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街虽热闹,但并不方便停车。
两个人吃完东西以后,张助理去几百米外的停车场取车,傅景年就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看街上来来往往的学生,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这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呆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呆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自从不能碰酒以后,傅景年再也没办法写酒评。
最近上市的新酒,都交给他的团队处理,他忙着啃书。酒评网站还在继续运行,但是好像和他关系不大了。
他和这些同龄人也格格不入,以前的那些同学本来就不熟,现在更生疏。
至于上课……傅氏拥有国内最大的葡萄庄园,以及国内最先进的酿造技术。
那些种植、酿造之类的知识,对于学生们来说,是陌生的需要慢慢研究学习的专业技术,对于傅景年来说,却是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
从能落地走路开始,他天天接触到的,就是那些。
他在满眼绿色的葡萄园赤脚奔跑,跟大人们一起照料幼小的葡萄苗,亲手从藤上摘下饱满的葡萄,参与葡萄发酵到最终封桶的各个环节……
现在再一次把这些东西剥离出生活,进入到了城市。空气差了很多,绿色少了很多,天气热得令人发慌。
傅景年低头看手表,转身往和助理约好的地点走。走着走着,突然察觉到似有似无的味道。
久违的龙舌兰。
混合了烟熏、焦糖以及淡淡的橡木气息。
傅景年瞬间屏住呼吸。
自从那次发烧之后,他就开始对酒精过敏。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像往常那样准备写酒评,刚刚把酒倒进酒杯,只是闻了一下。
而后就有点喘不上气,呼吸困难,被人紧急送去医院。
没有人想到这个酒量一直见不到底的人,会突然酒精过敏,而且这么严重,甚至到了闻也闻不得的地步。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和酒被迫分开了几个月的时间。
傅景年自然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停下脚步,捂着鼻子四处张望。
没看到酒瓶,没看到醉鬼,也没看到有任何人喝酒。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稍微换了下气——
气味越来越浓,但没有任何不适。
医生说他的过敏症状或许会随着时间好转,这是已经好了吗?
傅景年的心跳得有点快。
如果好了的话,这可能是最近这100多天里,最令他开心的一天。
酒这个东西,真的是刻在他dna里的,永远都无法割舍。
隔了1、2分钟,他确定自己不会出事,才跟着那令他魂牵梦绕的气味,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光线骤然变暗。
不远处的阴影下,有个纤细的人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
周围并没有酒瓶之类的东西,好像还有些其他人,但安安静静地并没有什么冲突发生。
他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深呼吸了几次,感觉到血液有逐渐沸腾的趋势。
那人抬头看过来,目光中带着茫然,而后出现丝丝警惕。
傅景年又靠近了些,后知后觉地问:“这气味是……你的信息素?”
时宁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浑身乏力又落了回去。
他捏住抑制剂的袋子,关节发白,手指爆发出超出100%的力量。
但胶袋莫名有韧性,怎么都撕不开。
他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引以为傲的醉人能力失效了,居然有人没晕倒。
发.情期遇到alpha很危险——这种对于其他omega来说很正常的事情,对他来说完全是状况之外。
时宁在分化后做了很多心理准备,花漫长的时间接受自己要一个人孤独地走完人生路的可能,而后慢慢接受了这个能够保护自己的超能力,却从未想过超能力会失去作用。
他深呼吸,努力分辨来人,希望自己尽快想到解决危机的方法。
对方个子很高,肩宽腰窄体型健壮。
酒味中混杂了淡淡微苦的气息,但并没有攻击性,说明他还算比较冷静,一切暂时还是可控的。
急救大队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alpha摸了摸鼻子,声音带着疑问:“怎么变了?我的鼻子不可能认错,刚才还是龙舌兰,现在怎么会变了?”
时宁:???
“烟熏泥煤味非常明显,还有焦炭味以及……坚果和草本植物的香气。”alpha深呼吸,神色遗憾,“的确是威士忌,很久没喝这种带劲儿的酒了。”
时宁:……
您是酒鬼吗?
这人的反应有点出乎预料,他木然不知作何表情。
但好像没有危险?
英俊的alpha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
离得近了更显得他肩膀宽阔有力。
皮肤是健康的麦色,鼻梁高挺。眼睛乌黑明亮,里面写满了好奇,并不像是被信息素引导发.情的样子。
另外,时宁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对方对他更熟,直接叫出了名字。
“时宁?”
时宁顿了顿:“请问你是……”
“傅景年,也是a大的。我早上才看到你在开学典礼上讲话,所以能认出你。”傅景年低头,看到他手中捏着的抑制剂,“需要我帮你打开吗?”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掌心向上,放在时宁面前。
没有超出陌生人相处的安全距离。
天然的植物性苦味浓了点,能够辨认出了是奎宁。
时宁对这个味道很熟悉,酒吧里顾客常点的金汤力需要用到的汤力水,就含有奎宁的成分。
时宁垂下眼,眉头轻拧。
他不是休学了吗?
没记错的话,他说过自己不喜欢omega。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嗡嗡嗡地在地面震动。
是廖队长的私人电话。
时宁慢慢拿起手机,当着对方的面接通。
如他所料,傅景年什么也没做,就蹲在那里看着他。
“喂……是,我在外面,今天有点突然,我也不知道……”时宁说到这里,瞥了傅景年一眼,“还有个alpha,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对,没有晕,看表现很正常……”
傅景年能听见电话那边在急急忙忙追问,完整的话听不清,但隐隐约约听见“安全性”三个字。
他突然发现到自己的冒昧。
这一年来,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葡萄园和酒厂。
身边的omega都是长辈,都有伴侣。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omega的信息素了,更别提遇到同龄omega发.情,居然忘记自己应该离得远远的。
面前的omega虚弱地靠在墙上,整个人颤栗不止,额头上有薄薄一层水光,眼尾呈现出漂亮的樱粉。
但眼神依然清明,那双好看的眉头蹙起,听对方说话的时候,洁白的贝齿将嘴唇咬出淡淡血色。
脆弱又坚强。
闻到酒香的兴奋彻底褪去,傅景年缓慢地察觉到了自己心理和身体上的变化。
omega的信息素当然不会对他没作用。
以前那些凑上来的omega,他能够轻易拒绝,是因为他闻不来那些花里胡哨的味道。
恶心反胃的感觉压制住了其它的生理反应,他可以做到抽身离开。
但这个信息素是他喜欢的味道,没有其它负面的感觉能够压制原始的冲动。
平静的表象之下,是翻滚沸腾的热流,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束缚,无限扩大自己的领地。
伸出的手指微微蜷缩。
傅景年咬咬牙,额头上青筋绷起。
在他准备将手收回,起身离开的前一秒——
时宁将手里的抑制剂轻轻放在他手心,并对着电话那边说:“没有危险,我很安全,您放心吧……好的一会儿见。”
微凉指尖和掌心一碰即分,傅景年对着掌心的小东西发愣。
胶袋的外包装不像肌肤的触感那样柔软,他心中不由升起淡淡的遗憾,
还想要更多。
更多的触碰,大面积的,紧密的,更加亲密的……
时宁挂掉电话,没等到对方的动作,歪着头看着他:“麻烦你?”
傅景年轻轻晃了下脑袋,把那些混乱的思绪甩出去,而后撕开胶袋,把抑制剂递了回去。
他必须离开了。
中午出来吃个饭而已,其他东西都在车上,他只随身带了手机,也没有alpha抑制剂可以用。
傅景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准备告别。
等等,为什么信息素的味道好像又变化了?
焦炭味在减淡,馥郁的花香和浆果气息不断增加,空气逐渐变得清甜。
傅景年确定了一件事——
并不是他之前嗅觉或记忆出现了偏差,而是时宁的信息素一直在发生变化。
先是龙舌兰,然后是威士忌,现在是……白兰地。
这哪里是什么omega,简直是个烈酒大全,他都不想走了。
“傅同学,请问你能不能帮我点忙?”时宁打断了他的沉思,指向巷子口那边。
“一会儿第二性别急救大队会过来,在此之前,能不能麻烦你拦住想要从这条巷子走的人?我的信息素有点特殊,一般人闻了会晕过去。”
“会晕过去?”傅景年看着倒在几米之外地面上的那对情侣,半天回不过神,“你的信息素?”
“对,你是第一个闻到我信息素没有晕过去的人。”时宁点点头,声音里带着细微的泣声,“不知道你有时间吗?我建议你一起去医院检查下,我怕对你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忍耐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说完这一大串话就有点喘,胸口起伏不定。
时宁按上自己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另一只手举起抑制剂。
“好。”傅景年不敢多说,猛地站起,迈开步子迅速去到巷口,再也没回头。
时宁低下头解开衣服,露出肩膀,按下针管。
刺痛过后,身上的潮热渐渐退却,他也越来越放松,侧头去看那个高大的身影。
第一次见面的方式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傅景年,你为什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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