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宫主找百里长珩也就一件事。
百里长珩临走前放下惊天大雷说自己能解开主仆契,朝阳宫主才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就待不住了。
如果,如果真的能解开呢?
朝阳宫主掀开袖口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烫红的诡异符文,暗暗下了个决定。
“宫主,宋修士到了。”
百里长珩坐在轮椅上,他像是早就知道对方找自己来什么事,微笑颔首,“朝阳宫主。”
朝阳宫主转身,“九华,你去外边守着。”
推百里长珩过来的师兄行礼退了出去,朝阳宫主开门见山,“要如何,你才愿意替我们解开这主仆契。”
百里长珩笑了一声,“宫主真是着急。”
他这一着急,主动权可就来到了百里长珩这边。
百里长珩道,“很简单,我就想问问宫主,如若我解开了契约,你敢反抗吗?”
“宫主敢对着魔拔剑吗?”百里长珩目光锐利,明明他早就已经瞎了,朝阳宫主却总有一种对方能直接看透他一般。
朝阳宫主犹豫了。
他不知道。
他直面过那位大魔的威压,知道他有多强多可怕。自己与他作对,不过蝼蚁撼大树,讨不着半点好不算,还可能丢掉性命。
百里长珩了然点点头,“我明白了。”
百里长珩道,“我会替你们解开主仆契,解开后,你带着那些小辈出逃,神州五城,除了祁天和定安,其他地方,随便你去。”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百里长珩道,“你要护着那群小辈,护着他们平安离开。”
朝阳宫主咬了咬牙,“好。”
“解开主仆契需要时间,我不可能一次性替你们全部解开,一次最多十个,大魔底下奴仆万千,只要小心些,他发现不了自己少了那么几个奴隶。”
“先替九华试试。”朝阳宫主斟酌道。
百里长珩颔首,朝阳宫主将九华喊了进来。
九华明显是知道朝阳宫主喊他做什么的,进来后就直接停在了百里长珩面前,他回头看自家宫主。
朝阳宫主颔首示意。
百里长珩画了个符打进九华的体内,紧接着,九华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烫,好像一脚踩进了岩浆似的。
“啊——”
烈火自灵核处往外,流经他的奇筋八脉。体内的经脉被烈火冲的膨胀,薄壁爬上裂纹。九华捂住面颊,猛然跪倒在地上。
他的面上一片通红,隐隐约约有黑色的纹路自领口冒出爬上面颈。
朝阳宫主看了百里长珩一眼。
“稍安。”
百里长珩抬手。自九华的灵核向外,歪歪斜斜冒出九根血红的线。
那些线向外,连到百里长珩的指尖,绕了一圈拐个弯,变成蓝色的没入地下。
这是傀儡丝,主仆契约中主控制仆的来源。
百里长珩的食指就像是个节点,连接着蓝色和红色两端。他的食指被傀儡丝绕的发红,扬手伸手一把抓住傀儡丝,紧接着,冰霜横空而出化作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直接把连着百里长珩和九华的红色傀儡丝给全剪了。
剩下的红线失去了连接化作星光四散,没了红线,蓝线也就没了作用,同样化作星光四散。
百里长珩的面色白了三分,他按住轮椅扶手,“九华身上的主仆契已解。”
朝阳宫主盯着慢慢起身的九华看了一会,确定对方身体里没了主仆契的印记这才转身,“这东西可是禁咒,你如何习得?”
百里长珩笑了笑,面上露出没人见过的温柔又哀伤的神色,“因为有个傻子,用这东西来救我。”
朝阳宫主正想问什么,突然面色一凝,抬眼看向通向外边长长的甬道,“有人闯试炼峰。”
为了能够让百里长珩安静解主仆契,朝阳宫主早早把守在试炼峰底下的修士全部指使走了,顺带在半山腰落下结界,没他的允许,谁都无法上山。
而此刻,半山腰上却有一名不知死活的黑衣少年,用灵力疯狂撞击结界。
少年双瞳全黑,周身杀气四溢,那些杀气犹如实质,化作一柄柄利刃,直直撞上水蓝银屏结界。
他体内灵核急速转动,灵力疯狂涌入经脉,汇聚在手上凝成一柄泛着黑雾的宽剑。
他抬剑,悍然劈下!
整座山峰剧烈颤动,“咔嚓”一声响,那面水蓝结界就像是一面镜子,自少年剑尖之处碎裂,细密的裂纹像是蜘蛛结网,迅速扩展至整个结界。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任由这面镜子哗啦啦碎在他面前。
杀气化作的剑消散,少年瞳孔恢复原来的颜色,大步上山。
沉闷的警钟发出“咚”的一声响,各个峰上掌教迅速放下手头事物,面色凝重朝着试炼峰迅速掠去。
有人闯峰!
这声警钟百里长珩和朝阳宫主自然也听见了。
朝阳宫主闭眼外放神识查看了一会,松了眉目,“是你家那位小朋友。”
“可真是厉害,小小年纪就登上破妄,瞧今儿这架势,离问虚也就之差一个契机了吧。”
百里长珩无奈笑笑,“怪我出来时没同他说一声,惊扰宫主了。”
正在这时,黑衣少年从洞外极速掠了进来,紧接着,插在百里长珩轮椅背后的一柄宽剑迅速被他抽走。
朝阳宫主可是没在意,原来百里长珩来见他的时候,竟一直带着一柄宽剑。
少年落在百里长珩边上,不由分说,直接挥动长剑朝着朝阳宫主劈了过去。
朝阳宫主抬手,水蓝屏架住少年的剑。他往外一推,少年便觉着自己整个人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似的被扯后好几步。
少年在百里长珩的轮椅边上停下。
被人这么轻飘飘推开,少年恼怒异常,恨不得再劈一剑回去,百里长珩适时开口,“长随,收剑。”
长随回头看了眼百里长珩,瞧他神色没有半分玩笑,只能咬牙切齿收了剑,不情不愿行礼,“主君。”
“怎么知道我来了这儿?”
还能怎么知道?谁让百里长珩一路带着他的剑。
在青竹峰小院百里长珩一出去长随就知道了,可当时他被锁在屋里出不去,又发不了声,只恨恨想,“随便吧,受伤死了我也不管了。”
长随的手和心可能是分开长的,心里这么想着,手眼却开始研究如何弄开这破锁链出去。他坐在床头,什么火烧铁撬,都试了个遍也没能把锁链打开。
最后急了,长随灵核转动,巨大的灵力自身上溢出在屋里乱窜,他怒喝一声,屋里所有的东西都给他乱窜的灵力全部打碎了。
灵力窜到锁链上,像是飞蛾扑火,不要命似的直直撞了上去,可这一撞,却撞了个空。
长随很疑惑。
他努力从自己贫瘠的脑袋翻百里长珩曾经跟他讲过的各种灵力咒法。这一翻才发现,自他进屋,被锁在床上,就已经进入了百里长珩的幻境。百里长珩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那还有力气将弄出这么多冰来锁他?
真是大意。
长随暗骂一声,闭上眼放空大脑,周围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长随走了许久,才看见了一道亮光。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屋里百里长珩的床上。
桌上明明被他当做百里长珩吃掉的饭食依旧好好放在桌上,温着的咒法一如幻觉里那样。
长随这时候那还有心思吃饭,自床上下来急匆匆就朝着逆鳞的方向追了上去。
长随此刻不太想搭理百里长珩。
他曾以为百里长珩确实在与他闹别扭,惩罚他推走他的轮椅,可现在一看,闹别扭的,不成熟的,只有他自己。
百里长珩依旧是那个百里长珩,成熟稳重,什么都可以利用,利用自己的心思编织比真实还真实的幻境,然后独自一人做他想要完成的事。
百里长珩抬眼瞧他,“哑巴了?”
长随偏了偏头,“跟着逆鳞寻来的。”
“无故闯峰,我是这样教你的吗?”百里长珩冷着脸问,“我教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长随咬咬牙,回头瞪了朝阳宫主一眼,“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啪。”
所有人都没想到,百里长珩会猛然站起给长随一巴掌,包括长随。
印象中,这是百里长珩第三次打他。
第一次是因为他因为一句话灭了人满门,第二次是自己不顾阻拦非要用禁咒救他,那么这次,是为什么呢?
百里长珩面色又白了三分,他自轮椅下来,额上爬满细汗,他来到朝阳宫主面前,长揖道,“宫主恕罪,是我教管无方,让他闯了您的闭关之所。”
朝阳宫主都被百里长珩这一巴掌扇蒙了,他没想到刚刚谈起长随面上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能突然挥出一巴掌。他看着面前拜的极下的百里长珩呆了片刻,说,“没事,他年纪还小。”
“你们赶紧回吧,其他掌教要到了,等他们到了,此时便不好解决了。”
百里长珩起身,“多谢。”
百里长珩转身,一点余光他都懒得分给长随,冷着脸直接离开。
百里长珩可是很少冷脸的,要是怒极了,对方也只会笑,即便是曾经他们吵得再凶,百里长珩顶多也就是淡成一滩死水,不动半分。
瞧见百里长珩走,长随可顾不上一巴掌两巴掌,赶忙想用轮椅接,结果百里长珩看也没看,竟打算自己走下去。
百里长珩走的不快,因为他的双腿疼的要命。伤势未好,他非要起身,也就只能疯狂消耗灵核内的灵力,灵力一消耗,寒毒发作,冻的他唇色青白。
可他没打算坐轮椅,也不知道是在罚自己还是在罚长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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