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与恶魔17
◇
地狱三魔神
【叮！恭喜玩家周衍获得重要任务线索——邪灵降世的条件。】
【温馨提示：请玩家认真补充阵法要素, 否则无法走出这栋房间。】
随着系统提示音的落下，三人之前的地板上浮现了一个七芒星的图案，敞开的大门也猛然关闭。
偌大的宅邸被神秘又诡异的夕阳笼罩, 仿佛一切都被涂抹上鲜血的颜色。
周衍缓缓靠近地上的七芒星团，他从未见过如此神秘而充满了魔力的阵法，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不平均却又完美一体。
七芒星的每个顶点都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如萤火般忽闪忽暗，似乎在引导着他们做些什么。
麦克尔似乎非常害怕这道邪恶的法阵, 远远站在一旁，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阵法, 我很少看见能有人画的如此标准。”
周衍也观察着眼前这道阵法, 说道：“确实，以几何原理来说, 七芒星的图案并不能完全平均。”
他微微歪着头, 指着其中一角，说道：“那里的顶点, 好像不太对。”
麦克尔又一次被周衍敏锐的直觉惊讶, 瞪圆了湖蓝色的眼睛，说道：“天哪, 我现在有点希望你进入天堂了。”
周衍捏了捏眉心, 说道：“这就不必了。”
季方唯则走到六芒星图案的边缘，用手指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思索一阵后，抬眼对周衍说道：“帕祖祖已经汲取了一些灵魂。”
周衍也来到季方唯的身边蹲下, 学着他的样子探索这道繁复的图案, 说道：“应该是要我们判断帕祖祖收集了哪几种罪孽。”
“肯定是有贪婪。”麦克尔、嫌恶地皱起鼻子, 说道。
周衍手指轻点其中一个顶角，心里默念了贪婪的词汇。
瞬间，他的脑中浮现出那个恶灵恐怖的模样，与此同时，七芒星的一个顶角的炙焰逐渐明亮，显现出金色的光芒，不断有细碎的金屑自火焰中散出，飘落在半空中，又消失不见。
“一个还不够。”周衍看着仍在运作的七芒星，说道。
“要不我们瞎填一个吧？”麦克尔踮着脚尖，遥遥看着七芒星的现状，却乱出馊主意。
周衍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来试试。”
自从麦克尔知道进入这个副本不完成任务会死亡后，他就对这些古怪的装置敬谢不敏，听到周衍的提议，急忙摇头道：“算了，算了。”
“还有一个应该是跟他搏斗的那个女鬼。”季方唯说道。
“是的，可是她是什么属性呢？”周衍想起骑在自己肩上的女鬼，仿佛那冰冷的触感又回来了，漫天的血幕渐渐攀上了他的视线，鼻间甚至都能闻到浓厚的血腥味，女鬼青白发紫的脚尖时不时碰到他的小臂。
他强忍住不适的感觉，用指尖点着七芒星的一角，默念道：“暴怒。”
七芒星的顶点一角立刻燃烧起焰火，是如血一般的暗红色，隐约可以看见一张极端愤怒的鬼脸在焰火中咆哮。
“怎么还有？”麦克尔此刻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稍微走近六芒星阵，研究了一番，说道：“应该是跟死掉的康纳有关系。”
周衍双眼一亮，说道：“一定是，早上的那个巫毒婆婆就是取走了他的灵魂。”
“可是他是什么罪孽呢？”麦克尔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片纠结的神色，说着又走远了一点。
周衍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敲击着地面，思考片刻后，对季方唯说道：“我昨晚在这个地方失去了一段记忆。”
季方唯眼神逐渐锐利，他沉声道：“是墨菲斯托干的。”
“应该是，他要刻意抹去我的记忆，我怀疑跟康纳的死亡有关，”周衍时不时瞄向季方唯被警服包裹的腰部，说道，“你带了那个铃铛没有？”
季方唯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他明白周衍为何要进入那间储藏室，应该是为了找寻这副铃铛，他知道自己对他的记忆动过手脚。
他看着周衍闪烁的眼眸，尽量简短回答道：“嗯。”
从系统中取出了那枚魂铃，能够感受到周衍灼热的视线正盯着自己掌心，季方唯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双指衔着铃铛，放在了周衍的眉心，试图唤回周衍被抹去的记忆。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随着余音袅袅，不断环绕，周衍原本清亮的双眼逐渐变得混沌，他似乎正沉浸在那段消失的记忆中。
眼中的雾气朦胧，周衍的身体微微摇晃，突然他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绷紧，瓷白的耳垂泛起一股诱人的红晕，他似乎遭遇了一段绮丽非常的梦境，红晕逐渐蔓延至白皙的脸颊。
季方唯眼眸暗了暗，移动着身体遮挡住了不远处窥探的视线，但他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不用猜就知道周衍经历了那种诱惑。
se/欲。
季方唯强忍住心中不断涌起的莫名情绪，脸上覆上了一层寒霜，有一种冲动使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强行进入周衍那段消失的记忆中，将他从se/欲的诱惑中抽离。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周衍会不喜欢。
他不能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让周衍不再信任自己。
季方唯垂眸看着周衍迷茫的双眼，盘旋的雾气逐渐散去，眼神逐渐汇聚，刚刚恢复记忆的他还有些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等到看清眼前的脸庞时，周衍抑制不住地开始咳嗽。
“咳咳咳！”
刚刚从那段被的记忆中脱离，周衍浑身都不在自在，他假意咳嗽的时候，偷偷抬眼瞄了一眼脸色极其难看的季方唯，咳得更大声了。
“喂，你没事吧？”麦克尔有些不耐烦地靠近了几步，问道，“让你们猜是什么，怎么还咳嗽起来了？呛到了？”
“没事，没事，”周衍摆了摆手，说道，“莉莉丝收集了康纳se/欲的灵魂。”
“哦！”麦克尔长长地哦了一声，有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满脸通红的周衍，说道，“你该不会那天晚上消失的记忆，就是被莉莉丝的吧？”
周衍憋着一口气，说道：“当然没有，我如果被诱惑了，死的就是我。”
麦克尔嘴里发出古怪的哼唧声，嘻嘻笑道：“难道是她诱惑你不成，恼羞成怒，所以抹去你的这段记忆。”
周衍颇有点诧异，麦克尔平时不着调，但在某些细节上却异常敏感，他这番话在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了真相。
“是的，”周衍表情肃穆，为自己刚正不阿的形象正名，认真地说道，“因为我一身正气。”
“噗哈哈哈！”麦克尔捧住肚子哈哈大笑。
季方唯的脸色此刻如同锅底一般黑。
周衍扭头看着季方唯，语气十分严肃，在寻求他的认同，说道：“真的，我还让她解题呢，她不会。”
他直视着季方唯，想起那个莉莉丝被自己捉弄的场景，柔软黑发下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白皙的脸颊还有着两团红晕。
就好像月亮在向他微笑一般。
季方唯看着他的脸庞，整颗心也变得如云朵般柔软，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和煦的阳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他轻轻地说道：“嗯，我相信你。”
麦克尔朝腐朽的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说道：“别磨磨蹭蹭了，快点烧，烧那个火。”
周衍手指轻点七芒星的一角。
顿时，诱人的玫红色火焰如一朵玫瑰般窜出地面，在七芒星的顶角跳跃旋转，尽情释放着动人的曲线。
【叮！恭喜玩家完成邪灵降世的重要线索。】
七芒星的图案渐渐渗入了破旧的地板，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简洁的地图，上方闪烁着一个显眼的红点。
显然是他们下一步要去的地点。
“这是哪里？”周衍歪头看着，发问。
“是教堂，”麦克尔不假思索地回答，“今天是周日，他们做弥撒的地方。”
季方唯沉声道：“神用六天造人，第七天是他的休息日，周日不是寻常教徒做弥撒的日子。”
周衍默默地看了一眼麦克，似乎在表达自己对于他天使专业性的质疑。
他一个天使，怎么察觉不到其中古怪的地方。
麦克尔冷哼一声，说道：“我没想那么多。”
“帕祖祖会在里面吗？”周衍问道。
“应该会，”季方唯说道，“收集灵魂，也需要某种仪式。”
周衍反问道：“什么仪式？”
“需要一个容器。”麦克尔答道。
周衍和季方唯齐齐看向麦克尔，他蔚蓝色的眼眸此时变得阴沉，仿佛正在酝酿风暴的海洋，聚集着汹涌的浪潮，他缓缓说道：“那个小女孩，切茜娅，很可能就是容器。”
他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次睁眼时，又恢复了之前开朗的模样，说道：“切茜娅，那个小女孩，是天使与恶魔的混血。”
“什么？”周衍不可置信地说道。
“是的，”麦克尔眯起双眼，说道，“她是天使和恶魔的混血，我不知道莉莉丝用了什么方法，和康纳生下了这个小女孩，她的身体混杂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血脉，所以她的行为很怪异，她是一个混沌的产物，或者说，她没有灵魂。”
周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她的外貌和行为很怪异。”
“那是莉莉丝刻意的纵容，”麦克尔冷笑道，“只有最混沌、最邪恶的灵魂，才能承受地狱最强大的力量。”
“那么阻止邪灵降世的方法，就是杀掉她，”季方唯在一旁说出自己的推断，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就是通关条件。”
切茜娅那丑陋畸形的面容在周衍的脑中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说道：“不要先下结论，我们先去那个古怪的教堂再说。”
他的话说完，地板上显示的地图又出现了变化。
地图上方，出现了三副诡异的面具。
【叮！恭喜玩家获得黑蔷薇弥散仪式的入场券，请选择各自的面具。】
【温馨提示：您的选择，对于您的性命至关重要，请谨慎选择。】
第122章
天使与恶魔18
◇
黑弥撒
地图上方凭空出现了三幅面具, 别分是羊角面具、牛角面具以及嘴部长着奇怪鸟喙的面具。
这些面具是用青铜打造而成，精美非常，无论是羊角的扭曲程度, 还是鸟喙的细节都经过精心打磨，栩栩如生。
属于眼睛的位置钻出两个漆黑的孔洞，代表着各自的眼睛，而在眼睛上方的眉骨处都被雕刻出一道凸起的褶痕, 由面具中间往太阳穴的位置飞去，眉心则镌刻了深深的纹路, 三副面具都隐隐约约体现出让人不安的邪恶。
周衍几乎都要被眼前的三幅面具迷倒了，他从未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能够淋漓尽致表达情绪的面具。
愤怒、邪恶、不甘、傲慢……
种种负面情绪在三副面具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周衍只是看着他们, 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体内盲目地乱撞。
“羊角, 是撒旦的象征，”周衍指着羊角面具, 说道,“我记得撒旦是天堂的初堕者，他身负傲慢之罪。”
季方唯则看向牛角面具, 说道：“那这个就是墨菲斯托, 他是撒旦的追随者。”
“这个鸟嘴就不用说了，帕祖祖。”麦克尔说道。
三副面具漂浮在半空中, 周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 最后指着代表撒旦的面具说道：“我要这个。”
麦克尔挠了挠头，说道：“这么快就决定了吗？”
周衍宝贝似的抱起稍显沉重的羊角面具，反反复复地观看，摸索着上面的雕刻细节, 又用手比划着上面的尺寸, 口中喃喃自语道：“因为这个雕刻得最精致, 等我回去一定要做一个类似的。”
“呃……”麦克尔扯了扯嘴角，身为天使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类，好像对任何凡人取之不及的邪恶事物有着异于常人的热忱。
原以为青铜打造的面具戴在脸上的时候，也有些许不适应，但是这副面具却好像十分轻便，刚刚戴上脸，就紧紧地贴在了周衍的皮肤上，严丝合缝，没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仿佛天生就是为他打造一般。
既然系统要求戴上面具，那么说明接下来的这个任务，一定是跟面具有关。
周衍倒也不担心面具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见到其他两人都戴上了面具，周衍扫过他们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并没有出现陌生的神色，点点头，说道：“我们出发吧。”
他刚一出声，就觉得自己的声音经过面具的释放，变得粗粝非常，犹如被砂纸磨过一般。
“这面具有变声的效果。”
“呃……”无数道重重叠叠的声音从鸟喙面具中传出，麦克尔又急急忙忙地捂住面具上的嘴巴，说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呃……”麦克尔愤恨地跺了跺脚，不再说话了。
看来每个面具都会显示出各个邪神的声音特征，周衍在地下室里就听过帕祖祖的声音，同麦克尔所佩戴的面具一样，混杂了无数男女老少的声响。
也许这个也是参加黑蔷薇弥撒的线索之一。
【叮！恭喜玩家选择了各自的面具，现在请玩家们前往黑蔷薇弥撒的聚会。】
【任务进度：（1/0）】
【温馨提醒：请时刻注意玩家各自的身份，不要暴露自己。】
原本禁闭的大门缓缓打开。
“走吧。”季方唯最后说道。
他的声音则是夹杂沙沙的声响，却也还是能听出他原本磁性的嗓音。
周衍点点头，三人同时走出了这幢遗忘在时光中的宅邸。
夕阳遥遥挂在天边一角，却投射出异常刺眼的红光，仿佛整片天空被鲜血染红一般，却又透出太阳特有的光芒。
周衍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就感觉眼睛被针扎了数下，他急忙低下头，看着街边的场景。
他们所在的宅邸位于小镇的边缘，街道两旁栽种着高大的梧桐树，脚下则是许久无人打扫的枯黄落叶。
就连这些事物，都被那诡异的夕阳笼上了一层红纱，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泡在鲜血中。
周衍路过一棵高大的树旁，那肿胀的树瘤在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陡然变成一个怪笑的鬼脸，等到周衍稍一察觉，回头看时，枯白树干上的树瘤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这里不正常，”周衍从不怀疑自己的视力，他快步靠近了季方唯，低声说道：“我刚刚看见那颗树干上出现一张鬼脸。”
季方唯也低声回道：“可能是地狱的一些类魔，比较低等的生物，负责监视我们。”
麦克尔拍了一下周衍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一路上小心点。”
“一路上小心点。”
“呃……”对于麦克尔的叮嘱周衍倒是有些意外，他怎么突然对任务如此热诚？
脚下踩着沙沙的树叶破碎声响，三人来到了空旷的大街上，此时他们眼前又渐渐笼上了朦朦胧胧的薄雾，仿佛怪异的鬼手缠绕在他们的周身。
啪嗒。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人从街旁的房屋中走出，身穿黑色的长袍，同周衍之前见过的黑蔷薇教徒一样的装束。
啪嗒。啪嗒。
陆陆续续的开门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不断有穿着黑衣的信徒从各自的家门中走出，他们双手摆放成怪异的结印，缓缓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街道上都是戴着面具的黑衣信徒。
周衍紧紧地跟在季方唯的身后，他四处查看着教徒脸上所佩戴的面具。
他有些不安地发现，所有信徒佩戴的面具都是同一种，那就是专属于帕祖祖的鸟喙面具。
他和季方唯两人选择的面具并没有出现在这群信徒之中。
周衍心中一紧，他有点慌乱地垂下脑袋，尽量遮挡住自己面具上的羊角。
系统提示说，面具的选择十分关键，关系到玩家的性命，该不会正确的选项只有鸟喙面具一种吧？
周衍快步往前走去，拍着前方人的肩膀，刚要开口，就见到那人转过身，脸上分明带着鸟喙的面具，隆起的眉骨之下，一双阴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衍。
不是他！
周衍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他缓缓地后退了几步，故作轻松地摊开手，耸耸肩，表示自己认错了人。
那个戴着鸟喙面具的信徒的目光只是在周衍的面具上停留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转身往前走去。
周衍紧绷的肌肉缓缓放松，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比起跟丢其他两个队友，他更担心自己现在被这群乌压压的信徒当成异端处置。
不过以那个人的表现来看，自己所佩戴着代表撒旦的面具也算不上大逆不道。
周衍随着人流往前走着，如果季方唯带着牛角的面具，等到了那个黑蔷薇弥撒地点，自己也能找到他。
不过麦克尔应该怎么办？
他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天使，让他独身进入恶魔的聚会，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更糟糕的是，他完完全全混入了这群信仰帕祖祖邪神的教众之中，自己和季方唯根本无法分辨他在哪里。
周衍摇了摇头，收敛起所有纷乱的思绪，目光逐渐坚定，不由自主地抚摸向锁骨处的衣领。
小小的十字架正藏在他衣服的下方，周衍细细摩挲着，感受着布料之下传来的隐隐热意，通过指尖的触碰，他能够明显感知到两个孩子的脸蛋。
他们的灵魂还躲在周衍的十字架之内。
咣！
一阵悠扬的钟声自不远处传来，不断地迭荡在弥漫的雾气中。
此时所有的信徒都停下了脚步，齐齐地抬起头，看着眼前出现的偌大教堂。
萦绕在所有人周围的迷雾伴随着钟声的回响，渐渐散去，一座圣洁高大的教堂伫立他们的眼前。
极高的穹顶直入云霄，似乎距离天空越近，就越能聆听到神主的意识。
然而最顶端放置着并不是代表神主意识的十字架，而是一枚尖锐的长矛。
这座教堂并不是向天上的神明祷告，却是明晃晃地向天上之神挑衅。
洁白的大理石砖面上都雕刻着精美的浮雕，但又隐隐呈现出疯狂的印象，周衍只是瞄了一眼，却又不由自主地为砖面上的图形蛊惑，他仿佛被魔怔了一般，缓缓靠近。
上面雕刻的并不是天使，而是一群面目丑陋邪恶的魔鬼，它们长着扭曲的羽翼，肿胀的肌肤上长满了肉瘤，手里拿出尖锐的刀叉，狂乱地飞舞在云朵之上。
极长的圣阶之上，也盘踞着数量众多的恶魔，在它们畸形的脚爪下，踩着一个个无助又美丽的天使。
恶魔手中的刀叉狠狠地刺入天使的身躯，或者刺入他们的完美的脸颊，有些恶魔正撕扯着天使脆弱的羽翼，欣赏他们虔诚脸上无助又绝望的神情。
阶梯的最上方，站着一具极其高大的身躯，圣光自他背后射出，将他的面貌全部笼罩在逆光的阴影之下，周衍只能看见巨大的蝠翼以及头顶一对邪恶而优美的羊角。
这应该就是撒旦。
他在描绘入侵天堂后的图景。
“宁在地狱称王，不在天堂为奴。”
沙哑粗粝蕴含着无尽欲望的声音突然响起，激起千层浪。
胸口的十字架传来一阵被炙烤般的灼热，周衍猛然从幻想中清醒，他立即后退数十步，远离了那些能够蛊惑人心的可怕图像。
“是新来的迷途羔羊吧？”
重重叠叠的声音在周衍的身后响起，那个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的恶意，说道：“我们的弥撒要开始了，迟到的羔羊可是要被吃掉的。”
第123章
天使与恶魔19
◇
教堂
这个人的声音粘腻得像一条恶心的鼻涕虫, 让周衍感觉如坠冰窟，他并不陌生，甚至还印象深刻。
是那个巫毒婆婆的声音！
周衍庆幸自己此刻脸上戴了面具, 但又害怕被她看出端倪，而背后传来实质一般的视线让他如芒在背。
最终，周衍缓缓转身，刻意压低了声音, 说道：“我不是迷途的羔羊，我是撒旦的使者。”
说完这句话时, 周衍还是忍不住全身颤抖了一下，原因无他, 实在是太中二了。
什么撒旦的使者, 自己小时候就不说这种话了。
可是如今的周衍却恨不得这句话是真的，那么眼前这位诡异的巫毒婆婆就不会轻易看出自己驱魔人的身份。
巫毒婆婆脸上带着的是鸟喙面具, 她的身型较矮, 面具阴影下的眼神一如往常的慈善，但是她的手上却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匕首上方还沾染着莫名的血渍。
周衍暗暗咽了口唾沫, 挺直了腰板, 居高临下地说道：“弥撒什么时候开始？”
巫毒婆婆略一退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周衍, 在他羊角的面具上停留了几秒后, 缓缓说道：“撒旦的使者，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撒旦的使者出现了。”
周衍重重地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十足的不屑。
也许是他倨傲的态度让巫毒婆婆的怀疑有所缓解，她对着周衍说道：“来, 既然要参加黑蔷薇弥撒, 那么你必须要表示对帕祖祖魔神的尊重。”
周衍抬脚跟在她的身后, 径直来到了高耸大门旁，刚刚踏上台阶，鼻间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洁白的台阶上方，放置着一个精美又硕大的铜罐，铜罐上浇铸着繁复美丽的花纹。
但它下方的白色砖面上滴了许多暗沉的血液，犹如枯萎的花瓣散落一地。
周衍的视线集中在巫毒婆婆手中的匕首，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妙的想法。
“你们虔诚的血液，是献给帕祖祖最好的礼物，来，把你的血液贡献给我们的魔神。”
巫毒婆婆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将留有血迹的匕首递给了周衍，一双眸子猛然发出摄人的精光。
周衍有些嫌恶地后退一步，说道：“太脏了，我不要这个。”
巫毒婆婆瞬间沉下脸，她的声音也暗哑得让人不禁捂住耳朵：“你说什么？”
周衍偷偷从系统空间里取出自己的工具，垂在衣摆旁的手中白光一闪，一把特别锋利的小刀出现在他的掌心。
他拿起手中的小刀，在巫毒婆婆面前特意耍了个花刀，特意用无礼的语气说道：“献给帕祖祖可以，但是我不想用你们的刀刃。”
谁知道这个可怕的巫毒婆婆会在刀刃上涂什么东西，若不是万不得已，周衍一定是不会跟这个巫毒婆婆产生任何接触。
巫毒婆婆冷哼一声，说道：“希望你能虔诚地献上鲜血。”
周衍重重地甩了下袖子，来到了那满是腥味的铜罐旁，强行忍住作呕的欲望，深深吸一口气，用小刀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划破手掌的动作，反而故意将掌心的伤口朝着巫毒婆婆，在她审视的目光中，缓缓合拢掌心，用力将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滴落在铜罐中。
所使用的小刀锋利异常，就连流出的鲜血都特别多，甚至汇聚成一道细长的血线，接连不断地流下。
周衍的手微微颤抖，他并不是一个能够忍痛的人，手掌确实他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如今他是孤军作战，又有巫毒婆婆在虎视眈眈，他并不打算蒙混过关。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还是动了点手脚。
周衍眯起眼睛，故作轻松地等待，直到伤口处流出的血液变成陆陆续续滴落的血珠时，才慢条斯理地放回小刀，对着巫毒婆婆挥了挥手，展示了自己的伤口。
他这次割得又深又狠，深红色的伤痕横亘在白皙的掌心，两侧的肌肤由于他刻意的挤压都微微凸起，像一张微微张开的嘴巴。
“可以了吗？”周衍展示着手心的伤口，说道。
“可以，你很虔诚，”巫毒婆婆对着周衍稍一侧身，将禁闭的大门打开了一道只能供一人进出的缝隙，说道：“请进吧。”
周衍草草用布条缠着自己的伤口，迈开步伐，深吸一口气，朝着黑蔷薇弥撒会走去。
这栋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教堂内部空间十分旷阔，与周衍在现实生活中碰见的教堂结构并没有任何差别，除了那些关于天堂的特质都被换成了地狱景象。
所有的黑衣信徒都选好了自己的位置，整齐地坐在木质长凳上，但他们到达进行黑弥撒的场合后，似乎略有放松，竟都互相攀谈起来。
看来这种诡异的弥撒，他们进行过很多次。
周衍暗暗想到，他在黑压压的信徒人群中找寻季方唯和麦克尔的身影，可惜都无果，而他并不寻常的举动也吸引了其他信徒的注意。
越来越多不善、恶意的目光朝自己身上聚拢，周衍只能垂低了脑袋，随意找了个稍微空闲一些的长凳角落坐下。
他刚一抬头，就见到最前方的祷告台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莉莉丝和切茜娅，他们的打扮也非常不同。
莉莉丝并没有选择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而是简简单单地套了一身白布，她张扬美丽的红发都遮挡在粗糙的白布之下，只有一顶罪恶又扭曲的荆棘皇冠戴在她的头上。
今天显然是她出风头的日子，一口气为帕祖祖带来了三个身负原罪的灵魂，自然位于这间教堂最显眼的位置。
而在她的怀中，切茜娅则是穿着一身洁白有飘逸的白纱，头上同样带着荆棘王冠，她此时难得安静地缩在母亲的怀中，畸变的脸上面无表情，暗黑色的瞳仁死气沉沉地看着座下的众人。
突然，她爆发出一阵尖锐又古怪的笑容，如尖针般刺耳，甚至压过了窃窃私语的信徒。
顿时，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只余下切茜娅咯咯咯的怪笑，他们都转头看着状若疯癫切茜娅，一言不发。
切茜娅虽然在笑，但她的五官却呈现出一种扭曲变形的痛苦，脸憋得通红，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莉莉丝的表情立即变得阴沉恐怖，在这种场合她没有必要再扮演慈祥的母亲，见到切茜娅又发病，恶狠狠地显出恐怖的獠牙，对着切茜娅怒吼道：“闭嘴！”
切茜娅笑得前仰后翻，她都没有注意到莉莉丝变幻的模样，但又在下一秒，她所有不正常的举动仿佛被按了暂停一样，猛地停止了。
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况，漠然地坐在莉莉丝的腿上，漆黑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周衍遥遥看着切茜娅，想起麦克尔说的关于容器的事情。
切茜娅是被莉莉丝特意造成的混沌产物，是天使和恶魔的混血，她并没有灵魂，只有混沌的意识，是接纳撒旦的最佳容器。
自己的通关任务是阻止恶灵降生。
难道方法真的是如季方唯所说，杀死切茜娅就都结束了吗？
藏在面具下的周衍紧紧皱起眉毛，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吱呀。
他身后的大门缓缓关闭，巫毒婆婆从门外进来，她双手毫不费力地抬起那鼎巨大的铜罐，径直走到了祷告台的中间，对着教堂高高的穹顶高呼道：“伟大的魔神帕祖祖，请您降临吧！请您视察我们虔诚的教徒为您献上的礼物。”
“伟大的帕祖祖！降临！”
“呃……”所有的信徒异口同声地吟诵起帕祖祖的名字。
若是之前，周衍肯定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可经历了数个副本的他明白，有时候随波逐流也是保命的方式。
他也入乡随俗，随着他们做起了祷告的手势。
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移动，周衍心头突然一跳，教堂穹顶的上方竟然描绘着天堂的景象，正是神创世纪的画面。
然而一点粘稠漆黑的沥青从穹顶的最上方滴落，随即越来越多的沥青汇聚在穹顶，这些散发着强烈焦臭的液体一点一点从穹顶滴下。
祷告台上的黑色液体逐渐蔓延，只需一点时间，就落满了整个祷告台，一只长得恐怖利爪的怪手自沥青中伸出。
这是一双非人的手，仅仅是一只手，就让周衍感到了位置的恐怖，这只手通体都是鲜血一般的红色，上面甚至还残留着未凝固的血珠，正顺着帕祖祖的皮肤缓缓滑落。
带着黑厚而尖锐指甲的怪手在空中探索了一阵后，缓缓地伸向沉默的切茜娅。
切茜娅则保持着冷漠的姿态，对眼前出现的可怕巨手没有任何反应。
那只巨大的手掌将切茜娅的小小身影握住，当手掌和女孩的身影重叠时，切茜娅的身体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远古魔神帕祖祖从她的体内慢慢显露了真身，比起在地下室献祭那尊邪神雕像，帕祖祖的真身更加可怕和疯狂。
硕大猩红的独眼占据了一般的脸颊，而一只眼睛的下方有鹰般的坚硬的鸟喙。
而他的躯体实在是过于庞大，他一出现几乎都要顶到教堂的苍穹。
过于臃肿的身材，让他身上的肉都变成了层层叠叠的形状，浑身上下长满了大小不一的狰狞肉瘤。
极致的巨大血红魔神与渺小的女孩身影重叠在一起，仅仅在视觉上就有足够的冲击力，更不要说地狱魔神带来的极致压迫感，沉重得让所有人都无法呼吸。
垂下脑袋的周衍用余光不断瞄着帕祖祖的巨大独眼，藏在面具下的脸冷汗涔涔，看来毁灭容器来阻止邪神降世的方法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也不一定，周衍手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不知道季方唯有没有方法对付他？
他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jj好抽啊！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天使与恶魔20
◇
墨菲斯托
水雾中无数细小的水滴反射出夕阳的余晖, 映照在陷入沉睡的小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涂抹上鲜红的油漆，而天空的颜色不知何时变得漆黑阴暗, 不断浸染的血色好像是天空渗出的鲜血。
街道两旁栽种的高大银杏树上长满了一颗颗肿胀苍白的肉瘤，每个肉瘤上都显出一张狰狞的鬼脸，狭长的眼眸中流露出贪婪的恶意，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一个带着牛角面具的颀长身影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对周身诡异的场景熟视无睹。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季方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那人, 说道：“墨菲斯托, 是你。”
麦克尔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随手丢在了一旁, 他仍是那副金发碧眼的开朗模样, 听到季方唯的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说道：“谁是墨菲斯托？这是哪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季方唯同样丢下面具, 俊美的面容犹如结成一层寒霜，冷冰的眼眸直视着仍在装模作样的麦克尔, 说道：“这里是镜像世界。”
麦克尔耸耸肩, 说道：“算你有本事，我也没想到帕祖祖那个家伙还是喜欢这么复杂的仪式，特意起了水雾，让我能够把你拖入这里。”
季方唯眼神逐渐锐利, 他早就应该察觉, 这个古怪的天使有着种种古怪的举动。例如他刻意不靠近带有镜面的地方, 或者是贸然在这个恶魔环伺的场所显出原型。
而举行黑蔷薇弥撒所泛起的雾气，在空气中正好折射出景象，所以墨菲斯托把自己拖入了镜像世界。
墨菲斯托依旧没有逃脱他当时所设立的封印，他的行为依旧受着限制，就好像现在的情况，墨菲斯托只能通过水雾的倒影将自己拖入镜像世界。
恶魔并不能直接出现在人间，除非是找到一个容器暂时地附身。
而他能够成为副本玩家的原因之一，季方唯并没有犹疑，而是笃定地说道：“你遇到见了那颗头颅。”
麦克尔，亦或是墨菲斯托，用极其夸张的姿态瞪大双眼，随机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不过也要感谢你，如果你不把我封印在镜子里，那个人还找不到我呢？”
听到墨菲斯托的一番话，就连一向掌握全局的季方唯都不由得心中一沉，自己将墨菲斯托封印在镜中，即使设置了重重的禁制，但他好像低估了地狱恶魔的力量。
毕竟他也是原始世界中有着信仰崇拜的神明，信仰所产生的力量让墨菲斯托能够恢复一些能力。
或许是墨菲斯托在被封印的那刻起，他就在隐藏自己，安安静静地待在镜中，找寻能够突破的契机。
他还是小看了这个恶魔。
麦克尔似乎非常忌惮季方唯，虽然处在镜像世界中，但是他还是距离这个曾经封印过自己的生物十分遥远，说道：“不过若不是那颗奇怪的头颅，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跟我们一样，都是神的造物。”
季方唯显然十分不赞同麦克尔的想法，冷冷地说道：“不要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
麦克尔耸耸肩，说道：“是啊，是啊，你们更高级，就好像人们所信仰的神，天堂的主人，也只是「真正的神」创造出来的东西。”
“我们这种天使或者恶魔，都自诩是神创造的物种，殊不知我们只是劣质的仿品，跟你们这种真正的造物还是不一样的，说实话，那个头颅告诉我这个事情的时候，我是真的蛮失望的。”
他的肺腑之言并没有打消季方唯的戒备，反而让他愈发警惕，墨菲斯托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更何况他同那个人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这才是季方唯最在意的重点。
那个人是否发现了周衍的存在？
麦克尔眯起眼睛，说道：“虽然我是地狱的三魔神之一，但是当我知道你们是更高级的生物时，我还是产生了嫉妒的情绪，真的非常微妙，特别是那个头颅，他的能力真的太神奇了，几乎到达了真正神明才拥有的能力。”
季方唯听到他谈及那颗头颅时，向来冷峻的眉宇都不由得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他脸上的细微变化根本没有逃过麦克尔的眼睛，金色的眉毛微微往上一挑，说道：“真是稀奇，你竟然那么讨厌那颗头颅，怎么那个叫做周衍的，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啧啧啧，你们这些神的造物，实在是太古怪了。”麦克尔搓了搓手臂上起到鸡皮疙瘩，姿态夸张地说道。
季方唯沉声道：“他跟你做了什么交易？”
麦克尔嘻嘻一笑，说道：“没什么交易，我只是想回到地狱，然后把你困在镜子的空间里，让你尝尝被囚禁的滋味，那种只能看到而不能触碰的虚无感受，我做梦都想让你感受一下。”
身为梦境之神的他谈论起「做梦」二字时，也不由地发出一声嗤笑。
面对麦克尔的威胁，即使身处于镜像之中，季方唯依旧是面不改色，反而姿势优雅地蹲下，用手指轻轻触碰着真实的地面。
他的手指修长而坚韧，只是指尖微微触碰到粗糙的地面，但是整个镜像世界竟然发出了可怕的破裂声。
这声音很轻微，轻得像羽毛落在地上，但也让麦克尔足够惊骇。
他连连后退数步，再也无法维持天使金发碧眼的圣洁模样，原本白皙细腻肌肤渐渐浮现出蛛网状的黑痕，密密麻麻遍布了他全身，整个宛如被无数道细小的黑线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肉色碎块，一双弯曲尖锐的牛角自他的额顶挣脱而出，牛角的底端还渗出暗色的鲜血。
此时，湖蓝色的瞳孔变成冰冷的金色，竖起的黑瞳死死盯着泰然自若的季方唯。
墨菲斯托显出了真正的原型，高大而诡异，头顶泛着黑光的牛角上更是萦绕着或浓或淡的黑雾。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季方唯，仅仅是他挣脱伪装的瞬间，整个镜像世界已然面临崩塌，漆黑的天空蔓延出无数道鲜红的纹路，正在一张一弛的颤抖，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在外部挤压着半圆的天空。
那只手一定是强大而富有能量，一如季方唯轻轻搭在地面上的手一样。
修长而坚韧。
墨菲斯托怒吼一声，握起双手，狠狠地往地面上砸去。黑色闪电般的梦境之力在他的双手释出，一瞬间布满了皲裂的镜像天空，一点点修补着摇摇欲坠的天空。
季方唯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充满了墨菲斯托熟悉又惧怕的眼神。
那是他从曾经的崇拜的神明、天堂之主的眼睛里看见过的，那是一种藐视众生的淡漠眼神，是更高于他们生物层级的高傲和蔑视。
看他们如同在看一只蚂蚁。
墨菲斯托纵使是赫赫有名的地狱魔神，也不过是真正的神明创造的一个故事里的小小角色。
“哼，很好。”墨菲斯托缓缓收起释放的能量，像他这样狡诈的恶魔也知道目前他并不能拿季方唯怎么样。
当初他答应那个盒中鬼魅的条件，一方面是他给出的条件实在诱人，另一方面，墨菲斯托相信只要是活物，总会有欲望。
欲望，是所有生物的原罪，即使是更高等的造物，也不可赦免。
墨菲斯托缓缓举起双手，张开手掌，摆出一副投降的姿势，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我为之前鲁莽的行为道歉。”
季方唯保持着淡漠而疏离的姿态，但他这幅冷静的面孔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看见墨菲斯托从掌心取出了一根轻飘飘的白色羽毛。
这是一根圣洁又美丽的羽毛，轻柔的羽翼随着墨菲斯托的摆动而在缓缓摇曳。
“这是我堕落前保存的羽毛，当然也是之所以能变成那副鬼样子的依仗，”墨菲斯托指尖轻轻揉捻着羽毛的柄尾，金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嘴角却露出森冷的恶意，对着季方唯说道，“忘记告诉你了，这根羽毛，我可是有两根，还有一根，在你最在意的人身上。”
“他此刻应该就在帕祖祖那家伙的宴会上，你想想，如果有人的身上掉下一根圣洁的天使羽毛，他是什么下场呢？”
“啧，”墨菲斯托看着季方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故作扭捏地后退了几部，说道，“别着急嘛，我说了这是我堕落前的羽毛，如果我们好好合作，我可以把它们沾染上恶魔的气息。”
“到时候你的意中人可就安然无恙了，怎么样？神的造物，我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吧？”
季方唯迟疑了一刻，缓缓松开放在地面上的手掌，而即将崩塌的镜面世界堪堪维持了破碎的模样，他看着墨菲斯托，说道：“你在找死。”
一字一顿，每句话都浸着寒冰。
完全掌握上风的墨菲斯托，并没有马上回答季方唯的问题，他甚至饶有兴趣地吹着羽毛上的白色细绒。
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恶魔独有的诡异精光，说道：“他现在，危险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天使与恶魔21
◇
神主的惩罚
帕祖祖巨大的独眼在昏暗的会场内环视着,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地狱魔神带来的巨大压迫如实物般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即使是信奉帕祖祖的信徒，他们强忍住内心的恐惧, 与那只巨大的眼睛对视着，每个人都庆幸自己的脸上带着面具。
不然肯定能看出其中一些并不是那么虔诚的教众，他们的冷汗已然渗透了衣裳。对于镇上的居民而言，黑蔷薇弥撒会是他们每年都要举办的活动, 也只有被恶魔选中的信徒才会参与。
可是即便如此，见到地狱真正的恶魔时, 身为人类的信徒们仍是无法抑制本能的恐惧。
同样庆幸与带着面具的还有一人，那便是周衍。
之前在那个诡异的密室之内, 他就跟帕祖祖打过照面, 他可不想怀疑魔神的记忆力。
但帕祖祖的独眼掠过周衍时，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内心的深处似乎被某股强大的力量窥探了一般, 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藏。
邪恶强大而无所不能。
这是帕祖祖给予周衍的第一印象。
周衍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尽量不让帕祖祖注意到自己紧张的心跳。
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正紧紧攥着一个柔软而温热的物件, 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造物天赋能够给自己带来一线生机。
那枚巨大无比的眼珠子扫视过在场众人后, 却定在了汇聚着信徒鲜血的铜罐上。
帕祖祖悠闲地举起一旁的高脚杯，从中舀了一点众人的鲜血, 犹如品尝美酒般, 先是放在鼻间下闻了半晌，才缓缓地递到宽厚的唇边，一饮而尽。
说完后，浓郁的血液还挂壁在透明的玻璃杯上, 帕祖祖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莉莉丝来到祈祷台的中心, 对着帕祖祖毕恭毕敬地说道：“伟大的魔神, 地狱的先主，您最忠诚的信徒已经全部到达这里，正聆听您的智慧和仁慈。”
此时，帕祖祖和切茜娅重叠的身影下方，渐渐出现了一个复杂而神秘的七芒星阵法，上面的两处尖角正跳跃着四簇火苗。
除了代表贪婪和暴怒的颜色之外，还有另外两簇未知的欲望灵魂。
每道火焰中显现出模模糊糊的人脸，它们正在相互无声的嘶吼。
周衍偷偷抬眼打量着七芒星的图案，帕祖祖在这里深耕数年，还收集了七宗罪中的另外两个罪孽的灵魂，也就是说，他还剩下三个罪孽灵魂，就能够打开地狱之门。
周衍眯了眯眼，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渐渐感到一丝不对劲。
好像少了一团他之前推测出的罪孽灵魂，是代表的粉色火焰。
那个属于天使的灵魂，现在在哪里？
“莉莉丝，很好，不愧是天堂的堕落者。”帕祖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莉莉丝恭敬的姿势一僵，知道帕祖祖身为原本的地狱主人，对于堕落外来者并不友好。
若不是能够完成反攻天堂的夙愿，莉莉丝也不会跟随他来到这里。
她更加恭敬地垂下头颅，以一种无害的姿势，对着帕祖祖说道：“魔神，我还带来了代表的灵魂，在巫毒婆婆的手上。”
巫毒婆婆像一道深沉的影子，她伫立在教堂的阴影处，见到莉莉丝谈及自己，也如幽灵般走出来，枯瘦的双手捧着荆棘制成的王冠。
她毕恭毕敬地虔诚下跪，佝偻的身体更加瘦小，双手捧着荆棘王冠努力地朝着帕祖祖的方向，头却深深地埋低，似乎她见到帕祖祖的模样，就会亵渎这个邪恶的魔神。
“伟大的魔神，地狱的先主，您最忠诚的奴仆，巫毒教的继任者，为您献上se。欲的灵魂。”
随着她的言语，枯瘦的手心，那荆棘王冠正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见到那抹并不愉快的圣光，帕祖祖嗤笑了一声，巨大猩红的独眼抬头看了眼精致的壁画，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天使，这么顽固。”
“这样也好，让你见识一下，你所崇敬的神主，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家伙。”帕祖祖漆黑的指尖伸向巫毒婆婆的掌心，他的身体过于庞大，原本可以戴在头顶的荆棘王冠，就好像戒圈那般大小。
帕祖祖巨大的眼睛靠近了荆棘王冠，两侧褶皱层叠的眼皮猛地往后张开，似乎看见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世间，他爆发出惊雷般的笑声，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这个小小的天使，在干嘛？他还在怀念他的神主。”
“不过，我真想助你一臂之力。”漆黑坚硬的指点轻轻敲击了一下那柄荆棘王冠。
忽而，荆棘王冠上的圣光大盛，而帕祖祖好似烫手山芋般，把那柄并不沉重的王冠摔在地上。
荆棘王冠在地上滚了几圈，一个颤颤巍巍的洁白灵体出现在上方。
是一个天使模样的男人，他的面目模糊，后背上延伸出一对血肉模糊的骨架，上面还飘着一点点残缺的羽毛，他的脖颈处圈着一团狰狞的荆棘，狠狠地刺入灵魂深处。
这扭曲邪恶荆棘迫使他的脑袋只能尽其所能地仰着，美丽的眼睛中只剩下迷茫的白色，空洞地望着教堂穹顶上的精美壁画。
周衍见到那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天使，心中一紧，这是那个叫做康纳的天使。
天使的出现在会场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喧哗起来，他们相互交头接耳，对着摧残的天使指指点点。
而他曾经的妻子莉莉丝则是远远地移动了几步，表示脸上没有丝毫怜悯的表情，反而是微微地皱起鼻子，甚至嫌恶地捂住了口鼻，说道：“真是让人恶心的味道。”
帕祖祖伸出漆黑的指甲，捏住他身后的骨架，玩弄般地将他晃了晃，见到脆弱的灵魂发出一阵痛苦的战栗，帕祖祖心满意足地眨了眨巨大的独眼，说道：“真是可怜的天使，听说你们上天堂的条件非常苛刻，都会得到神的庇护，怎么这个可怜的、堕落的灵魂，那个神明不会来救他呢？”
帕祖祖看似自言自语，但他的眼睛却是瞥向了莉莉丝。
知道帕祖祖是故意对自己说的，莉莉丝的喉咙有些发紧，一向慵懒而骄矜的声音，都变得沙哑，断断续续地说道：“背叛，背叛天堂者，除非得到魔神的庇护，他会受到神主的惩罚。”
帕祖祖巨大的独眼此刻微微眯起，漆黑的瞳孔中绽放出恶意的精光，他一点一点捏碎了天使背后的骨架，将他像垃圾似的丢在了地上，指了指头顶的壁画，说道：“这壁画据说是人间最负盛名的画师画就的，为的就是能够召唤出天堂之主。”
“来吧，可怜的天使，你向你最仁慈的主祈祷一下，看看他是否愿意原谅你的堕落。”
那名叫做康纳的天使畏缩了一下洁白的灵魂，缓缓地抬起头，茫然的双眼看着头顶精美的壁画，他的神主并没有露出真容，圣洁的身影逆光站在圣阶之上，张开他的怀抱，像慈父般容纳着他堕落的灵魂。
康纳苍白的嘴唇翕动，缓缓吐出了颤抖的字眼：“主，原谅我的堕落，请你原谅我的堕落。”
画中的神主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祷告，白色的影子周围渐渐散发着浅色的白光，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圣光之中所蕴含的力量——威严而不可侵犯。
周衍胸前的十字架也随着圣光的出现而逐渐发烫，甚至还隐隐散发着一样的圣光。
即使有衣物的阻拦，但依旧能从外部看出他胸口隐隐约约透出十字架的图案。
周衍眼角不安地跳动，急忙用捂住胸口的位置，心里暗骂十字架此时的不受控制。
他悄悄抬眼观察着四周，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壁画上出现的神迹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偷偷摸摸的举动。
周衍暗暗松了口气，他装作抚摸胸口的惊叹反应，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穹顶壁画上那道白影。
如果这个副本之内真的存在神明的话，周衍毫不怀疑，那道白色的影子就是真正的天堂神主降落人间。
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当初驱魔的时候，那股附身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就是真正的神力，摧毁一切滋生在阴暗角落的邪崇鬼影。
如果天堂的神真的能够降临人间，为什么祂不消灭隐藏此地的恶魔？
周衍紧锁眉头，观察着帕祖祖的反应。
他见到那道愈发明亮的圣光时，只是微微缩小了自己的独眼，就好像眼睛接触到强光一样，并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反而是在他身旁的莉莉丝，整个身体不住地颤抖，好像极其惧怕壁画上的神影，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帕祖祖身后的影子里。
康纳见到神迹降临，他背后残存的羽翼激动的开合，看着那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影子，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说道：“神主，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回去，迷途的羔羊，需要您的拯救。”
影子仿佛实质般地从壁画中走出，渐渐化成一个白色的人形，他从天空飘落，停在了康纳的面前，缓缓伸出一只手，搭在了康纳的额头。
感受到神主澎湃的神力，正当康纳即将发出欣喜若狂的声音时，他整个身子顿时像是被融化的蜡象般，一点一点地化成光点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脸上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也停留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慢慢化为一片虚无。
在他彻底消失的瞬间，偌大的教堂被强光笼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等待光芒渐渐消失，原本属于康纳的位置只留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是属于神主的警告。
“哼，还是那一套，看吧，你们的神主只会惩罚背叛的灵魂。”帕祖祖的独眼斜斜瞟向脸色苍白的莉莉丝，说道，“为他卖命，值得么？”
他说完，漆黑厚重的指尖随意一指，那片刺眼的纯白刹那间化为灰烬，只留下袅袅的青烟。
“不，不值得，”莉莉丝的神色愈发慌张，她已然注意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鼓起勇气说道，“伟大的魔神大人，康纳，康纳他是的燃料，这，这怎么办？”
她碧绿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瞄向帕祖祖脚下的六芒星阵。
“哦，亲爱的莉莉丝，不用担心，我记得你所犯的罪孽，好像也是吧？”帕祖祖哄堂大笑，邪恶的笑声几乎震破高耸的教堂穹顶，随后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是强忍住笑意，说道，“我就是喜欢看这些天使失去希望的表情，比我吞噬一万个灵魂还要刺激。”
莉莉丝被阴晴不定的帕祖祖吓得魂不守舍，翠色的眸子不住地打转。
随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着帕祖祖说道：“伟大的魔神，这里还藏着驱魔人，您当时也看见了吧？”
帕祖祖嗯了一声，稍稍挺直了佝偻的腰板，示意莉莉丝继续说下去。
莉莉丝往人群中看去，锁定了某个目标，舔了舔血色的嘴唇，说道：“我刚才好像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驱魔人，他就混在这群教众之中。”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所有信徒都面面相觑，他们相互指责，甚至有些教徒已然开始公报私仇，有人高声喊道：“是他，尊敬的魔女，我刚刚看见他藏了个十字架。”
“你胡说，该死的，你昨天家里的鸡跑到我家院里，我就吃了，你现在就这样报复我！尊敬的魔女大人，他说的全都是谎话！”
“是他！”
“呃……”帕祖祖似乎异常沉醉人类出卖背叛同伴的行为，噪杂的喧闹声在他的耳中异常动听，他举起小巧的高脚杯，缓缓喝下一口浓郁的美酒。
莉莉丝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半空中点了一下，定住了某个躲躲藏藏的人影，说道：“就是你，我记得你叫周衍，是吧？”
那人脸上戴着撒旦的面具，缩在教堂的一角，见到莉莉丝的指尖正对着自己，他刚想说话，却见到自己的衣服上，正缓缓飘落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柔软的羽翼散发着莹润的圣光，如同方才神主降临时一样，威仪而不可侵犯。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天使与恶魔22
◇
恶魔契约
“羽毛！”
“这人是个天使！”
“天使, 不会吧，怎么不长翅膀！”
“嘘，可能是他偷偷藏了个天使的羽毛！”
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指着那个撒旦的信徒，语气中透露着震惊与幸灾乐祸。
周衍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谨慎起见，他早就趁着康纳被神主惩戒的时候, 就将十字架藏在了系统空间内。
所以当莉莉丝指出自己的时候，周衍还是游刃有余, 他们从自己身上是找不出证据的。
可是当他亲眼看见衣服上飘落的羽毛时，瞬间觉得大难临头。
羽毛散发的圣光让周衍感到十分熟悉, 不用细想就知道这是麦克尔留下的羽毛。
周衍攥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指, 他记得来到弥撒之前，麦克尔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当时他以为那只是麦克尔的玩笑, 现在来看, 这根羽毛就是他故意留在自己身上的。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
见到那枚飘落在地上的天使羽翼，帕祖祖都不禁摆出好奇的姿势, 巨大的独眼猛然张开, 漆黑的瞳孔一张一合，似乎在判断羽毛的真假。
“居然还有金色的羽毛, 唔, 莉莉丝，你们天堂里的哪个天使，有这样的羽毛？”
莉莉丝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咽了口唾沫, 说道：“只有我们最高等的一种天使, 智天使才有这样的羽毛。”
“哦,”帕祖祖的声音顿时兴奋无比，他搓了搓手掌，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戴着撒旦面具的教众，是智天使？”
翠绿的眼珠子在眼眶内不住地旋转，莉莉丝艰难地开口说道：“不，不知道，智天使力量太强大了，他们，他们应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帕祖祖冷哼一声，也明白莉莉丝说的是事实。
人间的结界本来就不能承载过多的力量，无论是地狱的恶魔还是天堂的天使，他们都只能够通过某种媒介附身在容器上。
所以那个天堂的虚伪神主，只是惩罚了那个背叛天堂的家伙，而不是直接降临人间。
“伟大的魔王，他就是那个可恶的驱魔人，”莉莉丝凑近了帕祖祖，说道，“可能他之所以能够摆脱我设下的陷阱，就是因为那片智天使的羽毛。”
“嗯，有道理。”
帕祖祖点着硕大的脑袋，突然迈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到了那人面前。
他的体型过于巨大，此时站起来，脑袋几乎都要顶到教堂的穹顶，每走一步，偌大的教堂都开始微微震动，强大的压迫感让其他信徒都纷纷地给这个魔神让出道路。
顿时，身穿黑衣的教众就如同潮水般褪去，只留下那个脸戴撒旦面具的家伙。
“这个驱魔人，死定了。”
所有教徒心中都冒出同一个想法。
之前也有许多不知好歹的驱魔人来到这里，试图驱赶镇上的居民，都被他们伟大的魔神生吞活剥，甚至有些还遭受了极大的折磨。
不过第一次有驱魔人胆敢浑水摸鱼，进入他们的黑蔷薇弥撒会。
面对大山般徐徐走来的的帕祖祖，周衍强装镇定，那罪魁祸首十字架此时却悄无声息地藏在他的衣领下，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这个十字架也知道帕祖祖的实力。
“驱魔人，摘下你的面具，我需要看清你的脸，再想想怎么折磨你，”帕祖祖停在周衍的身前，他脚下的七芒星也随着他的身形移动，恰好停在周衍的脚边，其中一个空白的尖角正对着周衍。
“我想你被一个人蒙蔽了，魔神大人。”
沙哑粗粝的声音自面具之下传出，驱魔人的语气镇定而平缓，瞧不出半分惊慌。
“哦？”帕祖祖绕了绕下巴，打量起驱魔人的面具，说道，“有趣，有趣。”
周衍指向帕祖祖身后的莉莉丝，说道：“是她，她陷害我。”
莉莉丝瞪圆了眼睛，指着周衍说道：“你在撒谎，你敢不敢摘下面具。”
周衍发出一声故作高深的冷笑，手指慢慢抚上凹凸不平的面具，轻轻一摘，先是被面具压得塌软的黑色发丝，然而额发之下，是一片斑驳粗糙的肌肤。
莉莉丝见到那片伤痕累累的皮肤时，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在她惊诧的目光中，周衍拿下了整个撒旦的面具。
他的脸上满是被火灼烧后的伤疤，仿佛将他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了一处。
而且这些疤痕看过去已然愈合多年，根本不是最近这段时间形成的。
让莉莉丝更加讶异的是周衍的双瞳。
他的眼睛是璀璨冰冷的金色，毫无感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横亘在金色虹膜中间的是漆黑的竖瞳。
莉莉丝艰难地咽着唾沫，缓缓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眼眸，她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
那就是地狱最强大的魔神——撒旦。
这个人到底是谁？
帕祖祖见到周衍的样貌，也忍不住掀开了满是褶皱的独眼，长着血盆大口，高声喊道：“你是什么人！”
周衍见到他们的反应，暗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手心已满是冷汗。
他之前偷偷躲在教堂的角落，用肤蜡随意在脸上涂抹了一番，掩盖了自己的容貌，而后从工具箱中取出了一副隐形眼镜。
那是他之前制作恶魔的时候，遗落在工具箱里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会派上用场，而且这副隐形眼镜恰好是山羊眼睛的形状。
他是撒旦的信徒，而山羊正好就是撒旦的象征之一。
如此一来，不仅掩盖了自己周衍的面容，还给自己添上了一个撒旦信徒的身份。
不过，周衍可不仅仅想要当一个撒旦的信徒。
“我是撒旦的使者。”
周衍特意压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透出一股蛇般的窸窣之感。
帕祖祖愣了愣，有些迟疑地俯下身，细细观察周衍的相貌，即使他是地狱魔神，但也无法看出周衍经过天赋加持后的伪装。
“可是，我好像没在地狱里见过你。”帕祖祖低声说道。
他离周衍极近，说话的时候，他的嘴里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周衍强忍住后退的冲动，憋着一口气，说道：“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他在试探帕祖祖和撒旦之间的关系。
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周衍可以推测出地狱微妙的现状。
帕祖祖是地狱本来的主人，而撒旦是堕落的天使，外来者与地狱恶魔本来就存在隔阂。
从帕祖祖对天使的厌恶，以及对于莉莉丝的态度都可以说明，帕祖祖可能，或者说肯定对地狱的外来者保持着深深的敌意。
虽然周衍从未见过撒旦，但他可以知道这个久负盛名的恶魔，一定是极其强大而傲慢。他身边的使者，帕祖祖不一定见过。
也许这就是整个副本的破局之法，利用三股势力的不和，来阻止邪灵的降世。
“哼！”
周衍预料得完全正确，帕祖祖只是冷哼一声，巨大的独眼扫视了一圈好奇的信徒，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撒旦的使者，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还没有等周衍发话，莉莉丝抢先一步来到周衍的面前，她眯起翠绿的眼眸，说道：“魔神大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恶魔，他就是那个可恶的驱魔人。”
她转身对着帕祖祖说道：“魔神大人，我是跟随撒旦一同堕落的天使，撒旦大人的随从我不可能不知道。”
周衍整颗心直直往下坠，他没想到莉莉丝竟然是个二五仔。她是曾经跟随着撒旦堕入地狱，但此时又混入了帕祖祖的阵营。
帕祖祖巨大的独眼此刻又转向了他，猩红的眼膜像翻涌的血海。
周衍又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迎面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物，越到危险的时刻，他的思维必须愈发缜密。
如果帕祖祖对自己有所怀疑，他直接可以杀死自己，为什么他不这么做？
他在忌惮着什么。
周衍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他思索片刻后，对着莉莉丝冷笑道：“原来你是一个叛徒。”
莉莉丝阴沉着脸，说道：“你到底是谁？”
周衍对着帕祖祖微微俯身，以显示他身为撒旦使者的骄傲，说道：“我是撒旦的使者，撒旦大人有个秘密任务要交给她。”
他说完这句话时，莉莉丝立即脸色惨白，她高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唔？”帕祖祖轻轻敲击着手指，黑色的指甲在地面上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轻颤，说道，“莉莉丝，你不是已经投奔了我吗？”
帕祖祖的眼眸转向了她，黑色的瞳孔几乎要缩成一道细针，他重复了一句话：“莉莉丝，你好像并不忠诚。”
莉莉丝急促地呼吸了数下，对着周衍怒目而视，说道：“伟大的魔神，他，他污蔑我，他，他在挑拨！魔神大人，杀了他！杀了他！”
周衍并没有惊慌，甚至还有闲情整理自己的衣袖，金色的眼眸瞥向莉莉丝，说道：“她是打算杀人灭口。”
巨大的独眼在两人之间转悠，自周衍展示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帕祖祖就陷入了沉默，他是一个多疑而狡猾的恶魔。
他自己明白，在人间设置七芒星法阵，来反攻天堂，只是他冠冕堂皇的借口。
其实上，他早就看不惯撒旦和墨菲斯托，两个外来者的统治。
之所以在教堂之内设立七芒星的阵法，作为地狱开启的入口，就是想要让天堂与地狱两败俱伤。
那时候，自己再回到地狱，重新掌握地狱的所有权，他可不在乎地狱的现状，他只希望重新成为地狱的主人。
可是眼前这个奇怪的人，居然说他是撒旦的使者。
这说明，那个整日潜伏在地狱深处的堕落天使知道了自己的计划。
但是自己并不能亲手杀死他，帕祖祖观察着那个撒旦的使者，他的眼眸同撒旦一模一样，说明撒旦一定赋予了他某种力量。
倘若他是撒旦在人间的容器，如果自己杀了他，撒旦一定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过，身为地狱最狡诈的恶魔，帕祖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诡笑，说道：“我确实无法证明你们的清白，但是我有一个办法，让你们证明自己。”
“那就是签订恶魔契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天使与恶魔23
◇
戏耍
恶魔契约！？
那又是什么东西？
周衍深觉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叮！恭喜玩家周衍触发关键词——恶魔契约。】
【恶魔契约：恶魔之间最神圣的规则之力, 以灵魂为代价，若是有违法契约者，便将灵魂献祭给对方。】
【1、恶魔契约签订前不能透露契约内容。】
【2、契约签订者必须饮下对方的鲜血。】
【3、双方之间只能签订一次恶魔契约。】
【温馨提示：如果玩家能够在此次的恶魔契约中存活, 您将获得此能力，可以与任何生物签订恶魔契约。】
所幸沉默已久的系统此时终于给了周衍关于恶魔契约的提示。
莉莉丝此刻已然笃定周衍就是那个驱魔人，听到帕祖祖的提议，立即答道：“当然可以。”
她曼步来到周衍的面前, 翠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盯着周衍满是疤痕的脸庞，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变成这幅模样, 但是我一定要你献出灵魂。”
周衍双眼无神，实则是在仔细阅读系统给予的关于恶魔契约的提示。
过了半晌, 他垂下眼帘, 掩盖住一丝狡黠，对莉莉丝说道：“你要如何签订？”
莉莉丝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红色发丝, 说道：“我很简单, 签订一个最容易的，我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你说谎了, 你的灵魂就归我。”
周衍冷冷地看着她脸上志在必得的表情，不用细想就知道她的问题一定是询问自己是不是驱魔人。
看着系统面板上那闪亮的【实践检验真理的驱魔人】的字眼, 周衍不禁感到一阵阵头疼。
“怎么, 你不答应？”莉莉丝围着周衍转了一圈，说道，“你心里有鬼。”
周衍抚了抚平整的衣领，说道：“我觉得不行。”
“唔？”帕祖祖又唤人取了一杯信徒们的鲜血, 缓缓饮下, 说道,“难道你真的是驱魔人。”
周衍抬起下颌角，金瞳中是不可一世的倨傲，斜斜看着面目逐渐扭曲的莉莉丝，说道：“如果这个叛徒想要询问关于撒旦大人的秘密，那我是不是也要回答？”
莉莉丝嗤笑道：“你在说什么瞎话。”
周衍摇摇头，说道：“撒旦大人也同我签订了恶魔契约，我不能背叛他，如果你要问我关于他的秘密，我不能回答。”
莉莉丝刚要说出自己想要询问的契约内容，又闭上了嘴巴，在契约签订之前，她是不能透露契约内容。
这是恶魔契约签订的前提条件。
“这样的契约并没有什么效用，”周衍转身看着帕祖祖，说道，“但是我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办法。”
帕祖祖挥挥手，又是懒洋洋地饮下一口鲜血，示意周衍继续。
周衍微微一笑，扯动了脸上的肌肉，显得他更加面目可憎，说道：“我和莉莉丝向您签订契约。”
“哦？”
帕祖祖微微抬头眼皮，饶有兴趣地问道：“有趣。”
“我们和您签订契约，我们两人将询问对方的问题都告知您，您来询问我们，我们不能对您说谎。”
帕祖祖似乎起了兴致，他换了个惬意的姿势，摇晃着杯中的鲜血，眼睛却看着周衍。
周衍眯起金色的眼眸，说道：“如此一来，如果莉莉丝问的问题是关于我们的撒旦大人，您可以驳回她的问题。”
莉莉丝并不理解周衍使用如此复杂的方式建立契约的目的是什么，她不耐烦地抱臂站在一旁，沉着脸催促道：“你在磨蹭什么？”
周衍并没有理会莉莉丝，而是毫无畏惧地看着帕祖祖。
他也在进行一场豪赌，借助撒旦使者狐假虎威的关键要素就在于「撒旦」在帕祖祖心中的分量。
在明白恶魔契约的那一刻起，周衍突然理解了帕祖祖的意图，他之所以没有杀死自己的原因就在于他在忌惮撒旦的力量。
自己是撒旦的使者，他不敢轻举妄动，而莉莉丝曾经是撒旦的随从。
虽然投奔了帕祖祖，但是这个地狱魔神的内心依旧不信任莉莉丝。
杀死莉莉丝亦或是杀死自己，那个隐藏在地狱深处的最强恶魔肯定会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如果是恶魔契约签订的效果，那就是自愿奉献出灵魂，而不是被另一个恶魔杀死，这是一个极佳的消灭撒旦随从的方法。
“很好，真是有趣的想法，”帕祖祖放下酒杯，里面信徒们的鲜血只剩下了一点点，他随意地看向铜罐里的血液，已经被他喝得干净，不满地啧了一声，说道，“我从来没玩过这样的恶魔契约，非常有趣。”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咬了一口，滴在了酒杯之中。
地狱魔神的血液刚一落在酒杯之内，就冒起一股刺鼻的青烟，散发着浓烈的焦臭。
莉莉丝冷哼一声，也咬破了手指，一颗血珠落在酒杯内。
周衍轻叹一声，看着掌心仍未愈合的伤口，咬咬牙，又划出一道血痕，握紧了手心，流出一道并不粘稠的血液，稀稀拉拉地流进了两个恶魔的血液中。
他们的血液混在一起，相互交融成了一杯暗色的血水。
“来吧，请喝下。”帕祖祖将高脚杯率先递给周衍。
看着那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和恶臭的血液，周衍抿了抿嘴唇，接过高脚杯，在两个恶魔的注视下，饮了一口。
像是吞下一块灼热的炭火，自喉间滑落，直直落在胃里，全身好像被架在火盆上炙烤般冒出阵阵热气。
原来这就是恶魔之血的味道。
周衍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微微颤抖的手将酒杯递给了莉莉丝。
其他两个恶魔从容不迫地饮下杯中鲜血，他们的姿态熟稔，看来并不是第一次签订恶魔契约。
三人喝下混杂着各自的血液后，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周衍和莉莉丝以灵魂为代价，不能对帕祖祖撒谎，否则帕祖祖可以获得说谎之人的全部灵魂。
“好了，”莉莉丝擦去嘴角遗留的鲜血，冷声道，“契约成立了，我先向魔神大人提问。”
周衍并没有在先后顺序上阻拦，他摆了个优雅的手势，示意莉莉丝随意。
看着莉莉丝贴着帕祖祖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周衍避嫌似的将头转到了一边，心里却为自己的计划逐渐紧张起来。
之所以他要大费周章地将帕祖祖也拖下水，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同莉莉丝签订恶魔契约，她的问题自己肯定无法回答。
如果回答自己是驱魔人，那么恶魔契约不生效，自己也会被在场的恶魔们啃食殆尽；如果回答自己不是驱魔人，那么恶魔契约生效，自己的灵魂被帕祖祖夺走。
无论怎么样，这是一个死局。
但是周衍利用帕祖祖的多疑和忌惮，把他也拉扯进恶魔契约的目的就是给自己一线生机。
这个计划的关键不在于莉莉丝提问的顺序，而在于帕祖祖向谁提问的顺序。
这关系到周衍和莉莉丝的命运。
周衍一定要想出一个让帕祖祖率先向莉莉丝发问的问题，这个问题一定要足够惊世骇俗和致命。
莉莉丝缓缓走到帕祖祖耳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周衍，轻启红唇，说道：“伟大的魔神，你需要问那个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到底是不是驱魔人」，我的问题提完了。”
帕祖祖并不意外莉莉丝的提问，点了点头，指着周衍，说道：“该你了。”
听到帕祖祖的声音，周衍暗自捏了一下拳头，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大半。
周衍清了清嗓子，走到帕祖祖的身边，忍住鼻间传来地狱的恶臭，贴着他的耳朵说道：“帕祖祖大人，莉莉丝背叛了你，她喝了圣水。”
恶魔喝了圣水，这句话犹如惊雷般在帕祖祖的耳边响起。
“什么！”帕祖祖硕大的身体一震，对着莉莉丝高声问道：“莉莉丝，你喝了圣水？”
“怎么可能！我没有！”莉莉丝不假思索地答道。
在她说话的一瞬间，周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启动了自己的造物天赋——
【叮！检测到玩家周衍启动天赋造物——lv.04，您经过特殊制作的血液将会变成圣水。】
莉莉丝体内猛然涌出一股炙热无比的热流，由内到外将她炙烤得无所遁形，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张合合，还未说出那句话，因为恶魔契约而形成的制约之力将她的灵魂自体内完全抽取。
一个闪烁着妖异粉色的之魂从她的身体上慢慢显形，飘向了帕祖祖。
而帕祖祖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感到自己刚才喝下的那些血液都变成了滚烫的岩浆，在他的肚子中四处乱撞，他知道这种感觉，是他最厌恶的圣水的味道！
如大山一般的身躯倒在了教堂的地板上，难受得四处翻滚，顿时整个教堂都开始剧烈的震动，他巨大的独眼此时猛然大张，漆黑的瞳孔里满是熊熊怒火，过于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嘶吼：“是你！是你干的！”
就在周衍启动造物天赋的一刹那，他也感到腹中一阵难捱的疼痛，好像有两股力量在他刚才饮下的血液中相互搏动。
他的脸上满是湿冷的汗珠，不禁蜷缩起了身子，金色的眼眸闪烁，脸上却露出快意的笑容。
早在进入黑蔷薇弥撒会之前，那个巫毒婆婆要他献出鲜血的时候，周衍就变了个小把戏。
将自己的血液倒进了那瓶圣水瓶中，再借助紧握的手心，再将血液缓缓倒进铜罐之中。
他的猜测不假，通过造物的天赋，可以把曾经流进那个圣水瓶中的液体重新变为圣水。
刚才他们签订恶魔契约的时候，周衍还故技重施地用障眼法将圣水倒入了那酒杯之内，实施了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
首先，利用恶魔契约设计让莉莉丝喝下带有圣水的血液，那时的他还未启动天赋，莉莉丝喝下的只是他的血液。
其次，利用恶魔喝下圣水如此惊世骇俗的问题，让帕祖祖率先向莉莉丝提问，让莉莉丝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帕祖祖说谎，从而献出灵魂。
最后，帕祖祖已然喝光了所有信徒的鲜血，当然包括周衍倒入的血液，血液具有消融的作用，等到启用恶魔天赋的时候，帕祖祖等于喝了一大桶分量十足的圣水。
只是周衍未曾想到，他自己喝下了混杂着圣水的恶魔之血，此刻一旦启动造物天赋，两种势不两立的力量在他的腹中相互缠斗，强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咬紧了牙关。
看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它们之间的斗争才会停止。
周衍喘着粗气，看着怒不可遏的帕祖祖，他脚下的七芒星阵此时已经聚集了五种罪孽的灵魂，整个法阵此时也绽放出妖异的紫光，中间慢慢绽开一道深邃的缝隙，露出血红的岩浆，几乎都能听到来自地狱的吼叫。
可是帕祖祖全身都冒起滚滚的浓烟，嘴里不断地哀嚎，即使是地狱最古老的恶魔，喝下一大桶圣水的后果也让他暂时丧失了行动力。
所有的信徒都在异变发生的时候跑出了教堂，此时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周衍和帕祖祖在艰难地对峙。
原本华美无比的教堂变得一片狼藉，不可一世的地狱魔神再无之前强大而邪恶的模样。
反而是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身上满是木屑和灰尘，巨大的独眼半睁半闭，只有皮肤的毛孔上不断冒起的灰烟表示他尚且存活。
在他的不远处，是一个相比之下渺小无比的人类，他此时脸上的伤疤已然脱落一半，露出苍白的皮肤和精致的眉眼，只是他的牙齿咬住毫无血色的嘴唇，缓慢耸动的肩膀压抑着腹中的疼痛，那金色的眼眸却死死盯着帕祖祖。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满是灰尘的教堂中对峙着，教堂尖顶的钟声也不禁传出迭荡的敲击声。
最先恢复的是周衍，他觉得腹中的剧痛慢慢消散，说明圣水和恶魔之血的斗争已然结束。
周衍捂着仍在抽痛的腹部，踉踉跄跄地走到帕祖祖的身边，想要毁坏那个七芒星法阵的时候，就见到帕祖祖的嘴角勾起诡笑，他缓缓地说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卑劣的人类，如果你是驱魔人，你就要献祭你的灵魂，你到底是不是驱魔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天使与恶魔24
◇
圣水
“你到底是不是驱魔人？”
随着帕祖祖嘶哑的声音响起, 一股自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让他不禁停在了原地。
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像一只无形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他的头顶，似乎要从他的体内抽离出属于他的灵魂。
如果不立即回答帕祖祖的问题，恶魔契约便会生效, 自己的灵魂就会根据契约的内容被献给帕祖祖！
周衍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巴，刚想要发自内心地说出答案时，胸口的十字架顿时烫得像一块烧红的炭火。
不能回答！
他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而那股力量却迫使他的喉咙不断滚动, 想要说出心中的那个答案——我是驱魔人。
他金眸里满是震惊的神色，想不到恶魔契约还能这么设置！
如果自己如实回答是驱魔人, 那么自己的灵魂将要被帕祖祖献祭；如果回答自己不是驱魔人，那么违反了恶魔契约, 自己的灵魂也逃不过被献祭的命运！
帕祖祖巨大的独眼里满是戏谑, 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喘着粗气, 继续说着让周衍难以回答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驱魔人？”
他的重复问话像是一道粗壮的锁链重重地加在了周衍的肩膀上, 他不堪重负地单膝跪在地上，紧抿的嘴唇白得发青, 眼眸中闪过一丝金芒。
周衍深深吸气, 费尽地支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到帕祖祖庞大的身躯旁, 手中白光一闪, 现出一把雪亮的锋利小刀。
帕祖祖见他手中像是玩具般的武器，发出震天的哄笑，说道：“愚蠢的驱魔人，仅凭这个小玩意, 妄图杀死我？你太天真了！”
周衍没有说话,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 冷汗几乎浸湿他全身，握住匕首的手背上浮起淡淡的青筋，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向帕祖祖。
这个昔日的地狱魔神因为吞了下了一大桶圣水而虚弱无比，经过祝福的圣水对于他来说犹如硫酸般侵蚀着他的内脏。
但恶魔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他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处境，只需要过一段时间，自己就能够恢复，然后慢慢折磨这个可恶的驱魔人。
应该如何折磨他？
帕祖祖脑中闪过一幕幕残酷到无以复加的地狱刑罚，天性残忍的恶魔不免兴奋起来，他的口中吐出腥臭的硫磺气体，甚至就连那无孔不入圣水侵蚀的疼痛都有些忘却了。
短短几步路，周衍走得异常艰难，仅凭意志力来抵挡恶魔契约的力量也过于勉强，终于来到帕祖祖的身旁，指间银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割破了帕祖祖的手上的一寸皮肤。
一股粘稠暗红的血液自狭窄的伤口中溢出，发出滋滋的声响，似乎过不了多久，那道伤口就会缓缓愈合。
这点轻微的伤口对帕祖祖巨大的身躯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见到周衍如此负隅顽抗，帕祖祖嗤笑道：“你还要凭借这么点伤口要杀死我，做梦——”
他的话还未说话，那只占据了半个脑袋大小的眼睛猛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驱魔人。
周衍闪烁着金色的眼眸，白皙的指尖沾着一缕帕祖祖的恶魔血液，缓缓伸向自己的嘴唇。
浓稠的血色抹在苍白得透明的嘴唇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用舌尖舔舐了一点那邪恶至极的血液。
帕祖祖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怒吼道：“不！我不问这个问题！我要改变契约内容！”
他集聚起全身的力气，举起巨大的手掌，抓向周衍。
可是违背契约的反噬马上作用在了他的身上，漆黑粗壮的半透明锁链顿时将他的动作全部禁锢。
帕祖祖是地狱最古远的恶魔，他的血液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又如同方才饮下恶魔之血的反应一样，周衍仿佛吞了一口滚烫的岩浆般，极高的灼热让他全身的肌肤都透出腾腾的热气。
他周身的温度急剧升高，致使空气都产生了微微的扭曲，周衍忍住浑身冲撞的热意，颤抖着沾着鲜血的嘴唇，说道：“我不是驱魔人。”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周衍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他的冒险行为虽然在帕祖祖怒吼的时候有了保证，但是实际实施还是另一回事。
耳边仿佛听到了锁链碎裂的脆响，那股不断牵扯的力量骤然消失，他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恶魔契约结束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海中冒出，胸口传来的灼热痛意让周衍不得不紧缩眉头，他垂下头，取出那枚正在散发微微圣光的十字架。
原本柔和圣洁的白光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异常刺眼，只需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犹如被千万道尖针刺戳般。
周衍用力扯下保护自己数次的十字架，随意地丢在地上。
小巧的十字架触碰到地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叮！检测到玩家周衍饮下恶魔之血，自甘堕落，失去驱魔人职责。】
【您的身份由「实践检验真理的驱魔人」-「自甘堕落的普通恶魔」。】
“想不到，想不到你居然用这种办法，用这种办法摆脱恶魔契约！我小看了你！驱魔人！”帕祖祖喘着粗气，语气中却没有之前的恼怒，而是带着一股奇异的兴奋，说道，“不，你现在已经不是驱魔人了！”
失去驱魔人这般神圣的职责，对于任何一个忠诚于神主的神职人员来说，都是深深的耻辱，帕祖祖肆意地嘲笑着周衍的无用功，却在见到周衍波澜无波的表情后，嘲笑声戛然而止。
周衍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哦，不是就不是。”
帕祖祖几乎都要哽住，巨大独眼滴溜溜一转，又想到了一个极其兴奋的事实，哈哈大笑，说道：“你很聪明，知道饮用恶魔之血就会失去那个天堂神主的庇护，再也无法变成驱魔人，但是你别忘记了！你喝了我的血液，你也会变成恶魔，哈哈哈！”
帕祖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变成恶魔，哈哈哈，你终将堕入地狱，你可别忘了，地狱是谁的地盘？”
周衍静静地看着帕祖祖说完标准的反派发言，而后歪着脑袋，金眸中满是无知与懵懂，说道：“哦？是吗？是谁的地盘？”
白皙的食指点着下巴，周衍望着教堂穹顶上的天堂壁画，说出让帕祖祖气得七窍生烟的话语：“我怎么记得是撒旦的地盘。”
*
墨菲斯托悠闲地吹着手中的羽毛。
犹如涂了黑漆般的眼眸却时不时瞄向季方唯。
他看似轻松的姿态实际上只是拙劣的伪装，而那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紧张的内心。
威胁一个更高于自己的造物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更何况这个叫做季方唯的神之造物曾经还封印过自己。
想到这里，墨菲斯托心跳不禁突突跳动，他鼓起脸颊，更加用力地吹拂着手中的羽毛，就好像在吹一个蓬松的蒲公英。
不负众望，一丝丝洁白的绒毛自羽翼上飘落，落在了皲裂的地面上。
该死的！
墨菲斯托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甚至都有些后悔自己这样威胁的举动，目前最大的依仗就是利用那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威胁季方唯。
之前在周衍衣服上留下的羽毛此刻想必已经落在众目睽睽之下，帕祖祖和那些教众一定看见了那片象征着圣洁的智天使羽翼。
他不敢保证那些粗鲁的恶魔会如何对待周衍，如果再拖下去，说不定那个普通人类就会被撕成碎片，或者帕祖祖会好好折磨他的灵魂。
倘若失去了「人质」，那自己也没有了最大的保障。
一滴冷汗自墨菲斯托的黑发中滴落，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考虑得怎么样了，你放我出去，我立即救你的心上人。”
季方唯的指尖仍旧搭在摇摇欲坠的镜像世界上，仿佛一尊沉默的神像。
他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当他察觉周衍凭空消失的时候，原本沉寂已久的心脏却突然慌乱。
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周衍一定是通过某种途径进入了副本，但是他的住所是屏蔽了所有的能量场，那个方尖碑里的东西是无法将周衍拖入副本之中。
那么一定是他储藏室里的某个物件导致周衍触发了某种条件，从而进入副本。
见到TR-2那做贼心虚的一刻，季方唯立即明白是这个机器人也参与其中。
或许是自己对周衍过度的保护和自以为是的决定，让他产生对自己的不信任。
意识到这一点后，季方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虚，他心中似乎有种意外的种子在破芽而出，生长出大逆不道的荒唐念头。
毕竟，周衍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他是……
季方唯微微缩紧手指，抬眼看着强装镇定的墨菲斯托，说道：“你错了。”
听到他突然发生，墨菲斯托一惊，就连指尖的羽毛都差点拿不住，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住了凄惨模样的羽毛，慌慌张张地说道：“什么，什么错了。”
季方唯站起身，望着满是裂纹的镜像天空，说道：“我应该相信他。”
“哈？”墨菲斯托不明所以地发声，他看着季方唯的神情，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由地想要窥探那个人的内心时，耳边却传来宛如天崩地裂般的脆裂声响。
一块巨大的镜面自天空掉落，随即是无数块大大小小的镜面碎片，整个地面开始剧烈的摇晃。
镜像世界即将崩塌。
“等等！”墨菲斯托大喊道，摇晃着手上的羽毛，瞪圆了双眼，说道，“你不担心那个人类了吗？他现在很危险！”
季方唯突然转头看他，目光逐渐犀利，几乎都要刺穿恶魔的内心，说道：“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随着他的话语落下，整个镜像世界颓然崩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咻咻咻转溜溜-累成狗狗！
晚上看看能不能再赶出一章！爱你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天使与恶魔25
◇
谎言
残阳下的教堂此时完全变幻了模样。
原本洁白细腻的大理石墙壁纷纷皲裂开细密的纹路, 继而簌簌落下白色粉末，露出粉饰之下的累累白骨。
整座教堂都在微微轻颤，好像自地底的恶魔苏醒般, 抖落身上的灰土。
几乎高耸入云的华美教堂竟然是由人类白骨筑造而成，鲜红如血的晚霞投映在凹凸不平的白骨墙面上，划出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影。
将墨菲斯托轻松解决后，正在赶往教堂的季方唯见到眼前这一幕, 瞳孔紧缩，不由地加快步伐。
他的心慌乱地在胸腔中乱撞, 这比之前失去心脏的感受还要糟糕万分。
虽说在墨菲斯托塑造的镜像世界中，他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仍由周衍直面那群虎视眈眈的恶魔。
但完全封印墨菲斯托后, 看着那恶魔口里不断溢出的恶毒诅咒，季方唯的脸色愈发冰冷, 直到他彻彻底底被囚禁于镜中。
待到他进入邪恶构成的教堂时, 见到周衍安然无恙时，那股翻涌不息的无端情绪才慢慢恢复平静。
周衍安静地站在尚在冒烟的帕祖祖身旁, 金色瞳孔里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精巧的下颌，他思考或者说是不怀好意的时候, 会下意识地抿嘴, 还未干涸的恶魔之血抹在他的唇上，隐隐透出诡异的美感。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周衍浑身肌肉一紧，刚要做出反击, 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我。”
那人手里拿着两幅漆黑的古怪面具, 眼神灼烈, 将周衍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见他没有受伤时，脸上显露出明显放松的表情。
只是眼神看向周衍血红的嘴唇时，稍作停留，问道：“怎么了？”
周衍觉得那目光似乎要把那薄薄的血液烧沸，忍不住用力擦拭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喝了它的血液。”
此时季方唯才注意到地上那枚熠熠生辉的十字架，又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帕祖祖，说道：“你舍弃了驱魔人的身份。”
周衍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也不是什么怀疑。”
想起那个强势又不可置疑的神主意志，周衍从心里感到不适，对于驱魔人的身份，他并不在意。反而是那个恶魔契约法则，他更感兴趣。
“我和帕祖祖做了个恶魔的交易。”
周衍将之前的经过向季方唯详细说明，等到他谈及那根洁白的羽翼时，季方唯神色一凛，也取了那枚象征神圣纯洁力量的天使羽翼。
“墨菲斯托，也就是那个麦克尔，”季方唯摊开手掌，那片羽毛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泛起微微的荧光，“他曾经也是天堂的智天使，跟随撒旦堕落，这是他剩下的两片羽毛。”
周衍的手上也有一片同样的羽毛，他对着玻璃窗投射进的血色残阳，细细观摩了一番，说道：“怪不得他能够幻化成智天使的样子蒙混我们。”
“那个墨菲斯托呢？他现在在哪里？”周衍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季方唯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一柄小镜子，金色镶边的镜圈上铭刻了复杂的咒文，而墨菲斯托的原身正被囚禁于镜中，他的外貌同麦克尔并无差价，只是原来的金发碧眼皆被黑暗侵蚀，脸上被细细的黑色纹路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额角长着两顶漆黑的牛角。
墨菲斯托一见到周衍，双眼一亮，颇为熟稔地说道：“周衍，周衍，求求你救救我，快放我出去！”
周衍觉得墨菲斯托肯定是犯了大病，他故意用一种特别惊诧的语气大惊小怪道：“谁在讲话？我怎么看不见？”
在墨菲斯托咿咿呀呀的怪叫中，周衍装作茫然不知地四周张望。
季方唯强忍着笑意，重新放回镜子后，说道：“等出了副本，再收拾他。”
周衍点点头，他又为难地拧紧眉毛，视线转向那仍旧闪着紫光的七芒星阵，鼻间闻到来自地狱的硫磺焦臭，说道：“就是这个法阵，应该怎么处理。”
“哼！”
帕祖祖总算攒够了些许力气，说道：“无知的人类，七芒星阵一旦形成，永远无法关闭，你别白费力气。”
季方唯走到周衍身边，看着被折腾得很惨的帕祖祖，眼中不知闪过什么情绪。
看着逐步靠近七芒星阵的周衍，有些强硬地扯住他的手臂，将他拉回了自己的身边，对上周衍疑惑的目光，说道：“只要任务完成，系统会修正。”
“我差点忘记这个了。”
周衍指尖转着智天使曾经的羽毛，看着上面不断洒落的晶莹颗粒，脑中似乎闪过一丝模模糊糊的念头，只不过他还没有完全抓住。
“阻止邪灵降世，”周衍重复着系统任务，口中喃喃道，“其实我一直很在意一个事情。”
季方唯问：“什么事情？”
周衍仰头望着教堂穹顶的精美壁画，他对西方壁画史也颇有研究。
虽然这个副本的世界并不像在现实生活中那样存在，但在艺术方面，似乎人类都存在着一种共通的感受。
对于美的感受，他们都是相同的。
譬如穹顶的这幅壁画，气势磅礴，力度非凡，久视之后，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敬畏之感。
神主背光而立，向祈祷的信徒张开怀抱，似乎在迎接迷途的羔羊回归到他慈祥的怀抱。而在洁白圣阶两旁，伫立着无数的天使，他们的眼神仿佛古井中的死水般，波澜不惊，静静地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同伴。
而在这幅堪称鬼斧神工的壁画之下，竟然酝酿着一场邪恶异常的阴谋。
七芒星上裂开的暗红缝隙，宛若半开半合的地狱之眼，正对着神主敞开的怀抱。
一明一暗，黑白交错。
周衍眯了眯眼，说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个神主的意识附身在我身上的时候，总觉得他是神圣而不可侵犯，应该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
季方唯用眼神示意周衍继续。
可他却摇了摇头，伸手向季方唯说道：“你还有镜子吗？”
季方唯一愣，不知道他有何用意，可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他拿出了一柄经过特殊处理的镜子。
接过镜子后，周衍不间意地照了照，下意识地找寻自己的另一个影子。
“墨菲斯托被封印了。”季方唯在他后方提醒道。
周衍轻咳一声，说道：“我记得，无论力量多么强大的恶魔，都很惧怕镜子。”
“并不能说是惧怕，”季方唯看着周衍在镜子上捣鼓，说道，“恶魔是负面情绪的凝结，任何带有反光的事物会映照出同样的影子，这是恶魔无法忍受的事情。”
“是的，”周衍拿出一道特别细小的毛笔，沾着一点白色的颜料，俯身在镜子上描绘着什么，口中说道，“之前我在地下室的那段幻象里，就利用了水晶棱镜的反射让那个邪灵的真身显现在镜中，说明镜中映出的影子对于恶魔来说，是一样的。”
季方唯心下一思索，又看向周衍在镜子上绘画的物品，也渐渐明白他的意图，嘴角忍不住噙着笑意，说道：“也只有你能想出这个主意。”
周衍用一种无辜的眼神回望，可是他特意装扮的金色眼眸遮挡不住闪烁的那抹狡黠，说道：“可这是最好的方法，不是吗？”
帕祖祖瘫软在地上，仍是不停地喘着粗气，虽然狼狈得不像曾经的地狱魔主，但他仍旧保持着一贯的骄傲。
即使周衍和季方唯两人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商量着如何算计他。
微微闭合的独眼时不时瞟向周衍手中的那面镜子，不由得暗笑，他乃地狱最古老的魔神，寻常的镜子也许能够封印住恶灵。
不过那也只是一时的效用，只要人类亦或是世界上的生物存在着恶念，他，帕祖祖都会永存在世界上。
他是欲望的化身，是不灭的存在，总有一天，他会突破镜子的封印，重回到世间。
回到世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前面两个不知好歹的人类。
帕祖祖胸膛起伏的频率逐渐加快，想到如何折磨两个人类的灵魂，就不免得兴奋异常。
周衍也发现了帕祖祖的动静，他微微一笑，完成了手头上的工作，并不马上验证自己的想法，而是施施然地走到帕祖祖身边，发出一声长叹，继而缓缓摇头。
他那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显出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情，仿佛看着的并不是极其邪恶的地狱魔神，而是即将送入屠宰场的肥猪。
“哼，我告诉你，别以为区区的镜子能够困住我，只要人的欲望不断滋生，我终有一天会重临人间，到时候最先折磨的就是你，”帕祖祖恶狠狠地恐吓道，硕大的独眼又转向季方唯，说道，“还有你，你跟他是一伙的吧，你也跑不掉！”
周衍并不气恼也不畏惧，他围着帕祖祖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好像在用目光测量哪个部位的肉质更加鲜美，说道：“帕祖祖，你现在还不知道，你被那个撒旦卖了吗？”
第130章
天使与恶魔26
◇
副本完
“你现在还不知道, 你被那个撒旦卖了吗？”
周衍短短的一句话，让帕祖祖顿时住了嘴，占据了半个脑袋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继而他喷出一口浓重的硫磺气，说道：“什么意思？”
周衍嗤笑一声，说道：“你想打开地狱之门，反攻天堂, 其实吧，你是想当地狱之主, 是吗？”
帕祖祖闻言一顿，惊异于周衍能够猜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正是。”
“你想当地狱的主人, 难道其他人不想当地狱的主人？”周衍眯起眼睛，饮用了恶魔之血的他此时的脸上透出一股令人陌生的妖异和蛊惑, 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撒旦, 其实没那么好糊弄, 仍由你在人间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表面上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周衍也只是占着地狱的那个撒旦并不在此处而胡乱猜测。
不过他的猜测在帕祖祖犹疑的目光中得到了验证。
周衍继续说道：“你完全被利用了, 撒旦只是以攻打天堂的噱头, 放任你来到人间，或者说，这个地点说不定都是他无意间透露给你的，为的就是借由天堂之手, 来消灭你。”
“说不定, 你在人间的时候, 他此时正在收归你的部下。”
帕祖祖脸上的表情可称精彩，神情变幻莫测，但急剧起伏的胸膛却充分显露了他气急败坏的情绪。
“这，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帕祖祖沉声道。
周衍举起了手中的那面镜子，对着帕祖祖说道：“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帕祖祖终于看清了周衍之前摆弄的物件到底是什么东西。
普普通通的镜面上用极细的笔触描绘了一对圣洁的天使羽翼，虽然是周衍在极短的时间内绘制而成的，不免有些仓促。
但在凌乱之间却能看出这对羽翼的舒展自然，甚至仿佛能看见一点点细微的绒毛自羽翼间掉落。
“这，这是什么？”帕祖祖有些看不懂他为何要在镜子上画上一副如此栩栩如生的天使翅膀，但不详的预感仍旧弥漫上他的心头。
“等等，位置有点不对。”
周衍挑了挑眉，稍稍后退了几步，将帕祖祖庞大的身躯映在了镜子之中，而镜面上那对舒展美丽的翅膀正位于他镜中倒影的两侧，就好像这个生于地狱的远古恶魔长了一对属于天使的翅膀。
他低头查看了一下所描绘的天使羽翼和帕祖祖的位置，而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就是这样。”
【叮！检测到玩家即将使用天赋造物——lv.04，请问您是否要创作天使羽翼？】
「yes」or「no」？
周衍毫不犹豫地点击了「yes」。
在他按下确认键的一刻，帕祖祖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这是自灵魂深处痛彻骨髓的呐喊，大如一座小山的身躯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翻滚扭曲，而在他的背后竟然长出了一对与周衍描绘相同的天使羽翼。
这对翅膀异常高大，每片羽毛都闪烁着耀眼的圣光，即使生长与污秽邪恶的帕祖祖体内，但它随风轻颤的白色羽绒上并没有丝毫的血渍。
帕祖祖无法忍受自己竟然长出如此令人作呕的羽翼，那股与他天生对立的圣洁和慈悲好像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背部的肌肉都在微微跳动，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逐渐与背部的羽翼相连接的微妙触觉。
“你找死！你找死！你居然如此折辱我！”帕祖祖目眦欲裂，猩红独眼几乎要脱出眼眶，眼皮处似乎都要突破血肉的极限，渗出了丝丝粘稠的鲜肉。
不由周衍反应，他就被季方唯拉到一边，远离了那个疯狂的恶魔。
周衍看着犹如丑陋癞般扑腾的帕祖祖，说道：“我不是侮辱你。”
他的下一句话犹如刀刃般锋利：“我在杀死你。”
挣扎扭曲的帕祖祖突然停止了动作，听到周衍的话语，他仿佛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事情。
他背叛。
他背叛了地狱，因为他的身上长出了属于天堂才有的天使羽翼。
这个想法让帕祖祖都不寒而栗，他冲着周衍怒吼道：“无论如何，我才是地狱的主人！我才是！我永远不会背叛地狱！”
在他无尽的嘶吼声中，脚下七芒星间的猩红缝隙内，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这是一只苍白的手，但无人怀疑那发青的肌肤之下所蕴含的巨大力量，指尖上覆满了来自地狱的沥青。
在那只手缓缓接近帕祖祖的时候，粘稠漆黑的沥青不由地滴落在地板上，冒起一股股刺鼻恶臭的青烟。
周衍和季方唯两人齐齐看着那只手，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之间的默契已然让他们明白——这是撒旦的手。
撒旦并不是借助容器降临，而是依循着惩戒地狱叛徒的指令，从裂开的地狱缝隙中，显出了自己真身的一部分。
季方唯上前侧身，不留痕迹地将周衍挡在了身后，眉间泛起冷意，他能够感受到这股强悍而傲慢的力量，带着不可一世的轻蔑。
这是地狱真正统治者才会显出的气势，隐隐让季方唯感到不快。
帕祖祖死死盯着撒旦的手，他想要摆脱那个一直形影不离的七芒星法阵，可为时已晚，撒旦的手已然搭上了他粗壮的脚踝。
“你背叛了地狱，将会受到地狱之主的惩罚。”
还是那道沙哑粗粝蕴含着无尽欲望的声音，自地狱中传来。
“我才是地狱的主人！你们这些可耻的外来者，果然，果然是狡猾的天使！”帕祖祖全身泛起浓浓的黑雾，试图抵挡撒旦的力量，他不甘心地大喊道，“那些恶魔，都听命于我！你惩戒了我！你会被我忠诚的部下啃食殆尽！你在自寻死路！”
眼看帕祖祖的身躯一点点地被拖入地狱之中，季方唯却不由地看向那道越来越大的地狱缝隙，他仿佛都可以闻到来自地狱独有的硫磺臭味，以及浓厚的血腥味。
“帕祖祖消失了，但这道裂缝还存在。”他对周衍说道。
周衍却微微一笑，势在必得地说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季方唯嗯了一声，顺着周衍的视线看去。
就在帕祖祖即将消失的时候，教堂穹顶陡然发出了一道圣洁柔和的白光，原本被焦臭萦绕的空旷殿堂此时仿佛如百花盛开，空气中飘荡起一阵阵和煦的暖风。
看着一贯波澜不惊季方唯的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周衍靠近了他，小声说道：“帕祖祖不仅背叛了地狱，他还背叛了天堂。”
那束柔和的光白之中，一道道阶梯出现，那道张开怀抱的白色人影在柔和的光束中愈发明显，他迈开脚步，不急不缓地走下阶梯。
天堂和地狱，两股势力的至高存在，此时终于碰到了一处。
神主降临，同之前惩戒堕落天使一样，他也伸出了一只泛着圣光的手，模糊的脸孔上还是那副慈悲而怜悯的表情。
“哼。”
地狱之中的撒旦冷哼一声，似乎并不打算与天堂神主大动干戈，那只苍白的手略一松开。
他手上的沥青宛如有生命般，爬上了帕祖祖的身躯，从脚底逐渐蔓延至全身，而神主也同样释放着神力，两股迥然不同的力量在帕祖祖的身上互相冲撞，他甚至连惨叫都无法发出，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一股淡色的烟雾，最终消散在了人间。
一个瘦小的身影掉在了肮脏的地面上，正是那个生来就被作为容器的切茜娅。
属于撒旦的手突然张开，掌心冒出了一只漆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周衍和季方唯，那粗粝而沙哑的声音好似磨砂纸摩擦着两人的耳膜：“有趣。”
季方唯上前一步，说道：“滚回你的地狱。”
撒旦发出轻轻的笑声，掌心的眼睛融入了青白的肌肤，而那只手也慢慢地缩回了地狱的裂缝。
神主的意识体走到闪烁着妖异紫芒的阵法边，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充盈了偌大的教堂，他伸出手，轻抚向那些被蛊惑而堕落的灵魂。
被火焰炙烤的灵魂仿佛感受到了呼唤，痛苦不堪的脸上渐渐露出平和的表情，五张形态各异的脸庞在跳跃的焰火中慢慢浮现。
白色人影轻轻地挥手，那些被禁锢的灵魂好似被放飞的倦鸟般，化为一道道半透明的人形烟雾，消失在天地间。
没有灵魂燃料的七芒星法阵也彻底失去效用，裂开的地狱缝隙不甘地挣扎了几番，也无可奈何地逐渐闭合。
【叮！恭喜玩家周衍、玩家季方唯完成天使与恶魔副本。】
【通关任务：阻止邪灵降世（1/1）】
【正在传送玩家，请注意……】
“等等！”周衍叫住了那个白色的意识体。
神主闻言竟也顿住了身形，模糊的脸庞上似乎能感受到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周衍的脸上。
而系统也仿佛卡主，在周衍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请注意」三个字。
见到这个所谓的神主居然有如此的能力，周衍双眼一亮，捡起地上的十字架，挂在了切茜娅的脖子上，对着神主说道：“我阻止了邪灵的降世，是不是为天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听不出任何对于神主的畏惧。
神主并没有说话，但他的身影向周衍靠近了一步。
周衍则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看向那个混沌的切茜娅，以及十字架上的两个灵魂，说道：“我可不要上天堂，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希望你能带他们也上天堂，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以一个灵魂换取三个灵魂，何止是不过分，简直过分极了。
神主并没有恼怒，而是用平和的目光静静看着周衍，久到让周衍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上是否生出了一朵花。
他似乎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伴随这道渺茫的叹息，三个半透明的身影从各自的容器中浮起，飘向了圣光化成的来自天堂的阶梯。
周衍走到了季方唯身边，忍不住说道：“我总觉得，这个白乎乎的东西……”
话还未说完，系统的播报声突然流畅起来。
【正在传送玩家，请注意，请注意！】
【传送完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现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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