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穆言实在想不到自己会在那种地方再次遇见她。她强压下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对方倒是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全然没发觉自己的信息素在作祟。
“你现在叫什么?”
她走过去,把车窗按下来一点。女人高瘦的身子蜷在座位上,浑身还湿答答的,微卷的长长黑发下是一双很会装可怜的眼眸,耷拉下来——见惯了的表演技巧罢了。
千万不要心疼一个alpha,这只会让你引火上身。
万穆言不停对自己说。
“名字?”
女人开口,显得有些困惑,她歪着脑袋在回想似的。演得真是越来越好了,万穆言冷笑一声。
她重新叼起烟说:“是啊,名字。你不是说过么,每遇见一个女人,你就会换个名字。所以名字对你来说意义不大,是不是啊。”
她说着说着就觉得很好笑,现在提起是很荒唐,可当时的自己却被这人骗得团团转,被这个女人白吃白住了三个月,最后她只留下了一张纸条就跑了,万穆言苦苦找了她半年,最后终于放弃。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今天万穆言居然在巡逻的时候就这么碰见了她。
真够该死,哪怕那么不堪那么狼狈,可她单是站在那就让万穆言身不由己,想要单独带她离开。
“哦,我说过这话啊。”
女人笑笑,这笑意那么突然,而且没有过去那种做作感,反而自然得很。这让万穆言一愣,觉得有些陌生,也没能看见女人狠狠掐了把大腿。
说起来,连她的信息素也是……
“你就叫我小挪吧,可以吗?那个,我不改名字了,我以后会一直叫这个。”
见鬼了,她到底什么意思?
万穆言对这样的女人莫名烦躁,她一把拉开车门,逼近她扯住她皱巴巴的领口说:“什么叫不改了?你要悔过自新了,不招惹是非了?是终于遇见那个让你稳定下来的人了,还是怎样?你变了好多,就连信息素都变了。”
那女人——现在自称小挪,这名字像狗的昵称,让她看起来更无辜。她睁大眼睛问:“我信息素变了吗?真的?”
“以前是一股烈酒味,很冲鼻,也很让人……欲罢不能。但是现在……好奇怪,是没闻过的气味。”
对于在警局工作的万穆言来说,她在工作时闻过的信息素比一般人恋爱时要闻过的多得多。哪怕她自己恋爱经验甚少,但她对识别信息素很有经验。
“你凑近点闻闻,像什么?我自己闻不见。”
挪尔里希一副新奇又兴奋的模样,她积极地凑近万穆言,哪怕半个身子都在车子外头了,万穆言也没有在意,因为挪尔里希的信息素实在来得猛烈。
万穆言虽然是个beta,但她因为工作性质渐渐对信息素易感,不过她自己不会受太大影响——除非对面那个alpha根本没在抑制。
稍一靠近,一股雨水气味扑面而来——其中挟裹着泥土青草的清香,潮湿,如大自然般的舒适。
一个重心不稳,她跌入挪尔里希的怀里。就像躺在草原上,沐浴着带来丝丝凉意的雨水,清风拂过,带来一阵阵舒适的凉爽感。
这人的信息素怎么变得这么舒服了。
这想法转瞬即逝,下一秒风雨交加,万穆言猛的抓住不存在的船杆,那实际上是挪尔里希的衬衫。
雨水忽然愈加猛烈,令她难以呼吸。
万穆言猛地惊醒,她发觉眼前的挪尔里希有些难受,苍白的脸上染着红晕。
她哑着嗓子说:“有点……忍不住了。你是警察,有没有抑制剂什么的?”
万穆言连忙起身,她有些震惊:她难道一直忍到了现在吗?她遇见的所有alpha几乎都没办法单靠自己抑制本能,这人的控制力什么时候强到这个份上了?
她从后备箱里找出盒抑制贴,又有些心烦意乱地对挪尔里希说:“我不确定这个对alpha有没有用……基本没有alpha会主动要求用抑制剂的。”
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反正在万穆言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一向都是omage使用抑制剂,而且抑制剂也是专门为omega研发的。据说它们对有些alpha根本不管用,况且应该没有alpha会“沦落”到需要使用抑制剂的地步。
“什么?那他们要是……要是,难受的话,就受着吗?”
这人怎么连常识都没了?不管有没有用,万穆言还是先揭下一片抑制贴,贴到了挪尔里希耳根处腺体的位置。
“一般来说,都会有人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alpha想要,而且又不想负责的话,也会有大把还不想被标记,只想解决生理问题的omage蜂拥而上,更不用提人数众多的beta了。
不过beta一般是被人看不上的那种,万穆言想到这里扯了扯嘴角。
抑制贴是贴好了,但信息素的浓度丝毫没减弱。万穆言有点想离开,挪尔里希又望向她——她含着泪水,可怜巴巴的:
“所以,alpha就是国王。”
她的手一点点挪到万穆言的手背,她的食指怯怯摸着,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恳求。
“国王如果想和谁做,谁都不能拒绝?”
万穆言心想,这个人果然还是没变。无论演得如何可怜,说起话来如何动听,可她的目的到底还是为了和自己做,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已。
贴抑制贴只是假象,她明白的——可自己到底也只是个beta,和alpha做是高攀,也是荣幸。
她如何拒绝?
正当万穆言倾身过去要吻她的时候,挪尔里希却别过脸去。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说:“可我不想当国王。”
她突然收回手,缩成一团骨碌碌滚到了座位另一边,闭上眼睛大声说:“不想做就别做!哪有逼人做的道理?我是难受,但是忍忍就好了,又不会缺胳膊断腿的……”
万穆言这回是真的愣住了,过了几秒后她开始确信这个女人是真的变了——alpha居然也会改头换面?
她坐回驾驶座发动起车子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嘟囔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里头换人了。”
侧躺在后座上的挪尔里希身子一颤,她心想确实是换人了,可是说出来你信?
她爬起来默默看向窗外:这里并不是我原来那个世界,有魔法存在,所以互换灵魂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忽然间记忆的锁被牵动了一下,挪尔里希皱起眉,还是没能扯动那个锁。
到底是谁封上的记忆?绝不是自己,她可不会魔法。
渐渐的,那股难以忍受的不适也消失了,挪尔里希问万穆言这是怎么回事。
尽管她记得一些原主的记忆碎片和常识,可还是需要通过事件被一点点触发出来,所以很多事还得她亲自摸索。
万穆言闻言回答:“本来也没到你的发情期,谁知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挪尔里希想起沈娇给自己注射的催化剂。
而后万穆言又自嘲般笑笑:“况且这里也没有omega,我也不会散发能让你有所期待的气味。你就是因为这点和我分手的啊,你不记得了?”
万穆言的侧脸看起来有些孤独,挪尔里希终于回想起来:原主在万穆言家留下的纸条一点都不留情,她甚至直接写下“你身上已经没一丁点吸引我的地方了”。
蠢货!蠢货蠢货蠢货!她难道不知道对方会因此难过,因此哭泣吗?
挪尔里希不喜欢看女孩子落泪,就像她年幼的时候总是会撞见母亲落泪,然后就会跑过去一把抱住母亲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受害者在落泪,而加害者却依然花天酒地,不曾后悔。
这想法却逐渐驱散迷雾,挪尔里希渐渐知道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其实和自己以前做的事也没什么区别。
“万穆言,我有了个新的目标。”
挪尔里希一下子坐起来,她已经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名字。虽然双手还被拷着,但她已经振作精神,准备作出一番大事业了。
管它呢,她挪尔里希向来自由奔放,毫无拘束!挪尔里希说到做到,她要打破一切规则,要把这具身体犯下的罪孽逐一洗清,首先就从万穆言开始吧!
“你要做什么?”
万穆言见她突然兴奋,忽然有些谨慎起来,她有预感自己会听见什么惊人的话语。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挪尔里希大喊:
“我要娶好多老婆!”
……果然,绝对不要可怜一个渣a,也不要觉得她仍然有救。
万穆言默默调转车头,这一次她真的是往警察局去的。
“怎么样?是个好主意吧。我会永远庇护你们,保证不再让你们流泪,你们在家里能够相亲相爱,相濡以沫……”
继学会“老婆”这个称呼后,挪尔里希又开始乱用脑子里刚学会的成语,她沉浸在往日的美好余晖中,坚信自己的做法可以在这个世界得到完美重现。
然而她的希望火焰很快就被万穆言冷冷扑灭,万穆言只说了这么一句:
“重婚有罪哦。”
咦?
挪尔里希僵硬在原地,一些她根本不想知道的常识开始在脑袋里复苏。
“劈腿出轨脚踏n条船都不可饶恕。虽然没有相关法律能制裁你,不过人人都会唾弃你。”
万穆言越说语气越冷,最后她以这么一句结尾:
“很遗憾,现代社会是一夫一妻制——啊,抱歉,对你而言是一妻一妻制吧。”
万穆言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话对挪尔里希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她捂住脸心想:雨之神啊,原来是这样啊,这里只能娶一个妻子。咦?等一等……
“真爱是一对一的平等,你这可根本算不上是健康的婚姻关系——甚至,你确定这是爱情?”
一个极其不屑的锐利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挪尔里希漂亮的眉毛皱起来,脑袋好痛,她想要细想下去,却还是想不起来其他的事。
但她隐隐明白了一件事:
她来到这个世界,还以这种身份重生,这一切并不是毫无道理,随机发生的。
“……难道是谁在借此惩罚我?”
挪尔里希喃喃,万穆言闻言又抬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挪尔里希,又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到了地方,她把车缓缓停下,压低语气说:“你这种人,确实该接受点惩罚。”
挪尔里希抬头,一下就看见了眼前“派出所”这三个大字。
她一脸迷茫,刚想开口问这是哪里的时候,原主的记忆率先回答了她,她嘀咕了几句,万穆言下车,一打开车门的时候便看见挪尔里希可怜巴巴,红着鼻头怯怯问:“你要把我关进去吗?”
万穆言:“……”
她深吸几口气,狠狠说:“没得商量,进去!”
她是闭着眼说出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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