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直起身,看到裴忧攥着那只人偶,长睫垂落,唇角的笑意僵了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人偶腕上的手绳一晃一晃,带着点儿靡丽又衰颓的花香。
皎皎怎么也没想明白,这5%的好感度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少年轻轻开口:“这很有趣。”
等两个人偶都完整起来,就让它们像刚才那样。
想到这里,他弯着眼睫,指尖在人偶上点了点:“你的那个呢?”
皎皎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裴忧说的是先前那个没有手的人偶。
她从怀里把人偶拿出来:“也要给它做手绳吗?”
“它由你决定。”
“那做一个吧,”皎皎想了想,“不过,它没有手,能戴吗?”
裴忧张开手指,量着手中红绳的长短:“自然。”
这一次,他依旧做了一大一小两条手绳。
皎皎垂头看了看腕骨处被强行绑上手绳的人偶,忍不住有点儿想笑。
她重新把人偶收回去,觉得有必要和裴忧讲一讲杜九娘的事情。
“今天下午,母亲故意和我说了她要去长水巷。”
在皎皎的记忆中,沈胭就是在长水巷出的事。
不过,与之前都不同,这一次,那些人并没有得手,云及赶了过去,救下了沈胭,而那些人仓皇逃走时,露出了一些破绽。
现在回想,那些破绽应该是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让大理寺顺藤摸瓜,查到姜府。
“长水巷?”
“对,长水巷,”皎皎说,“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早上沈胭说她后日要去明月楼?”
从宋胭的母舅家到明月楼,正巧经过长水巷。
裴忧点头表示知道了,却对这件事没有表现出半分多余的兴趣。
皎皎打量着他的神色,刚要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变成了两个。
她晃了晃头,重影并没有消失,倒是越来越模糊,她的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裴忧坐在一旁,看着少女的瞳仁变得空空洞洞,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的神色很明显地变了变,唇角的温柔笑意消失了些,伸手在皎皎面前晃了晃。
皎皎抬起头,只看到一截十分红绳晃来晃去。
她伸出手,明明看准了方向,可是抓了好几次,才捉住少年的手腕。
“别晃,我头晕。”
裴忧一动不动地任她捉住,腕上的银铃颤了几颤。
“你的蛊毒又发作了。”他曲起指节,从少女的眼睑上刮过。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一些真相,现在看来,这些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事情变得十分无趣。
可是那些人还想要操纵他的娃娃。
“看起来,还是得把那只鬼丢回地狱。”裴忧无奈地笑了笑,语调柔和地感慨。
他说着令人骨缝生寒的话,偏偏温和得像春日里最柔软的风,极具欺骗性。
皎皎看不清裴忧的神色,觉得头越来越晕,裴忧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
她只模糊地听到了蛊毒两个字。
看起来这一次和上一次高热一样,都是体内的蛊虫导致的。
皎皎皱了皱眉,如果这件事背后的人真的是杜九娘的话,那么这蛊多半也是她下的。原书中没有提到过蛊毒的事,她暂时猜不透杜九娘想要做什么。
意识快要模糊时,她的唇被什么东西碰了碰,蛊毒的作用下,许多感觉都被放大,她只觉得唇上十分痒,无意识地松开了齿关。
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散开,皎皎被苦得一抖,忍不住皱了皱眉。
然后,她听到短促的一声笑。
笑声中是显而易见的愉悦,皎皎几乎能想到少年弯着眉眼,快活又无辜的模样。
药丸咬到最后,她咬上一截冰冷柔软的指尖。
皎皎刚要松开齿关,下颌被人一推。
直到舌尖尝到血腥气,那截指尖才缓缓收了回去,裴忧喂给她的药效果很好,很快,皎皎觉得自己的神志清明了许多。
她张开眼,看到少年靠在佛台前,整个人都放松舒展,眉眼含着笑意,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的右手指腹上挂着一粒血,像是一点沾了朱砂的墨,潋滟又怪异,左手搭在她的耳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住,像是在按什么开关。
见她醒过来,裴忧收回左手。
皎皎的耳尖被他捏来捏去,成了一片胭红,有点像胡萝卜头,可爱又滑稽。
她护住耳朵,然后又听到一声笑。
原本因身处佛堂和有人操纵他的娃娃这两件事烦躁的裴忧,心情变得难以抑制地好,指尖快活地在衣摆点来点去。
“现在蛊毒算是压制住了吗?”皎皎动了动,觉得周身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只是暂时的,半个月后,它会重新发作。”
皎皎有点儿遗憾地点点头:“今日还得多谢裴公子,原来裴公子对蛊毒也有研究。”
“是南楚的蛊毒,”裴忧拨了拨腕上的银铃,“算不上研究,我也中过这蛊。”
皎皎“咦”了一声:“这究竟是什么蛊?”
裴忧往后靠了靠:“这是南楚的忘忧蛊,中子蛊者会受持有蛊母之人操纵,如果蛊母死了,就看中蛊之人的造化了。”
皎皎咬唇:“造化?”
“其实也没什么,”少年笑吟吟的,看上去十分放松,“如果控制得好,就什么都不会发生,控制得不好,就会变成恶鬼。”
听到最后,皎皎觉得后脊一凉。
“如果变成恶鬼,会怎么样?”
“不知道,或许,十分快活吧。”裴忧歪着头,朱红的发带映上烛火,又潋滟了几分。
皎皎:...
看起来在小疯子眼中,前者才是不幸的存在。
裴忧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腕骨间的红绳上捻了捻,方才的伤口又被他弄破了,有血从伤口渗出来,沾在红绳上。
感受到皎皎不断加快的脉搏,裴忧的眉眼染上笑,乌发上落满月华的流光,整个人看起来都鲜活了许多。
“只要蛊母还活着,就能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急不缓地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皎皎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样想来,蛊母很可能在杜九娘身上。
所以,还是有希望解蛊的。
裴忧已经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那把匕首,拿软布擦了擦。
“走吧。”他将人偶收回怀中,发带被风吹得起伏。
皎皎张大眼睛:“去哪儿?”
“去找杜九娘解蛊。”
裴忧的眉眼间又染上了兴奋,指腹按在匕首上,带着些难以抑制的兴奋。
指尖的伤口又破开了,血珠欢快地从里面淌出来。
裴忧不想等了。
现在,杜九娘能让姜皎做任何事,甚至可以让她也给其他人咬一只小月亮。
细密的烦闷从他的胸腔中涌出来,裴忧歪着头,将匕首抓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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