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被夜明珠照的透亮,百里长珩喝出一句后喘了片刻才喘匀气,他将手缩回被子里,盯着长随,“我打你,原因有三。”
“第一,鲁莽。这儿是朝阳学宫,你是这儿的学生,你哪儿不可去?进不去试炼峰你不会敲门?就非要破了那结界闯进来才甘心?第二,目无尊长。朝阳宫主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前辈,见面不问好就算了你还对他拔剑,你觉着你很厉害在蛮荒无敌在这儿也无敌了?”
百里长珩顿了顿,“第三你自己清楚。”
长随抿着唇盯着百里长珩锦被下的手,“先处理伤口吧。”
敢情刚刚说的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百里长珩气的心肝疼,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边上枕头狠狠砸了过去,“跪下!”
长随半点没反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膝行两步上前试图从锦被里拽出百里长珩的手,“我知道错了,我以后改,我以后讲礼貌,不乱拔剑不砍人行了吧,现在能给我看看你的手了吗?”
百里长珩不给他看,“对我能好好说话为什么对别人就说不行?”
“你平常在我面前不是很能说吗?为何在别人面前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百里长珩决心今天要治治他,“没说清楚前不给你碰,你要说不清楚,就看着我流血而亡吧。”
长随跪在地上抿着唇不想答,但是看百里长珩吃痛又不忍心,他慢吞吞说,“我不喜欢他们,不喜欢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我见着他们就不自觉会紧张,会想拔剑,主君,我改不了。”
百里长珩呼出一口气,知道他这样是因为在蛮荒过惯了一天拔个十几次剑的日子,“我没要求你跟我一样四面逢迎,但至少,你别再随意对别人拔剑,有些事情,是拔剑也解决不了的。”
“好,我答应你。”长随小心翼翼问,“我可以看看你的手了吗?”
百里长珩按住他想起身的动作,“你还没答应我会好好去上课。”
“我都答应你。”
听了这话,一直吊着一口气的百里长珩终于是卸了力,倒回床上。
长随起身,用热水捂开百里长珩右手上的冰霜再上药包扎。
他在床头停了一会,看百里长珩一直皱着眉,想也没想脱了衣物爬上床。
单人床并不宽大,要挤下两个身高腿长的年轻人也还是有些困难。但百里长珩一感觉到热源就贴了上去,他的身体真是冷的像是冰一样。
长随往里蹭了蹭防止两人掉下去,尔后运用灵力将自己身体热成了个大型汤婆子。
百里长珩抱到热源,眉目间终于是松了下来,他低低喊了一声,“长随。”
长随一愣,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主君睡着了,下意识喊的也是他的名字,而不是什么百里长明。
这可够长随开心好一会了。
百里长明自百里长珩屋里出来后就回了屋,传讯给家中查了查这些年家里的逃奴,可是查了个遍也没有百里长珩的消息。
长珩这两个字,还停留在八年前。
百里长孙百里长珩问虚入魔,被其父亲手斩杀,入宗祠。
百里长明偏头埋进枕头里,不愿意再看。
他呼出一口气,心想,没了兄长又如何?我照样可以支撑起这个家。
半月后的第一次入门测试,他一定要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第一次入门测试就来了。
这次测试只有新入学的修士参加,百里长明在屋里算了算,感觉也就一个宋长随能跟他一较高下。
正巧这时,从定安城传来了通讯。
百里长明起身,手腕上灵环发出光芒照在墙上显出一个人影。
人影侧着身,从百里长明的方向,只能看见对方的半张脸和华贵的锦袍。
百里长明一见这人影,跪下行礼,“家主。”
人影转了过来,露出一张瞧起来并不友善的面庞,“长明,此次朝阳大比,你可有信心拿第一?”
百里长明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道,“有,长明定不辜负家长期望,夺得第一。”
人影道,“本座可听说今年朝阳学宫招了好些个好苗子,其中最出彩的是个叫长随的少年,小小年纪已入破妄。”
百里长明额上爬满细汗,他不知此刻家主提宋长随是什么意思,“是,宋长随他确实厉害。”
“你若是连这么一个山野里冒出来的小子也打不过。”人影语调森然,字字句句皆是威胁,“那就仔细着你家的日子。”
百里长明下拜,“长明谨遵家主教诲,定不辜负家主期望。”
人影哼了一声,“你最好是。对了,那位叫宋长珩的,你可知他的来路?”
百里长明一顿,脑中浮现对方对百里家禁制的使用,垂眸道,“不知。”
话音落地,面前的通讯被掐断,对方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内。
百里长珩已经出了一身汗,他站起身,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替百里长珩遮掩。要是被家主知道了,他可是得脱掉一层皮。
而此时远在定安城的百里家主垂眸摸了摸手中一块乳白色的魂牌,“孩子长大了,也学会撒谎了。”
“可要属下去提醒他?”跪侍一旁的黑衣侍女问。
“不必。”百里奚抬眼瞧了瞧宽厚古朴的大门,“他既然还不知道,就让他一直不知道吧。”
“本座也没想到,百里长珩竟然有如此能力,在灵核半废身中奇毒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自蛮荒出来,还大摇大摆进了朝阳学宫。”
“老祖仁慈,当年给了百里长珩一条生路,既然这条生路他不要,那本座就自作主张,收回来。”百里奚手下用力,魂牌骤然化作碾粉自掌心滑落,“通知百里长明,同他说,只要他拿下这次大比的第一,本座准许他的父母前往祁天城看他。”
黑衣女子一愣,试探问,“家主是想……”
“刀磨了八年,也该出鞘了。”
朝阳学宫青竹峰小院。
长随在院子里练剑。
这些天百里长珩日日都去试炼峰,长随没课的时候会跟着去,但是次次都被拦在半山腰不得上去。
长随讨厌死试炼峰了,他不知道百里长珩去干什么,他只知道,每次百里长珩自山上下来,面色都很苍白,每每说不了几句话就想睡。
长随总觉得是那什么朝阳宫主欺负了他家主君。半个月过去,之前那一夜的事情开始变得模糊,长随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家主君不让他拔剑不过是因为他当时打不过朝阳宫主,要是打得过,主君怎么可能不让他拔剑?
于是半个月来,长随只要一有空就在院子里练剑,百里长明看他这么拼命也砸吧出点危机感,于是,这个小院里有了两个勤奋的修士和两条咸鱼。
咸鱼一号抱着汤婆子躺在竹椅上晒太阳,咸鱼二号坐在角落里数钱。二号数了钱,躲着剑锋刀锋来到一号竹椅边上,“你说,他两这是打了什么鸡血?”
百里长珩偏头睁开眼瞧过去,“想必是想在大比上一展风采。”
白笙抬手掰过百里长珩的脸来,“你转反啦!”
百里长珩一愣,笑了。
寒毒半侵入心脉,他最近又太过懒散,不外放神识的话对外界的感知都下降了好些许,没想到现在人在他左侧说话自己也会转右侧去了。
这倒实实在在是个小瞎子了。
“白笙,我有一个问题。”
白笙歪歪头,“宋兄请讲。”
百里长珩微微笑,“之前在秘林,你让我把灵石送入习家,可你姓白,习家跟你,什么关系?”
“呃……这个……”白笙实在没想到百里长珩会问这个。
老实说,现在祁天城可是习家当家,攀上习家高枝,确实是可以一步登天。而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缺百里长珩这么两三百灵石?
百里长珩瞧他不愿意说也不为难,喊停正在练剑的长随,“长随倒茶!”
长随此刻正在同百里长明比试,这段时间两人经常一起练剑,各收三分,也算能打的尽兴。
长随听到百里长珩喊,抬手示意不打了,收剑去给百里长珩倒茶。
百里长明立在不远处的木桩子上,觉得长随此人非常狗腿,伺候一个病秧子伺候的殷勤。
长随倒了茶奉上,百里长珩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递过去,“擦擦脸。”
白笙看这会没自己什么事,又怕百里长珩想起来又问自己和习家的关系,偷溜溜跑了。
长随微微俯身同百里长珩咬耳朵,“百里长明身上有主仆契的痕迹,种下的时间不比我身上的短。”
百里长珩暗道一声果然。
百里家分支很多,并不是缺了谁就不行。无论哪支想要得到百里家的资源,都要向百里家展现自己的实力和忠诚。百里长珩从前最得老祖喜爱,又被认定为下一任家主,他们这一支在资源方面向来是没有烦恼的。
可他背叛了老祖。
老祖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他这一支,这点百里长珩早就想到了。可他没想到现在为了保证忠诚,老祖竟对百里长明用上了主仆契,只怕是父母在族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百里长珩想了想道,“大比之后,你想个法子将他约来试炼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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