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昉不解其意,心里清楚世子爷厌烦那些笨手笨脚的奴仆,故只得把到了嘴边的疑惑生生咽了下去。
他正要引着傅云饮往溪竹小筑那走去,谁知傅云饮却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去替我办件事。”
东昉一愣,断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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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雪循着方才那容长脸仆妇的指引,果真走到了镇国公府的角门处。
马嬷嬷正候在漆红门槛外,见莹雪出来,忙快步迎了上来。
除了马嬷嬷,周围还站着几个长随模样的男子。
莹雪话还没来得及张口,便被马嬷嬷一把扯住了胳膊,大声说道:“让你去给小姐送个钗子,怎得这么慢?”说话间,已带着莹雪走到了西边角落里的翠帷马车旁。
马嬷嬷精明的眸子扫过莹雪姣美的脸蛋,说出口的话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威严:“事可办妥了?”
莹雪低眉敛目,作出一副谦默恭顺的模样:“已办妥了。”
马嬷嬷很满意莹雪的乖顺听话,语气也放柔了些:“没叫人瞧见你吧?”
莹雪摇摇头,“并未。”
马嬷嬷露出些笑意,只道:“很该这样,你这事做的不错,又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往后再恭敬些伺候着大小姐,好儿多着呢。”
莹雪应“是”,心内却很是有些惴惴不安。
马婆子眼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让莹雪上了马车,先一步回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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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花厅内。
世家贵妇间的寒暄也接近了尾声,刘婉晴端坐在沈氏(镇国公夫人)下首,眉颦含情,笑不露齿,俨然一副大方端庄的闺秀模样。
眼觑着时辰差不多了,沈氏便施施然地起身,与众贵妇说道:“在这儿花厅坐久了,也觉得闷了些,各位夫人不若随我去水榭那儿吃吃席?”
安平侯夫人近日多有攀附镇国公府的意思,说话间便带上几分热络,“我可想着国公夫人的席许久了。”
沈氏抿唇一笑,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皆是金钱堆里养出来的尊贵,“安平侯夫人说笑了。”语气称不上熟稔。
安平侯夫人笑意一僵,只提着帕子掩去嘴角的难堪。
黄氏见状,挂在脸上的笑意露出了几分畅快,她便从紫檀木椅子上起身,亲昵地搀住了沈氏的手臂,嘴里说道:“国公夫人素爱游园赏景,如今是自己在这儿花厅待得闷了,便拿我们作筏子,也好趁机去亭台水榭里玩耍一番。”
话毕,满座贵妇小姐们皆哄堂大笑,纷纷顺着黄氏的话凑趣。
沈氏啐了一口黄氏,笑骂道:“今日我舍了银子做东,你却还要编排我,可当真是可恨。”
一番玩笑之后,沈氏便领着众人往内花园的水榭处走去。
镇国公府内花园的景致向来是出了名的秀丽雅观,众人不过略品了品,便走到了那水榭处。
水榭正中央摆着个几人长的水池台子,中间摆着盆绿意盎然的君子兰,一色青白水纹衫的丫鬟们便奉着各色糕点、茶碗鱼贯而入。
沈氏连忙招呼着众贵妇落座,丫鬟们也将茶碗小心地放入水池子中。
“这便是流水席了。”沈氏边说着,边将目光放在了下首的刘婉晴身上,“这主意,还是婉晴从古书上看来的,我瞧着,很是有几分意趣。”
沈氏这便是要当众给刘婉晴做脸的意思,众贵妇心内各怀鬼胎,面上却是一派赞美之意。
“刘小姐果真兰质蕙心。”
刘婉晴含羞带怯地点点头,方才进花厅时因沈氏不冷不热的态度而升起的担忧也渐渐烟消云散。
众贵妇们瞧着眼前缓缓流淌在眼前水池中的茶碗,便各自伸手拿了自己惯用的茶碗。
安平侯嫡女白念娇瞧了一圈水池中逶迤而下的茶碗,却没发现自己惯用的那只雕着梨花的玉杯,她惶恐不安地瞧了一眼沈氏,脸上浮现几分难堪。
沈氏瞧见了白念娇脸上异样的神色,立时便笑着解释道:“白小姐,你往常用的那只茶碗被个粗手粗脚的丫鬟摔坏了,我便做主给你换了一只,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丫鬟给你换一只便是了。”
白念娇直说“不必”,又谢过沈氏的体恤后方才捧起跟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刘婉晴心内有鬼,当下便失了方才那份从容淡然,她只惶恐沈氏发现了自己的手脚,这才故意给白念娇换了茶碗。
可一场流水席下来,沈氏对她的态度依旧和煦热络,她高高吊起的那颗心便也放了下来。
日落西沉,镇国公府的花宴也近尾声。
沈氏送走了一批批贵妇,又嘱咐傅云饮去亲自将黄氏与刘婉晴送出府去,这才由山嬷嬷扶着回了自己的正屋。
沈氏周旋了一整日,卸下贵重的钗环与锦衣后,不免也露出了几分疲态。
山嬷嬷瞧着有些心疼,便说道:“夫人何必这般劳心劳神,老奴瞧着,这花宴不办也罢。”
沈氏不答,白日里蓄满笑意的美眸变得黯淡无比,“总是我对不起饮儿,娶妻这事,总要他选个合心合意的才是。”
山嬷嬷见自家夫人如此自苦,一颗心便纠作了一团,只劝道:“当初咱们府上这么艰难,您也是逼不得已,世子爷总会体谅您的。”
沈氏却自嘲一笑道:“云饮嘴上虽没责怪过我这个母亲,可心里如何想,连我也不明白,你瞧瞧这些年我送了多少通房丫鬟进去,他可曾碰过一下?”
“旁的人家都怕自己的儿子去逛花楼纳小妾,连累了名声,将来没人愿意把女孩儿嫁进来,我们家倒是反着来,我可不在意什么名声不名声,只要云饮愿意,成婚前纳十个妾又如何?”沈氏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山嬷嬷连忙开解她道:“夫人不必忧心,奴婢瞧着,世子爷这两年……已是好多了,如今还肯与那刘小姐多说几句话了,还有那安平侯嫡女,一落水,世子爷还送了件大氅过去。”
说到此处,沈氏也颇有些欣慰,只接话道:“是了,云饮竟肯递件大氅给那安平侯嫡女,当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那女孩儿瞧着也是个文雅大方的,若是云饮喜欢,便让国公爷去安平侯府提亲去。”
“只是那刘小姐……”
沈氏闻言,只冷哼一声道:“从前看她乖顺端庄、心地善良,家世也尚可,云饮对她也不像对旁的女子这般抗拒,我忖度着她将来必能不恨不妒,做个贤妻良母,事事以云饮为先,便给了她几分脸色,可如今看来,却都不作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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