。
有时，还挺逗。
车子最后驶入市区的一处别墅群，独栋别墅，是慕西许平日里的一个住处。
姜郁事先没询问地点，开着车一路过来，除了保安处看到他时，微妙地迟疑了下。
途中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到了地方，慕西许下车，带着他进去。
进门前，姜郁的步伐有种微妙的停顿，他以前没来过这个地方，慕西许不常在家，经常满世界飞，但这个住处是他曾经住过最久的地方，外人很少踏足。
这个“外人”，自然是包括以前的他。
那么问题来了。
自己的家里，却没有关于他这个男友的任何痕迹？
不是怀疑，是存在很大嫌疑了吧。
姜郁的心情一时忐忑，这种情绪他极少经历，即使生死边界，也少有这种情绪波动。
出乎意料的是，很快，他的困扰烟消云散。
太干净了。
他意识到一个情况。
走道上的壁灯款式不一，设计独特，恰到好处的壁柜隔层，已然枯死的绿植盆栽，客厅侧是一整面落地窗，窗帘拉开，阻拦了外面的夜色。
然而，从玄关处，墙壁，客厅，再到楼梯口，入目之处能够看到的私人物品，简直是少到可怜，像是这房子基本没有住过人，只是一个作为暂时落脚点。
要么，曾经被人刻意清扫过一遍。
过往的生活痕迹，都被清理掉。
别说是什么前男友，连他本人的私有物都很少。
慕西许对自己家里的状态，没有露出意外神色，看了眼时间，“时间太晚了，去休息？”
姜郁收回视线，嗯了声。
慕西许上楼，边走边问：“你住哪个房间？”
姜郁在他身后，顿了下，“难道不是跟你一个房间？”
慕西许踩在前面的阶梯上，听到这话，转头看他，头顶灯光顺势落下，他的面孔隐没阴影，只看到那双惯常冷淡的眸子，浮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真的吗？”
仿佛在说，你行吗？
姜郁牙齿有点痒，“要不试试？”
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分手。
现在把人睡到手，他还不算亏。
慕西许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思，打了个哈欠。
“有点晚了，明天再说。”
“……”
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上次拉着他规规矩矩地看一夜电影，现在拒绝他，完全不让人惊讶。
慕西许道了声晚安，回到房间，房门关上。
姜郁转过头，目光环视着这里的装修布置。
设计风格是明显经过改造，寻常人看不出来，但他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是刻意改装过的痕迹。
换句话说，这里应该有不少“空间”。
对于慕西许……倒不算是稀奇。
沿着走廊，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窗台。
哪怕上次回来，打开门扇通通气，但经过长时间密封，空气中依旧漂浮着灰尘味。
推开窗，外面的风灌了进来。
三月的深夜，凉意很重。
姜郁脚步停下，随手推开旁边一间房间的门，只听“咯吱”一声，不知是哪里被摩擦到，有些尖锐的声响，低头，就看到散落在地板上的，各色玩偶。
夜深人静，孤身一人，换个胆子小的，都要被吓到。
都是无脸玩偶。
做工精细，木头做的。
姜郁挑了下眉，环顾一下，比起其他地方，这里可以算是凌乱。
房间已经很久没人来，即便是助理打扫，也会跳过这里，因为桌面上覆着一层细细灰尘。
出于抗拒，还是不想接近？
他思绪转了圈，打量着这里的环境，目光很快回到摆在书桌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依旧是木制，上面花纹很特殊，让人一眼就感觉到寂凉的广袤森林。
抬起脚步，靠近，停下。
老旧的密码锁。
密封着，无人问津，放在这个地方。
不像是慕西许的私人物品。
前男友，还是，心理医生？
姜郁半垂眼皮，墨黑色的瞳孔此时不带情绪，片刻后，他犹豫下，尝试着打开密码锁。
果然，失败了。
—
慕西许这一夜没睡好，将近天亮，才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一楼正热闹着，人影来来往往，有的在忙于更换家电，搬运绿植盆栽，依照小川的要求，摆放在各自的位置。
有的人不断往里搬东西，箱子堆了客厅一角。
还有人在往墙壁上挂画框。
姜郁在旁边，抬眼扫了下，“右一点。”
那人连忙把位置往右边挪动一点，才得到勉强认可。
日光明媚，透过客厅的那一面落地窗，无所顾忌地撒落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宽敞明亮，又很热闹。
他甚至听到郑经纪人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声音。
“演员先不找，总导演正在来的路上，赶紧派人去等着，务必让人家满意……”
“醒了？”
姜郁率先瞥见他下楼的身影。
慕西许：“这是在忙什么？”
“没觉得这一片太空白？”姜郁示意他看过去。
顺着他的视线，慕西许看去，那一面墙原本应该是挂着什么，后来被撤下了。上面还残留着一些痕迹。姜郁估计是看着不顺眼。
“你家这么空旷，我往里填点东西，没意见吧？”
姜郁漫不经意地说。
“随你，”慕西许没意见。
姜郁嗯了声，随手把手机扔到一旁，直起身，朝他走过来，注意到他眼底轻微的青色，眉头轻蹙，指尖碰了下他眼底那一小片皮肤。
“失眠了？”
“嗯。”
没睡好，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喝了杯牛奶，加了糖，还没放下杯子，小川跑过来说，姜少嫌他原本的私服已经过时，依照他从前的风格，特意选购了一整车的名牌，问他现在要不要搬进来。
“……”慕西许沉默了，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包-养我？”
小川一本正经，“把包去掉，哥，他在养你！”
他眼睛亮闪闪的，捧着脸，“怎么办，姜少的钞能力已经快要征服我了。”
这种一言不发就送礼物的霸道个性。
有谁会不喜欢啊啊啊啊！
“让他当你的老板。”
小川立马表忠心，“不行，我死都是你的鬼！”
慕西许把他赶去工作。
四下环顾，不到半天，这里占了不少姜郁的东西。昨夜还冷冷清清的别墅，已经变了幅模样。
过去找姜郁，刚巧看到对方的手机搁在茶几上，不断震动着，却无人理会。
“你爸的电话，怎么不接？”
他眼神很好，看到上面的来电人。
“懒得接。”
“你得回家一趟吧？”
慕西许想起手机一打开，就能看到挂在热搜上的姜郁。这种“回国方式”真是张扬到压根不需要打电话回家通知一声。
“再说吧。”
姜郁满不在乎的口吻，打开冰箱，往里看了眼，转头问：“你刚才喝的草莓牛奶？”
“就一盒，没了。”慕西许说：“你不是不喜欢甜？”
上次他给姜郁喝他的奶茶，姜郁的反应差点笑到他，整个人被定格，缓了足足半天，灵魂才归位。
绷着脸，死活装出一副压根没事的样子。
“谁说不喜欢？”姜郁看他这幅模样，忽然道：“你过来一下。”
慕西许靠近，忽然被他一把抱住。
姜郁在他耳畔蹭了蹭，嗅到那一丝还未散去的奶香甜味，“真甜。”
慕西许不禁挑眉，“你吸我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姜郁反驳，“这叫间接吸收。”
他的动作往下移了点，眸色逐渐暗沉，真奇怪，分明是一种纯稚气息……搁在这个人身上，却恍若染上一种别样的、类似罂粟，叫人着迷的感觉。
摇摇欲坠般的错觉。
妖蛊幻象般，引诱着他，不断坠入深渊。
他的唇触碰到慕西许颈侧的脉搏，一下接着一下的心跳，让他的呼吸有点乱。
冷不丁道：“我想好那个要求。”
他用了点力，缓慢地、过于磨人地厮磨着，那一片脆弱纤薄的肌肤，蹭得慕西许眼尾隐约泛起薄红。
“什么要求？”
“在你身上，留下一个印记。好不好？”
有些沙哑的嗓音。
“哪个部位比较好？”
青年掩饰不住跃跃欲试的口吻。
纹身吗？
慕西许压着有些被刺激到的心跳，任谁致命的死穴被这样不余遗力地抵着，都不会毫无反应。
对他而言，效果更加明显，让人很想做些什么。
他依从着本能习性，脱口而出。
“心脏吧。”
姜郁倏然抬起眼，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真是无法拒绝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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