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夏来几人从小刘家离开,见姚为民和白明骑着自行车往木材厂走,在路过一个公交站牌时,沈夏来从白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
“我看这里也有去城东汽车站的公交,坐公交去了城东,再坐回县里的车,又方便又快。为什么要先回木材厂,再坐公交去城东,然后再倒车回县里。”
姚为民停下自行车,说:“可是,我得把自行车骑回厂子里,顺便去拿点钱。”
沈夏来简直无语了:“你老婆在给你生孩子,你在这里不紧不慢的?”
她直接走姚为民身边,说:“下来。”
沈夏来板着脸,姚为民怕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只能从自行车上下来。
沈夏来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自行车,然后推着往公交车站走。
在公交车站附近,有一群正下围棋围观下围棋的大爷,还有围着红袖章的。
沈夏来走过去,问:“大爷,请问你们是在这附近住么?”
好几个大爷点头:“是啊,我们都是在这儿住的,这不吃了午饭,出来下下棋,消消食。”
“大爷,我姐姐马上就要生了,我姐夫呢得坐车回县里,可我们家这自行车没地儿放,如果骑回我姐夫单位,再从他单位坐公交,这又得浪费半个小时。问一下可以把自行车停你们家,等我姐夫回来,再过来取吗?”
几个大爷一听,说:“可以可以,这生孩子可是要紧事,耽搁不得。”
其中一个更是说:“我家这巷子口第一家,好记好认,就把自行车停我家里吧。”
说着,那大爷起身,领着沈夏来往他家里走。
“谢谢谢谢,等我姐夫来拿自行车的时候,我让他给你们带红鸡蛋。”
停好自行车,沈夏来又拿出纸笔:“为了避免忘了,大爷您再写一下您家的具体地址吧。”
对方接过沈夏来,很快在纸上写了起来。
把姚为民的自行车托付给这几个大爷,并不是沈夏来的冲动之举。
她仔细观察了,这几个大爷虽然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但其中有两个大爷,衣服口袋里别着钢笔。
钢笔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人手一支的。
还有个老大爷,头上戴着一明,这是这位大爷自己当兵时候戴过的。
像这样的大爷们,绝不会发生把自行车托付给他们,结果最后人家不认这种事。而且这里大爷这么多,如果真的不认,不可能所有人都做伪证。
很快,大爷把写了他家地址的纸递给沈夏来,沈夏来接过一看,大爷一手潇洒飘逸的草书,沈夏来没忍住说了声:“大爷,您这字写的可真好。”
大爷笑笑:“过奖了过奖了。”
沈夏来又朝着他鞠个躬:“大爷,真的谢谢您,那我和我姐夫先去坐车了。”
“去吧闺女,可别让你姐姐着急。”
沈夏来把大爷的地址递给姚为民,说:“走吧,公交来了,咱们去坐车。”
她又和白明说:“白明,多谢你。”
白明觉得为民哥这个小姨子性格可真厉害,厉害又利索,做事风风火火的。为民
哥在小刘家里,还被这个小姨子抓个正着,也不知道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儿。
对于为民哥帮助小刘这事儿,白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刘确实命挺苦的,为民哥见她可怜,伸出援手,也是正常。但是如果因此忽视了自己怀着孕的妻子,这就不好了。
别说怀着孕的妻子,就是没有怀孕的妻子,也不能忽视啊。
公交车到了,沈夏来和姚为民一前一后上了车,姚为民有些尴尬的说:“小沈,我没装钱,你,你能不能帮我付一下车票。”
沈夏来看他一眼,伸手把他的车票钱付了。
两人买了票,坐上公交车。
沈夏来没什么想和姚为民说的,沉默的看着窗外。
姚为民突然问:“小沈,你淑文姐她怎么样了。”
沈夏来扭头看着他,眼神嘲讽:“这么长时间,你终于想起来问一问,淑文姐怎么样了。”
姚为民结结巴巴:“不,我,我只是……”
“你别只是只是了,淑文姐怎么样,你这个做丈夫的难道心里没数?淑文姐身体不好,你难道不知道?淑文姐怀相不好,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也是十年夫妻了吧,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沈夏来的质问让姚为民脸色通红:“她是我的妻子,她还怀着孕,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我,我也着急的很啊。”
沈夏来:“哦。”
然后懒得再和他多说了。
到了城东,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两人换乘回县里的公交。当然也还是沈夏来付车票。
上了车,居然还有几个认识姚为民的人和他打招呼,听姚为民说他老婆马上就要生了。
那几人立刻恭喜他:“为民啊,你这终于有孩子了,可真是大喜事啊,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还有人问:“为民,你媳妇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姚为民说:“不知道,这还没出生呢。”
“孩子不是非得生出来才能知道男女,在肚子里就能看出来,你们家就没让人帮忙看看?”
“没有没有,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
沈夏来看了姚为民一眼,心说他总算说了句人话,但不知道这话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
等汽车快到县里的时候,沈夏来和姚为民说:“有个事儿我要告诉你一声,上去冯厂长给你单位打电话,结果人家说你今天轮休,不在单位。为了免得淑文姐着急,我和月娥婶子说,厂子里电话出故障了,没打通。但月娥婶子呢,也是为了不让淑文姐着急,说已经电话通知你了。月娥婶子以为是真电话不通,让我亲自去你单位找你。”
她看着姚为民:“所以,在月娥婶子面前,你要假装没接到电话,在淑文姐面前,你要假装接到电话来。另外,打电话的时候是十一点不到,但咱们回县里,怎么也得下午四点多了。你呢,再想个借口,告诉淑文姐你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
“最重要的,淑文姐生孩子不容易,做月子肯定也不容易。所以,今天我看见的事情,不会告诉她。你呢,最好别先发制人,和淑文姐说什么我误会了你,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姚为民,我只希望你,做个有良心
的人。”
姚为民想解释什么,但沈夏来说话实在太不留情面,而且沈夏来喊淑文一声姐,但又不是淑文的亲妹妹,被沈夏来阴阳怪气这么一阵,姚为民也不想再和她说话了。
汽车在县里汽车站停下,沈夏来姚为民赶去县医院。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距离淑文姐肚子不舒服,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产房外头,除了月娥婶子,还有个大婶在陪着月娥婶子,沈夏来一看,正是冯厂长的老婆。
见沈夏来和姚为民终于来了,钱月娥立刻过来,说:“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沈夏来点点头,问:“淑文姐呢,生出来没有?”
“正生着呢。”
她这话说完,产房里又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这声音听的沈夏来害怕,她知道生产的痛属于根本无法忍受的疼痛,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人生产。
沈夏来握着双手,希望淑文姐的孩子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钱月娥走到产房门口:“淑文,淑文,为民回来了,你别着急,别操心,好好生!”
姚为民也走过去说:“淑文,我回来了。”
四点半,五点半,六点半,七点半……
直到晚上八点多,这个孩子才终于出生。
看着护士抱出来小小的孩子,那么小,眼睛小小,鼻子小小,嘴巴小小,手指小小,刚出生的孩子并不漂亮,还皱皱巴巴的。
但你看着,感觉心都要化了。
护士说:“是个女孩,五斤五两。”
钱月娥把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闺女好,闺女好,瞧瞧这小丫头,和她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来,为民,快来看看你闺女。”
沈夏来又赶紧问:“护士,淑文姐怎么样?”
“没事,生产有些累,有些脱力,等会儿输点葡萄糖就好了。”
给小孩的衣服襁褓都给她换上。
淑文姐看着孩子,落下泪来。
众人忙说:“你就是再高兴,也不能哭,做月子流泪可特别伤眼睛。”
晚上,月娥婶子和姚为民陪着淑文姐住在医院,沈夏来一个人回了淑文姐家里。
这还是沈夏来来这里后,第一次一个人睡,不过今天真的很累了,她一躺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沈夏来就去了医院,不过她只能帮忙照顾一下淑文姐,至于刚出生的小婴儿,沈夏来实在没有经验,只能让月娥婶子来照顾。
又在医院住了三天,淑文姐就回家了。
照顾小孩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尤其淑文姐家这个丫头,是个特别能哭的。
淑文姐,月娥婶子还有姚为民住淑文姐家里,三个人轮流照看,才稍稍轻松一些。因着姚为民在,沈夏来就住月娥婶子家里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愧疚,心虚,还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姚为民照顾起淑文姐来还挺尽心的。
但他这样更让沈夏来生气,可见他之前对淑文姐不上心,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懒得去做。
沈夏来对着姚为民一直没个好脸色,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淑文姐做月子,不管什么事,等她坐完月子,身体好一些了再
说。
姚为民在家里陪着淑文姐,陪了十来天,又去市里上班了。不过只要休息,就一定会回来。
等这孩子半个月的时候,月娥婶子突然感冒,发起了高烧。
显然,她这是太过劳累,以至于身体吃不消了。也是月娥婶子也五十多了,年纪不算小,她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淑文姐这孩子,可不是累倒了。
沈夏来虽没怎么照顾过孩子,但也学习着,还做了不少笔记,然后从月娥婶子手里接过了照顾孩子的重任。
淑文姐身体不好,便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做康康。
小康康出生后也有些弱,但是仔细照顾是没问题的。
因为照顾小孩实在太辛苦,淑文姐又一次给沈夏来加了工资,加到了一个月二十五,这都和厂子里正式工的工资差不多了。
终于,康康满月了,姚为民从单位请了假,家里人简单的庆祝庆祝。
月娥婶子做了一大桌子菜。
把康康哄着睡着了,四个人坐在桌前,月娥婶子的厨艺很好,而且今天的饭菜丰盛的很,光是荤菜就做了四样。
其中一道猪肘子,以前的沈夏来觉得这菜太油腻了,现在的沈夏来却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猪肘子更好吃的菜了,一口肘子一口馒头,香。
吃着饭,月娥婶子突然说:“为民,淑文,现在康康也满月了。我听你玉萍婶子说,市里的木材厂工人多,厂子大,有专门的托儿班,孩子满了就能送过去。淑文你在县里也干了这么多年,要不要找找关系,调到市里。这样你和为民能住一起,夫妻双职工,也能分到房子。而且单位托儿班,把康康送进去,你们也能安心上班,你看怎么样。”
李淑文皱眉:“妈,想往市里调,也没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但也不是不能,咱们可以找冯厂长啊。冯厂长可是你爸的老战友,虽然他平时做事很公正,但这也不算走后门啊。你当了这么多年会计,去了市里,也能把账算得清清楚楚。而且为民在市里木材厂,把你调过去,让你们夫妻团聚,让孩子能每天见着爸爸,也是应该的啊。”
冯厂长的妻子和月娥婶子说市里木材厂托儿班多好,应该也是希望淑文姐去市里。
看来,冯厂长夫妻觉得淑文姐夫妻感情生变,是因为两人异地。
淑文姐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妈,我再考虑考虑。”
沈夏来觉得嘴里的肉也不香了。
原本她打算在淑文姐出月子后,就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淑文姐说了。
但是,姚为民这段时间表现还可以。
之前姚为民心思根本不在这个家里,月娥婶子也不是不知道。
就连冯厂长都听过姚为民和那个小刘的事情,或许在他们眼里,只要淑文姐跟着姚为民去了市里,把姚为民管得严点儿,他就不敢了。
可能夫妻过日子,真的就是装糊涂,装着装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沈夏来不知道淑文姐是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有的时候,别人并不是不知道真相,你在对方装傻的时候去戳穿,反而不是好事情。
沈夏来纠结的很,连李淑文都发现了。
她看着沈夏来,问:“夏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沈夏来犹豫半天,还是问:“淑文姐,你打算去市里吗?”
李淑文叹口气:“唉,我也不知道,为了康康,我调到市里更好。可我妈年纪大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又放心不下她。而且我去了市里,即便分到了房,也分不到多大的,也没法把我妈接过去。可不去市里,我和你姐夫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沈夏来张张嘴,可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如果姚为民真的知错了,以后做个好丈夫,好好对淑文姐,好好对康康,那自己跳出来说一些话,反而害了淑文姐。
可是,淑文姐也可能真的以为姚为民忙工作,或者以为姚为民只是偷懒,懈怠。她并不清楚姚为民具体做得事情,因为不清楚,才睁一只眼闭一一眼。
最后,沈夏来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打算先探探月娥婶子的口风。
沈夏来找着月娥婶子,把她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月娥婶子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个姚为民,他,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知道他之前对淑文,对淑文肚子里的孩子不满意,因为厂子里的人说,淑文这怀的像个女儿。他一直想要个儿子,所以不高兴。我还说,就算是女孩,等生出来,天天养着,慢慢就亲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生了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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