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穿书后与男配HE了[快穿] > 2.14抱紧我的小尾巴
    “这么久都没消息, 不会出事了吧?”知知忧心忡忡的,下一秒拍了拍自己的嘴:“乌鸦嘴呸呸呸。许烬那么厉害,他肯定不会出事的,说不定就是不方便传信回来。”

    知知等啊等, 时间拖得越久她就越寝食难安。就在这时候, 一个爆炸性消息在皇城传开了:许烬遭刺, 流落灾民群中生死不知。

    朝堂上知晓这消息的皇帝脸色已经没法看了, 当着群臣的面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一时间朝臣自危, 不敢多言。

    在许府等消息的知知也懵了,怀疑自己听岔了。怎么可能呢, 许烬怎么可能有事?被刺, 是受伤了吗?

    知知心急, 听说了这事立马就想启程去云阳县看个究竟。可她到底还是保有一丝理智, 明白不能偏听偏信,正思考怎么做才好,管家来了。

    关上房门隔开视线,微微弯腰从袖口中拿出一张对半相折的小纸条, 双手奉到知知跟前。知知接过打开一看, 熟悉的笔迹,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安好, 勿忧。

    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 知知点点头, 表示知道了,也没有多问什么。将纸条送到, 管家又态度恭敬地退出门。

    许府上下闭门谢客, 皇城中人越发相信许烬凶多吉少这事的真实性。周玉茹就跟过年了一样, 张罗了一大桌菜, 整得喜气洋洋的。心想这就是报应,那小贱种最好死在外头。等他开灵那日,她肯定派下人去给他多送几个花圈。

    可惜周玉茹的期盼注定不会实现。

    距云阳县十几里外的山坡下,天色已经黑透了,月亮挂在树梢,顾自散发着洁白的光。一连串匆匆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为首的人扬起手,示意分开寻找,任何一个草垛包括一丛草都不要漏掉。

    十余人迅速地分散开,而为首的那人则是选定一个方向,用长剑拨开深长的草丛。见没什么收获,又径直往前搜。什么东西踩在干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那人快速转身,长剑猛然削过去,却发现原来是只兔子。

    他吐出口气,浑身绷紧,并没有放松警惕,提起长剑又往前走。过了一刻钟,鼻间传来泥腥味儿,越往前越重。不,不对,是血的味道。

    那人心中一凛,立马就想要撤走,脖颈上却悄无声息架了一柄冷剑。剑锋一拉,滚烫的血从他的脖侧流下来。伤口虽长,但不致命。

    二十几个暗卫的身影在周围逐渐显现,许烬站在那些人中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除了衣服脏了略显狼狈,倒是没有受伤。

    “你果然没死。”史进盯着月光下那运筹帷幄的青年,有些不甘地抿唇。手中的长剑被剿下,身上的暗器也被搜走了,现在的他毫无威胁。被身旁的人一脚踢中腿弯,不受控地朝许烬跪了下去。

    “让你们失望了,我确实没死。不仅没死,还活得挺好。”许烬上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自己信任有加的手下,不解地问了句:“为什么要背叛?”

    这人在七年前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了,是他跟随王大学士游历期间收到身边的。原是一个镖师,被小人诬陷身陷牢狱。许烬碰巧路过那个小县城便随手救了他,还了他清白。

    史进感念他的恩情,自愿跟在他身边为他驱使。在这几年里,许烬自认待他不薄,故而想不明白这人背叛的缘由。

    一开始史进不愿开口,可随他同来的十余人悉数被杀,那些暗卫剑上的血都还在往下滴。他明白大势已去,又等不到救援。如今他为鱼肉,不开口铁定就是一个死。

    开口的话,万一旧主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大发善心宽恕他,愿意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他不想死,他还有事情没有去做。

    “我说,我什么都说。”史进终究还是低了头,把事情交代得明明白白。

    在许烬高中状元时就有人找上他,要他作为暗桩,将许烬的一举一动传递出去。史进起初是不肯的,但那人以他妹妹的性命相要挟。要是他不愿意配合,他那可怜的妹妹随时会香消玉殒。

    史进从小父母双亡,就留下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后头遇上旱灾,他将妹妹安置在破庙,自个儿出去找吃的。结果等他捧着吃的回来,却不见妹妹的人影。

    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自己的妹妹,然而始终没有线索。知道妹妹在那些人手上,他犹豫、挣扎过很久,最终妥协了,倒向另一边背叛了自己的主子。

    “我也是没办法。我妹妹在他们手上,我又能怎么办?”史进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他都是被逼的,要是他不背叛,他妹妹就要死了啊。

    “你可以把这事告诉我,不过你没有。”许烬目光平静,一点没有被这个所谓为了妹妹的理由所感动:“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所以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遗言么?我倒是不介意大发慈悲地听一听。”

    史进视线震颤,知道自己还是逃不过一死。他匍匐在地,只哀求许烬一件事:“求大人救救我妹妹吧。她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不该就这么死去啊!我跟随大人这么些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求大人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下我妹妹。”

    “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许烬念着这几个字,倏的笑了:“没想到我身边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认真算来,当年我救下你,使你免于牢狱之灾,这是我对你的恩。是你自愿跟随于左右,说要做牛做马报答我。我念你一片赤诚,又有些功夫在身,便同意了。”

    “这些年在衣行住食上,我从未对你们有所苛刻。受了伤用的伤药是最好的,月银也比一般的府卫多上两倍,节假日允许你们回家探亲。而且你们的亲人我也安置好了,自会有人护着他们的安全,让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可以说,在我这儿做事的人待遇都不会差。而你做的只是分内之事,居然跟我提什么功劳、苦劳?”许烬唇角的笑意有些凉,叹息道:“看来是我太宽容了,让你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

    史进脸色一白,手指骨捏紧,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是我错了。不敢奢求大人的原谅,只求大人出手救下我妹妹,她是无辜的。”

    许烬转身,不欲再看他:“无辜与否跟我有何干系?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普度众生这种大功德的事留给圣人去做吧。至于你妹妹,是死是活全看她的造化。你要想得好一点,说不定她从那群人手上逃掉了呢?”

    怎么可能!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逃脱得了!见许烬当真见死不救,史进怒目圆睁,张口就要骂。然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一道剑光闪过,他的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主子,追兵已经悉数清理,可以启程了。”

    许烬颔首,临走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具无头尸体,波澜不惊地转身走人。

    由于是轻装骑马,十几天的路程硬是压缩到短短八天。等许烬风尘仆仆进到皇城,已经是傍晚了。他没有回家,直接穿着那身脏衣服就入了宫。

    一个时辰过去,许烬秘密进宫觐见皇帝的消息才传开。有些人就坐不住了,行色匆匆找人商量对策。三皇子府上来了好几个人,个个脸色难看,见到三皇子就呼天抢地,慌得不行:“殿下,这、这可怎么办呀?”

    三皇子同样心头烦躁,在书房来回踱步:“不是说那许烬死透了么,怎么还会活着回来?一群废物!杀个人都做不好!”

    勉强冷静下来,三皇子又问:“那个姓史的呢,也没消息了?”

    几个心腹臣子嗫嚅着唇,讷讷道:“没有,好几天前就没消息了。咱们的飞鸽传书也没有回,仿佛石沉大海。不过他妹妹还在我们手里,殿下不用担心他会反水。”

    我担心的是他反不反水么?三皇子无语,看着这几个猪队友就烦,拧眉问:“那许烬到底查到了多少事?”

    “这……”几个心腹互相看了看,纷纷摇头:“不清楚。可能,没查到多少?”

    “可能?”三皇子都气笑了,捏起桌上的茶杯掷过去,将开口说话那人的额头砸出一片淤青:“性命攸关的大事,你就给我个模棱两可的‘可能’?真是废物,本殿到底养你们有何用?来人,传我命令,召集人手进宫!”

    “殿下,您这是?”几个臣子变了脸色,呼啦啦跪倒在地:“不可啊,殿下!这是谋逆,要被诛九族的。何况,咱们养在皇城的人手也不够呀!”

    “不够也得拼一把,难不成要我坐着等死?”三皇子心意已决,让下属抓紧时间去召集人手,想要打皇宫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奈何命运女神没有站在他这边,被他派出府去的下属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擒获,整座三皇子府都被重兵包围了起来。三皇子不愿束手就擒,领着那么点人想要突出重围。结果没什么悬念,他被捉住下了大狱。

    第二天三皇子这个老实人意欲谋反,取皇帝而代之,并且早早就生出了狼子野心这个消息才传开。朝臣们一片唏嘘,都不敢相信三皇子竟然是这种人。

    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三皇子本人供认不讳,甚至在大牢里放肆辱骂皇帝。说自己是皇后所出,那个至尊的位子本就该是他的。既然皇帝不想给,那他自己去拿又有什么不对?成王败寇而已,他认栽就是。

    且三皇子不光是意图谋反,还在云阳等偏远之地豢养私兵,大肆征敛钱财。若不是云阳县大坝决堤,灾民流离失所,这件事恐怕没那么轻易被查出来。

    朝廷拨下去救灾的银子被三皇子养在那儿的人马私吞了,灾民得不到救济,这才沦落为了流民,想要寻官府要个说法。

    不想把事情闹大,三皇子曾经派过几波人去把闹事的灾民杀了。哪里想到这反而激化了矛盾,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传到了皇城皇帝耳朵里。

    上任钦差寻着细碎的线索查到了三皇子头上,这才被灭了口。许烬算是幸运的,临走前得了知知语重心长的提醒,尽管不是全然相信,可到底留了个心眼,使得史进的背刺没有成功。

    尘埃落定之际,三皇子被赐了毒酒一杯,死在了狱里。那几个与他绑在一条船上的心腹大臣也没能幸免,真的就是被诛了九族。

    其余支持三皇子上位,但没有参与此次谋逆,也不知晓三皇子暗地里在豢养私兵、征敛钱财的大臣们也受到了一些牵连,轻者罚俸半年,重者降职处理。这个结果算好的了,他们不敢不服,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低调得不行。

    差事办得漂亮,许烬又升了官,朝堂上无人提出异议。而许烬升官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给皇城的京兆衙门投了诉状,状告许侯府现任主母周氏谋害前任主母性命,连其所出子嗣也不放过。其心之狠毒,堪比蛇蝎。

    接到状纸,再定睛一看原告,京兆府伊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扶了扶歪掉的官帽,接过下属贴心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冷汗:“是我眼花了?怎么好像看见了许大人的名字?”

    下属乐呵呵道:“没看错呢,大人。原告就是那位许大人啊,他要状告侯府哩。”

    “……”操,这有什么好乐的。京兆府伊苦着一张脸,面上皱巴巴的,活像一根老黄瓜。

    而周玉茹还不知道自己被状告了。得知许烬不但平安回来了,还升了官,她是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明白那小贱种怎么那么好命。要是她的志远有这么能耐该多好?

    有些人就是不禁念,这一念就晃到了眼皮子底下。许志远又在赌坊输了三千两银子进去,他甩了甩袖子,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买了一支廉价的木簪,带回去给周玉茹,哄得她开开心心的。直呼他这个儿子懂事了,会心疼娘亲了。

    许志远心头暗笑,面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扯着周玉茹的袖子撒娇:“娘,我手上没钱了。可最近又看上了一个好东西,您能不能再给点?”

    周玉茹一听愣住了,不解地问:“前几天不是才给了你几千两么?志远啊,别看侯府光鲜亮丽,实际账面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在赚到钱之前,你不能再这么大手大脚地花费。”

    许志远一听就不高兴了,哼了声:“不是说整个侯府都是我的嘛,现在我要点小钱您就这样推三阻四,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亲儿子?”

    被儿子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周玉茹心里发苦,僵持之下妥协了,从梳妆盒里拿出几样金首饰,塞到许志远手上:“现钱是真的没多少了,侯府还养着这么多人,都要花销的。这镯子还有簪子你拿去,可以换到不少钱了。”

    将首饰揣进怀里,许志远重新笑了开,直说周玉茹待他好。等日后发达了,他一定会好好孝顺她的。

    许志远揣着东西前脚走,后脚侯府就来了一拨衙役,把满脸懵的周玉茹带走了。许侯爷瞧见了,心里一跳,上道地塞了点孝敬钱,忙问发生了何事。

    领头的收了钱,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只道周氏害了别人性命,理应有此一劫。

    许侯爷听得云里雾里,直到京兆衙门开堂审理此案,这才晓得周玉茹做了什么,给侯府前任主母——也就是许侯爷的原配发妻下了慢性毒药。那毒无色无味,放到饭菜里不会引起怀疑,只会让人无端困倦。

    后来许夫人怀了身孕,身子也在慢性毒药的摧残下渐渐枯败,生下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周玉茹并没有放过这个才出生不久的婴孩,让身边的粗使婆子把人带到外面解决掉,再弄个病死的婴儿尸体回来,就说孩子夭折了。反正出生没几天的婴儿长得都差不多,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婆子动了恻隐之心,没将孩子搞死,而是抱出侯府丢在了几条街之远的一个巷子中。周玉茹一直以为那孩子死了,殊不知那个男婴被人捡走了。捡的人就是翠香楼的莺娘,而那个男婴就是许烬。

    莺娘与许夫人是差不多时间怀孕的,产期也差不多,但莺娘生下的是一个死胎。她满心想母凭子贵,靠着这个孩子入住到侯府。如今诞下个死胎,她的富贵梦碎了。不愿就这么放弃,她起了心思,想随便抱个孩子回来充当自己的亲子。

    许烬就是那么被她捡走的。养在身边一段时间,她便抱着孩子登上侯府的门,想求见许侯爷。许侯爷是见了她,可不见一点欣喜,看到她怀里抱着的孩子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滴血验亲。

    莺娘悬着心,看到二人的血相溶于水的那一刻她满脸惊讶,后知后觉欣喜异常,以为日后能够享受到荣华富贵。那时的许侯爷尚且年轻,并不在意子嗣,尤其还是一个妓子为自己诞下的子嗣。他挥挥手,把莺娘连同孩子一起轰走了。

    莺娘没两年病逝,许烬的身世由此遮掩下来,少有人知道他不是莺娘的亲子,而是被捡回来的。他的生身母亲是侯府的前任主母,他也不是外室子或者野种,而是侯府正经的嫡出少爷。

    这些事许烬也是去到云阳县才知道的,他在那里遇到了当初被周玉茹支使的那个婆子,还有好几个知晓内情的人证。担心被灭口,她们一起逃走了,到了偏远的小县城。

    许烬去查案救灾,那些人就混在灾民里,见到许烬时露出了异样,表情震惊又不可置信。许烬眼尖,察觉到异常后便让人把她们拿住了。饿了好几天,心里头又发虚,几人几乎是被审问的当下就把事情吐了个干净。

    儿肖母,许烬的长相与许夫人有四五分像,她们一眼就认了出来。而且许烬耳后有颗红痣,与当初被丢弃的婴孩特征也是一致。

    至于许侯爷与周玉茹为何没认出来,这很简单,他们以为那孩子死了。况且许烬是九岁被接回侯府的,那会儿脸还没长开。后头又跟侯府断绝关系,与王大学士在外游历了十年才重新回到皇城。

    他再次回来,许侯爷跟周玉茹根本没能见到他的面儿,有什么消息都是听外面传的。

    等跪在府衙被审问,周玉茹抬头瞧着端坐在一侧的许烬,这才发现长大后的他的确肖似死去多年的许夫人。那小贱种竟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侯府正经嫡出少爷。

    周玉茹神情恍惚,沉默一阵儿忽地哈哈大笑起来:“荒唐,太荒唐了!”

    要知道那小贱种的真实身份,她早在十年前,在他被接回侯府的当日就捏死他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一开始周玉茹抵死不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可当年的物证虽已湮灭,人证却还在,容不得她狡辩。加之夹棍上身,没挺过一轮,她便什么都招了。除了许烬状告的那些,还抖出了一些别的事。

    原来许侯爷多年没能得子,都是她的功劳。酸儿辣女,侯府里那些怀了身孕喜吃酸的妾室以及通房,她都给下了堕胎药。就算偶有失手,那些出生的男婴也被她悄悄处理掉了,伪造成夭折。所以许侯爷到了这个年纪才得了一个儿子,就是周玉茹自己生的。

    “毒妇!”许侯爷听得一口气憋在心头,难受得捶胸顿足,指着周玉茹的手指都在发颤。

    他本该有那么多儿子承袭香火的啊,最出息的许烬也该是自己的嫡子。可现在什么都没了,都是这个毒妇害的!

    气血上涌,许侯爷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还是被京兆府伊找人抬回侯府的。而周玉茹残害前任主母证据确凿,当即被判了绞刑。她身边参与过此事的丫鬟、小厮都被下了狱,择日处斩。

    等许侯爷幽幽转醒,周玉茹的尸体都被送回来了。据抬尸体回来的衙役说,许大人宅心仁厚,还给仇人留了个全尸。

    这话听得许侯爷头晕眼花,又被许敏还有许志远的惊叫声闹得身心疲累。昔日的侯府乱成一团,宛如一盘散沙,风不吹也散了。

    周玉茹被绞死那天,许烬也去看了,内心没什么波动,稍微驻足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他还得赶着回家吃饭呢,近日喜事连连,怎么也该庆祝一下。

    于是中午的膳食多了几道菜,酒酿丸子、糖醋鱼、鲜汤羊肉,全是知知爱吃的。既然是庆祝,许烬破例允许小姑娘喝了一小杯梅子酒。

    知知嘴馋,觉得梅子酒好喝,在许烬不注意间偷偷喝了大半壶。没下饭桌就脸上醺红,她就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让人把菜饭撤了下去,许烬叹着气将她抱起来。小姑娘猫儿似的轻轻一只,窝在他怀里就不动了,乖巧得很。他一路把人抱回房间,又在床边坐了会儿,这才轻手轻脚掩上门走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许烬回到皇城已然四年。这四年里,他升了好几次官。尤其皇帝最近身体不好了,大有交代后事的迹象。他专门传了许烬进宫,具体说了什么,别人不得而知。

    不过当天许烬刚出宫门,擢升他的旨意就下发了。他一跃顶了左相的职,真正做到官居一品。无独有偶,许烬晋升没几天,皇帝殡天。死前召了五位肱骨之臣前去觐见,其中就有许烬,还当场让人拟了传位的诏书。

    五位大臣接了旨意,皇帝咳出一团淤血,没多久咽了气。宫里的丧钟敲响,举朝哀痛。五皇子心里得意,换好得体的衣服就准备携带家眷一起入宫。

    一脚踏进宫门,他揉出一个悲伤的表情,边跑边嚎,像极了奔丧时难过得快要死掉的大孝子。

    等朝臣、先皇嫔妃还有诸位皇子到齐,先皇心腹大太监拿出圣旨,宣读先皇死前拟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其中提到传位,五皇子心里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表露出欣喜。

    然而事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先皇没有传位于他,而是把那个位子传给了他的十二弟。五皇子如遭雷击,抖了抖唇,当众大喊:“不可能!这圣旨是假的!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是我,他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其他人!”

    况且十二皇子才七岁,一个黄口小儿凭什么坐上至尊之位?

    赵贵妃也不信,质疑那圣旨的真实性。可旨意是真的,而且是当着五位当朝重臣的面由皇帝口述、许烬代为执笔写下的。其他四位大臣也将圣旨检查过一遍,确认无误才收起来。当时先皇的床榻前还有几名伺候的太监,都是可以作证的。

    无论五皇子与赵贵妃如何难以接受,群臣都按照先皇遗旨拥立十二皇子登位。本来有些臣子对此举是有顾虑的,毕竟新帝年幼,容易被有心弄权之人把持朝堂、架空势力。

    然新帝聪慧,辅佐其左右的五位肱骨之臣也是纯良之辈,那些弄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百官顿时心安,也打消了那些莫须有的担忧。

    与帝位失之交臂的五皇子越想越不甘心,回到府邸就把书房里摆放的书架都掀翻了。支持五皇子上位并为此付出诸多代价的臣子也不愿竹篮打水一场空,昏了头般鼓动他去夺位。

    赵贵妃也打着同样的主意,传信给国公府,让他们助五皇子一臂之力。眼看外甥能当皇帝的,半路杀出个十二皇子来,赵国公也是不服气,接到妹妹赵贵妃捎来的口信,二话不说就干了。

    没想到走漏了风声,他们还没掀起波浪,就被新帝派人镇压了。毕竟是皇兄,新帝不想落人口舌,只圈禁了五皇子,并没有要他的命。

    新帝年纪还小,没有册立皇后,后宫暂时是由新帝的生母——先皇的愉妃、现今的皇太后执掌。

    赵贵妃属后宫之人,是由皇太后处理的。皇太后同样没有要她的命,就在挨着冷宫的废弃宫殿差人开辟了一座佛堂出来,下旨让罪人赵氏长跪于佛像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国公府同样没落得好,赵国公与赵意柏被判了斩刑,其余女眷与子嗣全都没入官府置为奴籍,且至此以后的四代都不得更换户籍。

    国公夫人一听只觉天都要塌了,若是身旁没人扶着早就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她愣愣地说不出话,看着府里那么多人伏地哭泣,心里也是茫然一片,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只有一人是除外的,非但没有痛苦,还勾起唇角冷笑,冷眼看着这一切。国公夫人忽然明白了什么,喉间涌起一阵甜腥,她指着一脸快意的许茵,瞪大眼道:“是你,是你去告的密。”

    许茵哈哈大笑起来,乐得直不起腰:“是我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待我如何,心里没点数吗?难不成要我跟你们一道去送死?”

    这些年她受够了,能够送国公府下地狱,她心里当真畅快。由于她主动揭露了国公府的阴谋,因而获得了赦免,不必跟其他人一样没入奴籍。

    恢复了自由身的许茵脚步轻快离开国公府,直往娘家去。周玉茹已经死了几年,可侯府还在,怎么也该容得下一个她。在国公府时,许茵被困在后院少有出门,与侯府那边也没什么往来,所以不清楚侯府的现状。

    等她回去就后悔了。因为侯府里空荡荡的,什么摆件、装饰都没了。起初她不明所以,还问许侯爷为何府里这么空。许侯爷支支吾吾的,最后长叹一口气。

    然后她就知道了,那些东西都被许志远拿去卖掉了。收到的钱也没用于侯府,全都填进了赌坊里。

    许志远赌瘾重,一进赌坊不把身上的钱悉数输干净是不会走人的。没钱了就跟许侯爷伸手要钱,许侯爷拿不出,他就自个儿把府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拿去变卖或抵给赌坊。更荒唐的是,去年他甚至把许侯爷的一个妾抵出去了。

    那个妾没有生过孩子,可也是伺候了许侯爷好些年的。许志远问都没问许侯爷一声,就把人押在了赌坊。许侯爷知道这事后也毫无办法,因为他筹不出那么多钱去赎人,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侯府的其他妾室与通房看到那个妾落得这样的下场,心寒不已,偏偏始作俑者许志远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她们心里有了想法,就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等侯府的人睡着后,约着一起逃走了,带着女儿们一起走的。

    故而侯府不仅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连人都跑光了,伺候的下人也走的走、偷跑的偷跑,整个侯府真真正正留下来的只有许侯爷、许敏还有许志远,现在又多了一个许茵。

    四年过去,许敏也没有嫁出去。以往还想着嫁入勋贵之家,遭受现实毒打后,她现在放低了要求。男方家境贫寒也可,只要他本人有出息就行。意思就是想要捞个潜力股,忍受一时贫贱,日后再大富大贵。

    可这样的人家哪里瞧得上她?偏生许敏觉得这是自己的底线了,不能再降低。

    从出嫁后,许茵跟这个妹妹几乎没什么联系,二人关系也不如从前那般亲切。她曾经说过许敏,让她不要好高骛远。奈何许敏不领情,还牙尖嘴利地跟她吵了一架。许茵心梗,不再管许敏的事。

    就这么凑合着过了半年,许志远把家底全都败光了,还把侯府的大宅子抵给了赌坊,许侯爷几人当天就被赌坊的人赶了出去。许侯爷气得眼前发黑,再次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躺在一家廉价的客栈中,在身边伺候的只有许茵。他忪怔片刻,下意识问小女儿许敏呢。许茵木着脸,良久扯了扯唇角:“她啊,被你的好儿子以五百两的价钱卖了。卖给了一个游商做妾,现在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许侯爷努力睁大眼,见许茵要走,连忙挣扎起身,语气里透着心慌:“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但不会待在这里。”许茵让许侯爷保重身体,紧接着就快步走了。她可不想被卖掉,许志远那个没良心的,指不定已经想好要拿自己换钱了。

    果然许茵才走半个时辰,许志远就领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到了客栈房间,问他姐人呢?许侯爷半天说不出话,气得满脸通红:“你个混账,给我滚出去!敏儿跟茵儿可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许志远不痛不痒地掏了掏耳朵,再三追问才知道许茵跑了。他脸色大变,寻着路在外面追,没能找到人。

    “这个臭娘们,跑哪儿去了?”许志远踹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骂骂咧咧地无功而返。

    因着许侯爷放走了许茵,许志远对这个老父亲极为不满,把他丢在客栈就不管了。十天的住宿期一到,许侯爷拿不出银子续缴房费,被客栈赶了出来。

    他去赌坊寻过许志远,然而许志远并不搭理他。无奈之下,许侯爷住到了城郊一间破庙中。他没有手艺,也没有力气,根本养不活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帮人抄书的活儿赚到一点银子,自己没舍得用,全被找上门的许志远抢走了。

    许侯爷气得浑身颤抖,在许志远走开后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没能站起来。他中风了,在破庙里躺了四天无人问津,活生生被饿死。十天后许志远才再次涉足破庙,这才发现许侯爷死了,尸体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他吓得跳起来,连忙逃走了,连老父亲的尸骨都没收捡。

    越赌越大,越陷越深,许志远欠赌坊的债越来越多,最后积累成一座还不了的高山。他被赌坊剁了三根手指,又被拉到黑煤窑卖苦力。适逢地龙翻身,窑洞塌方,他被永远埋在了那片土里。

    侯府的人都死绝了,这爵位空着也没意义。新帝问过许烬是否有意袭爵,许烬摇头,对侯府那烂摊子毫无兴趣。于是老侯爷拼死拼活挣到的爵位就此终结,封地也被朝廷收了回去。

    兢兢业业辅佐新帝五年,许烬毅然辞官,将权柄移交到新帝手中。新帝不舍,多番挽留,可惜许烬心意已决。无奈下,他的请辞被准许,相位由另一位大臣接任。

    辞官后的许烬带着知知回了江南,在原先的大宅子旁边又买了一座别院,与王大学士做了邻居。

    已是七十好几的王大学士吃嘛嘛香,却在三年后的一天悄无声息离世。知知陪着许烬给他立了衣冠冢,像他的子女般自愿守孝三年。

    又过了七年,知知的身体也不好了,许烬陪在她身边度过了最后一段时光。临死前,知知有些惋惜没能去大理看花海。许烬握着她的手,承诺会带她去的,只要她好起来。

    但知知没能挺过去,留下许烬一个人。许烬将她埋葬后,在墓碑前站了三天,沉默着离开了江南。

    他一个人去了大理,看到了一大片火红的花田。坐在田埂边吹着暖风,他的掌心微凉,目光望着很远的远方。

    在那儿,他还遇到了故人。染了一身风尘气的许茵陪笑着坐在中年男人的大腿上,微风撩起船篷的纱帘,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映入许烬的眼底。

    他没管,侧过眼只当没看见。

    许烬兜兜转转走了很多地方,累了无趣了便重新回到江南。他给当地的一户人家拿了百两黄金,请求他们在他死后将他葬到一个地方。

    那家的人答应了。见他脸色不好,便隔三差五去看他一回,担心他死在屋子里没人知道。

    又是一天清晨,那家人做了早食想着送点给许烬尝尝。结果敲门没人应声,推门进去一瞧,清俊的男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

    按照约定好的,这家的汉子寻了几个人过来,用木板把男人抬到那个地方。他们发现这里只有一块墓碑,上面赫然镌刻着几个字:许子桑之妻。

    几人恍然大悟,按照男人的要求将他埋葬在了旁边。这下,他们又能在一起了。

    过了几年,此地长出了一大片野花,红的、黄的、粉的。尤其是两座坟包上,红色的野玫瑰迎风摇曳,绚烂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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