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粉墨16
这场战争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月, 才渐渐有了消停的趋势。
然而当胜利后接手胜利果实时,却发现所有的树都是空的,半颗果子都没看到。
罐头厂停产, 药品厂人去楼空, 就连服装厂也根本找不到货物,有的只是一堆丢在地上都没人捡的边角料碎布。
里面的机器要么老旧不能用,要么就是损坏状态, 根本无法做到生产, 工人也一个都没有。
他们接手的并不是胜利果实,而是一堆垃圾。
将军周身气压低沉, 长官低头, 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半晌, 才试探道:“将军,我们现在就去抓人, 一定能找到他们藏起来的东西!”
现在他们虽然占领了整座城, 但只是明面上, 那些人总有些残存势力留下来, 将行动轨迹转变为地下。
只要将那些老鼠找出来, 他们一定能找到粮!
将军抬脚将他踹在地上,沉声道:“去, 把那个姓陆的带来!”
“是!”长官飞快出去,见到陆司令时,他上脚就踹, 接连踹了好几下, 才将心中的怒气勉强发泄, “带走!”
陆司令被绑着送到将军面前, 他趴跪在地,被长官踩在地上,“说!都是谁做的!”
跑路的同时还不约而同把所有东西都毁掉,肯定不是巧合,背地里一定有人在为他们出谋划策。
“冤枉……咳咳!将军,我一直听您的话行事,在您的眼皮子底下,我知道的,您还能不知道吗?”
将军垂首凝视,“不说?”
“不是我不说,是……”
陆司令苦着脸,还没来得及发表长篇大论,就听对方继续道,“不说,你手底下的兵,一个都不留。”
陆司令脸色一白,冷汗直冒!
他强忍着颤意和恐惧,艰难开口:“我……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但是有个人一定知道!”
“谁?”长官逼问。
在两人的气势压迫下,陆司令闭了闭眼,咬牙吐出两个字,“谢拂!”
“他、他肯定知道!你们问他,问他就知道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兵也一样!”
长官又重重在他后背踩上一脚,“什么你的兵,是我们的兵!要是不愿意,那现在就可以送你们见同伴!”
“愿意!愿意!”
长官听到谢拂这个名字时,竟然没有很惊讶,大约仔细一想,他就相信,那天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有这个能力。
然而将军并没有见过谢拂,对于对方的说辞半信半疑,长官向他解释,他心中仍是警惕。
他要亲眼见过才会选择信不信。
两人带着一队人马堵上了鹊桥仙。
长官一来就问守在外面的兵:“里面人呢?”
“报告,保证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别说一个人,就是一条狗都没有。
长官转身向将军禀报:“将军,有里面的人在,不让那个谢拂不出现!”
事实如此,当时他用这些人做威胁,谢拂不就乖乖出现了吗?
“他自己不在?”将军皱眉。
吱呀一声,大门从内部打开,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视线,将军身后的士兵已经纷纷举枪,只等人一声令下。
然而当大门打开,众人却只见到一个人站在门后,他的身后是个大戏台,足够让许多人围观,戏台上空无一人,戏台后幕布垂落。
门外的风猛烈灌进来,只吹动人的衣摆飘荡,卷起一片落叶,飞起,又落下,最后孤零零地坠落在地面,摔出清脆声响,脆弱的身躯在力量的摧残下碎裂成一片片,粉身碎骨。
“不劳烦将军派人请,谢某恭候多时。”
谢拂做了个手势,“诸位,请进。”
大门敞开,空无一人的鹊桥仙寂静到阴森,无论是出乎意料的情况还是谢拂的态度,都摆明了里面要么有陷阱,要么什么也没有。
守门的士兵顶着满脑门的冷汗请罪,“将军!长官!我们保证,没看到任何一个人出去过!”
将军挥手制止他们继续。
他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但是眼前的情形已经多说无益。
此时此刻,将军忽然相信了长官和陆司令的话,眼前这个人,真的有能力做到让北平成为一座空城。
眼下对方摆明给他设了一场鸿门宴,赴宴有危险,不去又恐丢了在下属面前的威信。
将军忽然对长官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当即转身带着两个人离开,将军带了几个人进去,其他人都守在门外。
“久仰大名。”将军入乡随俗,说着客套话。
桌上摆了酒菜,他却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谢拂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香在空中弥漫,仿佛试图通过酒香便将人醉倒。
将军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谢拂,然而即使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谢拂也不骄不躁,不慌不忙。
意识到自己的气势无法让对方产生破绽,将军只好主动开口,“听说先生大才,若是入我军中,必定以贵宾相待。”
谢拂不置可否,“我知道将军今日找我的目的,可将军似乎并不知道我今日邀请你的目的。”
分明是将军找上门,却被他说成是他主动邀请。
将军闻言忽然意识到,谢拂说的可能是真的,自己的行为或许早就在对方的意料之中。
他首先怀疑了一下陆司令话的真假,紧接着又排除了对方故意引诱他来的可能性,从陆司令投降开始,就是两人决裂之时,正因为陆司令从前还受过谢拂恩惠,如今投降决裂,两人之间才更不可能往来。
但与此同时,将军对对方的警惕心更强了。
“哦?愿闻其详。”
谢拂却只是静静将面前的酒杯再次斟满,然后将之倾倒在地上。
“这第一杯,是敬那些无辜枉死之人。”
又斟满一杯,“第二杯,敬这片受战火之苦的土地。”
他看向将军,轻笑道:“其实,我是和平主义者,将军要我参与战争,实在是看得起我。”
将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手套,慢悠悠道:“但你也知道,自己无法独善其身,你的那些人,原本应该在这里的人,只要我愿意,不愁找不到他们,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不得不答应。”
谢拂神色不变,“他们与我何干?出了这里,就不算我的人了,我也不必为他们牺牲什么。”
“当真不在意,你如今又何必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他们争取时间吗?”将军满脸已经看穿你目的的表情。
谢拂眸光微凝,刚刚的散漫随意褪去一分,而这么一点细微的变化,却被将军收入眼中,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肯定了几分。
“何况,就算你不在乎其他人,那你的情人,也不在乎吗?”
一直从容不迫的谢拂此时终于显露出几分严肃和郑重。
“你们找不到他。”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在无意识地不断转动着扳指。
将军看了一眼,淡淡道:“那我们可以看看,谁说的对。”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当太阳渐渐挂上当空,阳光洒在这片院子里,将落叶照得仿佛泛着金光。
直到桌上的酒菜渐渐失去温度,才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长官的声音清晰响起:“将军,人已经带到!”
谢拂转头,正对上姬书意看着他的目光。
他双眼微眯,似乎这并不灼热的阳光有些刺眼。
注意到他神态的将军笑着道:“看来是我赢了。”
长官当即道:“谢先生,你看人的眼光不错,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来找你的路上,你忍心因为自己,而让爱你如此的人牺牲吗?”
他的枪就抵在姬书意后脑,一不小心就会让对方连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将军:“放开他。”
长官一愣,“将、将军?”
将军却没看他,而是看向了姬书意,“这人,总要活着才有一切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想,这位先生应该能替我劝一劝谢先生。”
这戏院四周都是自己的人,眼下姬书意又在,谢拂就算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让自己喜欢的人涉险,既然是瓮中捉鳖,那瓮里有一只还是两只鳖,也就没那么重要。
姬书意被推了一把,整个人上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谢拂及时伸手扶住他。
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多余的情绪,伪装的神色褪去,剩下的只有彼此。
旁观的将军也放下心来,看样子这还是真感情,既然是真感情,那就更舍不得死,更舍不得让对方死。
他大发慈悲般开口,“如果你答应,我现在就可以赦免你之前跟我作对,将北平搬空这件事,你们都将是我的座上宾。”
他在等,等姬书意不得不劝说,等谢拂不得不答应,心里竟甚至享受,他喜欢看人明明不想做,却被迫做某些事的模样。
谢拂伸手理了理姬书意因为被带来的匆忙且粗暴而弄乱的头发。
“怎么没有走?”
姬书意低头,从衣兜里摸出那些放了许久的车票,“还没有问你,为什么每次只买一张,明明是两个人。”
谢拂垂眸,视线落在那些车票上,“现在知道了。”
“……以后也知道了。”
姬书意笑了一下,“那就别忘了。”
“目的地是哪儿不重要。”姬书意想了想,又握住谢拂的手,“但要两个人,这很重要。”
谢拂认真看了看他,“……好。”
姬书意同样回望,抿了抿唇,几次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他们已经说话,却始终没有说自己想听到的内容,将军已经开始皱眉,长官见状,很有眼色地出声威胁,“你们要是再磨蹭,也就不用选了,直接送你们上路!”
两人却根本没搭理他。
“其实,我还有礼物送给你。”谢拂缓缓道。
姬书意来了兴趣,“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谢拂想了想道,“既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你手里。”
这话其实有那么一丝奇怪,在此时的环境下。
可姬书意也不想去思考那点别扭之处,他只是注意着眼前这个人。
“没关系,我现在也算收到了。”知道有这份礼物,那就是收到了。
天上不知从哪儿开始放烟花,这个时间放烟花,根本看不清。
将军警惕起身,手里的枪已经上膛!
谢拂却抬头欣赏了片刻,转头对姬书意道:“有点可惜,不是在晚上。”
“也漂亮。”姬书意毫不在意道。
“还可惜,没有第二次。”
“这次就是最美的。”
“……对不起。”谢拂其实不喜欢这句话,因为这往往意味着无能,但很多时候,又避免不了这句话。
“对不起……”
两声,姬书意却只以为他说的只是今天。
他抱住谢拂,“没有。”
这是第一次,即使面对死亡,姬书意也格外安心,没有半点恐惧和不安。
不用担心谢拂在这里的日子,也不用担心对方在自己走后会不会过得好,会不会想他,忘记他时,会不会难过。
姬书意很轻松,也很坦然。
将军反应过来,顾不得眼前两人,转身就对下属喊:“快跑!”
谢拂闭眼,回想自己做的一切,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他伸手将姬书意的脸扣在自己胸前,隔绝他的视线。
“别看。”
“……也别怕。”
远处和地下藏着的人们骤然听见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仿佛就响在自己身边,大大地颤抖,所有人都感觉天旋地转,耳膜震颤,除了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将军那一行人终究也没能跑出去,即便跑出去了,也有人早就守在外围,一枪一个准。
远远的,陆司令望着那被大火覆盖的戏院,摘下帽子轻叹一声,“这下倒好,火化都省了。”
“呸!便宜那帮孙子!”
陆司令就一直在这儿看着,半个小时后,大火越烧越旺,下属前来禀报,“司令,人已经全部拿下!”
他们听从陆司令的计划按兵不动,最后在对方军队群龙无首,军心正乱的时机动手,一举将他们拿下,重新拿回那些人原本就没彻底掌控的北平。
此时士气正盛,所有人都在翘首等待陆司令的下一个命令。
“……”
“司令?”
陆司令扣上帽子,没再看那大火,“走。”
在他身后,是付之一炬的鹊桥仙,而那一手创建鹊桥仙的人,也同它一起,湮灭于历史中,不剩半分残余。
粉墨终究成了粉末。
*
医院病房里,护士推门进来,将电视音量调低,“来,我们测一□□温。”
“37.1……很好,再住一天,要是没问题,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护士看着眼前几次住院,已经眼熟的病人,笑着道,“虽然话不好听,但医院对普通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希望你出院后再也别来。”
姬书意:“……谢谢。”
他从醒来就在医院,医院方面告知,他是在家高烧到昏迷,被人送来的。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被送来医院两次,每次都是昏迷后被送来,医院的人都眼熟他了。
但姬书意并不想要这种眼熟。
他对于自己进医院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觉,从别人嘴里听到感觉很严重,似乎每一次都能衍生出一本穿越小说,但他本人作为小说作者,这样的感觉不重,只觉得就算是穿越,那也是很多年前那种老套没有任何心意的穿越,他不感兴趣。
比起穿不穿越,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身体问题。
也不知道究竟是砸到头的后遗症还是发烧后遗症,姬书意的头一直晕乎乎的,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也不敢敲脑袋,只能慢慢等着这种感觉退去。
可能也是这种感觉,让他对于自己三次受伤三次昏迷的记忆并不那么清晰,有种隔了一层纱的朦胧感。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觉得不真实。
现在的生活,周围的一切,甚至于这个世界,都有点不真实。
好像……应该有另一个世界,那才是他该在的地方。
*
出院后,他的编辑又来看了他一回,“我简直服了你了,你这遇到意外的次数,比小说里的主角还多,我觉得你应该去庙里拜拜。”
姬书意虽然知道因为几次出事,编辑跟他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些,但对于这种亲近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没事,而且发烧不是意外,不可能一下子烧到昏迷。”
夏宁幽幽问:“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烧到昏迷的?要不是我,你都要烧死在家里了。”
姬书意:“……”
话难听,但似乎无法反驳,他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发烧连药都不吃,急救电话都不知道打的。
忽然为自己未来几十年独自一人的生活感到担忧。
还没老,却已经先得了老年痴呆。
或许真的该休息一下了。
夏宁也认为他暂时还是不要琢磨新文,先去驱邪去霉运比较重要,还热情地给姬书意推荐了几个有比较灵的寺庙。
姬书意:“……”
虽然无需,却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
说是要休息,姬书意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休息,因为他从来没觉得写作是件累的事。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抬头望着天空,柔和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笼罩了一层金色,恍惚间,他似乎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不真实感再次袭来。
姬书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他继续往前走时,下午的阳光,已经渐渐变成了夕阳。
“北海博物馆展览最后一个小时。”宣传单发到了姬书意手上,他抬头一看,对方不那么热情,已经明显有些疲惫地介绍道,“今天唯一一天免费开放,里面还有安老后人捐出来的遗物。”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戳中了姬书意,他竟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能收进博物馆的都是有价值的东西,但姬书意对这方面从来不感兴趣,今天,大约也是太无聊了。
他打算过两天就去报个旅游团,出去找找灵感和素材,这样,也算听从符合夏宁的建议,是放松了吧?
他的漫不经心直到在看到一件展品时彻底被打破。
黄金已经不那么有黄色,但花纹却依然看得出很精美,指针不知何时,也停止了转动,表盘完好,似乎也看得出当初它光彩鲜艳的模样。
那是一只怀表。
整个表都显得很贵,既是贵气的贵,也是昂贵的贵,最廉价的,大约也就是表盘上的那张老旧的照片。
但让姬书意迈不动脚步的,也正是那张照片。
隔着玻璃与照片里的人对视,一个像极了照镜子,另一个……
姬书意眼中渐渐涌现出很多,很多……
各种画面在脑海中闪现,组成了一段段记忆,从那记忆深处被唤醒。
记忆越是清晰,他的眼前便越是模糊,他伸手,隔着玻璃想要触碰一下那个怀表,和……那个人。
却只摸到了冰冷的玻璃,触得他心中一凉。
他用力眨了下眼睛,让眼前的一切更清晰,他那一直不舍得移开的视线,终于落了一分到旁边的简介上。
却见上面写着:
安老亲口说:“一个重要的故人托我把这块表送给它的主人,可我等了一辈子,也没成功把它送出去,我食言了。”
姬书意没忍住,闭了闭眼,却仍止不住那滴落下的泪。
“其实,我还有礼物送给你。”
“既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你手里。”
姬书意轻笑了一下,他收到了,他想说他收到了……
可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撑在玻璃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痕迹,痕迹离那块表有多远,他就离那块表有多远,甚至更远……
姬书意很想看一看……
看一看照片,看一看照片里的人,然而他现在只要睁开眼睛,便无法控制视野的清晰程度,更看不清照片里的人。
他守在这里。
他待在这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来博物馆参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离开。
工作人员时不时就往姬书意的方向看。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人,是的,他很奇怪,别人参观都是到处走,有的还记笔记,查资料,跟介绍展品的工作人员聊天。
当然也有纯欣赏的,人数也不少,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是跟这个奇怪的人一样,只站在一个展品面前一动不动的。
因为他,其他人都很少参观那块怀表,几乎都绕着对方走,多半也是因为,他们跟她一样,觉得那个人很奇怪,不想招惹麻烦吧?
闭馆时间到了,工作人员不得不走到姬书意身边,礼貌开口,“先生您好,我们博物馆今天的展览时间已经结束,如果您需要,可以明天再来。”
一段话说完,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手扶着玻璃,苍白的面容,泛红的双眼,都让他看上去有种心碎感,尤其是他的眼神,
像极了电视剧里的悲情角色。
本无心无情,却下了凡尘,最终为情所伤。
拥有一切让追剧女孩们尖叫怜爱的元素。
但是……工作人员心中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看遍各种“恐婚系列”的她才不相信什么爱情。
她想再次提醒对方,他们真的要关门了。
继续走近,将要开口时,却隐约听见对方低低呢喃。
“……不是……”
什么?
她又小心凑近了些,才终于听清对方的声音。
不知道他已经呢喃了多久,但应该很久,因为她已经听不出这声音中的无力脆弱和无助,有的只是一种对于眼前的现实茫然到麻木。
令人心凉的麻木。
“不是梦……”
“原来真的不是梦……”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写新世界……算了,明天写吧,写新世界要调整一下情绪,新世界he,萌物出没,两只猫猫贴贴,温馨甜甜。
——
第242章 猫咪历险记1
昨夜刚下过雨, 公园的空气格外清新,早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倾洒下来,斑驳陆离, 明暗交错, 格外风趣。
公园的一角,坚硬的水泥地板上,积了一滩雨水, 雨水中, 正清晰地倒映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它左歪了歪头, 又向右偏了偏头, 最后凑近水面看了看, 一双金色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任凭水面里的那只黑猫有多英气十足, 都无法忽视它周身的低气压。
“宿主……”声音弱弱地响起,话音未落, 便见那只威严的黑猫一掌将地上的果子拍了个稀碎。
空气骤然寂静。
良久, 013终是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谢拂并不想对眼前的情况发表什么看法, 反正已经这样, 那也只能接受。
原主是一只猫, 还是只流浪猫,每天只想着觅食, 填饱肚子,跟其他流浪猫抢占地盘,生活简单又规律, 并没有给谢拂留下什么麻烦。
尽管原主已经是一只爱干净的猫, 但很显然, 对方的爱干净定义跟谢拂的不同。
谢拂在公园里转了一圈, 最后进了公共厕所。
感谢现代科技,水龙头是感应的,谢拂站在下面,爪子摸向感应区,就能享受到淋浴的待遇。
把洗手池堵住,还能享受到泡澡的待遇。
然而这种待遇对一只猫来说并不是什么享受。
将自己浑身洗干净后,谢拂抖了抖身体,又将身上的毛捋了捋,看上去更猫模猫样了。
有人进公厕,看到洗手台上站着一只黑猫,差点被吓了一跳。
“谁家的猫不看好。”他皱着眉说,“人呢?”
谢拂看了他一眼,一跃而起,飞快跑走。
野生猫和家养猫从外表看,最大的区别就是干净程度和毛发的顺滑程度,以及毛发的长短。
而在谢拂这儿,无论他的皮毛多顺滑,多干净,他看上去都不像是家养猫。
走在路上我行我素的王者风范,便让不少胆小些的野生猫吓得回避。
可能是他走得太霸气,以及路上群猫回避的状况过于奇特,路过的人纷纷惊奇围观。
“爸爸,看!将军!”有小孩子兴奋地指着谢拂喊,认为那就是书上说的将军。
“我要将军!”他拉着家长的衣服要求。
“好好好,下次就给你买,下次买……”
“不要,我就要那只!”
谢拂耳朵动了动,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人群里。
那男孩儿一看自己要的将军没有了,当即哭了起来,家长哄了好一会儿,最后发誓给他买猫才哄好。
谢拂回到原主所住的地盘,却眼尖地看见一只大橘猫正鬼鬼祟祟在此出没。
他双眼微眯。
“喵——!”长长的一声猫叫好似一个信号,随着大橘猫的叫声响起,埋伏在附近的其他猫也从隐蔽的地方跑出来,纷纷将谢拂围住。
公园本来就是野生猫多的地方,多了一些陌生气味谢拂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不是偶然,而是一个有备而来的陷阱。
大橘猫叫自己的帮手都到齐,也不畏畏缩缩了,昂首阔步地从原主的地盘出来,居高临下地对谢拂一连喵了好几声。
“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了!不许你再过来!”语气颐指气使。
原主年轻身体好,打架也厉害,在公园所有猫里算佼佼者,所以能抢到这个好地盘,不仅有遮阳的树,挡雨的屋檐,还有人类用的桌椅,有人类存在,在附近会更容易获得投喂,找到的食物也更多。
这附近的人也和善,只要不闹事,不会驱赶野猫,有时候还会在外面放上一些食物。
这样好的风水宝地,当然是猫猫争抢,大橘猫以前是这儿的拥有者,黑猫来了后,就被它占了,它打不过对方。
这回聚集起了这么多猫,显然蓄谋已久。
谢拂当然不在意一个猫地盘,但是这群猫胆子大到来围堵他,他就算不要这块地,怎么也要把利益收回来。
十几分钟后,原本的一群猫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还都躲得老远,胆怯又小心翼翼地警惕着谢拂,
谢拂蹲坐在地上,体型比他大一半的大橘猫正哭唧唧地上交自己的存款:一根肉肠、半块面包、一只死老鼠。
“喵——!”
老大!
谢拂嫌弃地看了一眼,没有接,转身去原主藏东西的地点,将那比大橘猫丰富一点的存货扒拉出来,试图从其中选择自己能用的。
然而看来看去,他还是觉得这堆东西并没有变废为宝的前途。
但好歹都是原主积攒的东西,随便扔了似乎也不好,谢拂找了个塑料袋,将它们都装了进去,然后看了刚刚送上门的小弟一眼,又嫌弃地别开眼去。
大橘猫看了看老大的家当,又看了看自己的,回想谢拂刚刚那嫌弃的眼神,不由开始自卑了。
它默默地将自己的存粮收起来,觉得还是不要再老大面前丢猫现眼的好。
谢拂起身想去找小七,也不知道对方现在怎么样,是人还是猫,013终于找到机会,好心提醒道:“宿主,这个世界小七也是猫,你们还是同类同族!”
谢拂:“……”
这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吗?
如果小七是人,那他还可以赖在他身边,单纯当一只陪伴人的宠物猫。
可对方跟他一样都是猫,那他还得想想两个人……不,是两只猫在这个世界如何生存。
猫的生活并不轻松,流浪猫更为艰难,而谢拂显然也不是很想给自己找个饲主的样子。
那他们要怎么生活?每天都跟其他流浪猫打架争地盘,从垃圾桶里翻吃的?
或许等谢拂彻底失去人性,失去记忆能够做到。
他轰走其他猫,爬上树盘着身体,感受着照在身上的斑驳阳光,将还有些湿润的毛发渐渐晒干,困意袭来,谢拂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一只猫每天要睡很久,就算谢拂本质是人,但这具身体让他的生活必须符合身体健康。
中午,咖啡店的老板站在外面看了看,却没看到经常看到的那只黑猫。
“猫咪!”
“咪咪!”
她喊了两声,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对方,想了想,她将一块鸡胸肉放在干净的锡纸上,将它放在平时黑猫出现的地方,自己则转身回了店里。
谢拂盯着那块鸡胸肉,犹豫了一下,还是跳下去将肉叼走,重新回到树上。
忙完一阵,老板回来看见肉不见了,心里松了口气。
认识那只猫有段时间了,虽然知道那是流浪猫,指不定哪天就会出事,或者被收养,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消失,不再出现,但她依然盼着那一天晚点到来。
下午,来喝下午茶的人多了起来,店里的客人渐渐招待不过来,一个带着帽子的男人路过时,眼睛瞟见一旁的桌上放着一个贴着钻的手机,眼珠一转,飞快瞟了一眼附近其他人,见别人打电话的打电话,收银的收银,没人注意到他这里。
他心中一动,走过桌子的那一刻,动作自然地顺过了桌上那个手机。
“老板,结账。”他摸出钱包,想要尽快结账离开。
店员一看是现金,“您稍等一下,我去找零。”
男人想了想,最后在原地等对方回来。
很快店员回来,“一杯冰茶七块,一共找零四十三块,您数一下……”
话音未落,男人就迫不及待从对方手里抢过钱,“不用数了。”
说罢,他就急匆匆想要离开,可在转身就要时,忽然感觉裤腿一重,像是什么东西抓住他裤子。
低头一看,是只黑猫。
对方死死抓住他的裤腿,男人严重怀疑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抓坏了。
他心中一气,“走开!”男人皱眉踢腿,想要将这只猫踢开。
“喵——!”那只猫非但不离开,还越抓越紧,金色的眼睛冒出冷光,只是这冷光落在男人眼里,就成了凶光,惊得他心中一颤!
黑猫超大声地喵叫,声音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众人纷纷顺着声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只黑猫抓着一个男人的裤腿,一副不让他走的架势。
男人心虚,不想在店里久留,当即不顾形象,要将黑猫踹开,谁知对方一跃而起,作势要往他身上扒。
本就被凶光惊出颤意的他被吓了一跳,瞬间往后退了几步。
回过神来后,剧烈的心跳声却还没缓过来,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意识到自己被一只猫给吓到,恼羞成怒的他大声喊道:“老板,老板!你家猫怎么回事?!如果抓了我,我去打破伤风还要你们付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我们店里没有猫,这不是我们家的猫。”店员努力辩解,然而她的所有话在男人面前都是强词夺理,是说谎。
“你等着,我叫老板来。”说罢,店员转身就去叫人。
男人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就又要走,然而又是那只黑猫。
在对方的纠缠下,不仅仅他不能走,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这里,在这种情况下,他显然不能对黑猫下黑手,只能努力甩开,又陷入刚才的循环。
很快,老板在店员的带领下走来,她一眼就看见地上那只黑猫,蹲下来,语气温和地对黑猫道:“不要打扰客人好不好?”
黑猫依旧冲着男人喵叫叫。
“喵!”
那叫声格外威严,整只猫看上去也很严肃,并不像玩闹。
男人心虚,听得发毛。
老板面露狐疑,打量了一下男人,眼神一扫,瞬间看见男人衣服口袋里露出来的那只风格格外不同的手机。
老板目光微顿,虽然疑惑,却还是大胆问对方,“这位帅哥,你的手机看上去很眼熟,是你的吗?”
男人下意识伸手握住,色厉内荏道:“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不成?!快把这只猫赶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动手了!”
老板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礼貌道:“不好意思,您稍等一下,我需要看一下监控。”
“你敢污蔑我是小偷?!”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让一让!”两个年轻女生从外面进来,其中一个表情紧张地跑到一个座位上,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奇怪了,明明应该在的。”
她赶紧跑到老板面前,“老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粉色的贴钻的手机,我的手机刚刚落在店里了!”
她语气焦急,一看就是真的担忧紧张。
老板向男人看了一眼,后者额头冒出冷汗,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老板转过头对那女生笑着说:“是找不到了吗?我帮你调监控吧。”
男人眼见事情越来越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再这样下去,他恐怕还要去一趟警察局。
没办法,他咽了咽口水,缓缓从包里拿出那个手机,“你看是这个吗?我刚刚发现有人掉了,刚想交给老板失物招领……”
“啊啊啊啊就是这个!谢谢谢谢!”女生欣喜于自己找回了手机,一时也没注意其他人奇怪的表情。
众人纷纷用鄙夷的神色看向那个男人,后者纵使脸皮再怎么厚,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羞耻心让他满脸通红,趁着别人没人管,飞快跑了,而这回,那只黑猫没拦着他。
后来,那女生才被好事者告知刚刚发生的事,原本对那人的感激顿时变成了无语鄙夷和愤怒。
事情解决,老板看向今天的最大功臣,找了个盘子,笑眯眯地在里面放了一只鸡腿,还是热的。
“谢谢咪咪,今天你立了大功,这是奖励。”
看着已经认识有段时间的熟猫,她心里还生出一个想要收养它的想法。
一股冲动让她刚想开口,她知道猫有灵,尤其是这只猫这么聪明,很有可能听得懂她说话,如果问它愿不愿意被收养,它会留下来吗?
然而在老板还在想的时候,黑猫盯着鸡腿看了片刻,最后不等老板继续说别的,便瞬间叼起鸡腿跑了。
老板看着对方毫不留恋离去的身影,刚刚还想收养的冲动渐渐平息。
或许,它更想要流浪吧。
*
鸡腿是热的,味道很好,谢拂吃完下意识舔爪子,想到什么,动作一顿,然而转身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给他洗手的环境。
好吧……
服从一下身体本能习惯似乎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他不喜欢受人恩惠,做人的时候是,做猫也是。
傍晚的夕阳正好,温暖又漂亮,天然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对人如此,对猫也如此。
谢拂的寻猫之路还没开始,就要败在了动物生理本能上,他趴在地上,想沐浴在夕阳下睡觉。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直到夕阳渐渐消失,在一阵阵的猫叫声中,谢拂才被吵醒。
有其他猫在,他端庄地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为首的那只大橘猫。
“喵?”
有什么事?
大橘猫自从被打服,认了谢拂当老大,那是唯命是从,听话得不得了,一般来说是不敢打扰他睡觉的。
大橘猫不高兴地叫了两声:“喵喵!”还作势要往一个方向走。
谢拂想了想,还是跟着对方走了。其他猫也跟在他们后面,因为刚被揍过,对谢拂的态度还十分恭敬。
大橘猫越过草坪,过了两条马路,还走过一群建筑群,才在一个绿化带的角落停下来。
它指着一个方向对谢拂一直叫,像是在告状。
“喵!”
“喵喵喵!”
人类听不懂的语言,落在谢拂耳中,自动变成了听得懂的意思。
老大!
有猫抢了我的地盘!快帮我把它赶出去!
继要为了自己跟其他猫打架争地盘后,谢拂现在还要为了别的猫跟其他猫打架争地盘。
谢拂沉默。
谢拂不说话。
他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看起来就很蠢的猫。
他眼神很好,看见那边有个较大的纸箱,而纸箱里也有一只橘猫,只是对方体积有点大。
嗯?
谢拂歪头看了看,又伸着脑袋认真闻了闻。
他试探性地往箱子的方向走了两步,箱子里的猫就凶猛地露出爪子,“喵!”
滚开!不许过来!
谢拂微微挑眉。
这只橘猫是只待产的母猫,眼下快要生产了。
“这只猫快要生了。”他对大橘猫说,“让它就在这儿生孩子。”
直男大橘猫十分不满地抗议:“喵喵喵!!!”
这里是我的地盘,不许它在这里生!
谢拂微微一眯眼睛。
大橘猫吓得连连后退,受谢拂气势所迫,最后大橘猫还是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纸箱子里的橘猫在这里生孩子。
谢拂觉得自己要是走了,对方很有可能会出尔反尔将橘猫赶走,便也留了下来。
在此期间,他观察了一下那只纸箱子里的橘猫,根据对方的模样和状态,谢拂判断对方应该是一只被遗弃不久的猫。
或许,正是因为它怀孕了,才会被遗弃。
这么一想,谢拂对于自己大半夜被叫来处理纠纷的郁闷也减少了几分。
听清楚情况,母橘猫大概知道谢拂不会驱赶它,而那只大橘猫也迫于谢拂淫威,根本不敢反抗,虽然它的警备还没有少,但是对谢拂的好感度加了一点。
母猫生小猫很快,虽然这只母橘猫是第一胎,但也生得很顺利。
很快,箱子里就出现了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七只小猫!
七只小猫虽然花纹各有不同,但是从大体上来看,都是橘猫。
其他猫身上橘色的毛都不少,至少一眼就可以看到,只有最后那只,不仅体积小,还没一只老鼠大,看样子还很弱,到现在都不会吃奶,身上的橘色毛也很少,浑身都是白的,只有尾巴尖有一小撮橘色的毛,虽然少,却很漂亮。
谢拂原本在树上睡觉,他对看大猫生小猫没兴趣。
是大橘猫眼见母橘猫已经把小猫生完了,迫不及待想要把母猫赶走,便爬上树叫醒谢拂。
谢拂睁开眼睛时,正想着要不要把这只蠢到没有半点眼色的大橘猫给揍一顿,然而想想又觉得就算揍一顿,对方也不一定真的能吸取教训,最后只能作罢。
猫也是要节省力气的,他不想把力气都花费在揍蠢货上。
他跳下树,来到那只纸箱子外面,虽然已经生了孩子,母橘猫却还是警惕地看着他。
“喵!”
你想干什么?
谢拂心说他能干什么?真要是想赶猫,刚刚就不会同意它留下来生孩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箱子里多了六只……嗯?七只小猫。
有一只被压在其他小猫下面,没力气翻身,也没力气喝奶,只能弱弱地叫唤,那微弱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还极有可能听不到。
谢拂却在看到那只小猫,听到对方那细弱的声音时,神色便顿住。
“宿主,是小七!”013兴奋道。
谢拂根本没功夫搭理它。
他几步走近,母橘猫被吓了一跳,撑着产后虚弱的身体,整只猫都在炸毛!
它从眼前这只黑猫身上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那是一种让人……不,让猫想要瞬间逃离的气息!
“喵——!”它尖锐的叫声听起来很凶猛,可配上它产后的状态,看上去也就是色厉内荏。
它在威胁谢拂,不许靠近。
谢拂却目光幽幽地盯着它,黑夜里,属于黑猫的金色眼睛仿佛在发光。
古时候,玄猫就是能辟邪的,本身带着玄关的气质,现在,这股气质在谢拂身上体现到了极致。
极致的玄妙和威严,令母橘猫的威胁也越来越弱。
仿佛眼前压了一座大山,怎么翻也翻不过去。
谢拂却像是没注意到它的状态一般,依旧径直朝着纸箱子走去。
将母橘猫震慑在原地,他伸出爪子,从小猫下面扒拉出那只最弱的小猫,轻轻放在母橘猫面前,声音严厉,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喵!”
给他喂奶!
被吓到的母橘猫不明白谢拂这么做的用意,但是它根本不敢耽误,飞快将那只小猫拉到自己身下,手把手教它怎么喝奶。
它七个崽,只有这一只,连喝奶都不会,凭借着生物的本能,它都放弃这只猫了,但是谢拂在面前盯着,它不敢耽误,尽职尽责地给这只最弱的崽喂奶。
直到它喝不下了,母橘猫还特地给谢拂看,是它喝不下了,不是它不想喂。
谢拂这才不为难它。
母橘猫微微松了口气,它以为谢拂这样就会走了,然而一整夜,谢拂都在箱子外面,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没办法,他不走,那只有它走。
于是,在谢拂打盹的功夫,醒来就发现母橘猫带着自己的几个崽跑了……
谢拂:“……”
大橘猫还兴高采烈地跟他手舞足蹈,它的地盘又是它的了,完全没体会到谢拂的糟糕心情。
谢拂忍着怒气给了它一爪子,将它拍远。
蠢货!
谢拂凑过去,扒拉来纸箱,本来不抱希望的他在看到某个东西时,忽然眼睛一顿。
只见箱子的角落里,还剩下一只睡得香甜的小猫。
小猫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的那一抹橘色,像火焰,生在了谢拂心上。
母猫走了,还把它不要的一只小猫留下来,废物利用当做报酬,反正它多半也活不下来,就算活下来,可能也活不了多久。
看谢拂还挺喜欢它的,那它把它送给他,他或许就不会找自己算账了。
母橘猫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做事也很鸡贼,然而偏偏却歪打正着。
谢拂久久盯着那只小猫,伸出爪子轻轻摸了摸,感受着爪子下面的温度,目光幽幽。
他跳进去,睡在纸箱子里,将这只睡得昏天黑地,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猫圈在身下。
这是他收过最贵重的报酬。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3章 猫咪历险记2
尽管现在正值春时, 夜里却仍带着几分凉意。
纸箱子敞开,露天席地,藏在空气里的寒意微微晕染了毛发, 带着浅浅的雾气。
谢拂小心地罩着身下的小猫, 小猫本能地安详地窝在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
小脑袋迷迷糊糊地蹭了蹭,嗅着熟悉的气息, 本能地觉得对方非常亲近。
是……比之前的气息还要亲近。
而对于刚出生的小猫幼崽来说, 最亲近的应该是生他的母猫,它睡前又刚刚被喂过, 下意识便将现在这个熟悉的亲近的气息和喂它奶的事结合起来, 雏鸟情节让它小声地喵喵叫着。
“喵~”
刚刚出声的小猫叫声不带有具体的意思, 谢拂大可以当成单纯的亲近, 然而对方下意识在他身下要嗦奶的行为却让他无法忽视眼前的情况欺骗自己。
谢拂:“……”
他差点浑身毛都炸开,好在想到晚上冷, 他才忍着想揍猫的冲动将小七又往自己身下拉了拉, 轻轻压着它的小身子, 不许它乱动。
一晚上勉强过去, 趁着小七还没醒, 谢拂叫来那只大橘猫,对方是个社交猫, 认识附近不少猫,也正因如此,才能叫来那么多猫帮它抢地盘, 只是不知道在因为大橘猫而被揍了一顿后, 那群猫有没有跟大橘猫绝交。
“喵——!”
“你有没有认识的哺乳期母猫?”
大橘猫歪头想了想, “喵!”
有啊, 老大,你终于不想要这个拖油瓶猫了吗?咱们现在就把它丢给其他母猫养吧,带上它,会影响我们抢地盘找食物的!
谢拂:“……”
“问你就说,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告诉我那只猫在哪儿?”
大橘猫被训了一顿,低头乖乖的不敢说话。
“喵——!”
我知道它在哪儿,老大我带你去!
谢拂叼起小七,跟在大橘猫身后奔跑。
被他叼在嘴里的小七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在虎口里,还因为谢拂奔跑跳跃的动作睡得更香了。
大橘猫带着谢拂来到一只灰猫家里,桥洞下,灰猫正在吃早餐,一条只剩下鱼刺的小鱼,身下有两只小猫在吃奶,另外三条小猫还在睡。
见到他们来,尤其是在看到谢拂的时候,它浑身警惕,激烈地叫唤起来,试图让几条小猫快跑。
大橘猫凑上前说了一通,本以为能让对方冷静点,谁知道对方听了后反而浑身炸毛,叼起身下的小猫就想跑!
谢拂动作快它一步,在它跑之前先把它按住,他放下小七,“喵——!”
“帮我喂它,给你报酬。”
言简意赅,表示自己并不是要驱赶它,也不想跟它抢小猫。
炸毛的灰猫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谢拂的威逼利诱下,又知道自己跑不了,灰猫终于能安静下来,一边小心翼翼警惕,一边乖乖喂小七。
“喵喵喵!”
大橘猫凑上来邀功,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得意洋洋的模样,活像是什么威风凛凛的大功臣。
然而谢拂回想刚刚这只蠢猫对灰猫说的话,就忍不住捏了捏爪子。
“喵喵喵!”大灰,我老大来了,就是那个抢了我地盘还揍了我哥我朋友的老大。
“喵喵喵!”我老大让我找会喂崽子的猫,我一下子就想到你!
“喵喵喵!”你别怕,虽然我老大昨天刚刚抢了一只小猫,但我觉得他现在应该不想要其他小猫,小猫太麻烦了!
试问,任何一只听到这些话的有崽子的母猫会不害怕,不逃跑吗?
看了眼正在乖乖喂奶的灰猫,以及乖乖喝奶的小七,谢拂决定现在还是不揍它了。
小七还没清醒,但喝奶是本能,尤其是奶香味都飘在眼前了。
大约是昨天喝了一顿,它现在已经会喝了,不用大猫教。
看着它熟练喝奶的模样,谢拂正在考虑让小七长时间由这只灰猫喂奶的可能。
知道自己是被谁喂的奶,总该不会再认错人了吧?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在谢拂让大橘猫看着灰猫喂奶,同时也看着小七,而自己则去捉灰猫的报酬时,灰猫喂完小七就带着自己的小猫跑了,甚至连自己的报酬都没要。
“……”
谢拂叼着鱼回来,只剩下刚喝饱继续睡的小七,还有一只被灰猫揍了,正在喵喵叫跟他告状的大橘猫。
“喵喵喵!”
老大,大灰把我揍了,你看我眼睛都肿了!
谢拂丢下鱼,一脚踹上它另一只眼睛,大橘猫被踹倒在地上,当即想嗷嗷叫唤,却又害怕谢拂继续,不由得加紧尾巴,不敢叫得太大声。
谢拂拍了拍爪子上的灰,冷冷道:“现在对称了。”
大橘猫双眼含泪,委屈巴巴。
谢拂重新叼起鱼,走向小七,对方似乎因为失去了熟悉的味道,而有些不安,又刚刚吃饱,有力气叫唤,连叫声都比之前大了一些。
“喵~”
“喵~~”
“喵——”
直到谢拂走到他身边,重新将它圏在怀里,嗅到熟悉的气息,小七的叫声才渐渐停了。
谢拂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就算他再怎么给小七找奶妈,对方都很有可能直接叫他妈。
但……要他拒绝这份依赖,又不可能。
要他将这份依赖推给别人……别猫,那更不可能。
谢拂给小七顺了顺毛,撸得对方舒舒服服地摊开肚皮,雪白的毛发看起来就很好摸。
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足够令人沉迷,就算谢拂现在是猫也一样。
本来是陪小七,结果不知不觉他也跟着睡了过去。
*
大橘猫社交牛逼,这一点有好处,就是谢拂比较容易找到在哺乳期的母猫,但这一点也有坏处,那就是在谢拂都没想到的速度下,他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片区的猫界,以至于众猫退避三舍,几乎都是远远看到他就逃走,地盘都不敢要。
这种情况导致的后果就是,谢拂找了两天,才终于找到一只能够长期提供给小七猫奶的哺乳猫。
双方达成交易,银货两讫,而解决了小七吃饭问题的谢拂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不用再担心对方会因为食物不够,或者食物不合格,而体弱早夭。
不过,虽然对方答应喂小七,但是因为畏惧谢拂的气息,不希望对方离得太近,因此只有每次小七要喝奶时,谢拂才会带着它过来,其他时候小七则是在谢拂的地盘待着。
谢拂找了个纸箱,还找了条柔软的毛茸茸的毯子,铺在里面柔软又温暖,刚出生的小猫很喜欢,只要有谢拂在,就跟生活在母猫的庇护下一样。
小七就在身边,谢拂也就不着急找地方搬家,他们还住在公园那片地方,这里环境不错,其他的缺点谢拂都可以忽略,但是不能屏蔽别人的视线,经常碰到拍照的人这一点让谢拂有些不满。
动物的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隐私,比明星还不如。
明星没有隐私,但是下班睡觉还可以不被拍,但是动物没有人权,更没有隐私权。
为此,谢拂特地换了个角落住,一般来说没人看到的角落。
要不是小猫还不会爬树,他还想爬到树上去住。
咖啡店的老板原本两天没见到谢拂,还担心他出事,或者跑了,后来发现他回来,不由松了口气,
她给谢拂准备了吃的,每次只要谢拂出现,都能得到鸡腿小鱼干或者培根。
“老板真有爱心。”客人笑着夸赞。
老板却笑着摆摆手,“不是,这是报酬,这只猫帮了我很多。”
虽然猫没说话,但是她就是觉得,自从谢拂出现后,她的店都清净许多,没人闹事没野猫随意打扰,更没有蛇虫鼠蚁这种影响人胃口的东西。
其中多少跟谢拂有关。
“那不是爱心,不是我送的,是他应得的。”咖啡店老板大概知道为什么谢拂不肯被收养,且有时候不肯接受她投喂了。
心中又难免感慨,这种特立独行,不肯被饲养的猫,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养成的。
谢拂又一次帮咖啡店清扫完小东西,叼着培根回到家里,远远就听见箱子里传来一阵阵软软的呼唤声。
“喵~”
“喵~~”
“喵喵~~~”
声音软软糯糯,可怜兮兮,像是个走丢了,找不到家的孩子,无助地呼唤着家人。
谢拂几步跳过去,爪子扒着纸箱子边缘,脑袋越过纸箱子,低头看向箱子里。
只一眼,黑猫嘴里的培根就掉进了箱子里。
只见那只瘦弱的小白猫,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陌生的世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泛着水光,配合着一阵阵喵喵叫的呼唤声,人听人醉,猫听猫心碎。
夕阳正好好,阳光倾洒在白猫身上,将那身雪白的皮毛照成了金黄,与笼罩在谢拂身上的金色光环一样,画面定格,同框的黑白两只猫,似乎戴上了同款滤镜。
大的那只扒在纸箱子上,小的那只坐在纸箱子下面,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互相对视,漂亮的两双眼睛里,都带着不同的深深情绪。
一阵微风吹过,像一层薄纱,同时盖住了两只猫,将它们笼罩其中,自成一方天地。
小七睁开眼睛了。
这是它第一次会睁眼,也是第一次看到谢拂,它将小脑袋前倾,努力闻了闻谢拂的味道,发现这就是它一直魂牵梦萦,随时都闻到的,最喜欢的味道!
看见谢拂,小七直接颤巍巍试着想站起来,几次摔倒,好不容易一点点爬到纸箱子边上,努力伸着短胳膊短腿,试图扒着纸箱子往上爬,然而它还不太会用爪子,爪子没有力气,又短,根本抓不住,爪子刚放到纸箱子上,就往下面缩。
“喵~~”
它仰起小脑袋,对着谢拂亲切地叫唤,一副想要跟对方亲近的模样,可可爱爱。
如果它叫的不是妈妈的话……
谢拂想,会更可爱。
谢拂想了想,低头凑近了一点,爪子却还抓在纸箱子边缘,没有进去。
谢拂一靠近,小七就闻到对方身上更浓郁的,好闻的亲近气息,这种想让自己整天都蜷缩在对方肚皮下的感觉,让小七本能地认为对方就是它最亲近的人。
小猫崽最亲近的就是猫妈妈,等式换算,谢拂=妈妈,没错啊?
小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喊妈妈,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一股奇怪的气息。
它想要亲近谢拂,便越是这么喊,然而它越是喊,谢拂周身的气息就越是复杂。
谢拂看着眼前的小猫崽,知道现在就算说什么也没用。
一跃而起,轻松跳进纸箱,小七刚睁开,正新鲜的猫眼中闪过震惊和崇拜。
“喵喵!”
它也说不会其他的,也就会惊喜地叫“妈妈”,表示对谢拂的敬佩。
它刚刚爬了好久,都没能爬上纸箱子,可谢拂轻轻松松就跳了进来,这样的身手,这样的体型,还有这样的亲切感,让小七迅速加深心中的印象,这就是妈妈呀!
最最厉害的!
它欢欢喜喜地凑到谢拂身边,亲近地跟谢拂贴贴,还伸出小舌头给谢拂舔毛,“喵——!”
妈妈!
嗯……虽然舔毛真的很舒服,尤其是舔毛的是小七,谢拂差点就要瘫在纸箱子里舒服地睡觉。
可最后这声呼唤,又把他给唤醒了。
“喵!”谢拂郑重其事地说,“我不是你妈妈。”
小七呆住,舔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它仰着小脑袋,茫然又无措地看着谢拂,眼神可怜兮兮,叫声更是缠绵悱恻,“喵……?”
明明就是妈妈啊,怎么就不是呢?
谢拂跟它讲道理,“你妈妈是只橘猫,看你不好活,才把你送给我,你看我们颜色都不一样。”
谢拂转了一圈,给小七全方位看自己的毛色,通体黑色,只有一双眼睛颜色格外不同。
在黑夜里,谢拂就只能看到一金色的眼睛,十分有恐怖片的氛围。
而小七是全身雪白,只有尾巴尖是一抹浓艳的橘色,尤为漂亮,优雅美丽,是各种镜头中的白搭美猫,怎么拍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小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看了看自己的白毛,又看了看谢拂的黑毛,最后失落地低下头。
“喵……”
情绪及其低落。
谢拂只是不希望它把自己当成妈,可不是希望对方就此跟自己不亲近了。
也不管小七现在能不能听懂,反正就算现在不懂,以后也会懂,他继续说:“你妈妈把你送给我了,所以我虽然不是你妈妈,但是你是我的。”
“喵……?”小七歪头喵着看他,显然没有听懂。
“你要听我的话。”
谢拂捋了捋它的毛发,让对方躺在自己身下,将它圈在怀里,拍了拍背,哄它睡觉休息。
然而刚刚等到谢拂回来,又第一次看见谢拂的小七并不想睡,它被谢拂抱着,也不想起来,干脆睁着眼睛,精神奕奕地躺在谢拂身下,而这个姿势,让它忍不住做了从出生后就经常做的行为。
它……开始在谢拂身上嗦奶。
谢拂浑身一紧,忍着炸毛的冲动,按住它,郑重地说:“我是公的!我没有奶!”
小七不解看他,“喵……?”
妈妈怎么会没奶呢?
是的,虽然谢拂说了这么多,但小七依然觉得对方就是自己妈妈,这么亲近的气息,那必须是妈妈啊。
除了妈妈,没有其他猫有可能是这种感觉了!
小七固执地认为。
之所以谢拂不许它喊妈妈,不承认是它妈妈……一定是它长得太丑了!
妈妈那么黑,那么漂亮,那么帅气好看,它却这么白,一点都不像。
肯定是因为这样,对方才说不是它妈妈的。
为此,小七心里还暗暗做了个决定,连它自己都没想到的潜意识决定。
不能喊妈妈,还不许喝奶,小七的心情越发低落,大约是因此消耗了它的心神,让它终于消停下来,安心睡觉。
见它乖乖安静下来,既不喊妈也不在他身上找奶喝,谢拂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以前带孩子都没这么麻烦过。
至少孩子顶多喊他爸,不会喊妈。
谢拂无语地想了一下,最后也跟着小七睡了过去,一觉醒来,谢拂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要带着小七去找那只棕色的哺乳猫喝奶。
这是小七第一次在睁着眼睛能看见的情况下坐谢拂牌过山车,它将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兴奋和激动,路上一直喵喵喵叫个不停,声音里尽是欢快的气息,这一路不像是奔波赶路,反倒像是旅游。
有那么一瞬间,谢拂都要以为它的身体已经养好了,听这叫声,根本不像是生下来差点没能活下来的猫。
谢拂将小七放在棕色猫面前,同样放在面前的还有一根培根,这是今天的喂奶报酬。
棕猫毫不客气的吃了培根,然后让小七来喝奶。
小七已经认出来,这只棕猫就是自己经常喝奶的那只,味道一模一样。
然而今天刚受到谢拂打击的它根本不想喝妈妈以外的猫的奶。
为什么妈妈不给它喝奶,而要它去喝别的猫的奶?
棕猫让小七喝奶,然而小七根本不想喝,可谢拂又让它喝,小七每喝一口,就要看谢拂一眼,那恋恋不舍又委委屈屈的模样,活像谢拂是什么逼良为娼大坏蛋,让它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这样的表现,不由让其他等着喝奶的棕猫的猫崽子们觉得不爽。
“喵……”
几只小猫小声地叫起来,觉得小七戏好多,它不想喝奶,它们还想喝呢。
要不是谢拂在,它们不敢造次,它们都要不管不顾直接先喝了。
然而谢拂在,那小七在棕猫这儿就是贵宾待遇。
等小七不情不愿地喝完了奶,其他几只猫崽子才凑上来喝奶。
该回家了,谢拂却注意到小七刚才喝的没有之前多。
它刚出生,还在长身体,正是需要喝奶,需要食物的时候,不应该任性。
“喝饱了吗?”
“喵~”小七仰头软软地叫了一声。
“现在喝了,就要明天早上才能来喝了,你真的不要再喝点?”
小七晃了晃猫脑袋,“喵……”
虽然是平时喝的奶,但它现在已经认得出,那不是它妈妈,它想喝妈妈的奶,不想喝其他大猫的奶。
谢拂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最后重新叼着它回去了。
而再次坐了一回谢拂牌过山车后,小七的情绪起来不少,回到家里,整只猫又精神不少,不想回窝里睡觉,想在外面玩。
可它现在不仅身体弱,该不会走路,顶多只会用爪子抬一抬,试图爬纸箱子都爬不上去。
想放风,谢拂倒也不会不答应,但它担心小七会生病,会被风吹,于是他把箱子里的毯子拿出来铺在地上,把小七放在毛毯上,还用毛毯给它盖上,这样,就不会那么冷了。
这样周全的照顾,本来应该让小七高兴,然而比起毛毯,小七更喜欢窝在谢拂身下,毛毯被它嫌弃得不行,只是这是谢拂的要求,它没有拒绝,乖乖任由谢拂动作。
“喵——!”
老大!
大橘猫跑来,远远就喊谢拂。
“喵喵喵!”
老大,我找到了个风水宝地,可能赚食物了!好多人类给我投喂!我吃都吃不完!
大晚上,打扰猫睡觉,无论大橘猫说的是什么风水宝地,谢拂都不感兴趣。
他眼睛一眯,目光危险地盯着那兴冲冲跑过来的大橘猫。
心里努力告诫自己,这只蠢猫得到了风水宝地还知道告诉他,勉强算忠心,勉强算有用,偶尔揍一下就行了,不能多揍,不能多揍。
“喵喵喵!喵喵喵!”
老大,我们把小猫丢到那里去吧,肯定会有人类捡走它,收养它,这样,你就不用花那么多食物养它了!
单身大橘猫不明白谢拂为什么要养一只小猫,那完全是累赘好嘛!
小七还没吃其他食物,可那只棕猫吃啊,相当于是小七吃的。
大橘猫觉得自己这是在为老大着想,忠心耿耿,就算对方不封自己一个元帅,那至少也应该是个大将军吧?
然而等他兴冲冲地跳到谢拂面前,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黑夜里人类根本看不见的爪子!
那一爪子将大橘猫拍去老远。
这样还不够,谢拂干脆追上去,将地上的大橘猫提起来,又给揍了一顿,最后还威胁道:“以后你要是还在说这种丢掉小猫的话,我就先把你丢出去。”
“你占一个地盘我就抢一个。”
大橘猫:“…………”
这么狠的吗?
老大不领情,大橘猫很委屈,但它更怕继续被揍,瞬间夹紧了自己的尾巴,吓得不敢再吭声,转身飞快逃走。
谢拂见它跑远,这才转身回去,然而当他回去后,看到的却是原本被毛毯裹着的小七,这会儿正在毛毯边缘,爪子在地上蹭啊蹭,也不知道在蹭什么。
谢拂走近,关心问:“在干什么?”
小七其实还不是太明白谢拂的每一句话,但是感觉很玄妙,不用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谢拂过来,小七当即转动着小猫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满脸都是兴奋。
爪子在地上蹭了蹭,又拍了拍,等谢拂过来的时候,骄傲地举起给他看。
谢拂看了半天,除了蹭了一手黑灰,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七见他不动,又蹭了蹭,继续摊开给他看。
这回还努力将自己的爪子靠近谢拂,跟那一身黑毛挨着。
谢拂低头看了看它被蹭脏,看起来有些黑的肉垫,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爪子还在努力向它靠拢,小七看着他的小表情越发骄傲。
看啊,它也是黑色的!
它就是妈妈的崽崽!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4章 猫咪历险记3
春末的深夜, 夜风吹来的凉爽让人感觉到几分惬意。
公园里安安静静,唯有一些兽类虫鸣的声音在这片绿化带里奏起一篇乐章。
干净的水池边,一道软软的猫叫声幽幽响起, 凄凄厉厉, 只听着,便觉得这声音的主人有多么难过。
小七用力压着爪子,不肯让谢拂将黑灰洗掉, 然而它小小一只, 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在谢拂强硬的态度下, 被沾染的黑灰还是被洗了个干净。
看着重新露出雪白爪爪和肉垫的爪子, 小七难过地悲鸣起来, 叫声一声比一声难过哭泣。
“喵——”
“喵……”
听着就知道它在哭。
附近有几只被吵醒, 或者根本就没睡的野生猫听到了声音,心里都在为这只哭泣的小猫无比同情, 这是遭遇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 才能哭成这样?
心中纷纷将谢拂的魔王程度加深了几分, 连小猫咪都不放过, 这只黑猫太残忍了!
小七难过地看着自己的爪爪, 满脑子都是——
没有了。
它的黑爪爪没有了!
它重新变成了妈妈讨厌的样子!
妈妈又不会认它了!
每每想到这些话,那哭声就忍不住更凄惨了些。
等谢拂将它身上蹭脏的地方都洗干净, 小七整只猫都难过地躺在地上,浑身写着生无可恋。
它还闭上眼睛,不看谢拂, 表示它不想见谢拂, 生气又难过。
谢拂来推它, 它就翻了个身, 不理谢拂,借此来表示自己在生气。
谢拂将它重新叼回家里,放在铺了毛毯的纸箱子里,先用毛毯给它擦了擦,又开始给它一点点舔干净身上的水。
小七被他舔得十分享受,原本是因为不想见谢拂才闭上的眼睛,现在却成了因为太舒服才闭着眼睛尽情享受,仿佛完全忘了刚刚谢拂还做了让它伤心的事,而自己还在生他的气。
谢拂舔干小七身上的水,确保对方身上现在是暖烘烘的,而不会因为吹风太冷而生病,这才放下心来。
谢拂将小七压在身下,用自身的温度来温暖小七,而小七也似乎完全忘了刚刚某人还逼着它来,彻底忘了对方在那之前还强迫自己要把蹭上的黑灰彻底洗干净,乖巧地躺在谢拂身下,还亲近地蹭了蹭。
安心睡去。
第二天醒来,小七看着自己浑身雪白的毛发,又看了看谢拂跟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黑色毛发,试探着对谢拂叫了一声,“喵……?”
妈妈?
谢拂:“……”
他无奈地睁开眼,无奈地再次对眼前这个小崽子提醒:“我不是你妈妈!”
小七要是能听,谢拂也就不用这么苦恼。
小七只知道,这只猫,这个亲近的对象,再次拒绝了它喊妈妈。
它再次失落地低下头去,呢喃的声音让谢拂都有些忍不住反思,是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还是拒绝的态度太不近人情?
现在是不近猫情。
但,无论如何,妈妈是不可以喊妈妈的,哥哥还差不多,可小七听了好几声,都没能成功喊出哥哥两个字。
谢拂教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暂时放弃这样的想法。
昨晚大橘猫被揍了一顿,接下来两天应该都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谢拂每次吃早饭后,就会叼着食物和小七去找棕猫,给棕猫喂养后,又重新将它叼回去,只是谢拂很快发现,小七似乎不爱喝棕猫的奶了,每次喝奶的份量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要不然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不然它甚至不会喝一口。
眼见着刚刚养成功的小七又要重新变回之前病恹恹,根本没精神的模样,谢拂不由皱眉,严肃问:“你到底要怎么才肯吃饭?”
小七被吼了,呆呆看了一眼谢拂,眼中很快就蓄满了“委屈”、“可怜兮兮”等情绪。
它难过地对谢拂又叫了一声。
“喵……”
谢拂听得无奈,“喵!”
“是不是我承认你是我的崽,承认我是你妈妈,你就乖乖喝奶?”
“喵~~~”小七乖巧的叫声里似乎得到了安抚。
谢拂爪子揉了揉它的头,又给它顺了顺毛,最后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小白猫身上柔软的毛发。
“你是我的崽,也不会丢下你,也不会不要你,我没有奶,不得已才要找别的大猫的奶喂你,你要是再不不喝,那我每天给出去的报酬都浪费了。”
小七歪头,“喵~”
谢拂又舔了舔它,“所以,听话喝奶。”
小七仰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软软地叫唤:“喵~喵~~”
谢拂抿唇,不得不认命低头用爪子撸着小七肚皮。
小七眼睛亮晶晶的,对着谢拂叫得欢快,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听懂了谢拂的话,还是因为单纯被谢拂哄的高兴,以至于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拒绝喝奶。
只是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喝奶都要看着谢拂,看着谢拂它才喝得起劲,仿佛它喝的不是棕猫的奶,而是谢拂的奶。
谢拂也不明白,明明自己每天都会将小七搂在身下睡觉,对方为什么还会致力于在他身上找奶喝?
有几次醒来,都是被小七嗦奶给嗦醒的。
令谢拂总有想跟对方分开睡的想法。
但,也仅仅是想法而已。
不再挑食,不再拒绝喝奶,小七在谢拂的精心喂养下,长得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一天比一天大一圈,很快就摆脱之前刚生下来病歪歪的弱崽模样,长成了一只合格的健康的幼崽。
它开始学站起来,学走路,一开始学得磕磕绊绊,走得歪歪扭扭,但渐渐的,他开始能走上一段路,比如从纸箱子一边走到另一边。
它喜欢走路,更喜欢走路走不稳,可以摔在毛毯上,或者谢拂身上的感觉。
因为担心它会受伤,每次它锻炼学习,谢拂都会亲眼看着,当然,也是谢拂在教。
但大约因为原本身体就不好,谢拂对小七格外宽容许多。
比如小七摔倒时,谢拂不会对其他人那样完全不管,让对方继续自己站起来自己走。
而是会在危急关头及时救下,用尾巴或者爪子,垫在小七要摔倒的地方,让对方摔在自己身上。
很快,小七就把它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认为谢拂是在跟它玩,并且愉快地配合起来。
路都不走了,直接摔,站着摔,还没站起来就摔,走路还没学会多少,倒是最先学会了一系列的摔倒集锦,全部剪辑起来,能够当成一部完整的,时长不低的猫片。
谢拂原本没注意,只觉得小七走路学得慢,心想也正常,小七可是生下来就很弱,还很笨,连妈妈都能认错的,现在学走路慢,好像也没什么问题,继续教就是了。
然而在几天没出现的大橘猫再次出现时,小七却炸了毛,站起来在纸箱子里就对着那只有些长胖的大橘猫长长一叫。
“喵——!”
坏蛋来了!
它连忙迈着还有些歪的小步子跑到谢拂身边,一连串叫个不停。
“喵喵喵!”
“喵喵喵!”
妈妈,那是坏蛋,快把它赶走,不然他就要丢掉我了!
谢拂抿唇,深吸一口气,目光盯在小七毫无障碍的几条腿上半晌,心中明白自己大概被这只小笨蛋给耍了。
对方根本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弱。
以及……
能不能换个称呼?
“我不是妈妈,也不许叫我妈妈,你要叫我哥哥。”
小七是有答应努力学习叫哥哥的,毕竟谢拂都用小鱼干发誓了,他不会丢掉自己。
只是哥哥似乎要比妈妈难叫,才让小七有时候为了方便,直接干脆地叫妈妈,而不是哥哥,得特地纠正,它才会重新喊一声哥哥。
“喵——!”
哥哥,你快把它赶走!
谢拂跳出纸箱子,严肃地问再次跑过来的大橘猫,“有什么事?”
大橘猫很不满,难道它没事就不能来公园看看了?
“喵喵喵!”它气愤地叫着。
老大,我是叫你去过好日子的!
自己一直为老大着想,老大却一点都不领情,这是多么悲伤的事。
谢拂回想起上回见到这只大橘猫时,对方也是说了差不多的话,说找到了个更好的风水宝地,现在有很多人喂养它,而看大橘猫似乎圆润了一点的体型,谢拂觉得对方应该没有撒谎。
谢拂低头仔细一想,便也知道那地点是哪儿了。
附近还有一所大学,里面有不少流浪猫,更有不少学生会在学校不定时不定量地投喂校园里的猫,只要大橘猫勤快一点,懂得眼色一点,或者是更能卖萌一点,都能在里面轻松地养活自己。
谢拂想到对方说的地方是哪儿,便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要把对方赶走。
他早就注意到,小七从见到大橘猫后,浑身一直是警惕的,不安的。
似乎因为大橘猫对它的态度一直不怎么样,还几次让谢拂丢掉小七,虽然当时的小七没怎么听懂,但是感觉这种东西就是这么神奇。
它站在纸箱子里,时不时想要探脑袋,只是因为身高问题而没能成功。
看着谢拂将大橘猫赶走,小七不由松了口气。
等谢拂回来,小七就乖乖地凑到谢拂身边,乖乖给谢拂舔毛,似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想要给谢拂舔毛哄他,希望他不要赶自己走。
谢拂原本想严肃地跟对方谈一谈装不会走路这件事,对方欺瞒自己。
然而再被舔了几口后,谢拂也下意识认命的露出肚皮,任由小七在上面舔毛。
没办法,真的太舒服了。
不是他的错,都是生而为猫的罪过。
就这样,走路的事再次被小七萌混过关,很快,小七真正学会了走路,且能走得很好,只是偶尔会有同手同脚,四只爪子不小心绊了一下的状况,每次这时候,谢拂都有些遗憾,现场没有相机,不能拍下来一直看。
这样的画面,谢拂还能看很久。
然而学会走路后,谢拂难免面对了一个麻烦。
小七不满足于乖乖待在纸箱子里等谢拂回来,它想跟着谢拂,无论去哪里,它都要跟着。
谢拂这天原本是打算继续去咖啡店里“打工”,然而小七怎么说都要跟着过来,谢拂甩都甩不掉。
谢拂大可以狠心一点,快速跑掉,小七追不上,当然也没办法再跟上来。
而小七也会听话地乖乖在纸箱子里等着他回来。
然而谢拂能狠下心吗?看他在小七的胡搅蛮缠下,连当妈都能认,就知道对于眼前这只乖巧软萌的小白猫根本没有抵抗力。
不对,乖巧或许已经不适合形容小七了,看对方这么不听话,非要跟着他的架势,谢拂就觉得对方已经不适合说是乖巧了。
但……谁让这是他的猫呢?
*
咖啡店老板今天到店里晚了一些,等她来帮忙度过咖啡店中午最忙的时候,终于慢慢不用那么忙,从容收拾客人留下的碗筷和纸巾。
老板在转身时,清楚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她当即笑了起来,放下手里刚收拾好的杯子饮料,转身进了店里,从后面的保温箱里拿出自己一直准备着的鸡胸肉,上面还冒着热气和香气,看样子也是今天刚准备的,正新鲜着呢。
她端在盘子里,出去走到谢拂面前,将那块鸡胸肉放下,“乖,又帮我看店啊?咪咪真实太厉害了!”
“来,这是今天的报酬!”
每天一次报酬,谢拂还是挺享受在这边“打工”的感觉。
原本还想走,可现在却想,大概在小七长大一点前,暂时不会离开这个公园。
老板知道谢拂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进食,便转身回了店里。
谢拂看了看她,叼起鸡胸肉就转身走了,只是这回没离开,而是直接走到藏在草丛里的小七面前,鸡胸肉被放在青葱的草地上。
小七闻到了肉味,觉得香,之前好像也有过,谢拂从来不让它吃这些东西,就算是现在,小七也只是乖乖围在这块肉面前,没有伸舌头。
谢拂知道,这么小的小猫还不能吃这些,便几口就自己解决,真是半点没给小七留。
小七:“……喵……”
谢拂以为它饿了,叼着它就去找棕猫。
在棕猫那里喝奶的时候,小七听见其他几个棕猫崽子,“这都多久了?它怎么喝这么多?这也太难养了吧?大黑猫之后会不会被吃穷啊?”
虽然谢拂仍然如此,但在野生猫群体中,已经是过得很好,吃得很好的一类。
但即便如此,仍然拥有粮食危机。
“它现在是喝奶吧?怎么不说它会不会先把我们的奶给喝光?”
“它很快就不用喝奶了,以后就是大黑猫养它,它这么能吃,大黑猫养不起,就会把它!丢掉了。”
小七:“!!!”
嘴里的奶顿时食之无味。
它瞪大眼睛看着谢拂,谢拂正在不远处的树上盘着,等它什么时候喝完奶,什么时候回家。
谢拂远远看着它们,正好对上小七惊恐的目光。
谢拂:“……?”
小七喝不下奶了,它心事重重地跟谢拂回了家。
纸箱子里,小七连睡觉都不敢,生怕自己什么时候醒来,就发现自己被谢拂给抛弃了。
它每次睡觉都要紧紧抓着谢拂,不肯让他走。
谢拂挑眉,虽然嘴上说着麻烦,但是心里却从来没有拒绝过。
当然,身体也没有。
他享受着小七的亲近和依赖。
只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小七却拥有了自己的烦恼,还没有告诉谢拂。
它满心忧愁,妈妈……哥哥……会不会真的跟那几只小猫说的那样,养不起它就会丢掉它?
那……那它要不要少吃一点好了?
可每次它想少喝奶时,谢拂都让它多喝点,办法行不通。
小七只能想别的办法。
不能少吃,那它自己找食物,自己养自己呢?
小七觉得可行,每天哥哥都会从外面带食物回家,这就是觅食吧?哥哥可以,那它肯定也可以!它现在已经一个月,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拥有雄心壮志的小七,终于有了点长大的模样,它……不再粘着谢拂,要每天都跟着谢拂出去“工作”,而是在谢拂出门时,十分体谅地表示自己就不去打扰了,乖乖在家里等谢拂回来。
不跟着的第一天,谢拂还很不适应,整只猫都有些心不在焉。
蜷在咖啡店角落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盯着店里,只要店里没什么事,他就没什么反应。浅色系的咖啡店里,有一只深色系,还是最深的颜色的猫,看起来就格外显眼。
有客人见到他这样慵懒的模样,格外喜欢,甚至还问了老板:“老板,这只小猫能拍照吗?我们想跟它拍几张照片怎么样?”
老板十分纠结。
她想说不可以,因为决定权在猫,而以这段时间的相处,老板都觉得对方多半不会答应,然而在客人们看来,这只猫不同意什么的,都不过是借口。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好意思,不是我不同意,只是这只小猫不是店里的,是它也不归我们管,你们想要跟它拍照,可能还需要获取它本猫的同意。”
众人哈哈哈笑起来,对于咖啡店老板说他们想要拍照,就必须获得这只黑猫本猫的同意这种说法,众人都十分配合地将谢拂当成一个正经猫对待,还十分礼貌地出声提问。
他们很愿意听话配合,于是纷纷低头弯腰,逗弄谢拂,“咪咪,能不能跟我们拍几张照片?你看,这里是报酬哦!”
其中一个女生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摸出了一个银鳕鱼罐头。
这个女生家里也是养猫的,也因此,在外面看到小猫咪,也非常喜欢拍拍照片,摸一摸。
这罐头其实是她逛街的时候顺便给家里的猫买的,不只一个,现在拿出一个来,当做是他们拍照的报酬,似乎也不亏。
谢拂原本不想搭理这群人,但看到那女生掏出的罐头……
他沉默了片刻。
emmm……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拍拍照片,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他往那几人面前走了走。
那几人兴奋地看着谢拂,转头对咖啡店老板问:“老板,这样可以了吗?算是它同意了吗?”
老板迟疑地点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嗯,确定了,没错了,对方帮自己看店,自己给它报酬,也是这种模式。
看上去就是很正常的打工人模式。
如果是一个人,那没什么新奇的,但是一只猫……咖啡店老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有趣的想法,黑猫难道真的跟古时候说的那样,成精了?
*
当天下午,谢拂带着报酬回到家时,却没看到小七。
纸箱子里没有,外面也没有。
他心头一跳,当即顾不上什么罐头和鸡腿,开始仔细地在附近搜寻起来,表情凝重。
树上,树下,草丛里,椅子下……
他几乎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都没看到小七的身影。
小七还小,根本跑不出纸箱子,想要出去,肯定要借住外力,要么有人/猫帮忙,要么干脆就是某人/猫直接拐走了它。
如果是附近认识的猫还好说,可要是人……
谢拂想到深处,忍不住浑身气压低沉,他忍着烦躁的心情,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终于在小七和自己的气味中,闻到了一股大橘猫的味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对方来过而留下的,但到底是一条线索,他没有耽误,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大橘猫待着的学校。
学校很好进,但是面积并不小,想要找到两只猫,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这时候谢拂又遗憾不是人,如果是人,现在随便发一条消息,就能在论坛上找到它们的消息。
他一边搜寻,一边在空气中嗅闻大橘猫的气味。
快半个小时后,他终于在意片草地上找到了那只一看就很蠢的大橘猫。
以及它身边,跟着它一起学卖萌,一会儿歪猫猫头,一会儿摇猫尾巴,转圈圈,还软软地喵喵叫的纯白色小身影。
大橘卖萌还能说是憨态可掬,整只猫透着一股令人怜爱的傻气。
但是小七这么玲珑小巧,肤白貌美的小可爱卖萌,就是纯粹的乖巧可爱,让人很想将小猫咪偷走,随身携带。
“好萌!”
“啊啊啊啊崽崽甜死了!妈妈爱你!”
“左三圈右三圈,摇摆起来!崽崽你快撅屁股给妈妈看!”
“啊啊啊啊我决定了,我要领养这只最最最可爱的小猫咪!我要做它的铲屎官!”
“天哪天哪,这只新来的崽崽太可爱了叭!快!我要让它冲上论坛热搜!”
这是学校的流浪猫常见出没场所,有志气,想要挣口粮的流浪猫,都会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看大橘猫自在的模样,显然这几天在学校里混得不错。
但它再怎么不错,也比不上刚来第一天的小七。
它积累了几天的人气,还没有小七的第一天露面,迅速俘获了学校里众多人类生物的好感,甚至要把它推上热搜顶流的位置,而顶流本猫可能都不懂,它只是听大橘猫的话,说这里可以赚口粮才来的。
就在众人兴奋地拍照的时候,却见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飞快从镜头前划过,将刚刚调整好的镜头画面瞬间弄花。
“怎么回事?”
“刚刚什么东西?”
“哪来的黑影?”
而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时,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拳拳到肉的殴打声,以及猫咪惨叫的凄惨叫声。
“喵嗷——!”
大橘猫缩在角落,被揍到怀疑人生。
看清眼前这一幕的众人:“……”
片刻沉默过后,是更激烈的震惊。
“啊啊啊啊黑猫好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5章 猫咪历险记4
【冷酷黑猫暴揍大橘, 这是猫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点击进来就看高清大图】
论坛上飘出了这么个贴子,被吸引来的网友点开贴子, 就看到主楼的几张图片, 下面还有陆续放出来的一些图,并且楼主还说这是现场直播。
想要看现场的可以到第五教学楼大门下面的草坪上,先到先得!
不少人都还在这里围观, 纷纷用星星眼看着酷炫无比的大黑猫。
看着对方将大橘猫揍得嗷嗷乱叫, 还不敢还手。
“大橘你怎么这么废啊?不知道还手吗?”
“就是,大橘你不行啊, 黑猫明明比你体型还小好不好, 雄起!不要只长肉不会打架啊!”
“这只黑猫有人认识吗?哪里来的?快快, 给它几张特写, 我的作品灵感有着落了!下次就画暗夜猫妖!”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丝毫不耽误谢拂收拾大橘。
他将这只蠢猫揍了一顿, 小七则是在看到谢拂的那一刻就不卖萌了, 眼睛里没有了人类, 也没有了其他猫, 只盯着谢拂, 围着谢拂转。
谢拂揍大橘猫的时候,它也围着谢拂叫, 似乎想吸引谢拂的注意力,根本没管正在被胖揍的大橘猫。
谢拂不看它,它就越是围着谢拂转。
终于, 谢拂丢开大橘猫, 才将目光落到它身上。
小七赶忙屁颠屁颠凑上去蹭蹭, 将猫脸埋在谢拂身上。
“喵~~~”软绵绵的叫声, 可比刚刚对着人类叫的乖巧好听许多,带着一股对着人类没有的感情,让谢拂原本还气它不告而别的心顿时塌陷一个角。
虽然但是,谢拂还是将它推开,满脸严肃地看着小七,表情和气压都在说着他很生气。
小七还往前蹭,“喵~~~”
“哥哥~”
知道要讨好的时候,它竟然不会喊错妈妈,可见平时还是需要□□的。
谢拂沉声问:“为什么要跟他走?你不想要我,想换一个哥哥了?”
小七小心脏一跳,当即一个劲摇晃猫脑袋,可爱的猫猫头晃出了虚影。
周围又响起人类奇怪的听不懂的声音。
“啊啊啊啊好可爱!我发誓这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猫猫头了!!!”
“awsl!好想收养这只小猫啊!”
“小白咪咪看过来,姐姐给你买罐头,想要多少有多少!”
周围嘈杂的声音都被小七隔绝,它现在眼里只看得到谢拂,耳朵里也只听得到谢拂的声音,丝毫不关心别人,即便是刚刚因为它挨揍的大橘。
“喵喵喵~~~”小七赶忙解释,“是它说这里可以挣食物,我才来的,我想挣食物。”
“你现在还小,吃不了那些食物。”谢拂表示它不需要这么做。
“喵喵喵——”小七失落地低下头,“可是……可是我吃好多的,你养我好辛苦的。”
它自己不能吃,谢拂总可以吃。
谢拂看着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伸出爪子揉了揉它的头。
“想要学觅食,等你长大一点,强壮一点,可以跑得很快,跳得很高的时候,到时候我再教你,你现在太小了。”
“喵喵喵!”小七不高兴地反驳,“我不小了!”
它蹬蹬小短腿,还摇了摇尾巴,竖起耳朵对着谢拂展示自己,还走了一圈,表示自己都长大了,能走路了,还会摇尾巴,会竖耳朵,还会小跑。
谢拂就这么看着,心中又想到无论是人类幼崽还是猫幼崽,都是一天一个样,明明这只小崽子刚出生时动都不会动,喝奶都不会的模样还在眼前,转眼间都能跑能跳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小七转头找了一下,兴冲冲地跑去那边叼起一根火腿肠,给谢拂看:“喵喵喵!”
“你看,我都学会觅食了!很轻松的,只要做一些动作就好了!”
它把大橘猫教自己的动作都边说边做,语气里竟然还有敬佩和感谢,虽然大橘猫之前还让谢拂丢掉它,但是它也教了自己很多东西。还让它得到了食物,小七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谢拂却用锐利的目光散了大橘猫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艰难地用舌头顺自己被抓乱的毛,十分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老大为什么要打它?是它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吗?明明它还教这个拖油瓶小崽子自己挣口粮来着!这也是给老大减轻负担好吗!
总而言之,大橘猫觉得自己委屈,很委屈,加上刚刚被揍了一顿,现在是身心皆痛,很想问问老大,自己为什么挨打。
“好惨一大橘,太可怜了,这么大一只还被黑猫修理,被打疼了吧?来,姐姐给你喂火腿肠!”看见大橘委屈巴巴的模样,同情心泛滥的小姐姐将自己原本买来泡泡面的火腿肠拆开,一节一节地丢给大橘猫。
大橘猫双眼一亮,当即收敛了表情,飞快扑上去接住火腿肠,并且还用十分敬业的态度对着人家小姐姐就是一个猫猫比心,“喵——!”
叫声十分乖巧柔软,能融到人心里去,为了吃的,大橘猫才没有什么脸面,连刚刚被谢拂揍了的事都给拋到了一边。
惹得其他围观的人又是一阵笑闹。
“大橘也很可爱啊!”
另一边,小七见谢拂态度软化,再次小心翼翼凑上前,“喵~~~”
“哥哥~~~”
猫咪这种生物,卖起萌来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虽然同类之间的吸引力很弱,但是谢拂又不是真的猫。
知道对方离开是为了觅食,给自己减轻负担,谢拂虽然仍然不高兴对方的不告而别,但是心里同样对对方的出发点无法不心软。
“喵~”
“我想你了~”
小七这是真话,它还从来没有在谢拂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离开家这么久。
从刚出来的时候就开始想了。
谢拂伸出爪子压在小七的小爪子上,低头舔了舔小七头顶的毛,将那块地方的毛梳顺。
“下次不许再一言不发就离开家,离开我身边,不能见谁眼熟就跟谁走,就算是认识的猫也不行,人更不行!”
“人类都是很狡诈的,你要是跟对方走了,很有可能就被抓走,不能回来了。”
谢拂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要是谁见小七可爱,将它抱走收养,它这么小,不一定能反抗,反抗成功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回家的路。
谢拂这是在给它打预防针。
小七听到被抓走,不能回来时,就浑身一个哆嗦,显然是被吓到。
它赶忙缩进谢拂怀里,想让谢拂像平时睡觉那样,将自己压在身下藏起来,这样谁都看不到了,也不可能带它走了。
谢拂见它听进去,拍了拍它,算是安抚。
“喵喵喵?”
“哥哥,你为什么要揍大橘哥哥啊?”
谢拂冷酷地说:“它什么都没说,私自把你带走,我没把它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已经是仁至义尽。”
小七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心想还好还好,哥哥没有揍他。
大橘猫已经在那边靠卖惨赚食物,丝毫没听谢拂的话,不过,就算它听了,多半也是左耳进右耳出,这回点头哈腰再也不敢了,下次转头就忘了,而且还敢。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只黑猫好像在教训白猫?”有人忽然道。
“是吗?怎么看出来的?你懂喵星语?”其他人疑惑又好奇地问。
“哪儿能啊,就是看出来的呗,我一看它们,就有种自己在被教导主任训斥的既视感……”那人一边说还一边回想着摇头,大概想到了那幅画面,整个人的表情都是一言难尽,格外酸爽。
“你会对教导主任要抱抱要亲亲贴贴吗?我看不像是教导主任,倒像是我和我妈,我小时候就这样,犯了错卖个萌,我妈就舍不得揍我了。”
“对哦,你们提醒我了,黑猫刚刚还把大橘猫揍了一顿,现在对小白猫,那可是一只猫爪都没动过,这差别待遇也是绝了!”
“啧啧……现在不像妈和女儿,倒像是我爸跟我妈了。”
“不对啊,你们仔细看看,这两只,好像都是公猫啊。”
惨遭被围观观察性别的谢拂目光往那些人身上扫了一眼,众人纷纷感觉一股凉意吹来,将自己的后脖颈吹得一凉。
“……那什么,咱们这样不好吧?”
“我明明只是看小猫崽卖萌的,都是被你们带歪了。”
“我是看大橘的,大橘多可爱啊,还会营业卖萌。”
众人纷纷给自己找理由,表示他们并不是来看两只公猫卿卿我我,且他们对两只公猫的私猫生活不感兴趣。
嘴上那么说,可实际上一个两个都把黑白两只猫在一起的画面给拍下来,随手一拍就是屏保,好看死了!
哼,虚伪的人类!
*
回到家,小七被谢拂要求,要针对今天这件事做出一个自我反省的总结,就是反思自己错了吗,错在哪儿,针对这些错误有什么补救措施,或者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以后怎么避免再犯。
小七冥思苦想,却还是没能给出一个系统性的回答,只会说一些简单的内容,什么不该离开家,不该被大橘哄骗。
谢拂看了看它,还是将它叼去了棕猫那边,很好,就算是反省,也没有耽误它吃饭。
毕竟谢拂可不想因为这种事而影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体。
这也决定了日后对小七的惩罚方式,拒绝体罚。
晚上,小七躺在纸箱子里,凑到谢拂身边窝着。
大黑猫环着小白猫,相似的动作让两只猫看起来是那样般配。
“喵喵喵~”
“哥哥,养我是不是很辛苦?”
它其实想问对方养不养得起他,如果养不起,它可以学会自己养自己。
谢拂将尾巴一甩,勾着小白猫,像一张盖在白猫身上的被子。
“养得起,别乱想。”
小七的小猫脑袋还装不下太多东西,谢拂让它睡觉,别乱想,小七当真闭上眼睛,窝在谢拂怀里睡了。
谢拂却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睛让他在黑夜里看上去那样神秘又危险。
那双眼睛却在看到怀里的白猫时带着几分温柔。
谢拂想,一直拘着小七也不是什么好事。
或许,也该让它接触一下这个世界,多认识一些猫……还有人。
至于怎么认识……却还需要他想一想。
*
几天时间,咖啡店的老板都没看到谢拂,她有些担心,心里忍不住想,对方是去哪儿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虽然心里对大黑猫还是很信任,但是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意外,作为人是这样,作为猫,只会多不会少。
终于,咖啡店的老板用鸡腿贿赂了一只附近的野生猫,“乖乖,你认识原来那只大黑猫吗?”
那只野生猫闻言顿了顿,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受贿赂,那只大黑猫可不是好惹的,在咖啡店老板的目光下,最终,它还是将鸡腿吃完了,算是和咖啡店老板的交易达成。
这天,谢拂被平时从来不会主动找他的猫给找了过来。
“怎么了?”
对方在他面前喵个不停。
“喵喵喵!”
“喵喵喵——”
“喵!”
对方将咖啡店老板怎么怎么想他,甚至为了等他出现,每天都在店里店外找来找去的事给说了一遍,还说对方希望见到他,知道他好就行了。
“我知道了。”谢拂十分自然地答应下来。
等那只猫离开,谢拂继续做自己前几天一直在做,但是还没做完的事。
他把附近的猫咖搜寻了一边,并且分别都观察了一段时间,从中间挑选了一家老板人最好,最有爱心的,挑了个合适的时间,带着小七出了门。
蒋初云从小就喜欢猫,小时候开始,就有一个想要跟很多猫生活在一起的愿望,家里小有资产,她靠着学生时期的打工,和从小到大存起来的钱,开了这家云猫咖,猫咖里一共有十几只品种花色性格习惯都不尽相同的小猫。
她将它们照顾得很好,猫咖与其说是赚钱,还不如说是顺便营业。
蒋初云还在网上建立了一个账号,跟网友们分享她跟这群猫的生活日常,经过这一年的积累,账号也有几万粉丝,都在这个账号下云养猫。
这天早上,蒋初云一早就来到猫咖,打开门,伺候那十几只猫吃早饭。
它们吃饭,她在替它们收拾昨晚的窝。
“牛奶你又掉了这么多毛!”
“香蕉你怎么不在猫砂里面拉屎?我看看你屁股,有没有蹭到……不行,先别吃了,带你去洗澡。”
手机被蒋初云放在客厅,镜头正好对着门的方向。
弹幕上还在不断滑动,
“别走啊,带上我们!我最喜欢看给香蕉洗澡了!”
“云朵太能吃了,把自己的那份早餐吃完,现在还去偷吃香蕉的,函数赶紧去,也去把香蕉的抢了,不想给云朵占便宜。”
“得了吧,看函数那懒散的模样,分明是根本不想动弹,我觉得它要不是肚子饿,恐怕根本不会睁开眼睛走到猫粮盆旁边。”
能在这个直播间聊得毫无障碍,在主播不在的情况下还能自娱自乐,欣赏镜头下的猫咖的人,都是老粉,对猫咖里的所有猫猫们,都十分熟悉。
于是,当众人看见镜头里似乎多出了两道身影时,是有些疑惑的。
弹幕上不断刷新着,“嗯?是我数错了还是怎么样?怎么感觉今天的猫……好像有点多啊?”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我也发现猫好像有点多,是云老板又从哪里带回来了什么小猫吗?”
“你们快看!那两只猫是不是很陌生?”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的那两只?”
“对对对,就是它们,它们就是新来的!”
“不过,这两只新来的颜值也太高了吧!黑猫冷酷危险的气质我好爱,这就是我想象中的霸道总裁啊!我宣布,它从今以后就叫总裁了!”
“白猫也不差啊,走路一摇一摇太可爱了!走两步就要看黑猫一次,这也太粘人……不对,是粘猫了!要是它粘的是我,那我一定要星星不给月亮!”
等蒋初云抱着香蕉从浴室里出来,还没意识到今天的店里发生了什么,她将香蕉的毛吹干,又给它重新倒了猫粮,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而这懒腰刚伸到一半,就愣在了原地。
她的视线落在两只陌生的身影上。
两只陌生的猫猫并不怕生,十分自然地进入猫咖,并且成功融入这店里原本的十几只猫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以至于蒋初云出来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们。
黑猫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蒋初云觉得对方是想跟自己说话?可……一只猫会说话吗?
至于另一只小白猫,则是左顾右盼,一副对猫咖十分好奇的模样。
蒋初云走到它们面前,奇怪的是,它们竟然没有躲开,尤其是谢拂,似乎就等着她走过来似的。
“小猫咪,你们的主人是谁?怎么到我家来的?”
小七见到人走过来,顿时缩到谢拂身边,看来这几天谢拂的危机意识培养的不错。
谢拂对着蒋初云喵了几声,又伸出爪子,将什么东西放到蒋初云面前。
蒋初云低头一看,顿时一愣,只见谢拂放在地上的是一条项链,目测是金的,能值点钱。
“喵喵!”
谢拂叼着小七,将它往前推,并且将小七脖子上挂着的牌牌翻了个面,蒋初云一看,却见上面用不知道从哪儿裁下来的字,组成了两个词:临时,打工。
蒋初云忽然领会了这什么意思。
黑猫想让白猫临时留在这里打工,而那条金项链,是白猫的检查打针等等需要的花费。
毕竟留在猫咖里的猫,之前都需要卫生过关。
蒋初云……蒋初云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一只黑猫把白猫留下来打工?它是通了人性吗?竟然还识字?甚至知道要给钱打疫苗?
不不……怎么可能这么神?肯定是人做的,应该是这两只猫的主人吧?对方是个网红,所以制作了剧本来拍吗?
蒋初云这么想着,她就当真向四周看了看,不仅是店里,连店外面也找了一圈,然而没有就是没有,别说是没有人,就是一台可以摄像的设备都没有。
一切的情况都表明,这没有什么剧本,一切就是真的,不是演戏。
所以……一只猫到底是怎么会识字的?成精了吗?
蒋初云整个人用怀疑人生的目光看着谢拂,后者不闪不避,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看出来什么。
至于小七,整只小猫就知道挨着谢拂,至于其他,什么也不知道,萌归萌,却也有点傻傻的。
蒋初云蹲下身认真地看着谢拂:“咪咪,你是要让小白留下来打工赚猫粮吗?”
谢拂点点头。
蒋初云忍住难以压抑的心跳,他还点头?!所以之前也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而不是巧合吗?
但是怎么可能?!
猫怎么能听懂人说话?不对……相处久了是能听懂一些,但那是在长久的习惯下,可今天分明是他们第一次见!
对眼前这种情况,她很努力地找理由,想要解释眼前的这一幕,然而无论什么理由都很牵强。
似乎只有成精了这一点,能解释一切,并且完全没什么问题。
“是你的主人让你们这样做的吗?他在哪里?”
黑猫没说话,只是用爪子拍了拍那张小牌牌,表示问她到底同不同意。
见它不提主人的事,也不知道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还是因为没有,蒋初云也没有深究。
蒋初云压下心里的激动和兴奋,紧紧抿唇努力装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小白这么可爱,我当然愿意把它留下来,但是它愿不愿意,还有,你说临时把它留下来打工,那什么时候接它走?”
小七歪着脑袋,还不知道谢拂要把它卖了,今天出门的时候谢拂说带它去赚猫粮,比大橘猫那边正经的多,也挣的更多。
小七当然不会拒绝,它可想给谢拂挣猫粮了!
谢拂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表示天黑来接它。
蒋初云没什么不同意的,就相当于有个员工在她这里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跟其他员工不一样的是,小七的下班时间会回家,而其他员工的下班时间也在店里而已。
双方勉强谈妥后,谢拂开始做小七的工作,安抚对方。
“你不是想赚猫粮吗?这里可以赚好多,有很多猫可以跟你玩,还有一些人类会来,你要乖乖的,不要欺负其他猫,也不能被其他猫欺负,不许占其他人和猫的便宜,也不许被他们占便宜,知道了吗?”说着,谢拂眼神将店里所有的猫都扫了一遍。
一时间,店里的气氛都仿佛紧张了不少,所有猫都停止了叫唤,纷纷紧张害怕地看向谢拂。
谢拂威慑了店里的其他猫,想来它们不会不长眼睛欺负小七。
小七闻言乖巧点头,“喵喵喵?”
“那我要待多久呢?”
谢拂伸出爪子将它的小脑袋揉了揉,毛很软,脑袋也很软,手感超好,好到让人爱不释手,根本不想松开。
但,还是要松开。
“你安心待在这儿,等天黑后,你下班,我就来接你。”
小七听懂了,天黑了就来接它,其实跟平时谢拂在咖啡店时差不多。
但它还是依依不舍地将谢拂送到门口。“喵~~~”
“你要早点来啊——”
“我现在就好想好想你啊~”
等围观完这一切,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过了很久,才有人颤巍巍打出一行字:
“我……我刚刚没看错吧?这年头猫已经成精了???”
说好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6章 猫咪历险记5
“虽然我已经三十多岁, 但我确定自己没有得老年痴呆,所以刚刚我看到的是真的吗?”
“如果你说的是一只黑猫把一只白猫送过来打工的话,那我觉得是真的, 因为我也看到了。”
“有没有砖家来讨论一下, 论猫咪成精的可能性?我们星球要变成喵星了吗?”
“刚刚看完视频,我满怀期待地把我家两只奶牛抱过来,神神秘秘地说我已经知道它们成精了, 要它们不用再隐瞒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两位主子一猫一脚踹开我, 我打扰它们吃早饭了。”
“哈哈哈哈……别说,我觉得猫成精是很有可能的, 它们有自己的世界, 我们在人类的世界看它们, 就像它们在猫咪的世界看我们一样, 等什么时候两个世界互通,那就是它们成精了吧。”
“这个设想莫名令人期待呢。”
直播被录屏, 一开始只是吸引了一些养猫的铲屎官们的注意, 但由于内容太过有话题性和趣味性, 视频渐渐在网上发酵, 并且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力。
不过, 虽然内容很容易造成猫成精的既视感,但生长在红旗下, 经受过社会主义教育的网友们对此也更多是玩梗,并不真的相信是猫成精,除了一些觉得猫真的有灵性的人, 其他人大多也只觉得这是铲屎官安排的剧本, 并且谴责现在越来越多人想红到不择手段, 连宠物也不放过, 就算找出不少证据证明谢拂和小七是野生猫,他们也依然这么觉得。
就像生活中和网上有那么多真情实感的灵异事件,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人依然还是极少数。
甚至有更多的网友们发出越来越多的动物“成精”视频,形成了一股潮流风气。
在这样的浪潮下,作为源头的黑猫白猫,倒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也是因为预料到会这样,谢拂才会放心地这么做,他并不担心会被上面的人注意到,这就是个普通世界,没有动物成精,也没有妖魔鬼怪。
不过,那也是一段时间后的事了,而此时的小七却刚刚到一个新的环境。
由于谢拂提前做了警惕教学,让小七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它刚来猫咖,并没有主动亲近其他陌生的猫。
可它不主动亲近别的猫,却有别的猫来亲近它。
小七长得乖巧可爱,还是幼崽,比猫咖里面最小的猫还小,让其他猫既喜欢又有对幼小的疼爱。
一只狮子猫还大方地将自己的猫粮分给它。
“喵喵喵!”
“给你吃,新来的。”
这只狮子猫就是刚刚洗完澡的那只,这会儿也只有它在吃猫粮了,其他猫已经吃完了。
小七刚刚断奶,还不能吃猫粮,这是谢拂说过的,面对大方的狮子猫,小七摇了摇小脑袋,“喵喵!”
“谢谢你,但是我哥哥说不可以吃。”
“喵——!”一只小小的奶牛猫从猫窝里跳出来,“我知道我知道!它要跟我一样喝奶!”
奶牛猫也才三个月左右,在小七来之前,是猫咖里面最小的,还在喝奶粉。
它走到蒋初云脚边,叼了叼蒋初云的裤腿,为蒋初云指向小七的方向,“喵喵喵!”
蒋初云蹲下身来笑,揉了揉奶牛猫的头,“凯撒这么热情啊,做了哥哥这么开心吗?都学会照顾新来的弟弟了。”
奶牛猫骄傲地“喵”了好几声。
“当然啦,我是哥哥了!”
说罢,它还跑到小七面前围着它转圈,并且期待地看着它,意思十分明确。
说实话,小七不是很想喊哥哥,但是觉得不喊又不好意思,就低声喊了一声,“喵——”
“凯撒哥。”
有一就有二,有奶牛的先例,其他猫也纷纷走过来,要它喊哥哥或者姐姐。
小七都像刚刚那么喊,先问它们叫什么,再喊xx哥/姐。
就这样,随着小七的认哥认姐大会结束,小七也把所有猫的名字都记住了。
只是它们的名字好奇怪,有的小七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听着声音喊。
一时间,猫咖里面全都是喵喵喵的叫声,蒋初云抽空看了两眼,见自己的猫和新来的猫相谈甚欢,也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后面的房间,将空间交给这群因为来了新成员而更热闹的猫。
几分钟后,她端着一个新的猫碗出来。
蒋初云给小七调配了奶粉,端到小七面前,小七小心翼翼试探着喝了一口,哥哥说,面对人类的食物一定要谨慎,有奇怪的味道就不能吃。
奶牛猫兴奋地跑过来。
“喵喵喵!”
“你快喝啊!这个奶可好喝了!我刚刚喝的也是这个!”
小七也觉得好喝,就一点点将它喝光了。
奶牛猫佩服地看着它,“喵喵喵!”
“你好厉害!这么多都喝完了!”
小七比它小,喝的奶却比它多。
闻言,小七十分羞愧,就是因为它吃的多,哥哥养它才这么辛苦,要打工才能养它的,它现在就长很大了。
“喵喵喵,喵喵?”一只大橘跳下来,走到小七面前,“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只大橘刚刚也介绍过自己,它叫向日葵。
众猫这才发现,小七都没有介绍过自己,纷纷也好奇地看着它。
小七被这么多猫看着,也说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小七,大橘哥哥说,是因为我妈妈一共生了七只崽,我是第七个,但是哥哥说不是,他说我本来就叫小七。”
它语气里十分骄傲,甚至还有明显的炫耀。
炫耀它的哥哥,炫耀它朴实无华的名字。
“哇,你哥哥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就是今天送你来的那只黑猫吗?他叫什么?”
“他好帅,我想跟他生崽,下次他来的时候,你们先不要走,等等我。”
“你哥哥为什么要送你来,但是自己不来?不喜欢我们家吗?不对啊,不喜欢的话,根本不会送你来。”
说起谢拂,众猫纷纷有了话题,还各说各的,被围起来问的小七却听得头晕。
“我……我哥哥才不喜欢跟母猫生崽!”小七激动道。
众多问题中,它精准回复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
至于为什么最在意这个,谁知道呢?
“为什么?我这么漂亮。”说话的那只英短十分不满地问。
它刚刚可是第一眼就看中了那只黑猫,就想跟对方生一窝厉害的崽,不过刚刚黑猫威慑了一下他们,让它刚刚没敢开口,现在黑猫不在,倒是敢说了。
“就是不会,哥哥才不喜欢母猫。”小七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哥哥本来就一直没有跟哪只母猫生崽。
“那他喜欢公猫?这可怎么办?公猫和公猫又没办法生崽。”有猫疑惑地说。
“你为什么要找我哥哥生崽?这里明明有这么多哥哥。”小七不高兴地问,它觉得这只英短太贪心了,明明猫咖里有这么多好看的公猫,它还想要它哥哥,可恶!
“它们又不能生崽,我找它们干什么?”英短理所当然道,“你哥哥好帅啊,跟他生出来的崽一定很好看!”
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小七却被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为什么它们都不能生崽?”
英短揣着爪爪,“因为它们都绝育了啊,绝育了的公猫生不了崽了。”
被提到的公猫们:“……”
它们纷纷转头自闭,做自己的事去了,不去看揭它们伤疤的英短,猫咖里不许打架,谁打架谁就要被扣猫粮,谁也不愿意率先动手。
哼!
猫咖里的成年公猫都绝育了,没有生崽的烦恼,当然也不会愁这个问题,对此兴致缺缺,也不再参与这个话题。
可小七还小,也是第一次来猫咖,第一次听到绝育这件事,单纯的它挠头不解问:“什么是绝育?”
“绝育就是割了蛋蛋,没有蛋蛋就不能跟母猫生崽了。”英短十分乐意给它介绍,毕竟它还想套近乎,然后跟黑猫生崽。
而被科普了的小七却惊恐地炸毛!
整只猫从地上跳到了椅子上……再高跳不上去了。
虽然还不太能理解蛋蛋有什么用,绝育割掉蛋蛋有什么不好,但凭借动物的本能,让它对这种事产生天然的惊惧。
英短见它被吓到,温声安抚它,“不要害怕,你还小,还不用绝育。”
小七并没有好转,它现在小,又不是一直小,现在不用绝育,又不是以后不会绝育。
受到惊吓的它当即自闭起来,在猫咖里也战战兢兢,面对蒋初云要带它去宠物医院打针的事业极力反抗,跳来跳去,跑来跑去,就是不跟蒋初云走。
蒋初云也捉累了,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话,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七,你哥哥把你交给我,要你留在这儿打工,但是想要留在猫咖,就得打针除病菌,不然会把病菌传染给其他小猫咪和客人,你哥哥都给钱了,你是想浪费你哥哥的心意吗?”
当看着原本不情不愿的小七一点一点往自己面前走的时候,蒋初云心里原本下去的猫咪成精感又卷土重来。
或许,小动物真的能听懂人类的话,喵星语那么难它们都会,人类的语言当然也能学会,她想。
直到小七洗完澡修剪完毛打完针,重新回到猫咖,它才真的相信,这个人类不是带它去绝育的。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蒋初云嘀咕,“等你长到香蕉这么大,也该去绝育了,就是不知道你的黑猫哥哥多大,最好也绝育了吧。”
小七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或许是直播的热度,今天猫咖里来了不少客人,是平时的翻倍,这让小小的猫咖也没那么安静。
小七嫌弃它们吵闹,一下午都窝在猫窝里盘起来,可它又不敢睡觉,怕被人抓走,害怕被拉去绝育,于是,明明很想睡,却还是硬撑着不肯睡觉,一直到下午谢拂来接它。
当猫咖打烊时,黑猫谢拂出现在猫咖外,猫咖里的众多猫咪都开始喵喵叫。
“哇!小七的哥哥来了!”
“好帅!想和他生崽!”
“啊啊啊它进来了快躲起来!”
虽然觉得谢拂帅,可它们还是更害怕谢拂的威慑,不敢正面面对。
“小七,小七!快起来,你哥哥来了!”
小七一个跟头从猫窝里跳起来,看到猫咖门口的谢拂,当即迈着小短腿出来,就朝着谢拂走去。
因为一直不敢睡觉,它现在头昏脑胀,猫脑袋一点一点,小短腿也歪歪扭扭,却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谢拂面前,一头扎进了谢拂怀里。
众猫偷偷看着,就见在猫咖里跟谁也不怎么亲近的小七,十分热情地在那只冷酷大黑猫身上蹭。
连蒋初云都没忍住偷偷拍了照。
小七一冲到谢拂怀里,就不想自己走路,它仗着自己还小,就让谢拂像以前那样叼着它。
然而它到底是长大了不少,再像以前那样叼着,无论是谢拂还是它自己,都会不舒服。
谢拂就让它趴在自己背上,爪子抓紧自己,背着它跳跃消失在黑夜里。
小七本来有很多话想跟谢拂说,然而它今天撑着没睡,回到家有谢拂在身边,整个人没撑住,就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晚上。
等第二天迷迷糊糊被谢拂拉起来,要继续送它去猫咖。
一直听话的小七却罕见地反抗起来。
“喵——!”它惊叫着跳到箱子另一边,抗拒的表现十分明显。
谢拂顿了顿,走上前继续要抓它起来。
“喵喵喵!”小七坚决反抗,“我不去了!”
“为什么?”谢拂问。
小七当即跳起来,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那里是坏窝!会割我的蛋蛋!还会割哥哥的!”
它还叼着谢拂,表示自己不去,哥哥也不许去。
谢拂:“…………”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虽然听起来有道理,但完全没有必要。
“你放心,不会绝育,你是我的猫,别人和别猫都不能做你的主。”
小七还是不肯,转头将脑袋埋在毯子里,掩耳盗铃一般不肯出来,似乎看不到谢拂,谢拂就看不到它。
谢拂无奈失笑,只好劝道:“你不去的话,那就不能挣猫粮了,我又要多赚口粮养你。”
小七使劲埋脑袋的动作顿住。
“猫咖里有那么多猫,你看它们的生活多安逸,你现在可以有跟它们同样的生活,还不用跟我分开,这是多好的机会,现在放弃了,以后我就不一定能再给你找到这么好的猫咖老板了。”
要知道,云猫咖可是他精挑细选才找出来的,以后想要再找到合适的,可没有这么容易。
小七尾巴不摇了,丧丧地垂落在毛毯上,跟深色的毛毯形成鲜明的对比,软乎乎,毛茸茸,看上去就很有手感。
“你现在只是在那里打工,又不是卖身给猫咖,只要你不愿意,你随时可以辞职不干了,回家来,猫咖的老板不能把你怎么样。”
小七的内心无限动摇,谢拂再接再厉,“这样,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今天送你去后不离开,藏在外面偷偷陪你,要是你有事,我立马带你走,这样怎么样?”
最终,在谢拂的劝说下,小七犹犹豫豫地跟着谢拂到了猫咖继续上班。
而谢拂也当真说到做到,送完小七后没有走,而是在猫咖附近待着,小七仔细看看,就能看见他。
在谢拂的陪伴下,小七也放松下来,渐渐跟猫咖里的其他猫打成一片,饿了可以喝奶,困了可以睡觉,猫咖里面干净凉爽,跟外面渐渐升高的温度一点也不一样。
不过因为它从外面来,蒋初云每天早上都要给它洗一次澡。
好在小七在谢拂的教导下,没有寻常猫那么怕水,蒋初云也很喜欢给它洗澡吹毛,十分可爱治愈。
有谢拂,小七下午甚至安心地睡觉,不过,大约是记挂着谢拂,它并没有睡太久,便时不时醒一回,看一眼谢拂,才又继续睡。
谢拂信守承诺,一直在外面守着它,每次它醒过来,睁开眼,就能看到谢拂的身影。
中午吃饭的时候,蒋初云还给谢拂也准备了一份猫粮。
见谢拂不想吃,又说:“虽然你把小白猫送过来打工,但我也没办法开工资,只能尽可能将工资换算成猫粮,它还小,根本吃不了多少,给你的算是它工资里的份额,这样你也不愿意?”
谢拂没再拒绝,他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和小七给猫咖带来的盈利,就算是只是提成,也知道即便是两只猫的猫粮也花不完。
蒋初云将今日份的视频发到网上,不出意外,又迎来了一波议论,这回的主人公依然是小七和谢拂。
不过,虽然玩梗和看热闹的居多,但也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是剧本。
或许这两只猫就是猫咖来的新成员,老板想把猫咖经营成网红猫咖,提升客流量和业绩。
不过对于这种言论,不少老粉在反驳,云猫咖老板要是真的想红,那早就开始了,怎么会在这么久之后才经营?
双方各执己见,争执不下,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蒋初云却丝毫不在乎,脑子里面全都是她猫咖里的猫。
尤其是新来的小七,以及它那外编哥哥。
她觉得自己则跟网上磕cp的人一样,觉得他们真的哪儿哪儿都配,哪儿哪儿都甜。
网上的议论还在继续,只是这回却多了一批人,他们是一一所大学的学生。
“emmm……刚看到那个视频我就想说了,这两只猫好眼熟,暗号xx大学。”
“!!!!!同一所大学,同一种感觉!”
“?????什么意思?剧本的制作团队出现了?”
“什么剧本?我坚决不信这是剧本!那视频里的黑猫野性十足,根本不可能被人类驯服,它才不可能按照剧本走!”
“!!!!我也早就想说了,白猫蠢萌也就算了,那只黑猫浑然天成的王霸之气,一点也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坚决相信,这样的猫才不会被人领养,它们是自然界自由的灵魂,才不会被人类圈养驱使!!!”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来说一下xx大学到底是什么暗语?”
“[图片]有图有真相,xx大学的,快来认领吧。”
图片上是黑猫揍大橘的模样,图片里的黑猫霸气威武,揍黑猫的样子简直帅得人流口水,而大橘打不还手,只敢怂怂地用爪子挡的模样也十分让人怜爱。
不仅仅是这张图片,后续还有更多人发了图片和视频出来,而网友们也纷纷从里面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大橘带着白猫卖萌赚口粮,黑猫冲过来把大橘揍一顿,然后把白猫带走。
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剧情,让网友们纷纷惊呼。
“太好嗑了!太好嗑了!我从来没磕过这么真,这么不怕翻车的cp!”
“黑猫真的好宠,我还看到他一直在陪白猫,一直在猫咖外面没走,就守着白猫下班!转头一看自己的垃圾男友,真的分分钟想分手!”
“你们都在磕cp,只有我觉得白猫太有上进心了吗?在学校里要卖萌求食物,现在还要在猫咖上班,它真的好努力!再看看咸鱼的自己……我竟然还不如一只猫??!!!”
“谁说不是呢,上次看到打工猫视频的时候就想说了,现在更想说,真的好想学会喵星语,问一问白猫,它为什么这么上进。”
“可能……是想养男朋友吧。(ps:日常问候一句为什么我没有这么好的男朋友,既没有黑猫的霸道宠爱,也没有白猫的温柔努力。)”
“所以这就盖章男朋友了?白猫还是只幼崽啊!分明就是感天动地父子情!”
磕cp的人还不少,有人磕兄弟,有人磕父子,有人磕情侣,或许是因为主角是两只猫,还是明显不像有血缘关系且十分有cp感的猫,可以组的cp各种各样,可以满足无聊的网友们各种xp。
毫无知觉的谢拂和小七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们只是一个上学,一个陪读。
是的,在谢拂心里,送小七来猫咖,其实就是送去托儿所,而不是小七认为的上班。
而在前几天的适应后,小七已经能跟其他猫打成一片,十分自然地融入猫咖生活里。谢拂也在这时候功成身退,可以有时间做自己的事。
他将两只猫的房子——纸箱子换了一个,新纸箱子比之前的更大,更新,新的毛毯也更柔软。
随着夏天到来,天气越来越热。
谢拂重新在附近找了个阴凉处当做他们的家,确保白天不会受到跟很多的太阳直射。
他现在每两天才去一次咖啡店,每次去的时间也比之前更短。
大橘猫倒是找过它几回,说从上次谢拂揍过它后,它好像更红了,知道它的人和来看它的人多了好多,它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还能节省下来存粮。
它很感激谢拂,再次邀请他去学校里赚口粮。
并且还叼了一根火腿肠孝敬谢拂。
谢拂没接。
他再次拒绝了去学校的事,看在对方虽然蠢,却真的将他当老大的份儿上,谢拂叮嘱它好好珍惜在学校的生活,能不改变就不改变,不要朝三暮四。
也不管大橘听不听,就将对方赶回了学校。
网上的言论许多都是胡说八道,但是有一点却没说错,谢拂这样的,不可能接受圈养。
不少网友来云猫咖打卡,就是想看一看谢拂。
有时他们运气好,真的看到了,却只看到谢拂在外面等待小七朝他奔来的画面。
茫茫夜色中,那道黑色的身影格外坚定。
仿佛天地间,只有他和白猫。
围观偷看的人只能看到他们潇洒离开的背影。
忍住心中的尖叫,咬唇咽下激动,只能在心里面嚎叫。
太好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7章 猫咪历险记6
天越来越热, 在猫咖不上班的时候,谢拂便带着小七去没什么人的商场里蹭空调。
两只猫一个比一个爱干净,加上小七最近也算是半个家养猫, 当他们心安理得地窝在商场里的时候, 没人觉得他们是野猫,只觉得他们是谁带出来玩的猫,甚至还有人拍照。
到了晚上, 他们又会回家, 毕竟比起人类建立起来的商场建筑,他们还是更喜欢待在野外自然环境中, 自由的基因在他们的身体里, 决定了外面的天空总是那么美好。
两只猫就这样过上了一边打工一边住家的平静生活, 无论网上的网友们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们都毫不关心,也半点不在意。
本来也不是一个世界。
谢拂一直注意着小七的身体, 在发现它在猫咖里喝奶对身体很有用后, 便默默在心里将它的打工时间拉长, 至少直到对方肠胃彻底长好, 可以吃其他食物, 奶不再是首选的时候,就可以带它辞掉猫咖的工作了。
而小七对于在猫咖里面吃喝也没有半点意见, 不说别的,就说最近的,随着热度爆棚, 云猫咖在网上已经成了网红猫咖, 蒋初云的直播平台账号原本不多的粉丝, 刚刚在前两天破了百万。
为此, 蒋初云那天还给猫咖里面每只猫都送了小香肠,对于还不能吃香肠的小猫咪,她就多喂了一点奶,另外还给每个猫咪都送了小蝴蝶结项圈。
小七的那只蝴蝶结项圈是黑色的,戴在它白色的脖子上十分显眼,也很好看,脖子上的蝴蝶结让它看上去整只猫更加可爱精致了许多。
当天,小七兴冲冲地回家给谢拂看它的蝴蝶结项圈,围着谢拂转了一圈,让谢拂能全方位欣赏它的漂亮。
“香蕉的项圈是灰色的,一点也没有我的好看,哥哥,你也想要吗?我把它送给你!”小七并不吝啬,反而很乐意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送给谢拂。
谢拂:“……不用了,它跟我颜色一样,戴上就看不见了。”
小七歪着脑袋想了想,对哦,哥哥也是黑色的!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只是转头它又想向自己的老板给谢拂要一根项圈,要不同颜色的,这样戴上多好看啊。
只是它还无法对人类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帮谢拂要项圈这种,只是围着蒋初云转了转,对方却一脸莫名,还以为是给的食物不够,又给它加了奶。
小七无功而返,而不能让谢拂跟他拥有同类型的项圈,一开始兴奋的小七,现在也没那么喜欢这条项圈了。
它窝在谢拂怀里蹭了蹭,还是哥哥最好啦!
*
“你们要的小白,它现在已经能适应被人类饲养的生活,也能跟猫咖里的小猫咪们相处得很好,它脾气很好,从来没跟其他猫咪打架起冲突,只是有时候不爱理人,有客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团在猫窝里不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没有客人的时候,倒是跟其他小猫咪们玩得很好很热闹,所以我严重怀疑它在假睡逃避营业。”
蒋初云嘴上这么开玩笑,但实际上并不觉得小七不对客人卖萌就是不招揽客人。
猫咖里的小猫咪,各个都可以这么任性,甚至许多观众和客人,也都是想看它们“任性”才来的,小七在其中并不算特别。
谢拂和小七两只猫给蒋初云带来的利益,别说是小七一只猫,就算是谢拂想要来,两只猫一起躺平咸鱼,也绰绰有余。
比如今天蒋初云都还在应网友粉丝们的要求,拍小七的单猫视频。
还有不少人在发表遗憾,说视频里面没有黑猫,这是一条没有cp的孤寡视频。
只是对此蒋初云也没有办法,那只黑猫不仅不是她的猫,也不是她的员工,每次能看到的时候就是早上他送小白猫来,晚上又接小白猫走,每次这个时候,倒是刷磕到了磕到了的观众们不少。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谢拂接送,蒋初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这只黑猫不是送白猫来打工的,而是送白猫上托儿所的。
她转头看了看自家养的这么多猫,忽然觉得对方如果真的这么想,似乎也没有半点问题。
对于小猫来说,她这里可不就是托儿所吗……
“新来的,小七,过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还是那只英短偷偷找到小七,一副要说秘密事的模样。
小七想了想,小心翼翼凑上去,“什么秘密啊?”
英短凑到它耳边,“你要让你哥哥小心,我怀疑人类想要把你哥哥也捉过来,可能要强制性带他去绝育,或者是强制要他做家养猫,也来猫咖打工!”
小七:“!!!”
它瞪大了眼睛,却还是知道问消息的开源,“你怎么知道的?”
“偷偷听来的啊!还有一些是自己想的,但是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英短还十分聪明地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炫耀。
它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么久,对于人类的语言已经有自己的了解。
它这么说,就是已经有几分把握。
小七也不知道消息是不是真的,当天晚上谢拂还没靠近猫咖,小七就飞快冲出去,扑进谢拂怀里,催促着对方走了。
“哥哥快走!不然要被抓住了!”
谢拂:“……?”
等回去后,他才从小七颠三倒四的话里勉强拼凑出那只英短说的话的意思。
“……可你还要在里面打工怎么办?”他想了想,故作正经道。
“不做了!”小七非常干脆地丢下自己的工作。
“你的奶还有你之前挣的口粮呢?”谢拂静静看着它。
小七更干脆,“也不要了!”
它跺着四只爪爪,在毛毯上急躁地走来走去,心里满满都是对谢拂会被捉去的担忧,甚至还十分认真地说:“我不喝奶了,我可以跟哥哥吃一样的!”
欣赏完对方对自己的维护,谢拂悠闲地坐在地上,餍足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随后伸出爪子拍了拍还在不停转悠的小七,将原本就已经把脑袋转晕了的小七拍地坐在毛毯上,整只猫都显得有些呆。
“别担心,我不会被谁抓到,更不被谁圈养。”这种话也能信,看来还是要长大些才好。
“而且你知道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是真的!”前面的话小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但是最后这句,它却深信不疑,毕竟这可是那只据说在猫咖里面很聪明的英短说的,对方还能听人类的话呢!
“人类说的话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很有可能只是开玩笑,不能当真。”网上那么多喊他们崽崽,自称妈妈的网友,也没见他们真的来给两只猫喜当妈。
也只有小七这种单纯还傻的小动物才会相信并且害怕。
真的吗?
没经历过人类的反复无常的小七将信将疑,在谢拂的陪伴下睡了。
第二天,它又想耍赖不去上班,然而有谢拂在,它不想去也要去。
小七还想提要求,要谢拂背着它去,只是随着渐渐长大,小七的体型也在一天大过一天。
虽然它长得很白,做猫也很白,但它其实是只橘猫。
而橘猫,向来在体型上具有优势。
在小七正在高兴自己长大,长成一只大猫的今天,根本没想过还会有自己有忧愁自己长得太胖的日子。
谢拂想到了,却也没办法,橘猫体型是天然优势,他总不能改变自然界的动物发育规律。
但他颇有先见之明,现在已经约法三章跟小七约好,未来的它要控制食量和体重,不能吃太多,另外,胖了要减肥,不可以自暴自弃摆烂。
虽然摆烂很爽就是了。
此时的小七还不懂这条约定有多么用心险恶,只以为谢拂是担心它的身体,也就是关心它,心里还美得不要不要的,到了猫咖到处说哥哥有多疼爱它,甚至忘了英短说的老板会抓它哥哥这件事。
猫的小脑袋里装不下太多东西,小猫幼崽就更装不下了。
谢拂有多疼爱小七没人确切知道,但谢拂有多敷衍咖啡店的工作,那是肉眼可见能够看到。
从一开始的天天来,到后面的隔天来,甚至每次来还只待一下午,早上很少见到。
就连咖啡店的老板都在怀疑谢拂是不是要罢工了。
今天,她还特地给谢拂开了新的小鱼干和新的罐头,东西放在谢拂面前,十分热情地对谢拂道:“小黑快吃!这些都是你的!”
谢拂:“……”
他抬头看了看咖啡店的老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小鱼干和罐头,最终还是很干脆地埋头吃了起来。
而看着他吃得干脆利落,咖啡店里的老板也暗暗松了口气。
谢拂还愿意吃她的东西,就说明对方暂时应该没想着要走。
“最近怎么都不怎么来了?是不喜欢原来的鸡胸肉鸡腿味道了吗?那你以后来的时候,我尽可能给你换不同口味的肉怎么样?”
咖啡店的老板说话虽然算不上紧张兮兮,但依然有那么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似乎担心自己说什么不对的,导致谢拂一去不回,再也不回来了。
不是同类,谢拂不想跟人类有太多牵扯,但是这样简单自由的打工身份他还是能接受的。
目前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想走的时候随时能走。
“喵——!”
没有意义,他就是单纯喵叫,算是表示听懂了咖啡店老板的话。
对方觉得谢拂答应了,美滋滋地转身又去给谢拂端了一碗饭来。
是真的饭,看样子应该是咖啡店老板自己做了剩下的。
猫可以吃人类的饭,但是这种东西,要是做的不好,又或者是冷了怎么的,那口感还不如猫罐头猫粮。
谢拂尝了尝,还是温热的,味道还行,他就低头吃了几口。
当然不是丢下不吃了,而是这会儿已经吃饱,没位置继续吃。
夏天气温升高,谢拂在咖啡店里找了个角落蹲下来坐着,渐渐的,它的坐姿就变成了睡姿,盘着身子睡在地上,小胸膛轻轻起伏,能清晰地看见它在呼吸。
有人看见,还会定定停下来看一看,“老板,你家这只猫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咖啡店老板笑着解释:“是附近的猫,只是经常来店里玩,可能你以前来的时候也见过吧。”
那人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以前都没来过这里,怎么可能见过!”
他挠头想了想,忽然想到自己最近都在用的一组表情包,那上面是黑猫白猫的各种动作,那人双眼一亮,一拍脑袋,将手机拿出来给咖啡店老板看。
“老板你看,我就说吧!你看他跟上面的黑猫像不像?!”
咖啡店老板将信将疑看起来,片刻后……
“…………”
咖啡店老板仔细看了看,拿放大镜对比着看了看,怎么也觉得图片上的黑猫确实跟这只野性难驯的黑猫很是相似。
不仅仅是外貌,都是黑色的毛发,金色的眼睛,同样的猫全世界数不胜数,她说的相似不是外貌,而是那股气质。
高冷冷酷,不把所有人和猫都放在眼中,坐在那里就是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样的谢拂,真的很难伪装。
如果真的是它,那图上的白猫又是谁?现在在哪儿?要是也在流浪,那她也可以把两只猫一起收养。
她不介意多养一只,但是她对于谢拂竟然还会养一只猫,身边有一只小猫陪伴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好奇。
她原本还以为,谢拂这样的猫就是应该独来独往,不在意任何人和猫。
可看着照片里的黑白两只猫的互动,咖啡店老板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这不甜。
黑猫分明处处护着白猫。
难道它们是父子?
很久都没怎么上网的她,终于抽空上网,识图之后从网上发现了许多谢拂和小七的视频和图片,双视角到单视角,还有上帝视角的都有。
无一例外,里面的黑猫在面对白猫时,总是表面冷酷,实际包容的。
她竟然……清晰地在猫的眼睛里看见了感情!
指尖颤了颤,忽然有些手痒。
与此同时,咖啡店老板也在心里困惑,为什么谢拂不带着白猫来咖啡店呢?明明她的店里也可以打工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有些刹不住车,脑子里全都是把白猫也勾引过来,最好是等长期留下来的那种,以黑猫对白猫的占有欲和宠溺,只要白猫在,黑猫就不可能离开。
她也没兴趣把这里打造成网红景点,她就是想要同时拥有黑猫白猫,过起左拥右抱的人上人生活。
为此,咖啡店老板还特地凑到已经醒过来的谢拂面前,努力压制着热情地询问:“小黑啊,你家小白怎么不来我家店里打工啊?我也不需要它像你这样能干,会抓老鼠,会逮逃单,会收拾猥琐男,救小姐姐于水火之中,我只需要它乖乖的,能让人看就是了,猫咖里可以,为什么我这里不可以?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收拾猥琐男是前不久的事,在结账的时候,一个猥琐男排在小姐姐后面,趁着对方在聊天的机会动手动脚。
只是还不等人家小姐姐从聊天里中断,腾出手来收拾猥琐男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就飞快扑来,跳过猥琐男,在他戴着假发的头顶上踩了又踩,用尖锐的爪子在对方脸上划了几道口子,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由于谢拂不属于任何人,就是一只野生猫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算报警也没办法,而对方这点伤,也明显不到能报警的地步。
他要是真的报警,咖啡店老板和那位被骚扰的小姐姐绝对会以性骚扰的名义,率先报警抓猥琐男,有监控在,想抵赖都不行,对方这才怕了,没再追究,骂骂咧咧地离开。
只要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件事后,谢拂在店里的地位一升再升,俨然已经成了吉祥物,镇店之宝,不少过来喝咖啡和下午茶的人都知道有谢拂这么一只猫,还会投喂他。
咖啡店老板很欣慰,同时也更加不解。
她觉得小黑是最先认识她的,为什么却要把小白猫送去一个之前没怎么接触过的猫咖?而不是送它来这儿?难道她有什么地方做得很不好吗?
思来想去没想明白,总不能是两只猫还不能有办公室恋情吧?
嗯……?
嗯嗯……?
她双眼一亮!
办公室恋情?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主意啊!
咖啡店老板脑海中灵光一闪,随即飞快转身跑到自己的座位上,抱着自己的电脑,在上面画了起来。
下笔干净利落,甚至很少思考,很快的时间,一副简单的漫画猫猫图就出现在笔下,生动活泼,颇有童趣,图上的猫,赫然正是谢拂的漫画手绘版。
是的,作为一家咖啡店的老板,她其实还有一个网上的身份,漫画大触。
画过几本漫画,数据都很不错。
只是最近在寻找灵感的时期,已经几个月没有发表新作品。
现如今,却在一只猫上找到了。
她开始坐在电脑面前,整个人都兴致勃勃神采奕奕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像是磕了什么。
谢拂摇摇头,觉得换了身体,对思维也有影响。
就比如现在,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现在的人类,说话说到一半就跑路,没头没尾。
谢拂跳上高高的酒柜,不用往下看,一整个就是俯瞰江山的模样。
咖啡店老板不经意一抬头,灵感顿时往外冒。
随手就是一副黑猫慵懒图,随意地斜睨着下面,配字:看,这都是朕给你打下来的江山!
一个人的手速能有多快?
今天谢拂还没下班,一副名叫《它的猫》的漫画就已经完成了简单的第一画,就差上色了。
下班时,咖啡店老板神清气爽,看向谢拂的目光格外热情,令谢拂飞快从咖啡店里溜走,根本不给对方靠近自己的机会。
等出去后,谢拂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还在犹豫,自己到底之后还要不要这家店?怎么感觉这里似乎不安全了的样子?
“老大!”
刚到家,谢拂就被这声音给喊得停了一瞬。
由于记性好,他当然一下子就听出来这声音是属于谁的。
但他停下来绝对不是因为有段时间没见到大橘猫,所以想念。
而是因为……
每次对方的出现,都伴随着各种幺蛾子。
所以今天它来,又是要闹出什么事?!
还没走近,谢拂心里就已经警惕起来。
“你来干什么?”冷肃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严厉。
大橘猫兴奋地冲过来,扑上去……然后扑了个空。
它丝毫没有在意,飞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非常热情地对谢拂介绍,“这是小电,这是美美,这是机器人,这是小兽,这是农农……”大橘猫站在一群陌生的猫猫面前,一一对着谢拂介绍。
而从它们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是一群学校猫没错了。
所以问题来了,大橘猫带着学校猫过来干什么?
谢拂眼皮直跳,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没什么好事。
“好了,我认识了,然后呢?”
谢拂冷酷地打断大橘猫无谓的介绍,干脆利落道:“然后呢?你带它们来干什么?它们不用找食物填饱肚子吗?”
视线将这群猫一扫,锐利的目光带着寻常人和猫都承受不住的锋芒,原本看到应该会被吓跑的众猫,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承受住了这份威亚,依然站在这里,有的甚至更精神了些,似乎看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感觉毛毛的……
大橘猫摆摆手,十分自信道:“老大,能到你面前的猫,当然是有真本事的,我会把一些没用的猫咪送到你面前吗?”
“美美它长的好看,小兽声音好听,小电皮毛最顺滑,还有其他猫,都有各的优点。”它看起来像极了推销员,对自己的产品尽情夸赞。
谢拂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然后呢?”
他又不认识这些猫,知道这些做什么?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又被他压下去,因为他觉得没有十年脑血栓想不出来这种情节。
然而很快,世界就会用事实告诉他,动物的世界每天都能刷新他的观念。
“这些都是到了发情期,想跟你□□的猫啊,你可以从里面选喜欢的,也可以全部一起□□,这样就可以生好多崽子了!”大橘猫说得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之前它就想过了,觉得谢拂喜欢养崽子,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崽,所以抢了一只别人家的崽来养,如果有了自己的崽,谢拂就不用辛苦抢别人家的崽了。
自觉这个主意妙绝了的大橘猫,得意洋洋地仰起自己的脑袋,等待谢拂的夸奖。
凭一己之力,不仅让谢拂体验到相亲,甚至还能一步到位开后宫,大橘猫也确实能耐。
就凭它能一口气说服这么多猫过来,就足以证明它的社交能力就算到了学校也半点没有打折扣。
但……放在眼前这个情景,似乎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谢拂:“…………”
至少对于他来说没有。
刚刚回家的小七:“…………”!!!!!!
它浑身炸毛,弓起身子,进入防备警惕的状态,既惊又怒地大叫一声:“喵嗷——!”
迈着小短腿飞快冲上前,挡在谢拂面前,企图用那还不到谢拂一半大的身子挡住谢拂,惊恐地喵喵乱叫!稚嫩的爪子露出锋利的尖头,保证谁来都能大出血!
“喵——!”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惊怒。
滚开!哥哥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8章 猫咪历险记7
不等谢拂赶猫, 小七就已经炸毛地上蹿下跳,急躁的模样和尖锐愤怒的声音谁看都能知道它有多生气。
要不是对方猫多,小七说不定还要顶着瘦小的身子冲上去打架。
大橘猫看到小七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虚,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大猫的事,幼崽没有说话的份儿。
“喵喵喵……”大橘猫还问小七, “你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以后你就是哥哥了!”
“喵——!”尖锐的声音表达了它的意愿和心情, 小七才不要什么弟弟妹妹,它跳起来要冲上去抓咬大橘猫。
大橘猫刚刚想亮爪把这个小崽子拍下去, 就想起谢拂在, 当即选择跳开躲起来, 显然它也是知道谢拂重视这只崽的, 大概正因为如此,它才把这些母猫送来, 让对方可以生更多的崽吧。
简单的想法, 乍一看觉得脑子有病, 再一想却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大概这就是动物的兽性, 没有人类那么多规矩。
然而它还没跳开,就觉得后背一凉, 紧接着一股大力将它踹得趴在地上。
啊!
大橘猫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土,它想吐嘴里的土, 却爬不起来, 后背上踩着它的力道十分稳、重!又稳又重。
“喵喵?”
“老大?!”
谢拂没搭理它, 而是看着小七, 俨然一副鼓励的模样。
小七当即爬上来跳到大橘猫身上,几只爪子乱飞,大橘猫身上的毛都被抓地秃了好几块。
让你带母猫来!
让你说什么生小猫崽!
让你说有什么弟弟妹妹!
在谢拂的支持下,小七在大橘猫身上乱跳乱抓,生气得不得了。
其他几只来相亲的母猫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原本因为被发情期支配的勇气在眼前这凶残情景的刺激下,清醒了不少。
带它们来的猫正在被揍,小白猫幼崽正在疯狂揍猫,而在大橘猫口中威武厉害的黑猫正助纣为虐,看向它们的眼神过于冷漠。
嗯……它们有大橘猫扛揍吗?好像没有。
它们跟黑猫关系好吗?显然不认识。
所以……溜了溜了,它们还要去找其他公猫一起度过发情期,家里还有正事,就不在这儿耽误时间,也打扰黑猫了。
几只猫陆陆续续跑掉,落荒而逃的身影让其他猫看了说不定还会给出鄙夷的眼神,但这几只猫并不在乎。
它们虽然想要找厉害的大猫生崽,但是显然谢拂的厉害超过了它们的想象,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那还怎么生崽?
总之,这场相亲以母猫全军撤退而告终,也象征着这场相亲彻彻底底的失败。
等小七打累了,谢拂才松开大橘猫。
大橘猫也不急着爬起来,那凶残的幼崽刚刚薅了它不少毛,它这会儿还在疼呢,于是干脆趴在地上哀嚎,也不起来。
“喵——!”
“喵——!”
“喵——!”
一声比一声凄婉,谁听不说一声惨?
然而再惨也是自找的。
小七听它哭,干脆自己也哭起来,它凄凄哀哀走到谢拂身边,一头扎进谢拂怀里,“喵~~~”
谢拂用爪子拍了拍小七,有些哭笑不得。
安抚了一会儿后,他才转身看向地上趴着装死的大橘猫,抬起后腿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喵!”
“没死就赶紧滚远点,下次要是再乱搞,我就拉你去给其他母猫配种!”
“喵!!!”大橘猫一个跟头从地上爬起来,被谢拂的话吓得赶紧跑了。
作为一只单身主义的大猫,大橘猫才不想要小猫崽。
虽然就算有了小猫它也不会管,但要是太多了,走哪儿都能遇到,那也很烦的好不好!
一直以来都只□□,从不生崽的大橘猫被谢拂嘴里的配种给吓萎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也让老大生气,但是……但是……
既然已经生气了,那它还是赶紧跑吧!等下次有机会再回来看老大。
将其他猫赶走,这里只剩下谢拂和小七时,小七才委屈又气愤地冲着谢拂告状。
“它太讨厌了!把哥哥当成种猫!”
谢拂:“……”
“它自己都不生崽,还想要哥哥生好多烦人的幼崽!”
说这话时,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幼崽?
“哥哥下次不许它来!”
谢拂任由它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完,才拍了拍它,还给它舔毛顺毛,这才将这只快疯掉的崽子安抚下来。
“虽然它很蠢,但它之前还教过你怎么从人类那里挣食物。”
嗯,虽然那次蠢猫带着小七不告而别被揍,但授猫以渔这种事,还是值得感谢的。
小七一听,委屈巴巴地瘪着嘴,却还是不得不低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然后又激烈地发表自己的想法,“可是!可是它还带了那么多讨厌的猫来!”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显然小七心里有多在意,也只有这一点格外在意,管它大橘猫是什么意思,它拉母猫们来相亲就是讨厌讨厌讨厌!
在猫群中,其实□□繁衍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它就是觉得那些猫好讨厌,大橘猫最最最讨厌!
它身上还有抓大橘猫沾到的毛,想到这儿,小七连忙在草地上蹭了又蹭,企图将身上的毛给蹭掉。
谢拂知道它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听不进去,那就不说了,帮小七蹭掉身上的大橘猫的毛后,就带着小七回纸箱子里睡觉。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都还没去接你。”
小七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再想着刚刚的事,给谢拂说猫咖的事。
“今天提前下班,我想自己回家,给你一个惊喜。”
它都被谢拂接送这么久了,一直很想自己走一回,让谢拂看看,它可是已经长大了,都会自己回家了。
原本可以提前到家,但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回家,它在路上浪费了不少时间,这里的虫子捉一只,那边的飞虫抓一只,玩得不亦乐乎,等到终于回来,已经是平时回家的时间,提前的时间全被它浪费掉了。
但是没想到,回来却率先面对这种事,让小七瞬间忘了别的,只想揍猫,连之前原本还有的路上贪玩浪费时间的心虚也散了个一干二净,要不是看出谢拂对相亲不知情,小七只怕还要冲着谢拂吼,质问他是不是有别的猫。
谢拂检查了一下,发现小七除了爪子比平时脏了点外,没有其他差别,也就松了口气。
“下次要是再有提前下班,也要等我去接你,不然我去找你却找不到,错过了,会着急担心。”
小七刚刚还有些自豪的小表情顿时垂了下去,“哦……”
谢拂见它情绪低落,伸爪在它头上轻轻拍了拍,“乖,等你再大一点,再熟悉周围环境一点,就可以自己上班自己回家。”
小七仰起头,猫脑袋高兴地一点一点,“嗯嗯!”
“哥哥!”
它窝在谢拂怀里,两只猫挤在一起,黑猫完全可以包住白猫。
而白猫小七将猫脑袋在肚皮上胸前蹭了蹭,软乎乎的毛让彼此都觉得心上仿佛被挠了挠。
“哥哥!”
它又喊了一声。
“……嗯?”
“你不会跟其他猫生小猫崽吧?”小七微微抬了抬猫脑袋,悄咪咪看了谢拂一眼,又瞬间将猫脑袋重新埋进去。
“你不想我生?”猫是喜欢独居的生物,明明公猫极少会照顾小猫,就算真的有了猫崽,多半也是母猫照顾,比如小七的母亲,生产时都没见到小七的父亲。
可小七却还会问这种问题,可见这颗只有可爱只会卖萌的猫脑袋也没那么灵光。
只是看着机灵可爱而已。
“就是啊!”小七还理直气壮地说,“小猫崽最麻烦了!要吃好多好多奶!你养不起的!还不会走路,哪儿都去不了!去哪儿都要你叼!”
谢拂:“……”
他伸出爪子轻轻戳了戳小七的小猫脑袋,“你也是从一只小猫崽被我养起来的。”
小七心虚地缩了缩,“就是……就是因为你养了我,才知道养猫崽会好麻烦的啊。”
什么养它,给它找奶,还有叼着它跳来跳去,可都是它的专属福利,就算现在它长大了,不能叼不用喝奶,那也不可以给别的猫!
小七眼珠乱转,暗戳戳地想。
它抱住谢拂的一根爪子,摇啊摇,摇啊摇,“你都养我了,不可以再养其他猫崽……”
自私得毫不掩饰。
“……”
谢拂盯着它不说话。
“哥哥……”它继续喊。
幼猫的声音又软又甜,细腻到人心里,猫也不例外。
谢拂将小七搂住,“太晚了,睡觉!”
小七还没听到答应,不肯睡觉,被谢拂抱着不能动却还不肯安分,用脑袋拱他。
“哥哥……”
“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谢拂眼皮都没抬,只是拍了它一下,“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再养岂不是显得很傻?”
小七惊喜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全都是亮晶晶的,黑暗里似乎都散发着光彩。
对上这双眼睛,逗弄的心情散去,谢拂又伸手捋了捋对方头顶被拱乱的头发。
“有你一只猫崽就够我烦了。”
小七才没听到谢拂说它烦,它的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一句:自己是哥哥唯一的猫崽!
*
接下来好几天,小七心情都非常好,猫咖里的所有猫也都知道它心情好,但是它们不好。
因为这几天,小七高兴了多久,就跟它们说了多久的谢拂。
“哥哥说不想跟其他猫生崽。”
“他说小猫崽可烦了,但是我不烦。”
“他还说我是他唯一养的小猫崽。”
“……”
总结,“他最喜欢我了!”
是是是!他最喜欢你,除了你,别的小猫崽都不要,这样行了吧?
它们已经知道了,用不着翻来覆去说那么多次!
这几天猫咖里都是小七的声音,其他猫都被说得根本不想说话了,就连最喜欢热闹,最爱说话的那只灰猫也忽然发现,原来说那么多话这么会烦,一时之间竟然自我反省,并且决定自己要改过自新,因为你完全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有人用同样的招数来报复回来。
人类说这叫因果报应,受教了受教了。
不仅是猫咖里的猫知道小七最近受了刺激,猫咖里的客人也发现了。
以前这只网红小白猫都不怎么爱搭理人,可现在它却浪得飞起,几乎每来一个客人,都会上前对着客人一通喵喵乱叫,也不知道它到底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十分快乐,叫声听上去也很愉悦。
这热情的态度让客人们受宠若惊,并且纷纷去问猫咖老板蒋初云,小白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可他们问蒋初云,蒋初云能问谁?她也不知道啊。
不过,虽然她不知道,但推测多半应该和那只黑猫有关。
有时候,她也挺想听明白喵星语的,想看看猫咪们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蒋初云将小七的日常拍摄出来,广大网友们也产生了和客人们同样的疑问,这只萌猫幼崽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如果他们真的知道最近小七热情的原因的话,多半会和猫咖里的众多猫一样,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好奇过。
*
时间过得飞快,在谢拂安心过着野生猫的生活时,小七也一天天长大。
很快从一只小猫幼崽,长到了有大半个谢拂那么大。
谢拂的体型在猫里面不算大,但橘猫无疑是猫中之重,这是天然差距,无法跨越。
加上现在小七营养也跟上来,已经吃了好一段时间的辅食,现在已经开始适应猫粮猫罐头等等食物,身体越来越好,刚开始的那点先天不足也补上,在猫咖里,虽然还是体型最小的一只猫,但是跟其他一些猫也差不太多。
小七长大了,一开始它还兴致勃勃地自己上下班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就变得兴致缺缺。
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需要再被接送,但是一只猫上下班也很无聊的好吗?
它没好意思再让谢拂接送它,脑袋灵光一闪,兴致勃勃地对谢拂说:“哥哥,我接送你上下班好不好?”
谢拂挑眉,“你送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小七,虽然没说话,但是那表情,那态度,都让小七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它当即不服气地拍了拍胸脯,“我真的可以!我很厉害的!还打过架!”
谢拂抽了抽嘴角,分明是他按着大橘猫,它才能尽情揍猫的好吗。
“既然你愿意,那好吧。”谢拂并没有跟它多争论,想也知道小七是无聊了,想给自己找点不一样的事做,等到兴奋劲过了,自然也会好了。
第二天,谢拂是被小七送到咖啡店的,为此,谢拂甚至还提前来店里上班。
咖啡店的老板这还是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小七,对这只明显是黑猫朋友的白猫十分喜爱,不仅给它拍照,还给它吃了不少食物才送它离开。
等到小七顶着圆溜溜的肚皮离开时,时间已经到大早上,它早就迟到了。
虽然人不一定会跟上班迟到的猫计较,但迟到总归不是个什么好习惯。
咖啡店老板看着小七离开,心里万分不舍,她可是看出来了,黑猫和白猫在一起时的状态可完全不一样,她还想把白猫也拐到自己店里上班呢。
这两只猫在一起时的cp感格吸引人。咖啡店老板看一会儿就灵感爆棚。
她的漫画不缺素材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么想,或许猫咖那边的老板也这么想,她们互相想要对方的猫,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有羡慕对方的份儿。
咖啡店老板今天给谢拂加餐,热情地说:“小黑,如果你可以把你家的白猫也拐过来上班,到时候你的工资还会上升,我给你和白猫买一个超级豪华大猫窝。”
谢拂也不看她。
他是能被一个猫窝就能打动的人、猫吗?
这个人把他和小七的事当成素材画成漫画,他没要版权费就算了,对方竟然还得寸进尺,想要自己和小七对着她现场表演,给她创造灵感素材吗?
见谢拂没搭理她,咖啡店老板遗憾地看着他,时不时就叹口气,叹息声还越来越重。
谢拂……谢拂选择转身屏蔽声音。
咖啡店老板:“……”
她无奈笑笑,再次将谢拂的身影画进了漫画里。
托谢拂的福,这本漫画是她开始更新后,更新最好的一本,每周定时更新,从没断过。
几乎没有发愁过灵感的问题,因为几乎每天都有素材进账,她都没写完。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谢拂没有把白猫拐过来,咖啡店老板也给谢拂涨工资,不仅每天能吃饱,甚至还有剩余的口粮可以带回去当夜宵,不用捕猎,也能把自己喂饱。
只是现在小七也可以吃其他食物,谢拂一般都会剩点什么带回家。
或许是培根,或者火腿肠,又或者是什么水果,小鱼干什么的,将这些东西带回家,给小七换换口味。
虽然两家都有养猫,但是明显两家的食物口味不一样,他们换着吃,还能吃不同的口味。
今天,谢拂叼回家的是一只小鱼干,只是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小七回来。
之前小七还兴致勃勃地要接送他,果然几天过后也没兴趣了,重新恢复各自上下班的状态。
谢拂总不能一直当它没长大,天天都挨着,家养猫也就算了,可既然是野生猫,总要拥有独自在野外生存的能力,慢慢学,总要学会。
可今天显然与平时不同。
谢拂放下小鱼干,跑去猫咖的方向,在路上一边跑还一边想,今天又出了什么事。
总不能又是那只蠢大橘猫搞事。
天色渐晚,夜色降临,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在黑夜中,速度之快,不少路过的人都只觉得眼前一花。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从眼前跑过去了?”
“不是吧,什么东西这么快?可能是白天太累,加重了夜盲症或者飞蚊症,回去多多休息就好了。”
“是吗?或许吧。”
谢拂跑到猫咖,却发现猫咖已经关门打烊,里面灯都没开,而作为唯一一个非寻常员工的小七,也应该早就回家了才对。
谢拂皱眉。
他重新周围叫了几声。
“小七?”
“小七!”
喊了几声,依然没人答应。
在谢拂准备去其他地方找时,一道陌生的声音却喊住了他。
“喵喵喵!”
“喂!黑猫!你是不是在找那只白猫?”
谢拂转身,就看见一只猫从草丛里走出来。
从外边观测,这也是一只野生猫。
“你见过它?它在哪儿?”
那只猫之前被小七分享过食物,记得这份恩情,十分干脆地给谢拂指了个方向,“它跟人去那边了,我也不知道它跟的谁,反正我很讨厌他,一点也不想靠近他。”
谢拂皱了皱眉。
动物对情绪十分敏感,有些人又不是天生的演员,就算表情可以伪装,但是浑身的气息,和真实的情绪却很难伪装,一些讨厌动物的人,行走起来走过的路,经过的风,都极有可能在诉说着他对动物的讨厌,继而让其他动物接收到情绪,远离对方。
对方说的多半就是如此。
可问题来了,既然如此,小七又为什么会跟他走。
“你看到它是一只猫走的?有没有被人胁迫?或者其他不对劲的情况?”谢拂仔细问。
然而那只猫却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就是它自愿走的,看样子那个人类应该没有胁迫它。”
说话都听不懂,强行带走还有可能,胁迫?猫懂得人类说什么是胁迫吗?
谢拂想到这一点,也没再耽搁,转身就朝着对方指的方向跑了,“谢了,下次请你吃肉。”
说起来,那只猫指的方向就是他们回家的方向,去的路上,谢拂还在想,有没有可能小七只是回家了,并没有跟着谁,那个人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这些想法都只是一晃而过,当务之急还是找猫。
谢拂一边找,还一边嗅小七的气息,试图根据气息找到猫,只是外面味道杂乱,想要分辨出小七的气味并不容易。
等到谢拂根据气味找到地方时,已经是一段时间后。
好在后面的气味要浓一点,让谢拂不至于跟丢。
天色黑沉,路上只有不太明亮的路灯,无法照亮外面的每一个角落,尤其是这个地方,甚至还有一盏灯是坏的,让这一片看上去格外黑暗。
不过,黑也有黑的好处,谢拂这副模样,身处在黑暗里,几乎没有人能发现他。
“喵——!”尖锐的叫声划破天际。
谢拂浑身的毛都竖起,几个跳跃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过去。
那是一家花园,光线昏暗,谢拂却还是眼尖地看见那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
白猫亮出爪子在花园里上蹿下跳,到处捣乱,跳跃的动作飞快,身手矫健,白色的身影在黑夜里仿佛成了一条条白色的线,十分显眼。
从它的状态来看,谢拂平时的训练还是很有用的,小七现在的身手,已经不比一只成年猫差。
只是它还没遭受过毒打,也没有真正见识过人类的狡诈,在它为自己的成果有些得意时,对方却有了新动作。
一个面容狰狞的黑衣男人,正对着白猫咬牙切齿,他的脸上还有好几道深深的抓痕,显然是出自那只白猫之手。
他恶狠狠地冲着白猫怒道:“小杂种,给老子等着!”
他不知道从衣服里掏出了什么,但脸上隐隐的兴奋,显示了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拂皱眉,飞快上前,千钧一发之际,爪子直接掏向那人的眼睛!
“啊——!”
眼睛遭到攻击,那人的手下意识一松,刚刚射出去的麻醉针方向偏移,射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9章 猫咪历险记8
谢拂并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尖锐的利爪挥向那人的眼睛。
毫不犹豫的速度和冷厉凶狠的气势让人在一瞬间产生畏惧和躲避的心理,那人也不例外。
这样的速度,几乎没有给人思考的时间, 人的下意识是自保, 猝不及防之下,最容易造成致命一击。
谢拂的爪子锋锐无比,当它决心要抓什么时, 也会毫不留情。
尽管那人已经及时丢掉东西护住自己的眼睛, 但他依然没能逃脱被抓的结局。
黑猫的金色眼睛中仿佛散发着神秘的金光,在黑夜中透出几分诡异。
“啊——!”
“啊啊啊!!!”
那人浑身颤抖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隐约间还能看见有鲜血从掌下流出。
“我的眼睛!!!”
谢拂冷冷地看着他。
嗅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便知道对方手里有不少性命, 这院子里虽然干干净净, 却还是能嗅到一股浓重的仿佛浓厚到生锈的血腥气。
谢拂并没有什么不能对人下手的认知,他向来只尊重当前身份的规矩, 他现在是猫, 又不是人, 既然如此, 对于人类的法律, 也没有非要遵守的必要。
对方可以杀猫,那猫也可以杀他, 很合理,很公平。
“谁!出来!出来!小杂种!我要杀了你!我要先给你放血,看着你一点点死掉!再割掉你的脑袋挖掉你的眼睛剪下你的舌头宰了你的四肢剥皮抽筋挖心!!!”
刚开始的惊吓过后, 眼睛的疼痛激起了他的愤怒, 令他顾不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只想先解决了这两只……不, 是三只小杂种!
他只会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小心,才不会后悔自己对猫曾经做过的事。
绝不悔改。
谢拂看着在眼睛受伤的刺激下,已经开始拿着电棍乱挥的男人,嫌恶地皱了皱眉,却也只是制造出声音,让那个男人攻击自己,并给小七使眼色,让它先走。
小七却跑到一个地方,示意谢拂看地上,地上有一只昏过去的小猫,小猫是黑色,躺在地上还真有些看不大清。
“你先走,我等下就带它一起走。”
小七这下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它知道自己对谢拂来说是累赘,只要自己在,谢拂就不会放心,只有它跑得远远的,谢拂才会再无顾忌。
果然,在它走后,谢拂当即眸光一闪,轻盈一跳,就从那人眼前掠过,并且在错身时飞快朝对方的另一只眼睛挥爪。
既然受伤,那就两只眼睛都看不到好了。
没了眼睛,就算以后他还想对其他动物下手,也没有以前方便。
那么多条生命,他只是取他一双眼睛而已。
“啊啊啊——!!!”
谢拂叼起地上昏迷的猫,飞快从现场跳离开,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惨叫声。
他找到小七汇合,两只猫在黑夜里跑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停下来。
谢拂将那只昏迷的黑色小猫放下,又将染血的爪子在地上蹭了蹭,才将锐利的目光看向小七。
小七没有半点心虚,还兴高采烈冲到谢拂面前,手舞足蹈地的模样十分兴奋。
“哥哥你好厉害!那个坏人都被你打倒了!”
显然它并没有意识到谢拂此时正在生气,还沉浸在谢拂刚刚的大显神威中,被黑猫的王者气息折服。
围着谢拂转了又转,“哥哥厉害!哥哥威武!哥哥就是救了小猫的大英雄!”
它又没上过学,会说的也都是简单的日常的话,说不出多有文采的,只能用知道的寥寥话语表达自己的心情。
“小、七!”
他一字一顿喊道:“给我站住!”
还在跑跳的小七停下,呆呆走到谢拂面前,屁股向下,端端正正地坐在谢拂面前,低着头,一副认真听训的模样。
“哥哥……”
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它便悄悄抬头,偷偷看向谢拂,却正好和谢拂冷沉的眸色对上,吓得它连忙重新低下头。
乖巧了一会儿后,它又悄咪咪抬头,眼睛却再次猝不及防跟谢拂对上,吓得它慌忙低头。
这回倒是不敢再抬头了,却依旧不安定,两只爪子在地上挠了挠,将坐不住的特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谢拂的认真,心里的忐忑不安窜上来,才让它彻底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蹲坐在地上,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拂看着它终于意识到今天的事不简单后,才开口道:“说说看,今天怎么不按时回家?”
小七终于听见他说话,微微松了口气,“因为我去捉坏人,救小猫了啊。”
它还十分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膛,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丝毫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哦。”谢拂沉着气,“你所说的捉坏人救小猫,就是差点倒在对方的麻醉针下?”
小七瞪大眼睛,“原来那个就是麻醉针啊!”
谢拂:“……”
谢拂之前教小七怎么自保,教对方人类捕捉猎物的套路时,有说过麻醉针这个东西,但由于没有实物,于是两人的教学也只停留在理论阶段,就是小七知道有麻醉针这种东西,却没有亲眼见过,也正因此,在那个人一针把小猫射中,还要来射它时,小七没有反应过来。
“哥哥我知道了,是我太轻敌了,等下次,我一定要像哥哥那样,一爪子下去,不给它防备和还手的机会!”小七自信满满地说。
它俨然一副还有下次,并且下次还要这么干的模样,让谢拂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猫,一时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一些言行的影响,小七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无畏无惧,勇闯天涯的模样。
仿佛世界上什么也不用怕,也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像没什么不能做的事。
谢拂的反思只有几秒。
“你的意思是,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你还要去?”
小七低头反省了一下,“对不起哥哥,我错了。”
谢拂挑眉,自己还没说什么,这猫就认错了?这不合理。
然而小七却是认真的。
它抬起头认真地对谢拂说:“这次是我轻敌,下次我一定会做足准备找好帮手再行动的!”
谢拂:“……”
所以还是会出手。
“你知不知道,今天我要是没找你,现在你已经和地上那只小猫一起,在小黑屋做伴了?”
小七歪了歪头:“可是哥哥来了啊!”
它起身小跑到谢拂面前,给谢拂舔了舔毛,“哥哥,我就知道哥哥会找过来的!”
小七不是觉得谢拂无所不能,能出现在它任何需要他的时候,它只是相信谢拂。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没有倚仗,它就是无条件地相信谢拂,这样的信任根植在它心里,成为它能一往无前,无畏无惧冲向这个世界的支撑和勇气。
只要想到谢拂,这个世界将无所畏惧。
在谢拂本猫都不知道的时候,这只跟着他长大的小猫,已经长成了如今敢于迎接未来,面对未知,以及挑战一切的模样。
虽然还带着懵懂和稚嫩,却隐约已经能看出它自由的雏形。
看着更多还是莽,是冲动,可只要加以矫正和调/教,未来会成长为什么模样,充满了想象。
谢拂心中微松,面上却没有缓和半分,他严肃的目光看着小七,嘴上的训斥不断。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你说过在不知道敌人招数和底牌的时候就一个劲冲上前,什么也不管不顾的,我应该跟你说过,在你做什么之前,首先要顾及的是自保,如果你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那做什么都只会失败。”
小七蹭了蹭爪子,又用脑袋蹭了蹭谢拂,“可是哥哥,刚刚要是不追上去,那个坏人就要跑掉了,这个小猫也要被抓走!”
这只小猫看起来比小七还要小,走路的时候还一瘸一拐,应该是受伤后刚刚被遗弃的小猫,以前没有过过野生的生活,没经历过毒打,更没有谢拂这样的前辈介绍野生生活的知识,不像小七,非常好骗,轻而易举就被坏人的食物引诱上钩。
要是小七不追上去,它就会被坏人抓走,跟以前那些被坏人杀死的小猫一样死掉。
小七不想让这只和谢拂一样,很像他的黑色小猫死掉。
于是没有想那么多,就追了上去。
“哥哥,你看它全都是黑色的,是不是很像你?”
“它这么像你,我不想它死掉。”
小七将昏迷的小猫扒拉起来,展示给谢拂看。
谢拂低头看了一眼,同样全身都是黑色的小猫便映入眼帘。
他倒是没想到,小七追上去还有这样一点原因。
尽管知道应该再多教训教训它,好让它长记性,可这样的想法刚刚提起来,就又沉了下去。
违背本心的想法,执行起来并不容易。
“就算这样,你至少也应该托别的猫捎个信给我,或者找好帮手,在对付坏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单打独斗。”
小七连连点头,乖巧答应,“哥哥你说得对,我知道了,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就这样,一场教训雷声大雨点小,而小七也十分乖觉,在被谢拂教训后,十分乖巧地跟着谢拂回家,谢拂说往东不敢往西,说快点就不敢放慢。
谢拂叼着那只昏迷的小黑猫,跟小七一起回家,当然,在回家回窝里之前,两只猫还去公共厕所里洗了个澡,抖了抖水,又互相舔了舔,这才一起回去。
窝在窝里,瞬间安心许多。
躺在毛毯上,窝在谢拂身边,感受着谢拂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肚皮。
周围的蛙声鸟声蝉鸣声都传入耳中,生活在熟悉的,令猫安心的环境中,小七后知后觉感觉到几分后怕,之前的一腔孤勇渐渐散去,它终于用脑子想了想,要是哥哥没有及时赶到,它又没躲过麻醉针,之后会怎么办。
哥哥没找到它,他会怎么办。
要是它出事了,哥哥又会怎么办。
想的多了,小七简单的猫脑袋里装满了能继续跟哥哥生活在一起的庆幸,以及对未来的渴望和向往。
它拱了拱谢拂,窝在他怀里,渐渐有了睡意。
“哥哥……”
*
因为是针对猫的,麻醉针的药效不算太久,半夜,小黑猫就醒了过来。
因为没有去看医生,麻药对它的影响还在,整只猫都昏昏沉沉的,就算醒了,也站不起来。
就算勉强站起来,也会重新摔倒在地。
猫的警惕心强,睡眠浅,尤其是野生的猫。
谢拂被这动静惊醒,紧接着小七也醒了过来。
然而他们醒来却看见,那只小黑猫还在歪歪扭扭,企图站起来,似乎还想跑出去。
由于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黑猫并没有发现,在同一个窝里的两只猫已经醒了。
直到听到一道声音。
“你在干什么?”
小黑猫吓了一跳,刚刚勉强站起来的身体,又摇晃了下,重新栽倒下去。
它站不起来,就往角落里缩,整只猫就缩在那个离谢拂和小七最远的角落里,弱弱的声音凄凄叫着,“喵——!”
“喵——!”
这纸箱子原本就不大,三只猫窝在里面已经有些勉强,那只猫就算想怎么往角落里挤,它也没能远离谢拂多少。
小七看了看那只还被吓到惊叫的小猫,凑到谢拂耳边,“哥哥,我小时候也这么傻吗?”
谢拂斜睨了它一眼,“你现在也是小时候。”
小七跺了跺脚,“我说是更小的时候啦……”
谢拂双唇微动,“比它还傻。”
小七:“…………”
“不可能。”小七坚决不承认,“哥哥肯定在骗我。”
它这么聪明,既会打架,还会抓坏人,哪里傻了?!
谢拂淡淡道:“以前你还把我当妈妈,要我给你喂奶。”
小七:“……”
谢拂看了看它,继续说:“因为我没奶给你,带你找别的猫喝奶,你还哭着不想喝。”
小七:“…………”
其实也才过去几个月,并没有多久,有些事小七脑子里有点印象,要说特别清晰,那是没有的。
但隐隐约约,它觉得谢拂没有说谎,对方说的是真的,也没有说谎骗它的理由。
……还不如骗它呢。
谢拂拍了拍小七的脑袋,“原谅你昨晚的莽撞行为了,差点忘了,先天就那么笨,现在长到这么大,笨一点也是应该的。”
小七:“……”
刚刚做错事的猫没有反驳的资格。
两只猫自顾自聊了起来,根本没有管那只缩到角落里的猫,而那只小黑猫,也在谢拂和小七的聊天,没有理他的过程中渐渐停下了哀嚎。
呜……这两只猫好像根本不搭理它……
看上去好像不是坏猫?
它从刚刚的疯狂逃离,到现在的小心翼翼观察,整只猫虽然也在警惕,但是比起一般的野生猫差远了。
看来就算刚刚经历过被坏人抓,中了麻醉针昏迷,这只小黑猫吸取到的教训也有限。
谢拂看了它一眼,“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流浪?”
小黑猫觉得这只黑猫有点可怕,但是因为相似的外表,它又对对方天然有一点亲切感。
在这份亲切感的影响下,小黑猫也试探着说了话:“我、我叫煤球……”
“我……我的主人搬家,我走丢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被迫流浪。
因为找不到太多食物,再加上它被人类饲养过,对人类很有好感,警惕心低,昨天才会被那个坏人引诱。
当它意识到自己中了针,还昏迷时,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救了我?谢谢你们!”小黑猫脑子总算清醒了些,意识到眼前两只猫都是恩人后,更是充满了感激,之前原本的警惕也散去,身上傻白甜的气质彰显无疑。
小七都比它聪明。
难怪小七刚刚问是不是自己也这么傻过。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它。”谢拂指了指小七。
他是去救小七的,小七才是救小黑猫的。
小黑猫又郑重地对小七道谢,只是这刚刚说完谢谢,它空荡荡的肚子就开始造反。
昨天只有在被坏人引诱的时候吃了半根火腿肠,现在已经饿了。
它站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对谢拂和小七说:“我该走了。”
它要去找食物。
谢拂将一小袋猫粮倒给它,这是猫咖的蒋初云给小七买的猫粮,囤了不少,都是他们的口粮。
这只小黑猫年龄不大,显然也能吃这个猫粮。
“麻醉还没散完,要走也是等要散干净了再走。”
小黑猫没忍住,接了猫粮,“谢谢哥哥!”
小七闻言不干了,瞬间翻脸,跳起来对小黑猫严肃道:“不可以喊他哥哥!他只是我一只猫的哥哥!”
它忽然不喜欢这只长得和谢拂那么像的小黑猫了。
已经长得那么像了,再喊哥哥,那是不是比它和哥哥更像兄弟?
心中产生了危机感的小七心里顿时对这只小黑猫产生了些许排斥。
它忽然有些后悔带它回家,就该在外面等它醒了就走的!
谢拂看了它一眼,没说什么。
小黑猫有点被吓到,“好、好的……”
但是……小七不许它喊哥哥,那它该喊谢拂什么?
它想了想,看着眼前跟自己那么像的谢拂,最后认真地喊了一声:“……爸爸?”
谢拂:“…………”
小七:“………………”
最终,哥哥没喊成,爸爸也没喊成,在谢拂的要求下,也只小黑猫跟大橘猫一样,喊谢拂老大。
这样,小七终于满意了。
它窝在谢拂怀里,继续睡,“哥哥……”
谢拂拍了拍它,确定小黑猫各方面都没有威胁后,两只猫终于安心睡觉。
而小黑猫则是缩在角落,心中感慨,原来黑猫和白猫也可能是兄弟啊。
它睡着了,也做梦了,梦里有只白猫喊自己哥哥。
*
医院,急诊科接到一位情况紧急的病人,对方从到医院之后就一直骂骂咧咧,骂医生骂护士骂医院,还骂其他来看病的病人,嘴里脏话连篇,让听到他声音的人都下意识皱眉。
医护人员见怪不怪,假装没听到,只是在对方的情况愈演愈烈的时候淡淡说上一句:“先生,这里是医院,请您安静,您的吵闹也有可能影响医生对您的诊断和治疗。”
那男人一听更是怒了,他根本不在乎这里是不是医院,周围是不是还有其他病人,他只听到了后面,“你们是医生,本来就该给我好好治!什么叫我影响你们?你们什么破医院,里面的医生业务能力这么差?!看着被抓成这样你们要是治不好我就赖着不走了!”
医护人员:“……”
行,随你,反正花钱的又不是他们。
话虽如此,可对于医院又来一位麻烦的病人,他们心里总不会是高兴的。
好在打了止痛后,这人在药物的作用下,没那么多精神闹事,稍微安静了些。
医生匆匆赶来,仔细检查后不由皱眉。
男人看不见医生的表情,但是听见医生说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时的语气有些凝重时,便心里一个咯噔。
他握紧了手,不、不可能!
不过是一只畜牲而已,他也是刚开始很疼,后来已经没那么疼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才对……
对,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他在心里催眠自己。
然而他可以催眠自己,却催眠不了现实病情。
医院很快给他做了更全面的检查,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微微皱眉。
“病人的面部抓伤只是皮外伤,很快就可以好,但是眼部的抓伤却有些严重……”
医生说了不少专业术语,男人听的半懂不懂,但是在对方的进一步解释之下,他也渐渐听懂了医生话里的意思。
抓伤不仅伤到了他的眼睛,还伤到了部分神经,也不知道那猫的爪子上有什么东西,伤口还受到了感染。
他们会尽力救治,但是到底能不能恢复,最后恢复成什么模样,那都不一定。
男人将手里根本看不见的资料丢出去,“不可能!庸医!我只是被猫抓伤而已!你们根本就是怀恨在心不想救人!”
人的精神一旦受到打击,就会影响精神,在刺激下,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
他丢了检查报告,扔了手机,还在手边到处乱摸,企图继续拿东西砸医生,却不小心抓到那杯护士刚刚给他倒的热水,被烫了一手!
“啊!”
疼痛继续刺激着他的神经,加上眼睛看不见,心中的恐惧和怒意更甚。
“骗子!都是骗子!我要换医生!给我换医生!”
此时的他,反应比之前刚刚被抓时还要激烈。
不过也正常,那时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抓伤而已,现在才发现,原来不仅仅是被抓伤。
医院换了医生,却换不了他的检查结果,最后,好几个医生都看过,都给出了同样的结果。
他们还对坚持不要“庸医”,要别的医生来治疗的男人下达了最后通牒。
“现在及时治疗,或许还有机会保住眼球,要是再拖延,可能眼球也保不住。”
苦苦坚持的男人,心沉到谷底。
最终,他没有转院,因为这已经是本市最好的公立医院,他没钱去私立,当然,也没钱换眼球,医生抢救下他的眼球,让他不至于空着眼眶。
可这双眼睛,从今以后,也仅仅是装饰而已。
他看不见了。
直到此时,他心里才终于生出了一些深刻却又廉价的后悔。
后悔招惹那几只猫,后悔那天捕猎,后悔……
再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更糟糕的是,他虐猫的事在警察调查时被曝光,他的邻居对他嫌弃鄙夷,公司也因为影响不好将他辞退,当然,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辞退也根本干不下去,亲朋好友也因为他丢脸散了个干净。
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午夜梦回时,想起那晚的几只猫,他还是恨,很恨,可比恨更浓的,却是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0章 猫咪历险记9
在小七的要求下, 谢拂有帮那只小黑猫找主人的家。
只是那家人也不知道搬去了哪里,原来的房子已经空了,显然找不到人。
而谢拂也没有翻山越岭找人的想法, 可小七又不忍心让和谢拂长得这么像的小黑猫独自流浪, 就暂时收留小黑猫。
小黑猫吃的不多,养起来不难,但授猫以鱼不如授猫以渔, 小七觉得还是要给小黑猫找个住处, 或者一份工作。
它认真考虑过后,最后决定推荐小黑猫去云猫咖。
凭借和谢拂相似的长相, 加上小七这个关系户, 小黑猫并没有很难就进入了猫咖。
小七将在猫咖里还十分照顾对方, 主动带它和其他猫猫玩。
视频发上网, 网友们也纷纷感慨。
“这才多久,小白也长大了, 现在都知道做哥哥, 照顾其他小猫了。”
“话说, 新来的小猫好像小白的那只大黑猫啊, 是不是因为这个, 小白才多多照顾的?”
“楼上,我觉得你说中了真相。”
“废话, 这谁都看得出来,小白在猫咖就从没有这么照顾过谁,甚至连自己喜欢的奶糕都分享给对方, 这是什么样的绝美兄弟情!”
“兄弟?我怎么觉得像父子?小白明明是因为小黑猫是大黑的儿子才对它好的。”
“有什么证据证明小黑猫是大黑猫的儿子?不要随便臆想啊, 要真是儿子, 那以前怎么没出现?”
“就是, 这要是儿子,那小黑猫和小白不就成兄弟了?不行,我的青梅竹马cp还怎么磕?小黑和小白,多配啊!”
“楼上你这么快就反叛了?以前还磕的养成cp呢?”
“都磕都磕,这又不影响。”
“……”
“随便你们,反正我还是站父子养成cp,大黑和小白才是绝美!”
“就是!我也觉得小白对大黑才是真爱,至于小黑……就是顺带,顶多算他俩儿子吧,要是没有大黑,小白肯定都不会多看小黑一眼。”
“支持楼上!小白可以把奶糕分享给小黑,可你让小白把罐头给小黑猫试试?看它给不给。”
“这还用问吗,小白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鱼肉罐头,一定要拿回家和大黑一起吃,小黑猫可还没有那样的面子。”
这条言论一出,顿时将那些想磕青梅竹马cp的网友们打压了一头。
正如网友们调侃的那样,小七会把自己喜欢,却又不是最喜欢的食物分享给别的猫,却只会把它觉得最好吃的鱼肉罐头带回家给谢拂。
尽管谢拂对鱼肉罐头的感觉一般。
可小七却不这么想,鱼肉罐头那么好吃,怎么可能有猫不喜欢呢,这就是最好吃的食物,哥哥肯定也最喜欢。
小黑猫在猫咖的生活步入了正轨,它不像小七那样还走读,而是直接卖身给了猫咖,重新过上了被人照顾的家养生活。
甚至这里还有很多同类小伙伴,每天它都开开心心地接待客人,就算腿上有伤也不影响它的热情。
小七很欣慰,觉得终于可以对这只笨笨的小黑猫放手了。
它回家后跟谢拂说对方在猫咖里的情况,谢拂认真听了也就算了,在他心里,在将那只猫送进猫咖后,就和他无关了,以后就是它自己的生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小七似乎对这只小黑猫格外看重。
“你很喜欢跟我长得像的猫?难道你每见到一个都要大发善心?”
那可不行,纯黑的猫虽然算不上太多,却又不是及其稀少,要是它见一个照顾一个,这得照顾到什么时候去?
小七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啊,就是碰巧嘛。”
也就是有这么多巧合和缘分,它才顺其自然。
在小七心里,当然还是哥哥最重要了!
“哥哥,为什么他们都问我小黑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啊?我们明明是公猫啊,又生不了小猫。”小七忽然想起这回事,当即忘了刚刚的话。
谢拂:“……”
一定是来店里玩的客人们开玩笑说的。
虽然他没上网,但偶尔通过咖啡店老板那边看一看,大致也能知道网上的情况。
无聊的网友们连猫的cp都磕,还丧心病狂地组了好多种cp,单单是他和小七就是好几种,现在还要加上一只小黑猫,网友们的可选择性更多了,同时各种奇奇怪怪的话也更多了,还在小七面前开玩笑。
也就这只傻傻的猫会当真,还真的把这话问出来了。
“公猫和公猫生不了小猫,说话的人都是说着玩的。”谢拂随意道。
小七歪头想了想,自以为自己想对了,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哦……那些人真笨,连公猫和公猫生不了小猫都不知道。”
谢拂:“…………”
“下次我就告诉他们,公猫和公猫不能生小猫。”小七双眼亮晶晶的,态度郑重其事中还夹着兴奋。
谢拂扯了扯唇,失笑算了。
等下次小七再见到那些说小黑猫是小七和谢拂的孩子时,小七就会说一通人类根本听不懂的喵星语,对方还以为小七是在跟他们玩,还说小白活泼了许多,双方竟然也毫无障碍地鸡同鸭讲了下去。
*
夏天过去,很快就入秋,紧接着就到了年尾,时间像是一道流星,一溜烟就过去了,而小七也在这段时间中渐渐长大,直到看不出幼猫的状态,逐渐向成年猫变化。
谢拂却似乎什么也没变,体型看不出有多少区别。
在谢拂过来时,原主已经三岁了,是正正经经的成年猫,身材也不会有太大变化,现在过了这大半年,谢拂已经四周岁,进入了五岁中。
在猫的十几年生命中,已经过了一小半。
而小七甚至还没成年。
只是无论是谢拂还是小七,都不在意。
入秋之后,猫咪开始频繁掉毛,谢拂和小七也不例外。
他们每天都要清理窝里的毛毯,以及清理自己。
可即便如此,掉毛这种顺应自然和生理的情况还是无法避免。
而因为天气开始降温,谢拂将清洁的方式从频繁洗澡改成了梳毛和舔毛,每天都要互相给对方梳完毛再舔完毛再回窝里睡觉。
在夏天的这几个月,他们一共搬了几次家,不过也都是在附近,并不远。
等谢拂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明明小七已经长大,可以吃正常食物,他们却依然住在这里,依然在打工,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当冬天来临,咖啡店老板十分热情地给谢拂买了好几身衣服,想给他穿上。
“冬天会很冷,还是穿上衣服保暖。”
她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这是她精挑细选过后,才决定的颜色。
以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她多少知道这只大黑猫的性情,严肃冷酷,不假辞色,除了那只白猫,无论对谁都爱搭不理。
这样的猫,应该不会喜欢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颜色,于是她挑了件颜色干净的,且跟他的毛色相近,看上去不会突兀的。
她想,这样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就算猫有皮毛可以保暖,但有更好的条件当然应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仅仅只是她想而已。
谢拂看了她和她手里的衣服一眼,便瞬间从她面前跑走,一跃跳到了高高的柜子上,不给对方捕捉的机会。
他不喜欢穿衣服,会给猫一种束缚感,奔跑跳跃时都不自在,还影响行动,不舒服。
至于冷,那一点点冷而已,他还能够承受,
谢拂已经在脑海中考虑起搬新家的事来,这回要搬进一个房子里,至少要有房顶,四面有墙,可以遮风挡雨。
咖啡店老板几次哀求,谢拂却依旧不答应,始终不肯从柜子上下来,见他坚决拒绝的模样,也不好强求,只能作罢。
只是她转头就在漫画里画了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黑猫,给自己过过瘾。
她看不到,画总可以。
谢拂:“……”
出乎谢拂意料的是,在谢拂坚决拒绝了咖啡店老板的衣服后,当天回到家,看到的却是一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七。
小七穿着一身红棉袄,戴上红色的连衣帽,整只猫都透着喜庆两个字。
它还十分兴奋地在谢拂面前转了转,热情地展现穿着新衣服的自己。
“哥哥哥哥!你看你看!我好看吗?!”
大红色的衣服穿在纯白的小猫咪身上,都是及其纯粹鲜艳且亮眼的颜色,看上去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随便一个人路过,也会多往小七身上看一眼。
小七转啊转,把自己都转得有点头晕了,看向谢拂的目光还是那样兴奋,正等着谢拂夸自己。
谢拂也没让它失望,夸了几句好看,“这是你老板给你买的?”
小七连连点头,“是啊!哥哥,我老板可太好了!她给我们每只猫都买了衣服!”
还都是不一样的,它们所有猫咪,今天都把其他人的衣服欣赏了个遍,并且深深觉得其他猫的都没有自己的衣服好看,还暗暗自喜。
它看了看谢拂问:“哥哥,你是不是没有衣服穿?你的老板没有给你买衣服吗?那你来我们猫咖吧!我们老板每只猫都给买衣服,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也会给你买!”
就一件衣服,这只猫就开始一口一个“我们”,这是要跟其他猫一样,卖身给猫咖了?
谢拂舔了舔唇,想了下让这只猫从猫咖里辞职的可能性。
嘴上却道:“买了,只是我不喜欢那个颜色,就把它丢在店里,没穿回来。”
以这只猫的性子,要是他说自己是因为觉得野生猫不应该穿衣服才拒绝穿衣服,对方肯定也会脱掉那一身衣服,学自己不穿衣服。
看小七这模样,显然是很喜欢穿这身衣服的,无论是因为保暖还是好看。
果然,小七闻言面上露出了遗憾,“啊……哥哥不喜欢那个颜色啊。”
太可惜了。
要是老板可以换个颜色就好了。
哥哥肯定是因为不想让老板浪费,才没有让老板换一种颜色的。
“那哥哥,我把我这身衣服给你穿吧!你下次把你的衣服拿给我,我穿那身你不喜欢的。”
说着,小七就要谢拂帮它脱衣服。
谢拂:“…………”
“……你的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上。”
半晌,终于想到这么个理由。
小七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谢拂,“对哦……”
虽然小七在长大,但显然想要长到谢拂这么大,怎么也要等成年后。
于是它只能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新衣服,“哥哥,要是我长大点就好了。”
要是它能长大点,衣服也大点,哥哥就可以穿了。
软软的声音像一朵朵棉花云,飘飘然落在谢拂心间,那温柔暖意化为丝丝缕缕,从一个个肉眼不可见的缝隙里穿透,与那颗自己都无法掌控的心融为一体。
谢拂喉咙动了动,微痒,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下次回家时,带回了一套衣服。
小七瞪着眼睛看了看那套黑色的新衣服,又看了看谢拂。
谢拂一爪子排在衣服上,“帮我穿吧。”
小七跃跃欲试,却忽然想起来:“可是哥哥,你不是不喜欢这个颜色吗?”
谢拂面不改色心不跳,“之前是其他颜色,我已经让老板换了个颜色。”
一件衣服而已,能影响的行动也有限,穿上也没事。
小七不疑有他,它双眼一亮,于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小七手脚嘴巴并用,帮谢拂穿衣服。
当看着谢拂穿上和他的毛色差不多颜色的衣服后,小七围着谢拂转了又转,最后道:“哥哥,你真的穿衣服了吗?完全看不出来欸!”
谢拂:“…………”
所以他就不该把这衣服带回来是吧?
*
第二天谢拂穿着衣服去上班时,不由收获了咖啡店老板惊讶的目光。
她非常意外地看着谢拂,眼中隐隐还有笑意和好奇。
“小黑,你怎么突然穿上衣服了?”
不是说什么都不穿吗?
谢拂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并不想看这个老板。
得不到回应的咖啡店老板也不惊讶,而是转头上网看起了云猫咖的视频和直播,当看到视频里的所有猫咪都穿着衣服,连小黑家的那只小白也不例外时,她忽然明白了谢拂为什么会穿衣服。
她面上带笑,心中却在嚎叫,这cp,磕得她牙疼,甜的。
她立即将素材记录下来,并且在下一章的更新里,画了两只穿衣服的猫猫,一只不情愿,另一只兴致勃勃。
谢拂……谢拂假装自己没看到。
毕竟他一只猫,本来也不应该看懂。
*
冬日渐深,很快就过年了,人类过年,各家店都要关门几天,猫咖和咖啡店也不例外。
原本以为可以和其他猫一起玩的小七十分失望地看着关门的猫咖。
最后乖乖跟着谢拂回家。
“哥哥,你今天也不用上班吗?”
谢拂:“不用。”
“哦,哥哥,你的那家店也关门了吗?”
谢拂:“嗯。”
小七顿时不难过了,不能上班,不能跟其他猫猫玩,但是它可以和谢拂过二猫世界!
它当即兴奋地重新跳起来,一边跳一边回家,“哥哥!那我们回去睡觉!”
在家的日子,睡觉就是最舒适的事。
谢拂没有意见,他现在是猫,用不着跟人类一样过年,对他而言,今天也只是普通的一天而已。
然而他显然想多了,即便他们不过年,今天也并不普通。
不对,正因为他们不过年,今天才不普通。
虽然猫睡觉时间多,但小七他们也不可能从一天睡到晚。
中午的时候,他们趁着过年,外面都没人,在公园里各个地方逛起街来。
他们跑过许多草坪,爬了好多树,小七刚会爬树不久,还不太稳,但是谢拂在下面接它,两只猫一掉一接,来回好几次,玩得不亦乐乎。
谢拂有理由怀疑,身体对灵魂也有影响,有许多时候,他似乎被身体里的猫咪本能控制,竟也跟着小七这只货真价实的猫一起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但……似乎也没那么无聊。
谢拂和小七在外面玩了很久,也不用担心遇到坏人,仿佛整个公园,整个游乐场都属于他们!
等他们玩了个尽兴,回到家的时候,却看到了来投奔过来的大橘猫。
大橘猫一见到谢拂和小七,当即兴冲冲地跑上来,“老大!”
谢拂一个闪身躲开,皱眉嫌弃地看向一如既往蠢模蠢样的大橘猫,“你来干什么?”
大橘猫被这一声问得差点哭出来。
它来干什么?当然是来投奔老大的啊!
“老大!我太惨了呜呜呜!”
大橘猫说哭就哭,那叫声十分凄厉哀怨,仿佛经受过什么极其痛苦的事。
小七都被吓得躲在谢拂身后。
“要说说,不说滚。”谢拂实在不想看见这只蠢猫。
“我说我说!”
大橘猫紧接着开始诉苦,将它这段时间的苦日子尽数道来。
过年之前,学校放假,而学生们的离开,也让这所学校差不多空了下来,学生少了,人少了,自然而然投喂的人更少了,大橘猫在这几天,几乎就没有收到投喂的食物,它每天都只能去倒垃圾找食物吃。
然而可恨的是,因为学生们放假,学校人前,食堂不开,连垃圾都少了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多。
它根本找不到食物。
在学校里饿了好多天,现在终于撑不住,来投奔谢拂了。
谢拂:“……”
“……你就没有存粮吗?”
“我存了啊!”大橘猫觉得自己冤枉,它又不傻,当然有存粮。
“那存粮呢?”谢拂定定看着它。
大橘猫拍了拍肚子,“都吃光了啊。”
谢拂:“…………”
他就不该问。
好歹是认识的猫,既然对方都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谢拂和小七倒是存了不少猫粮,都保存得很好,可以放很久,最近一段时间都不会缺食物。
他们没有粮食危机,本来不应该紧张。
可谢拂觉得不能好逸恶劳,得居安思危。
这么久以来,他们都依赖人类生存,有些投机取巧了。
因此,谢拂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让另外两只猫回忆一下怎么在自然界捕猎。
他开始带着他们抓老鼠、捞鱼、抓虫子,就算是天气冷,外面的湖水冰凉,他也坚持让他们尝试,不许他们偷奸耍滑。
小七还好,有谢拂在,它做什么都觉得有趣安心,而且因为从前很少进行这样的活动,对此还很新奇。
可大橘猫就惨了。
它安逸了那么久,现在冷不丁让它自己劳动自己捕猎,它一开始还有些生疏,虽然后面很快熟悉起来,可这么久的安逸生活已经让它已经懒于捕猎,做起事来身心俱疲。
一系列行动下来,差点没累趴下。
它甚至无数次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来找谢拂,就算没吃的,去别人家蹭不好吗?抢别的猫的不行吗?
为什么非要来找谢拂!
这个念头从此在他们心头扎根,等到年假过去,到处店面都在开门,大橘猫飞快跑了,它决定也给自己找份临时工打,反正它再也再也再也不想在大冬天下水了!
小七见大橘猫走了,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哼哼,哥哥你别理它,它就是猫咬那个什么,不识好猫心!”
谢拂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它去。”
他并没有见过一只猫放在心上,既不会因为它的到来而欢喜,也不会因为它的离开而生气。
“不管它,我主要看的是你,在接下来上班之前,我要多带你去湖边。”
小七:“……哦。”
忽然也有点想变成大橘猫了呢……
开年后,小七重回猫咖工作岗位,跟好几天没见的朋友们互诉这几天的生活。
过完年,很快就开春。
春天万物复苏,动物们也开始躁动起来,就小七看见的,猫咖里已经有好几只母猫偷偷溜出去找外面的公猫的。
它知道它们应该是在生崽,可是生崽到底要做什么事呢?
生活在野外,按理来说想看到猫怎么□□应该不难,只是谢拂在附近名声太大,一般猫都不敢靠近,而一直跟着谢拂住的小七,自然也没有机会遇到太多的猫,更很少有机会看到猫咪□□,难免生出好奇心。
不等它想出个什么来,它觉得自己似乎也出了问题。
小七忽然感觉身体有些痒,总想在什么上面蹭蹭。
它在猫窝里面翻来覆去,在猫爬架上爬上爬下,还猫抓板上磨了又磨,还在跑步架上跑了很久,但似乎都没有解决问题,看到其他猫还想凑上去,只是因为哥哥说做猫也要保持距离而忍住了。
但忍住归忍住,这种感觉却没办法控制和制止。
它变得开始躁动,吃饭没有胃口,整只猫总喜欢在猫咖里面跳来跳去,引得不少客人注意。
其中一个显然十分有经验,一语道破真相。
“小白该不会是发情了吧?它怎么都不找母猫?”
小七:“?????”
发情?是它知道的那个发情期吗???
蒋初云也看了看,“可能它不喜欢店里的猫,喜欢外面的。”她店里其他母猫也喜欢找外面的公猫。
“它看上去应该也快一岁,可以绝育了,蒋老板打算什么时候带它去?”
蒋初云笑着说出残忍无比的话,“等它这次发情期过了再去吧。”
反正是公猫,要怀孕也是让母猫怀孕,一个发情期时间不长。
小七:“!!!!!”
它崩溃地看着言笑晏晏,杀猫不见血的蒋初云,深深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它被对方的温柔表象给迷惑住了!
此时此刻,小七脑子里只想到了谢拂,还是哥哥好,还是哥哥最温柔了!
惊恐又悲痛的小七再也待不下去,根本顾不上还在上班,飞快从店里跑了!
哥哥!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1章 猫咪历险记10
小七疯狂奔跑回家, 蒋初云根本追不上,好在知道小七平时都在野外生活,倒也没有特别担心, 就是疑惑它怎么突然跑了, 还跑那么快?
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白刚刚怎么了?跟其他猫咪打架了?”她茫然回店里问,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一群猫依然玩得开心自在,丝毫不知道铲屎官心中的困惑。
倒是之前那个跟她聊天的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 询问道:“该不会是因为刚刚你说要给它绝育吧?”
然而这话说出来,别说是蒋初云, 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怎么可能, 一只猫怎么能听懂人类的话?
蒋初云刚开始也是这么想的, 一只猫怎么能听懂人了话?
然而它又想到谢拂,那只仿佛成了精的大黑猫, 又忽然觉得, 会说话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毕竟那只大黑猫本身就好像是只猫精, 那他养出来的小猫是只小猫精也极有可能。
那如果它真的能听懂, 他们刚刚说的话对它来说是什么感觉?
聊天的那个人想象了一下有人说要带他去物理绝育……
他浑身一颤, 当即想逃。
忽然觉得小七跑得也不是那么快了呢……
毕竟这种事当然要跑得越快越好。
小七一路朝着家里赶,在路上连自己身体的异状都没顾得上。
它几乎竭尽全力, 发挥了自己的全部潜力,跑出了有史以来的最快速度,在自己都没想到的时间里飞快跑回家。
然而它刚回到家, 还没松口气, 就发现家里空无一猫。
小七:“……”
它忘了哥哥也在工作了!
想到这一点的它赶紧掉头, 奔向了谢拂工作的地方。
咖啡店里, 上午的客人不算多,谢拂懒洋洋地窝在收银台的柜子上,跟服务员一起,巡视着整个店铺。
老板坐在她的专属位置,对着电脑作业,安静的早上让她不会受到打扰,还可以尽情欣赏谢拂的身姿,将它的每个动作神韵都观察得一清二楚,
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中,谢拂习惯了这种目光,已经能十分自然地假装不知道,蜷在一起闭上眼睛假寐。
小七就是这时候来的,它冲过来的动作太快,也太莽,一下子撞在了玻璃门上,砸出了声音,只是这声音在门外响,门内却要小不少。
小七想去够门把手,可任凭它爪子在玻璃门上刨啊刨,就是没能爬上去。
它想用力推开门,可这玻璃门的重量显然不是它一只还不到一岁的小猫咪能够推动的。
最终它只能扯开嗓子叫,叫得声嘶力竭,叫得凄厉哀婉!
“喵——!”
“喵——!”
“喵——!”
声音透过门缝隙传进店里,谢拂耳朵敏锐地动了动,他警惕地抬起头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正对上小七看向他的灼热视线。
谢拂双眼一眯,当即从柜子上跳下去,快步朝门口跑去。
爪子拍在门上,正好和门外小七的爪子对上,一黑一白,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而他们分别身处于一个世界,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喵!”谢拂叫了一声,算是回应小七的声音。
小七双眼亮亮的,看着谢拂的目光似乎更想说些什么。
“喵喵喵……”
谢拂的动静也吸引了咖啡店老板的注意力,她将头从电脑面前抬起来,看见谢拂站在门口和一只熟悉的白猫隔着玻璃贴爪爪对望。
老板目光一柔,站起身给小白开门。
为了让他们自由进出,她还将门敞开,不再关着。
“哥哥!”小七飞扑进谢拂怀里,两只猫猫抱在一起,小七感受着谢拂的气息,心里终于平静下来,说话也不再那么着急,却还是十分激动。
“哥哥不好了!老板要把我抓去绝育!哥哥救我!”
谢拂拍了拍它安抚道:“她怎么说的?为什么这么说?”
谢拂觉得蒋初云应该不会无聊想到这件事。
小七委委屈屈地说:“因为她和其他人类说我发情了,哥哥,我真的到了发情期吗?”
虽然是问话,可小七说出口时还是有些心虚的,因为这会儿抱着谢拂,它却觉得自己越来越痒,身体的躁动也越来越激烈,它想扭身体,可被谢拂抱着,担心自己一扭,对方就发现了,那不就暴露了?
发情期?
谢拂打量了一下小七,目光在注意到它四处乱动的尾巴时顿了顿,微微挑眉。
“你发情期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小七纠结道,“我又没经历过,怎么知道是不是发情期……”
它低着头,不敢看谢拂。
知道自己到了发情期,哥哥不会也要它去绝育吧?
不不……不会的,明明哥哥也没绝育,它当然也不用绝育!
怀着这样的想法,小七理直气壮地想,哥哥肯定不会让它绝育的!
想到绝育就是割掉蛋蛋,小七蛋蛋就一紧!
“哥哥!”
谢拂回神,“没有发情的话就不用在意,在你老板想要给你绝育的时候溜走,她怎么也不能强制带你去,要是真强制,那你就跑,咱们回家,不干了。”
小七结结巴巴道:“好、好吧。”
“哥哥,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谢拂也依着它,“那就回家。”
小七却不想走,它看了看咖啡店,“哥哥你还要工作吧?那我再这里陪你。”
谢拂也没有拒绝。
就这样,谢拂依旧坚守在岗位上,而小七成了来帮忙的编外人员。
只是这个编外人员一点也不敬业,时不时就要看谢拂。还总是情不自禁地往谢拂身上靠,老想在谢拂身上蹭一蹭,十分不自觉,也不听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维持的冷静人设已经崩塌。
谢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且在心里默默念了许久。
数对方想靠近却又忍耐住多少次。
这数来数去,谢拂也忘了。
反正就是很多次,有小七喜欢哥哥那么多。
今天这一天班,谢拂都上得漫不经心,并没有花上多少精力,倒是将更多精力都用在了小七身上。
到了后来,他甚至觉得这身衣服都不算什么束缚了。
下班回到家,小七终于解开封印,活泼起来,凑到谢拂身边控制不住地蹭啊蹭,然而怎么蹭,都没能克制住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哥哥……”
谢拂跳进窝里,对对方道:“你发情了。”
小七浑身一僵,顿时往后退,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原本就不大的纸箱子边缘。
“我、我我……”
我了半天,却依旧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
“我我我没有……”它心虚地说,“对,我没有。”
越说还越相信。似乎连它自己都信了这话。
欺骗的最高境界,自欺欺人。
不是,是自欺欺猫。
小七往后退,谢拂却步步逼近,“我又不是没经历过,你还想骗我。”
小七后退的动作顿时停住,抬头看向眼前这只充满了王者之风的黑猫。
“哥哥你……你也发情过?”
它似乎不敢置信,因为从有意识以来,谢拂就从没有它面前发过情,小七就下意识以为谢拂从来没发情过。
可谢拂说出口的话却并非如此。
小七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一紧,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它觉得烦,好烦。
原本就让它不舒服的发情期现在让它更添加了燥郁的情绪。
刚刚还克制着不想往哥哥身上蹭,现在却想不管不顾,尽情往哥哥身上蹭,蹭得越久越好。
谢拂只觉得猫毛有时候真的不好,不仅容易掉,还会遮住脸,遮掩住脸上的情绪。
“当然,我都这么大了,经历过发情期很奇怪吗?”
就是他穿过来这么久,也经历过不止一次,只是他都凭借着意志力克制住了而已。
小七不知道,只是它每天都傻乐傻乐,没怎么仔细观察。
“哦……”小七低着头,情绪十分低落的模样。
“那……那哥哥这么厉害,一定知道发情期怎么度过最好对吧?”
谢拂挑眉,“你想找母猫?”
小七扭着身子转过去,干脆利落道:“不想。”
谢拂笑了一下,“那你想怎么做?”
小七扭过小脑袋看他,“那哥哥呢?哥哥怎么做,那我也怎么做啊。”
谢拂:“我的做法不具有参考性。”
小七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歪头问:“为什么?”
“克制很辛苦,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不要那样做了。”
谢拂走近它,伸头在小七头上蹭了蹭,两只小猫咪对视着彼此,一黑一白,分外鲜明的色彩对比让这幅画面更加唯美,属于拍下来就能当屏保那种。
小七呆呆地看着谢拂,总觉得现的谢拂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哥哥?”
谢拂吻过小七很多次,在过去的世界里,他们曾经有过无数次亲吻,但作为一只猫,还是头一回。
形态与人类不同,可是他总觉得,亲吻时和人类时没什么区别。
大约是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身处何种境地,他总是谢拂,而小七一直是小七。
千千万万个世界,同名的人不计其数,可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谢拂,也只有一个小七,那就是他们心里的那一个,
无论在什么世界,都无比契合,生来便锁定成了一对,谁也分不开。
春日渐暖,明月渐升,它高高挂在天空,挂在枝头上,将那温柔细腻的光明倾洒在这个世界,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看见,并且沐浴在它的光辉下。
而在这光辉下,有千千万万人,拥有千千万万种风景。
清爽的晚风轻拂过林间,让新生的树叶发出与风共舞的乐声。
这道风来自无边无际地远方,穿过山川湖海,掠过每一片土地,留下独属于它的温柔。
掠过那树下的两只猫时,也并不吝啬地留下春天的气息,将那有些湿润的毛发吹去几分凉意。
谢拂将衣服给两只猫盖上,搂着浑身瘫软的小七依偎睡去。
小七将自己缩在谢拂怀里,嗅着空间里他们两只猫交融到密不可分的气息,只觉得安逸又安心。
它从前没有经历过发情期,也不知道发情期公猫可不可以找公猫,但是哥哥知道啊,它一点都不带怕的。
虽然从前没有经历过,但是这么做的时候,它似乎也没有意外,甚至有“原来还可以这样”、“对啊,本来就应该这样”、“哥哥太棒了”的想法。
野兽天性自由,没有太多拘束,对于人类来说,无论是陪伴长大的哥哥,还是教育它的爸爸,想要在一起,都要经历不短的观念转变期。
但是动物不需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小七几乎毫不犹豫就接受了哥哥变成伴侣的情况,并且对他们一起度过发情期没有半点意见。
它美滋滋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却还要面对艰难的现实。
它不想上班不想见老板不想和哥哥分开!
“哥哥!我不想去上班!”它凑到谢拂面前撒娇道。
谢拂拍了拍它的猫头,“你昨天就跑了,不能一直不去。”
“可是就是不想去嘛,哥哥,老板太可怕了,她会带我去绝育,割掉我的蛋蛋!”
虽然谢拂几次三番跟小七讲了它是自由的,老板不会强制带它去绝育,就算真的要带它去,它也可以逃跑,
但是动物本能的警惕和畏惧让它始终没办法彻底放心,每次醒来都要忘记一下谢拂之前说的话。
原本谢拂应该安抚它几句,然后送它上班。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说安慰的话,没说老板不会这么做,而是想了想道:“那我送你去,这几天特殊情况,我每天都抽时间陪你,有我看着,你老板不会带你去绝育的。”
小七当即双眼一亮,“真的吗?!”连对老板的畏惧都退缩了。
谢拂:“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
小七兴奋地在谢拂身边跑来跑去,看来昨晚度过发情期对它的身体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在谢拂的陪同下,小七心情雀跃地来到猫咖,谢拂也信守承诺,花时间在这里陪了它许久,去咖啡店那边的时间直接减半。
小七兴奋地在猫咖里跑来跑去,只是肉眼可见的并不是因为发情期。而仅仅是因为它真的心情好,
而它的反应也吸引了众多猫咪们的注意力,
“小七,你为什么这么高兴?”有猫问。
“因为我有伴侣了啊!”小七毫不掩饰地炫耀道。
“是谁啊?”众猫感兴趣地问道。
接着它们就听见,这只小小年纪可可爱爱的白猫用比刚刚还甜还高兴的声音说:“是我哥哥啊!”
“哇!你太厉害了!”奶牛猫满脸震惊,看向小七的目光仿佛在看勇士。
见那么凶那么威严的猫都敢招惹,甚至还将对方拿下,谈一场公猫和公猫之间的恋爱,这是何等的牛逼!
小七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是啊,我可真厉害啊!”
哥哥那么好,那么厉害的猫,竟然跟它□□了!它当然就是比其他猫都要厉害的猫!
小七不仅没有隐瞒自己和谢拂的关系,反而将它大肆宣扬炫耀,炫耀它能和哥哥□□,炫耀它有哥哥这么厉害的□□对象。
也炫耀哥哥有它这么好的□□对象。
猫咖里的每只猫都知道谢拂,认得谢拂,觉得谢拂威武的同时,还觉得谢拂过于冷酷,让猫不敢靠近。
大约也只有大橘那样的蠢猫,和小七这样单纯的猫,才能无视其他,敢于接近谢拂。
其他猫都畏惧谢拂的气势,甚至不敢靠近,更不用说其他。
也因此,对于敢和谢拂□□,并且还是以没有后代的公猫的身份和谢拂□□的小七,它们十分敬畏,对小七的态度甚至比以前有些不同。
小七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劲,对着谁都要说一声自己和谢拂□□了,猫被它说得厌烦,人却以为它是在热情地和自己玩,也越来越喜欢它,小七的人气再度升高。
恰好在直播的蒋初云也觉得小七的状态有些莫名,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为什么呢?
她看向直播间的弹幕,却被这些弹幕看得表情有些无语。
似乎还有些一言难尽。
“妈妈的乖宝,真是儿大十八变,想当初不爱说话不爱动弹的小奶猫如今都长成一只活泼可爱热情的小橘猫了,时间真快啊。”
“谁说不是呢,不知不觉,我都追了这么久的直播了。”
“小白生活得多快乐啊,想来大黑也是。”
“话说我今天还看到大黑了,小白都长得这么明显了,大黑却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帅。”
不少人刷弹幕说想看大黑,然而谢拂是他们想看就能看的吗?蒋初云都不一定看得到。
猫的发情期短则几天长则半个月,这段时间里,谢拂每天都送小七上下班,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在快要下班的时候,谢拂就来了猫咖,只是蒋初云被人叫去说事,没在店里。
她的手机却被放在柜台上,始终开着直播页面,让观众们品味一下猫咖里的岁月静好。
谢拂来时,他的身影自然而然也被收入其中。
“哥哥!”
小七蹦上来,谢拂当即用前爪接住,两只猫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
小七还很喜欢这个游戏,拉着谢拂在地上滚了又滚,才高高兴兴地站起来。
“这是我哥哥!也是我的伴侣!我的□□对象!”小七重新将身份改变的谢拂介绍给其他猫。
对于其他已经听腻了的猫来说,它们已经不想再听小七和它的□□对象有多甜了,因此对此兴趣缺缺。
但小七是只执着的猫,坚决拉着谢拂在所有猫面前走上一圈,认认真真地介绍一遍。
谢拂也乐得陪它玩儿,等到走完,小七都已经有些累了。
“哥哥,我好累啊。”它凑到谢拂面前,用猫脑袋蹭了蹭他撒娇道。
“那你休息一下?”
“不要。”小七转了转眼珠,“哥哥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累了。”
它这么说,眼睛却在用余光注意猫咖里的其他猫,这当面炫耀的心思显而易见,幼稚到不行。
但谢拂不介意,并且很愿意陪它玩这样的游戏。
闻言一点也不勉强地凑上前,跟小七亲了亲,让所有猫都看见,看到小七眼中满意的神色,这才推开。
“这样行了吗?”
小七连连点头,心满意足道:“行啦行啦,我又不累了!”
它挨着谢拂,两只猫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我们回家吧!”
他们甩掉猫咖里的其他猫,飞快冲着外面的世界奔跑而去,只留下一片残影。
以及直播间刷得飞快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父子养成是真的!!!”
“黑猫白猫就是最般配!!!!!”
直播间弹幕已经热火朝天,有磕cp磕道打胰岛素的,还有单纯觉得两只猫萌甜萌甜,只知道欢呼尖叫的。
总之,等蒋初云回来,只能看见弹幕里的疯狂刷屏,等她一脸茫然地看了许久,才从中看出些许情况。
于是她更茫然了,小白和大黑……原来是真的吗?
养猫这么久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猫里的同性恋,但仔细想来,似乎也不应该惊讶,回想过去这么久,那两只猫的关系无人能比,也无猫能比,他们能在一起,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蒋初云现在想起来,觉得处处都是痕迹。
而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就划过一个念头,那就是——
还需不需要给小白绝育呢?
视频在网上火了。
作为两只网红猫,小七和谢拂在网上还很有知名度,尤其是云养猫的区域里,它们那样的生活模式导致他们名声显赫。
于是在“公开恋情”后,掀起的风浪也不小。
有人还把那次直播录屏下来,配了音,有一个人还十分巧合地真的配上了个情景符合的音。
小七在店里玩闹,就是兴奋高兴于交了男朋友。
它将好消息分享给猫咖里每一只猫,其他猫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听到后来的兴致缺缺。
谢拂来接小七,小七趁机以新身份再次将谢拂介绍给其他猫,且由于是谢拂,其他猫还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他们说话。
两只猫奔向自然时,所有猫纷纷松了口气,配字:终于走了!
视频一经发布,便有不少路过的网友在弹幕里哈哈哈哈哈。
一些人还眼疾手快地转发,一传十十传百,这条视频还小火了一把。
网友们纷纷感慨,连猫都对同性恋这么坦然,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藏着掖着不勇敢?
一时间,一些真真假假的出柜消息开始在朋友圈刷屏,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两只猫却深藏功与名,只留下它们在网上的传说。
这一世,小七和谢拂在一起许多年,作为猫,他们的生命比人类短很多,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生。
他们打过工,流过浪,看过山上的日出,也赏过城市的灯光。
猫咖改过地址,咖啡厅也换过主人,唯一不变的,只有走过它们,来来往往的人群猫海,曾经认识的人和猫,都有自己的道路和归宿,在他们有限的生命里留下一段痕迹。
能始终如一陪伴着他们的,只有彼此。
小七跟着谢拂的脚步,将这片大地丈量。
无所畏惧,不曾忧虑。
“哥哥,我们新家要安在哪儿啊?”
“那边山脚怎么样?”
“好啊!那里可以爬树捉蝴蝶!”
“那另一边的广场呢?”
“也可以啊,那边晒太阳最爽了。”
似有一声轻笑。
“就没有不好的地方?”
“没有啊,有哥哥就是最好的!”
凡你所在处,皆是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下个世界,内容不确定,甜虐不确定,结局不确定。
——
第252章 长发及腰1
云开雾散, 新雨初霁。
进京的官道上,马蹄声哒哒响着,整齐有序, 落雁斜飞, 马踏新泥,在路上留下一道道脚印。
队伍疾行至昌柳郡外,有前锋回头禀报, “小将军, 前面有人,咱们的人过不去。”
一匹红棕色大马上, 端坐一名轻甲少年, 雪白的甲衣穿在他身上, 与那晨间霜露一起, 将那双刀锋寒刃般的眉眼衬得更具夺人心魄之力。
解开水囊灌了不少,有些许液体自唇边倾泻流淌至衣襟, 主人却毫不在意, 举止间透着一股不属于官场朝堂的潇洒不羁。
当酒意微微散开, 方知他手中水囊中装的不是水, 而是烈酒。
北地多寒, 百姓常用烈酒暖身,只是酒这样东西, 多饮易醉,即便是军中,每个人能喝的量也有定数。
能像少年这般, 一口气将一壶水囊的酒饮尽的, 唯有镇北大将军年仅十四的唯一嫡子。
自一个月前来到这个世界后, 谢拂便正在整理原主的一切, 尤其是他的记忆和信息。
只是即便是谢拂,也不知道该对原主的人生做什么改变。
他幼年时,父亲便趁着外族南下之乱,从一个普通莽夫成为掌管当地军政事务的镇北大将军,读作大将军,写作土皇帝。
在北地这一块,他几乎有绝对掌控权,这虽然与当年原主父亲骁勇过人,且时机把握极准有关,但京城当时的夺位之争,以及后来的幼主登基,权臣互斗也着实为他的成绩贡献了一份绝无仅有的功劳。
时至今日,谢拂仍听过原主父亲真心感谢京城朝堂和小皇帝的话,只是这些话要是被那些被感谢的人听到了,恐怕会在心里吐血三升,再咒个镇北大将军谢成祖宗十八代。
……如果他们找得到谢成祖宗十八代的话。
原主出生时,原主父亲刚刚打赢与外族的战争,并受朝廷册封成为掌管北地的大将军。
为此,谢成一直将这个儿子认为是命中福星,颇为看重。
即便后来纳了几房妾室,妾室也生有子嗣,仅有一子的原主母亲的正室地位也一直稳稳当当。
夫妻俩对原主都很疼爱,只是疼爱的方式不同。
谢夫人关心原主的生活,在生活上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爱子之心天地可鉴。
而谢成望子成龙,从原主幼时便严格要求,亲自带在身边培养,请名师,授文武,和谢成这个不通文墨的泥腿子不同,原主在精心培养下,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而原主也不负所望,不仅拥有一颗勃勃的野心,还有能配得上这颗野心的实力。
大殷建国三百余年,历经十多位皇帝,也走完了百废待兴,安居乐业,繁荣盛世,以及衰败腐朽等过程,如今已经走到了朝代末路,看似繁花锦簇,实则腐朽不堪,
乱世出英雄,在各种势力经过多年的斗争下,原主凭借着九分的实力和运气成为那斗争后剩下来的唯一旭日。
谢成自知自己不如儿子优秀又年轻,心甘情愿退让一步,让原主登基做新朝的开国之君,其爱子之心不比原主的母亲少。
而原主在登基后,功臣封赏结束,便下了一道圣旨,赐死前朝明相,萧氏明月,萧令月。
作为前朝后期权倾朝野的忠实保皇党,萧令月之死,也象征着新旧朝代的交替,旧朝势力彻底瓦解,由周太/祖建立的新朝冉冉升起。
在后世的历史教材中,总少不了这一段知识点,被用在各种试卷中,成为一个几乎极少人会出错的考点。
后世教材中,短短的几段字,几句话,却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而仅仅在历史书中留下只言片语的萧令月,在真正的历史长河中,却是一位也掀起风云的厉害人物。
他出身历史悠久的濉河萧氏,萧氏几经起落,便是改朝换代,也没有断绝传承和血脉。在大殷,更是出过不少名相后妃重臣,是名副其实的大世家。
萧令月更是萧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灵玉锦绣,是萧家一代代表,幼时便传出天才之名,十余岁便步入朝堂,展现出的才能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
到后来,便是比他年长之人,都无法轻视他。
萧家以一族之力培养出来的明月,以倾盖天下之光,将整个大殷笼罩其中。
然而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治疗天下更是难上加难。
想要将一个千疮百孔,积重难返的朝廷重新肃清,又岂是一人之力能做到的。
萧令月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怎能将一个病入膏肓的朝廷彻底治好。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让它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最后的结局却不会改变。
但萧令月做的一切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原主借着他拖延来的时间韬光养晦,迅速成长,这才能在各方逐鹿中用更大的优势胜出。
原主与萧令月既有少年相交之谊,又有间接相助之恩,也有各自为政的敌对,但一切都在那道赐死的圣旨下化为灰烬。
好的坏的,是恩是仇,都尽数湮灭。
只是在后来的许多年,原主都忘不了萧令月,他一生拥有嫡亲父母,孝悌手足,优秀臣子,爱妻美妾,麒麟子女。
作为开国之君,他也做出丰功伟绩,后世的历史书中所占用篇幅何止几页,各种影视作品也总有他的身影。
不可谓不成功。
但在往后余生中,他却再也没有遇到过如萧令月那般令他惊艳,更令他遗憾之人。
因此这个世界有些奇怪。
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有任务,毕竟在这段历史中,原主和萧令月本也算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历史的必然性。
但原主却主动要求想要重来一回,他的人生已经圆满,并没有想重活一回的愿望,但他希望再给萧令月一次机会。
想在这周目中,满足萧令月一个愿望。
这个愿望被委托给了谢拂。
谢拂也不知道,对于原主来说,萧令月的灵魂换了一个人还有没有意义,但转念一想,和一周目中的萧令月经历同样的事,拥有同样的性情,萧令月拥有的,失去的,他都一样,谁又说他不是萧令月呢?
而原主想要的,大约也是那段历史中的“萧令月”,而非是那看不见摸不着还辨不清的灵魂。
谢拂思绪转瞬即过,“不必惊扰,放慢速度,前方就要到昌柳郡城,在城中整顿后越过即可。”
“可是……”那前锋欲言又止。
这北地局势日渐紧张,朝中为了稳定局势,便下旨给谢拂封了个校尉,并让他进京谢恩。
谁都知道,这次名为谢恩,实则为质,毕竟作为谢成唯一的嫡子,还是亲自抚养长大,最看重的儿子,谢拂的身份足够重要。
有他入京,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谢成搞事。
上一次,原主也入京了,朝廷可以以他为质,他当然也可以趁机在京城做一些布置,积攒实力。
双方各有自己的打算,谁能占到便宜,自然是看谁技高一筹。
前锋知道朝廷不怀好意,于是担心小将军进京晚了会被当成把柄。
但谢拂发话,他纵使有再多担心,也只能咽回去。
“是,小将军,属下这就让后面的人放慢点,等那位萧使君先行。”
那人说完便要去后面传话,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谢拂眸光微动,“你说前面是谁?”
“是刚从渝南回来的萧使君。”
谢拂如今十四岁,而萧令月应当也才十七岁,未及弱冠,却已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此次渝南赈灾后,更是声名鹊起。
按理说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回京路上不该相遇。
可走到京城附近,便总有一些必经之路,
恰好,他们走到了同一遭。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不必礼让。”
前锋一愣,当即应道:“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么快就改了主意,但是做将军手下的兵,就要做到令行禁止。
而在谢拂的命令传递下去后,这一行五百人便加速驰骋,一路上泥水飞溅,管道彻底被马蹄印覆盖。
*
素白的马车,四角挂着橙光灯,虽没有花纹,可观那车帘和灯罩,皆是用昂贵的锦缎和丝绢制成,车中各处皆铺着羊毛地毯,主位上更是用细软的狐裘铺了一层又一层。
而那雪白的狐裘上,半靠着一位秀美如画的少年。
他的眉目不如谢拂的锋利,容貌少有侵略性,却如画中诗中走出一般,观其一眼,便仿佛见了清风朗月,沁人心脾。
只是有几分苍白和孱弱,侵蚀了容色,却又令他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令人心折。
“郎君,前方便是昌柳郡,可在此地多歇息几日。”
侍奉的奴婢见萧令月眉目微蹙,似是不喜马车颠簸,有心宽慰。
萧令月摆摆手,“不必久留,左右剩下的路程不多。”
比起休息后再走,他更想尽快将路程赶完。
“是……”
婢女的话音未落,忽然感觉马车骤然颠簸,拉车的马猝不及防被调整方向,稍后其他人的马嘶鸣声也清晰又凌乱地传入萧令月耳中。
另有一群马蹄声由远及近,萧令月的人躲闪不及,只得匆忙避让,而对方竟是半点停顿也没有,便越过他们,实现了反超。
待萧令月微微皱眉稳住身形,睁开双目,看了那婢女一眼。
后者当即心领神会,起身掀开车帘,“发生了何事?”
“回郎君,是一名小将带着一队士兵赶道,超过了我们。”
听得出来,那人说话语气中的不满。
萧令月奉旨赈灾,赶路不说行人避让,但像外面那些人那么嚣张的,还真未见到过。
他微微皱眉,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眉心松开,正欲说罢了,却听外面有一道声音,穿过厚重布帘,带着利刃的锋芒,和旭日的朝气,也不知他如何将这两种略有违和感的气质拿捏得如此好。
“在下赶路已久,人倦马疲,惊扰阁下事出有因,还望海涵,若是有事,日后可寻镇北大将军府,报名字即可,谢姓,单名拂。”
言毕,萧令月便听见那马蹄声渐渐远去。
他微微挑眉,心中将对方的行为在心中分析一通,却又觉得处处不通。
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惊扰他越过队伍,实属无礼,刚刚那番言辞却又彬彬有礼。
那他到底是守礼还是狂妄。
而且,镇北大将军府的谢小将军,是这样张扬狂妄的一个人吗?
“痞子无礼!”婢女不悦道。
“就说这些当兵的都野蛮,白瞎了那好皮相!”
他皮相很好吗?
萧令月想了一下,随后又摇摇头,
他轻笑一声,微微闭眼,似不在意道:“让他们加快脚程,总不能还挡着他人的道。”
那奴婢停了指责的话,规规矩矩下去传话。
驾车的人也分不清萧令月有没有生气,反正他们的任务就是护送萧令月回京,只要回京就好了。
之后速度果然加快,只是从萧令月一直微蹙的眉心来看,车速加快对他的影响并不舒服。
*
谢拂一路疾驰到城门口,在表明身份后得以被迎入城。
他刚刚找了个客栈落脚,便有当地郡守派人下帖,表示愿意尽地主之谊。
谢拂来的一路上,遇到的各个城镇的主事官,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对于对方的请客已经见怪不怪。
之前他都一直拒绝,甚至并未搭理。
只是这回,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将请帖丢掉。
他叫来自己的手下,“去,请那位郡守帮个小忙。”
将话吩咐下去,等对方走后,这里再次恢复成谢拂一个人。
他不知道的是,下属们正在思考他们小将军到底为什么会改了主意,对那明显是朝堂红人的萧使君半点不客气。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个合理的理由。
要说有仇,这二人分明从未见过,而他们将军也并非是无缘无故会改主意之人。
做个精明的上司就是这样不好,一旦做点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都要被下属思考各种用意和理由。
可谁又能想到,谢拂不过是单纯想提前在萧令月面前留下个印象呢?
无论这印象是好还是坏,只要特别就好。
虽没见到萧令月,也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但谢拂有九成把握,萧令月就是小七。
谢拂是中午就入了城,而萧令月则是傍晚时分才到。
于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个情况。
城中的驿站和客栈住满了,现在已经住不下萧令月一行人。
而唯一还有房间的,则是谢拂所在的驿站。
官员外出办事,赶路时基本都住驿站,也有被当地大族邀请做客的情况,但是萧令月向来不喜。
“郎君,不如拜访郡守?”
萧令月想了想找郡守还是住驿站,最后默许了他们去郡守府。
只是派出去的人回来时表情也不太对。
“秉郎君,郡守府的人说郡守外出办事,不在府上。”
郡守不在,总该有其他人在,郡丞,官衙的人,甚至是郡守的后院中人,应该都能做主才是。
若是其他名不见经传的人便罢了,可他是萧令月。
萧令月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见夕阳将尽,暮色渐起,时间不等人。
“去驿站。”
一行人到了驿站,不可避免地与镇北大将军府的府兵对上,双方火花四溅,看上去就并不太平的模样。
谢拂从楼上往下看了一眼,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下了马车,许是担心他被风吹,竟还戴着帷帽,掩住了面容。
谢拂微微挑眉。手中已经折了屋中的一根花枝,待花枝将出,去惊掠那素白纱幔时,动作却又顿住。
只是这一停顿,那楼下之人便已经进入,看不见身形。
萧令月进去,驿丞硬着头皮迎上来,心中却是在懊恼,怎么大人物今天一个个都到了这儿?他们是约好了的吗?
要是知道萧令月也要来,驿丞方才就不会让将军府的人住得那么松,以至于现在竟住不下萧令月的人,便是住得下,也十分拥挤。
“萧使君……并非是下官招待不周,而是……而是……”驿丞支支吾吾。
而萧令月则是在听见对方的第一个字时,便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偌大个驿站,竟还住不了我家郎君?”萧令月的人皱眉质问。
萧令月平素不与人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计较,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清晰的脚步声从楼上下来。
他循声看去,隔着朦胧的白纱,外面什么都看不大清,但他隐约能看见,那是一名少年。
目测少年的身高与自己差不多,但明显要比他健康,行走间并没有他的孱弱无力感。
“既是有缘相逢,我便着人让出房间,也算是还阁下让道之情。”
熟悉的声音,证实了萧令月心中的猜测。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既是对方,他伸手摘下帷帽,素白手指扣住帽沿,缓缓摘下,轻柔的白纱顺着那头柔顺的长发滑落,待白纱边缘飘落在地,萧令月的真容再无遮挡,二人本就相对的视线中再无阻隔。
谢拂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锦袍,将轻甲脱下,身上的锋锐之气顿时减少几分,倒有些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生在富贵窝里,发带抹额,玉佩锦袍,处处不精美,无一不华贵。
而萧令月身上的穿着打扮与他本人的风格极其相似,白玉簪头,低调奢华,气质风雅,广袖垂地,轻风乍起,将他衣发皆扬于空中,只消看上一眼,便觉如朗朗皓月,徐徐清风。
二人四目相对,眼中皆落下彼此的身影。
“小将军。”
“萧使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分到了纯甜,对大家来说应该不虐。
——
第253章 长发及腰2
晚霞已尽, 暮色愈浓。
天幕已经挂上了星辰,在灰调的天空中闪烁着光芒。
“多谢小将军,不过不必了, 他们人不多, 在外面安营扎寨一晚即可。”
萧令月病容苍白,身姿却挺拔如松,掩唇轻咳时, 亦不见弱了气势。
只是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无论是萧令月的言行和态度,皆表明他并非不愿接受谢拂好意, 只是因为这不过是件小事, 不放在心上而已。
“使君体弱多病, 若是令使君病情加重, 谢某难辞其咎。”谢拂脚踩着羊皮靴,又走近几分。
“还有、还有几个房间可供使君住。”驿丞赶忙道。
“那便如此吧。”萧令月挥挥手, 身后之人便行动起来, 搬行李的搬行李, 在外面安营扎寨的安营扎寨, 任凭其他人说什么, 他们都只听萧令月的命令。
萧令月向谢拂点点头,便要转身跟着驿丞去还剩的房间。
“等等。”身后传来那道声音, 不等萧令月有所反应,便见眼前出现一个水囊。
“一楼的房间潮湿阴凉,烈酒暖身, 只是不能多喝。”
见萧令月只是垂眸看着, 并未用手接, 谢拂便随手甩给侍奉他的侍女, 侍女不得不接住,看了萧令月一眼,后者并未说什么,算是默认,便安心接住。
在房间安顿好,萧令月看着桌上的水囊。
想了想,吩咐侍女拿杯子过来。
侍女将萧令月自备的青盏取来,将水囊中的酒斟满。
萧令月端着杯子转了又转,看了又看,还用鼻子嗅了嗅。
侍女见状开口问:“郎君,可要查验一翻?”
“不必。”
萧令月浅浅抿了抿,辛辣味瞬间在口中喉中蔓延,令他微微蹙眉。
侍女忙另倒了温水递上。
萧令月喝过后,眉心稍稍舒展。
那味道依旧在口中,并未散去,仅仅如此,却也觉得比从前的那么多酒更烈。
确实是烈酒。
萧令月只觉前额和鬓边都沁了细细汗珠,心跳也骤然加快,常年冰冷的手心亦传来些许暖意。
“备水,准备沐浴。”
“是。”
*
“小将军,那些人已经安置在驿站外,咱们还要搬吗?”
“不用。”谢拂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面镶嵌满各种宝石,奢华贵气,却不带半分庸俗。
匕首抽出,夜风一吹,跳动的烛火下,匕身亮过一道银光,那是利刃的锋芒。
“先做好补给,派人盯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走,我们就走在他们前头。”
“是。”
今天,几个近卫偷偷讨论,关于小将军还没到京城,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制造敌人这件事。
以及,萧氏的那位郎君,当真是谦谦君子,如此都不生气。
谢拂并没能在驿站停留太久,因为萧令月只在这儿停留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下午,便开始准备离开的事。
他收到消息,便也吩咐手下人开始动身。
好在作为将士,他们在行动上总要比普通下人要快,尤其萧令月那样的身体,必须好好将养着,快不起来,于是在谢拂已经启程赶路,萧令月都还没收拾好。
只是这回谢拂并没有让人着急赶路,而是放慢了速度,似乎在等着谁追上。
等萧令月远远看见他们的人马时,不由在心中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之前挡了那小将军的路,如今那小将军非得放满了速度,刻意挡他一回。
回想对方之前的还人情之举,萧令月觉得对方真可谓是将恩怨分明这四字践行到了极致。
侍女适时开口:“郎君,可要派人与那小将军之人传个口信?”
“不必。”萧令月满不在意道,“我们也慢慢走就是了。”
谢拂加速超车,是因为他本来速度就快,萧令月赶路本来也慢,如今就是再慢一点又如何?
若是那小将军认为这样就能气到他,或许要失策了。
不过萧令月又想,或许那小将军并没有想要气他,不过是纯粹要将之前的事还来罢了。
若是如此,那小将军也当真是个性率直。
*
萧令月最终也没想明白谢拂想做什么,因为这一路上谢拂的队伍也并没有真的挡住他们,只是一直走在他们前面,比起挡路,更像是开路。
萧令月天马行空地想着玩笑。
两天后,谢拂带着人入京,已经提前收到消息的接待官员到城门口亲自迎接,说了一通皇帝夸赞的话,吹了一路彩虹屁,可谓是将谄媚的态度以及朝中官员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谢拂也毫不客气,干脆收下一处庄子安置他的人,另外一处别院当自己的住处。
嚣张姿态丝毫不遮掩,竟也无人斥责。
众人皆知这位小将军是什么身份,更知道他回京名为谢恩,实则为质,虽为质子,却因其父权势赫赫,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招惹。
谢拂本该在来京城后先拜见皇帝,只是接待的人态度十分好地表示他可以休整两天,再进宫拜见。
送走那人,谢拂的近卫才小心问:“小将军,可是有陷阱?”难道那些人是故意让小将军犯错,好抓他的把柄?
谢拂一眼便看出他在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些近卫在原主小时候便跟着原主,也跟着长了不少心眼子,行事想法都小心翼翼。
并不知道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蠢人,行事自有一套逻辑,与常人不同。
高端局待久了,来到低端局反而束手束脚。
“有关系吗?”谢拂随口一问。
近卫一愣,随即心领神会。
无论是不是陷阱,他家小将军都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既然如此,再想也无用。
谢拂一边脱衣服准备沐浴,一边对对方道:“让十一他们暗中打探消息,明天你跟我逛京城。”
“是。”
*
萧府
萧源回府,便有下人来报,“郎君,小郎君今日已回府。”
萧源脚步一顿,“令月可还好?”
“小郎君一路平安无恙。”
萧源拇指和食指在袖中摩挲片刻,“没事就好,请府医给他把脉,我稍后就到。”
萧令月沐浴后,穿着中衣,任由侍女为他绞头发。
他出生时便奄奄一息,是萧父花了大代价,才请神医将他从濒死状态中救回来。
这么多年来,他常年药不离身,屋中不燃香,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待到半干时,便有下人来报,“小郎君,郎君得知您回来的消息,特意请府医为您诊脉。”
萧令月翻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书上凝滞一瞬,随即挥手让侍女停止绞头发,将头发梳顺。
“请他进来。”
来的是一位姓谭的大夫,这位大夫便是当年救回他的大夫的徒弟,医术虽也高明,却谦逊老大夫一筹。
这些年来,萧令月的身体在他的调养下,仅仅是维持不变,不好不坏。
今日诊脉也一样,谭大夫说着老生常谈的话,“郎君多思虑,对五脏六腑皆不利,若是想要好生调养,当放下俗务,专心调养。”
“令月知道了,劳烦先生费心。”萧令月态度温和道,但知道归知道,会不会做又是另一回事。
最终,大夫也只是开了和平时差不多的温补药方,侍女拿着赏银送人离开。
大夫走后,萧令月便没去休息,而是去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大约半个时辰后,萧源过来,见到他便关切问候,“路上可还顺利?”
萧令月放下书,起身恭敬道:“有劳父亲挂念,令月一切都好。”
萧源见他面色确实还好,便点点头,转而说起了正事,“我收到消息,程相曾暗中派人去劫杀你,你既然无事,那他们应当也落在你手里,可有从中找到把柄。”
萧令月心中一愣,面上却一派淡定,并未表现出来,“都是些死士,没找到什么证据,已经死了。”
萧源微微皱眉,“程相派人杀你,定是你手里有足够威胁他的证据,你打算如何处置?”
萧令月神色淡淡,“我已经有打算,父亲不必忧心。”
“你心里有数就好。”萧源也不再追问,想了想道,“陛下这段时间一直惦记着你。”
“我知道了。”
等萧源走后,萧令月才叫来人,“去打听一下,谢小将军路上可有出什么事。”
很快,消息便传回萧令月耳中,却不是他派去的人传来的,而是侍女从大街上听来的。
“谢小将军回来路上遇到刺客,只是那些刺客不敌,尽数被杀。”
“你从哪儿听来的?”萧令月问。
“小将军进京第一次就报官,这会儿正在衙门找京兆尹的麻烦,消息都传开了。”
*
“谢小将军,尸体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明显的特征,下官已经派人去查,一有消息,一定立马派人传话给您。”京兆尹看着眼前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宝石匕首,心中惴惴,额头微微渗出细汗,不着痕迹用袖子擦了擦。
良久,谢拂才悠悠道:“不知大人需要多久才能破案?衙门事务繁重,不必您派人,我亲自来衙门领消息。”
京兆尹听着他口中的是破案,而不是有进展,心都差点忘了跳。
“一个月……”
“不不……半个月、半个月……”
看着谢拂并不搭话,京兆尹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说:“十天!十天一定有消息!”
“五天。”谢拂一锤定音,随手一甩,也不见他用力,便只听铮的一声,匕首扎破桌面,稳稳立在桌子上。
京兆尹心跳一滞,摸了摸脖子,自觉脖子没有那桌子硬,原本还想求宽限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
赔笑着应下:“一定……一定!”
谢拂走后,才有人走上来,满脸担忧,“大人,这些刺客……”
京兆尹用手帕擦了擦冷汗,才咬牙道:“既然是他搞出的事,怎么也不该本官担!”
“那可是丞相……”声音中还带着胆怯不安。
“丞相?”京兆尹冷笑一声,“很快就不是了。”
*
谢拂从衙门出来,便开始在街上闲逛。
他的衣服虽也是本朝服制,可与京城比起来还是有明显区别,加上气势和样貌上的些许不同,还是很容易看出来,不是本地人。
谢拂穿金佩玉,出手大方,看着就是富贵人家的小郎君,还不讲价,不少店铺和小摊都拿他当冤大头,热烈推销各种新鲜有趣和昂贵的货品。
谢拂走了半条街,身后跟着的几个近卫,就有两个已经挂满了东西,正听谢拂的吩咐,先把东西带回去再来。
谢拂假装没有看到其他人明里暗里打量观察的目光,毫不掩饰自己,十分张扬地在街上行走,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直到一家买衣服和布料的铺子,谢拂随意一瞟,目光便定格在一件物品上。
他转身迈进,将挂在墙上的一顶帷帽摘下。
摸了摸上面的纱,他虽没摸过萧令月的那一顶,却也觉得这顶帷帽的材质没有那顶好。
掌柜热情迎上来招待,“小郎君可是要给家中妻妾买帷帽,这顶只是寻常,小的去给您拿更好的来。”
谢拂还在低头看手里的那顶,掌柜转头让伙计去拿货。
谢拂看了一眼,发现那顶帷帽确实不错,料子虽比不上将军府的,也比不上萧令月的,却也是难得的上品。
“这是新到的天云纱,就是本店,也只有极少的量,小郎君若是要,还有几匹可以裁成衣服,或者送后宅妻妾也是好的。”
谢拂随手将那顶帷帽戴在头上,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在与对面楼上一人对视后顿住。
隔着一条街,二人一俯一仰,街上的行走声,叫卖声,说话声,笑声哭声吵架声……各种嘈杂的声音都似乎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谢拂微微一挑一侧天云纱,那一层若有似无的阻隔也彻底消失。
还是萧令月率先收回目光。
谢拂将那顶帷帽摘下,让人放下银两。
“小郎君,多了多了……”掌柜连连道。
谢拂转身的动作毫不犹豫,“我高兴。”
掌柜在心中感叹,要是这种客人再多一点就好了。
人傻钱多。
谢拂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义为人傻钱多,否则一定会收回那多给的一倍钱。
他带着战利品回临时住处,开始准备觐见的事。
*
丞相府
京兆尹满脸苦色,“程相,下官也是没办法了,这北地来的小将军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我被他逼得没办法,要是五天后没结果,他只怕要把衙门给掀了!”
“一个毛头小子而已……”程相语气不屑,看向京兆尹的目光更是嫌弃。
但他到底也还忌惮着北地的谢成,那个混不吝的家伙,当年可是个一言不合就开战的家伙。
在太平的日子过久了,就不喜欢麻烦,要不是北边的蛮夷蠢蠢欲动,担心有朝一日谢成会和以前一样,借着战事顺理成章地开战,转头又调转枪头威胁中枢,他也不会将这个麻烦请到京城。
想到对方坏了他的好事,自己不但不能教训,还得给对方一个解释,程相就隐隐后悔,请这个北地来的土包子过来,是不是做错了?
他找来跟人吩咐,“去和娘娘传话,就说北地来的小子嚣张得很,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是。”
*
第二天,宫里派人来传话,召谢拂进宫。
谢拂从容进宫,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
校尉施礼后道:“谢校尉,进宫不可携带武器。”
谢拂身上还有新封的校尉职位,用官职称呼也可以。
谢拂将腰间的横刀解下,交给自己的近卫,“在这儿等我。”
说罢,他便背着手悠悠闲闲进宫。
领路的小兵不着痕迹观察着。
见这位谢小将军四处张望,眼睛就没停下来过。
心中暗暗忖度,这位北地来的小将军大约是没见过如此富丽堂皇,恢宏雄伟的皇城。
难免生出几分轻视之意。
待他领到外宫内宫分界处,为谢拂领路的人便换成了内侍。
“谢小将军,陛下还在御花园,您且在此地稍等片刻。”那内侍将谢拂带到一处宫殿安排人伺候着,自己就下去了。
食物茶水一一送上,甚至还有宫女服侍,谢拂想要什么,说一声便有人去办,也算是贵宾待遇了。
只是那说是去传话的小内侍,去了很久都没回来。
谢拂在这殿中随意行走,又等了两刻钟,才听到殿外传来的说话声。
“烦死了,整天见这个见那个,朕的小红都还等着朕呢!”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殿外进来,青年皱着眉,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然而这不悦在他看见殿内之人后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喜,明亮的双眼中充满着赞叹,“乌余,怎么不早点跟朕说,来的是个美人啊!”
“这要是早说了,朕能让美人等这么久吗?!”
那传话的小内侍连忙给自己两个耳光,动作很轻,也就是做做样子,“是奴婢的疏忽!”
李未心情好,不跟他计较,摆摆手随意道:“算了算了,还不快去给美人上茶……”
话音未落就看见桌上已经动过的茶水点心,“已经上过了啊,再去上一壶,用朕最喜欢的那个碧林观月。”
“是。”
内侍退下,谢拂这才对对方行礼,“微臣……”
只是这礼还没行,便被李未制止了。
“美人行什么礼,朕开恩,你可以见朕不拜。”李未丝毫没有帝王的威仪,笑盈盈地看着谢拂,“你叫什么名字?”
“谢拂。”
“谢拂?”李未茫然片刻,随后恍然大悟,“哦……原来你就是谢将军的儿子!”
显然对方根本没将今天的召见放在心上,谢拂甚至觉得,对方连他爹的名字都不记得。
他微微点头,“回陛下,正是。”
“朕听说你很会玩,那你会不会跟朕的小红玩?”李未双眼一亮,兴奋问。
谢拂微微挑眉,这个听说……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不知陛下说的小红是……?”
李未毫不犹豫领着谢拂去了御花园,到了地方,便指着一个笼子说:“看,朕的小红!”
谢拂目光落在那只关在笼子里的大公鸡上,抽了抽嘴角。
“如果陛下说的是斗鸡,微臣略知一二。”
李未听谢拂说略知一二,当即得意道:“那朕比你厉害!”
他自信满满,毕竟他可是养了小红这么久,连每天吃什么拉几次都知道,其他公鸡根本比不上这一只,而跟他玩的小内侍也从来没赢过。
谢拂手里没有公鸡,李未十分大方地让他在鸡舍里挑一只。
里面养了不少公鸡,显然这位皇帝很喜欢斗鸡,底下人也乐得用这个法子讨好他。
谢拂从里面挑了一只,跟李未的那只小红展开战斗。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红上一轮已经战斗过,消耗了力气。
谢拂选的那只不起眼的公鸡竟然要赢了。
皇帝皱眉,周围人都以为他会生气,谁只却看见李未抱着受伤的小红心疼地安抚:“不打了不打了……小红都受伤了!”
比起赢,还是小红更重要。
李未瞪了那只谢拂选的公鸡一眼,“今晚就把你下锅!”
内侍明白了,这只鸡活不过今晚。
有人用余光小心看了这位谢小将军一眼,却见对方恭维道:“陛下重情重义。”
众人:“……”
凶名在外的镇北大将军的儿子,怎么还奉承皇帝?
还是个没实权的傀儡皇帝。
想想对方刚到京城,摸不清情况的时候总要谨慎一些,便又似乎明白了。
谢拂一直在宫里待到下午,期间甚至皇后还来过。
谢拂见了那位皇后,对方却对他的态度一般。
想想对方的姓氏,谢拂便明白了。
皇后心情不好,昨日收到她爹的暗示,要给皇帝吹枕头风,让皇帝对这什么谢小将军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她昨夜又是温言软语,又是殷勤伺候,累了半宿,李未当时倒是听什么应什么,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转头睡醒什么都忘了,脑子只记得他的那些玩器。
见谢拂长得好,就对他态度好,见谢拂会玩,更是对他喜欢的不行,她昨天的功夫都白费。
她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她爹的问题
要不是他爹将皇帝养得这么废物,沉溺于玩乐,她能失败吗?
这么一想,也就不纠结那么多,开始继续磨着皇帝要他晚上来她宫里,有好玩的等着他。
她想要个孩子,只是成婚这么久,他们始终没有过生育。
以前她不着急,年初宫中进了不少妃嫔,她不得不急。
李未随意点头应下。
在宫里这段时间,李未向谢拂展示了他的许多成果,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
而谢拂每个都能说得上话,让李未简直将他引为知己,差点就要把谢拂留下来秉烛夜谈。
还是皇后见不得谢拂受皇帝喜欢,提醒他今晚还要来她宫中,才让谢拂得以在下午脱身出宫。
出宫后,谢拂神色淡了下来。
“近两日宫里要是还召我进宫,帮我推了。”
陪人玩也是要花精力的,尤其是对着那堆在他眼中没什么意思的玩器,谢拂没有无视,当甩手掌柜说自己什么也不懂,还是职业素养的功劳。
京中不可纵马,谢拂坐着马车,放下帘子时,目光注意到皇城外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的规制、灯笼造型和风格颜色,充满了既视感。
谢拂微一挑眉。
谢拂走后,皇后也没能请走李未,被李未让人送回宫中。
当其他人都已离去,才有人从侧殿走出。
那人一身月白衣衫,大约是刚刚醒来,加上休息得好,素来苍白的面上染了几分红晕,看上去气色比平时好上许多。
他在皇帝的寝殿中行动自如,无人约束,自在得仿佛在自己家中。
当那人进来时,李未双眼一亮,直接丢下手中少府送上来的精心准备的玩器,一路小跑着从内殿到外殿,脚步轻快地迎上前,笑容亲切,态度娴熟自然,言语间都透着对其他人都没有的真诚。
“令月,你终于睡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应该没那么虐,可能连be都不算。
——
第254章 长发及腰3
“谢陛下恩赏, 容臣暂时歇息。”萧令月微微拱手。
“这有什么。”李未满不在意道,他唤来内侍,“给萧卿看茶。”
内侍当即应下, “是。”
茶奉上, 还未品尝,萧令月便从那熟悉的香味中闻出那是自己最常喝的风雨情。
这种茶采摘与风雨后,天时要恰到好处, 工艺复杂, 数量稀少,价格昂贵。
萧令月府中倒是不少, 可这宫中却并不多, 少有的那些, 也多被李未用来招待他了。
“陛下见过那谢小将军, 感觉如何?”
李未闻言当即双眼一亮,拍手叫好, “谢卿可真是个妙人!我喜欢的那些玩器, 就没有他不会的!也不知道他从小是玩了多少, 教朕都想去北地看看, 那边是不是也像京城这样繁华。”
他口中对谢拂赞不绝口, 言语间尽是想要谢拂进宫在他身边做近卫的意思,这样就可以整日和谢拂玩了。
只是他说了许久, 萧令月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静静听着。
李未越说越紧张,渐渐停了下来, 问萧令月:“令月, 朕是不是不能亲近他?会给你惹麻烦?”
他在心中暗自懊恼, 之前就该问过令月才见谢拂的, 要是令月不喜,那他就不会与谢拂多亲近了。
即便现在及时止损,今日见谢拂见了这么久,有心之人也能利用。
萧令月沉思过久,等回神时,已经听不见李未的声音,抬起头,便瞧见李未担忧纠结的神色。
他心中微顿,想了想,发现这么久以来,李未还真没几个合得来的朋友,如今见到一个会玩儿,什么都能说得上话的人,自然见猎心喜。
他放松神色,微微一笑道:“不必,陛下喜欢,那就召见他便是,不过,这位谢小将军刚到京城,难免不适应,陛下不妨让对方多休息一些时日。”
李未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没给你惹麻烦就好。”
萧令月想了想,让人将自己的侍女唤来,从对方手中取过一个木盒,将木盒交给李未。
“这是臣从渝南带回来的一些地志,都是陛下未曾见过的。”
萧令月看了眼木盒,“……还有一些补身的丸药,想着陛下这里可能快吃完了,又送来一些。”
李未欢喜地抱过来,“够了够了……劳烦令月!”
萧令月:“都是臣应该做的。”
送萧令月出宫后,李未书没看多久,就被皇后宫里的人请去。
李未不得不放下书,进后宫见皇后,只是路过御花园时,被一阵琴声吸引,脚下自然而然偏了方向,待见到抚琴美人时,什么皇后,都被抛到脑后。
皇后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皇帝留宿春晖殿的消息。
气得她砸了杯子,既气萱美人截胡,又气李未把持不住,荤素不忌,谁送上门都能勾引成功。
“好一个萱美人!”
*
谢拂给京兆尹府衙五天时间,到了第五天,他准时上门,迎接他的是京兆尹的笑脸。
“谢小将军,下官不负所望,已经查清那伙人的身份,并且已经着人去捉拿他们的同党,待他们被捉拿归案,定会给小将军一个交代。”
谢拂面上微愠,声音冷沉,“是谁?”
京兆尹让人交上“证据”,证据显示,那些人是京城外的一群匪徒,整日打家劫舍,和官府作对,而谢拂一行人只是他们其中干的一起,只是巧合。
谢拂随意扫了那所谓的证据一眼,“大人要是找不到真凶,直说自己无能便是,何必用这种拙劣的手段糊弄我。”
“我爹从小亲自教我,可不是让我当傻子。”
他说话并不严厉,可将镇北大将军抬出来,谁能不重视?
那人额头又渐渐沁出冷汗。
“小将军……下官、下官不敢……”
心中将程相骂了一顿,心说这家伙做的什么证据,连谢拂一眼都没能糊弄过去!
*
萧令月正在写折子,快要写完时,便有下人来报,“郎君,谢小将军在京兆尹衙门闹起来,京兆尹撑不住,透露出刺客不是针对谢小将军,事情牵扯到郎君身上,谢小将军派人来禀报,问您是否去了解情况。”
萧令月手中的笔一顿,一个字的收尾毁了。
低头看着这份奏折,萧令月心知这份奏折要重写了。
“备车。”
谢拂在京兆尹府衙作威作福,弄得京兆尹恨不得当场弃官,等了半晌,终于等到一道消息,“萧郎君来了!”
听到这声音,京兆尹表情一呆,懵逼地看着谢拂,以及他身边一个都没少的近卫。
浑身一软,知道自己入了圈套,谢拂这家伙根本早就知道那些刺客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还将它在萧令月面前捅出来。
就算萧令月不过是一个皇帝身边的内廷待诏,可他背后的萧家却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不其然,还没见到萧令月的人,便听见他质问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说有人刺杀我?”
“不知京兆尹可有确切消息?比如,刺客身份?”
谢拂抬头,便看见萧令月远远走来的身影,天气微寒,对方身披玄色披风,竟衬得那本就苍白的面容更白了几分。
踏进门,光影微淡,对方的容貌在眼前更显清晰。
他如此,萧令月亦是如此。
在与谢拂四目相对时,萧令月微微颔首。
在场唯一觉得苦不堪言的,只有京兆尹。
在双方势力的压迫下,京兆尹为了自保,不得不透露出有关于刺客身份的信息,自己幕后之人。
两个时辰后,谢拂和萧令月一同走出府衙。
临分别时,萧令月看向谢拂,出声道:“小将军助我良多,今日承情,当以诚意相邀,若是小将军有空,不如上萧府做客,令当为座上宾。”
谢拂看他一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郎君也曾助我,如今不过是回报一二,何须感谢。”
这不一样。
萧令月心说。
可转念一想,这谢小将军未必不懂其中区别,这样说,不过是当真想以大恩换小惠,不在意其份量。
他便也不再多计较,只是在之后派人送礼上门,以示感谢。
谢拂确实觉得萧令月不必谢,毕竟在他心里,萧令月帮他的更多,若是没有他,想必那皇帝还要召他进宫上任当侍卫,整天陪他玩。
谢拂不是不能,但不用去当然更好。
他一个校尉的品级已经足够上朝,只是最近一直找借口没上衙门报道,办理交接手续。
整天在京城闲逛游玩,俨然一副不把京城玩遍,不想去上任的架势。
皇帝倒也是真喜欢他,见他这样非但没有斥责,还夸他真性情,羡慕他会享受。
连皇帝都不说什么,加上镇北大将军的名声在,其他人自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谢拂在京城的一家酒楼请客,请的都是他这段时间在京城玩时结识的各种富家公子纨绔少爷。
他们出身不错却没有担任官职,问他们朝堂上的事半懂不懂,可问他们京城的各种八卦小道消息,哪儿好玩好吃,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谢兄,让你久等了!”
谢拂请客,来的最早,其他人赶到后,也纷纷见礼。
谢拂毫不在意地表示自己也才刚来,几人在酒楼里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听听楼下的表演,好不开心。
唯有其中一人面带愁色,被问及原因时,对方面容愁苦地对其他人抱怨道:“我爹见萧家那位近日风头正盛,心中艳羡,也跟陛下求了个恩典,给我求了个官职在身,明日我便要去赴任,你们就见不到我了。”
说着他还想哭。
心中难免对萧令月生出几分埋怨。
你说你优秀就优秀吧,怎么还影响别人了呢?
即便他知道自己的抱怨有些无理取闹,也控制不住这种想法。
曾经他们也将萧令月当做偶像,对方小小年纪就名满京城,几乎是所有人的“别人家的孩子”。
而这“别人家的孩子”当久了,他们心里就难免生出复杂的情绪,既敬佩羡慕又排斥不满。
闻言,众人也纷纷面露同情,他们非常明白好友的心情和处境。
前两天萧令月将渝南灾情一事的前因后果整理得明明白白,甚至还将罪证呈上,群臣想要否认都不行。
萧令月一把火烧到了程相的屁股,逼得他不得不自断一臂,让人顶罪。
事情虽被遮掩过去,可谁都清楚事实内情,于是,对于皇帝要给萧令月升官,并且一跃几级,直接任吏部要职这件事,以程相为首之人也退让一步。
如今程相虽还是程相,却失了君心民心,连他手下的势力也因为他随意让人顶罪一事而人心浮动。
明面上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实际上却已经走下坡路。
而萧令月却以一种夺目的姿态,成为朝堂新秀,有眼睛的人甚至还敏锐察觉了他对皇帝的影响力。
他们这位皇帝平时从不管朝堂大事,没人教他,他也不懂,干脆只吃喝玩乐,可他到底是皇帝,如今在程相式微的情况下,能发挥的作用更大,萧令月将他拿捏在手中,能做的可就多了。
“如今外面已经有人在传,咱们这位萧氏的明月,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人戏谑道。
谢拂闻言眸光微动,端起酒杯掩唇。
当晚,回到别院后,谢拂将今日的收获整理下来,并将一些事吩咐下去,将一切处理妥当,才听手下人禀报有关萧令月的事。
他既然代替了原主,而原主的一生也没什么需要圆满的事,他也不会改变路线,辜负他身边那些亲近的人。
“萧郎君病了,府中正在延医请药,还提前告了病假。”
刚上任便告假,虽情有可原,却也会给其他人落下一个话柄。
只是有程相在,想要针对萧令月,无需其他人出手。
谢拂沉思片刻,“明日带上几样药材,随我上门拜访。”
“是。”
翌日,谢拂亲自上门,得知消息的萧令月正在喝药。
他背靠在床上,一碗药还没喝完,侍女出声询问:“郎君,可要奴婢前去送客?”
萧令月身体疲乏,喝了药还会困,本不想见客,可想到谢拂之前曾帮过他,今日还是那谢小将军第一次登门,若是就这样将人打发了,未免不妥。
“扶我穿衣,请小将军到外间。”
谢拂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萧令月裹着一件裘衣,长发随意松散地系着,半躺在软榻上,盖着被子,从袖子却能看出,对方裘衣里,只穿了件里衣。
谢拂目光落在他比往日更白的面色上,一掀衣摆坐下。
半点也不客气,伸手便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将之递给萧令月。
“多谢小将军,不过方才我喝过不少。”
谢拂见他并非刻意推辞,便也自然地将那杯没递出去的温水一饮而尽。
萧令月:“……”
是不是有哪里有些奇怪?
谢拂无视他的神色,“我让人送了些药材来,不知道对萧郎君的病情是否有用。”
萧令月回神,再次感谢了一番,“小将军若是想来,上门便是,下次不必再带什么。”
萧家不缺名贵的药材,萧令月的身体,就算是用再好的药材,也收效甚微。
“哪有空手上门的,那不是做客,是蹭吃蹭喝。”
谢拂随意道。
萧令月唇边微弯,“若是只小将军一人,萧家却也蹭得起。”
谢拂见他心情不错,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因为生病而心情不畅。
“萧郎君此言,可是欢迎我常常登门?”
萧令月以手掩唇:“咳咳……”
“萧家不大,可招待客人却是绰绰有余。”
谢拂也笑了一下,“我还以为萧郎君并不想和镇北大将军之子有过多交集。”
萧令月张嘴想问何出此言,脑中忽然想到什么。
想了想,才出声道:“当日婉拒小将军空出房间,不过是觉得将士路途劳累,不想再麻烦他们。”
他抬眸看着谢拂,眼中神色清明,并未有半点闪躲和心虚,坦然自若,从容优雅。
“却不曾想,小将军会误会至此,倒是我之过。”
谢拂与他对视片刻,忽而垂眸,“该是我的过错,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京城的文人不喜我们北地来的泥腿子。”
萧令月闻言,便知这位小将军在京城这段时间也不是白玩的,看来是听说了不少小道消息。
“镇北大将军当年平定北地,乃安定之功,圣上亲赏,无人敢置喙,小将军无需妄自菲薄。”
谢拂扯了扯唇角,“是啊,没人敢说我爹,却敢说我。”
萧令月:“……”
他在考虑,是不是因为对方年岁尚小,才会有这样耍小性的一面。
明明是个聪颖善谋之人,有时却又似乎透出几分这个年纪的较真和任性。
一件那么久的事,竟也能记到现在。
萧令月自己都没发现,在与谢拂说话时,语气更温和了几分,像是在照顾一个任性的孩子。
“小将军大可放心,那些嘴碎的人顶多也是在背后说几句,当着你的面便什么也不敢说。”
谢拂抿唇,忽而微微扬了下唇角,带着浅浅的“那是当然”的意味。
萧令月看着,不由也跟着微微笑了笑。
他想,谢拂和皇帝合得来也是有原因的,这二人在某些方面,还真有几分相似。
谢拂一直在这里待到吃午食的时候,萧令月请他留下来用饭。
谢拂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下来。
当午饭端上来,谢拂看着桌上的饭菜,在心中微微挑眉。
桌上的午饭分为两种,一种是寻常的荤素菜色,看上去做得不错,很是精致,很有食欲。
而一种是少油少盐的药膳食补,看着淡,闻着那股子药味却久而不散,只闻着,便半点食欲也无。
萧令月却在招呼谢拂开动后,在侍女的伺候下,面不改色地喝了一碗汤。
一碗汤喝完,萧令月却见谢拂似乎并没有动筷的模样。
“……小将军?”
他看向对方,眼神询问。
谢拂垂眸看了看萧令月面前的几样菜品,出声询问:“平时里吃过的山珍海味并不少,却还没尝过药膳,不知萧郎君能否分我一些?好让我长长见识?”
萧令月无言,之前他与这位谢小将军并未深交,也不知道对方竟是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他见过别人向往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却还没见过一个出身不凡的富家公子想吃药膳的。
不过想想对方大约也只是想尝个新鲜,毕竟药膳药膳,多了个药字,没病之人也不好多吃。
萧令月让侍女给谢拂每样菜都盛了一点,连一口都算不上,当真只是让谢拂尝个味。
只是这味谢拂尝了尝,谢拂表情也只是寻常,似乎并不觉得这药膳难吃。
萧令月看了看谢拂,温声笑问:“小将军既尝过了,总不会再想吃这个味?”
萧令月吃这些吃了十几年,不可否认它们对他的身体有好处,味道也不是特别难吃,但再如何,吃了十几年也早吃腻了。
只是别人吃腻了还能去找别的食物吃,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改天我让我府上的厨子也学了来。”谢拂放下筷子道。
萧令月抬眸看去,正对上谢拂的双眸。
见对方眉眼微弯,“偶尔尝尝,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说有些人家为了养生,还特地让人做药膳,一吃几十年,确实能延年益寿。”
谢拂像是在讲故事。
或许是从书上看的,从别处听的,从梦中梦的。
不过萧令月听了这故事,却总有种对方是刻意讲给他听的感觉。
萧令月掩住神色,笑了笑,“若是小将军喜欢,大可让府上的厨子学别的,这桌药膳是大夫针对令月身体定制的,可不好让小将军学了去。”
说罢,萧令月便安静地吃自己的药膳。
谢拂到底不是病人,犯不着和病人争吃食。
他乖乖吃着萧府为他准备的正常食物,饭后便简单告辞。
回府后,也确实如他之前所说,给了一张药膳的方子让厨子去学。
萧令月午后小憩片刻,醒来后便得知萧源在书房等他。
“我身体不适,去跟父亲告罪,并请父亲过来。”
“是。”
萧源并没有为难,直接过来。
萧令月对他颔首:“父亲。”
萧源点点头,“我听说今天谢成的儿子来过?他找你做什么?”
萧令月神色淡淡:“不过是个刚到京城的少年想结交为友,父亲不必在意。”
萧源皱眉,看着萧令月道:“不必在意?”
“你可知他才来京城不足一月,便将京城走得七七八八,结交了京城不少家族子嗣,了解了多少,谁也不知道,你真当他是来跟你做朋友的?”
“令月,我怎么不知,你何时这么天真了?”
萧源一直提防着谢成送进京的这个小子,谢成本人也不是什么蠢人,被他看重,且教养长大的儿子,他才不信真这么单纯。
对方来京城后,传出来的那些流言,什么北地来的小将军是个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新奇的土包子,人傻钱多还好面子,任性妄为又冲动,刚进京便和京兆尹结下梁子,间接得罪了程相,只会讨好什么都不管,只会吃喝玩乐的傀儡皇帝。
他通通不信。
撇开表象看本质,便是那人有勇有谋,洞察人心,心思缜密,来京城后,虽和人结怨,却从未吃亏,京兆尹差点被挤兑得干不下去。
这样一个人,能是萧令月口中单单广交朋友的人?
闻言,萧令月神色如常,只是周身的气质冷了几分。
“父亲多虑了。”
萧源眉心一松。
“无论谢小将军目的为何,他既与我以友相交,我便以友相待。”
“他未曾做过损我之事,父亲便莫要提前陷令月于不义。”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5章 长发及腰4
萧令月虽半卧于榻上, 病容犹在,却不损他半分风骨,皓皓明月在上, 倾流光于天地, 便是深沉黑夜,也无法掩盖其光芒。
恍惚间,萧源似乎从对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似乎看见那人隔着时空正对自己对视, 相似的眉眼, 如出一辙的性情。
明明是月光,萧源却好似被灼伤了眼睛, 仓皇低头, 不愿再看。
“随你!”
他丢下这两个字, 便转身快步离开。
萧令月看着对方似乎落荒而逃的身影, 微微垂眸,长睫上似染了寒霜。
父亲, 您亲手做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 又怎能因为对方太过完美而不喜呢?
晚风吹拂, 夹着冬日的凉意, 即便有屏风遮挡, 又隔着厚重的裘衣,萧令月也避免不了被这股寒意侵蚀。
他拢了拢衣服, 望向屋外,被那明亮晃了下眼睛。
“将我没看完的那本书取来。”
“是。”
萧源几乎是逃出的萧令月的院子,回到书房, 他将下人打发出去, 独自坐了半晌, 才从身后墙内的暗格中取出一个画匣。
暗漆复古, 味道却未散,可见主人将之保存得极好。
打开画匣时,萧源的手都在轻微颤抖,并不明显,除了他自己,无人能察觉。
可也只需他一人察觉。
画卷展开,一名素衣女子跃然纸上,她左手持卷,右手握笔,眉目似一弯新月,未语先笑。
萧令月有三分像他的母亲,可更有七分像他的父亲,尤其是那性情,萧源每每看见他,一方面会被对方像母亲的地方而吸引怀念,另一方面又因对方像他父亲的那一面而厌恶,却还要压抑着这种厌恶。
多年的压抑让他将喜爱也一同抑制,对待萧令月才能做个不偏不倚,合格的严父。
只是抑制着抑制着……不知在何时,他才发现,无论是喜还是恶,他似乎都提不起来了。
*
“小将军,将军的书信。”近卫将一封有些厚的信递过来。
谢拂拆开信看了看,发现这封信不止是谢成送来的,还有原主的母亲谢夫人。
先是关怀了一番他的生活,讲了一下他们那边一切安好,闲话说完了才聊正事。
谢拂来这个世界后和原主父母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也能从记忆和短暂的相处中分析出二人的性格。
他用原主的笔迹和口吻写了回信,派人送出去。
而接下来几日,他时常登萧府的门,萧源竟一次都没出现过。
即便他主动提出拜访,对方也找理由推脱,态度奇怪。
显然对方并不喜欢他,但虽然不喜欢,却也没阻止他上门,可见萧令月这位小主子在萧家的地位也不低,并非是萧源刻意推出来的靶子。
谢拂在萧家几日,也彻底见识到了皇帝对萧令月的宠爱。
在萧令月生病的这段日子里,宫里送来的赏赐就没断过,且都是好东西,什么名贵药材,金银玉器,什么贵送什么。
而谢拂也从中看出这位皇帝不同寻常的喜好和审美,在追求风雅,摒弃庸俗的文人眼中,堪称非主流。
而皇帝本人显然并不介意,无论是他人的赞美还是嫌弃,都不如一个有趣的玩器来的重要。
谢拂虽知道这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超出寻常的感情,却也不由为皇帝对萧令月的看重微微皱眉。
“小将军,该你了。”等了半晌,眼见对方迟迟未动,萧令月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位一直没落子的人。
谢拂却将手中的黑子随意拋回棋盒中,“不下了。”
“萧兄整日在这屋中带着岂不憋闷,不如出门逛逛?年节将近,京城可比寻常热闹。”
谢拂见萧令月身体差不多要好了,之后便又要忙于政务,年节前,约莫也只有这样的机会在外放松一二。
萧令月眼尾微挑,笑道:“出行一趟总要有不少麻烦,小将军若是喜欢,不如去逛了再说与我听。”他随口一说。
萧令月是个彻彻底底的宅男,无论是身体条件还是自身的想法,都让他对外出逛街不感兴趣,哪怕谢拂这样邀请,也并没有打动他。
谢拂并未强求,却真按萧令月所说,将外面那些新奇有趣的小玩意送到萧府。
萧令月看着送到眼前的新奇摆件杯盏花笺,甚至还有开得正好的花卉,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由再次想到,这位谢小将军,或许当真应该和皇帝是知己。
谢拂来京城这么久,也总算结束了他悠闲游玩的生活,开始上值打卡。
作为校尉,皇帝将它调到宫中,留在自己身边做护卫。
朝堂上有人跳出来阻止,明里暗里说谢成有不臣之心,让皇帝多多提防谢成的儿子,留在御驾身边乃心腹大患。
后宫里的人也开始吹枕头风,务必要将谢拂从皇帝身边赶走。
皇帝登基十多年,却未有子嗣,若是出事,朝局必会陷入混乱。
处在稳定的局势中久了,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改变。
且当今圣上从不沾染权利,连朝会都是能不去就不去,整日在后宫玩乐,权利都被下放到各个官员中,对于这个皇帝,他们很满意,暂时并不想改变。
却也有人猜测,是否是皇帝为了收拢权柄,和谢拂或者镇北大将军达成了什么合作,才要给谢拂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若是如此,那他们更要阻止。
朝臣们反对,可李未也不是一般的皇帝。
他被养成了废物,对朝政大事一窍不通,也从不去学,不去争,但要说他唯唯诺诺,对朝臣们的话唯命是从,那可就大错特错。
此人自小被推上帝位,深谙分寸之道,明白在不触及自己利益时,别人便不会强烈反对他要做的事。
唯有他想做的不符合那些人的利益需求,才会遭到阻止。
比如他要学习,先生不会教他君臣之道,他要读书,总有人用各种玩乐的事引诱他,幼年的他又没有那样大的意志力,这读书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久而久之,他也当真沉溺于享乐中,不愿去做那些辛苦的事。
唯一能让他稍稍支棱起来,也只有为了配合萧令月,帮萧令月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朝臣们反对他将谢拂留在身边,但也不全是担心谢拂会弑君,毕竟谢拂在京城的人马仅仅几百人,弑君之后根本逃脱不了,大家并不认为他会这样做。
更多还是担心谢拂会像萧令月那样,影响皇帝,控制皇帝,让皇帝为他所用。
一个萧令月已经让他们头疼不已,若是再来一个谢拂,他们或许就真的要考虑考虑换一个新帝了。
“朕只是想让谢卿留在身边陪朕玩乐,既然诸卿不愿,那想来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
李未背着手在上面走动,目光嫌弃地看着下面一张张老脸。
“赵卿,你小儿子也有十五了吧?有官职了吗?没有朕赏他一个,日后留在朕身边,不过他得会玩儿,朕让内侍去教他,只要他学会了,朕身边必定会有他的位置。”
“你们别羡慕赵卿啊,都有都有,家里有儿子的通通可以送进宫,朕不嫌弃。”李未笑盈盈地表示朕非常大方,每个臣子都是他的股肱之臣,他不会厚此薄彼,他们想要的每个人都有。
朕真是个大方的皇帝,李未毫不羞愧地想。
他们嫌弃!
朝臣们心中纷纷感到一阵恶寒,李未一番话将做侍卫说得跟做男宠似的,什么留在身边要会玩,什么让内侍去教,众人纷纷想到选秀时还要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
想到那个画面,谁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儿子孙子送上去。
他们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膝下的子嗣想要出仕并不难,之所以没有出仕,那必然有各种理由。
李未的行为,无疑是要打乱他们的计划。
朝臣们面面相觑,都从其他人脸上看出了他们的想法。
最终在权衡之下,众人到底还是接受了谢拂留在李未身边做近卫的事。
下朝后,谢拂向李未道:“谢陛下爱重,卑职必不负陛下所望。”
李未闻言十分高兴,笑开了花,“那谢爱卿可要多多钻研,讨朕欢心。”
说得还真是半点也不遮掩,直白得不行。
谢拂看出来了,这皇帝是真的只想把他留在身边陪他玩,为此,甚至可以忽略他爹是谢成。
不过谢拂觉得李未和那些朝臣们不同。
朝臣们只是觉得他不敢弑君,才敢将他放在皇帝身边,而李未大约是即便知道他会弑君,也不在乎。
“听说你和令月关系不错,他生病的时候有没有很难受啊?”皇帝面露担忧。
谢拂能看出,他对萧令月的关心并非作假。
萧令月在几岁时便作为皇帝的伴读入宫,在几个伴读中,只有萧令月是不同的。
最后也只有萧令月留了下来。
“蒙陛下挂念,萧侍郎一切尚好。”
谢拂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多给这皇帝找些事做,省得对方有事没事就惦记着萧令月。
不过很快,李未就没空关心萧令月了,他新宠的美人送甜汤来,便是谢拂,也都退到了殿外。
听着殿内传来的嬉闹声,谢拂觉得原主是对的,既然有没有这个皇帝没什么区别,那他被取代几乎是必然的。
他本人对李未没什么恶感,只是从客观来讲,事实如此,没有原主,也有别人会取代他。
在大殷末年时,可不止原主一家起义军。
就是现在,大殷各地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起义军,只是规模不大,暂时不成气候,即便是当地的官员也没把这些人当回事,认为区区流民,什么都没有,不能成事。
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在不能成事,未来却不一定。
谢成之前写来的信中,就有提到收编附近流民的事,北地不缺矿产,又山高皇帝远,借着职务便利,谢成已经做了不少前期准备。
谢拂来京城除了给他争取时间外,还有联络京城能联络的人的任务。
不过目前为止,谢拂除了逛京城熟悉地形外,并没有做多余的事,左右未来还有时间,现在太着急对他并不好。
出生在皇家,富贵无忧,是李未之幸,而成为皇帝,则是他的不幸。
*
年关将至,谢拂不想在别人的院子中过年,便重新买了院子,搬了新家,且在休沐时办了乔迁宴。
送礼的人不少,上门祝贺的人却不多,大多都是谢拂之前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
不过,没有那些人在,他们反而更放松些,甚至不需要谢拂活跃气氛,他们自己便能将场子热起来,吃吃喝喝热热闹闹,这场宴会就没冷场过。
临近宴会结束,有人上前禀报,“小将军,萧侍郎派人送来了乔迁礼。”
此言一出,空气都安静一瞬。
他们看了看那人,确定对方是萧家的下人没错。
所以这都是真的?
“拂弟,没想到你与萧家那位关系好竟是真的!之前听说,兄弟们都以为那是开玩笑呢!”
谢拂进出萧府又不是秘密,他们当时也听说过,只是并未将它们放在心上,认为那或许只是礼节上的问候,被外界夸大而已。
但眼前的情况却告诉他们,或许他们想的才是错的。
“就是就是,背着我们偷偷认识萧家的明月,可要罚酒三杯!”
众人一直以为谢拂和他们一样是纨绔,结果转头发现人家跟好学生一起玩了,虽然看样子谢拂似乎也没有抛弃他们偷偷学习的模样,但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既惊讶于谢拂跟萧令月关系不错,更惊讶于萧令月竟会与谢拂关系不错。
原来萧令月也会和他们这样的人交朋友?不过想想谢拂又和他们不同,那点意外又淡了些。
他们又没有一个大将军的爹。
罚酒!必须罚酒!
谢拂并未解释,也不推脱,几杯酒下肚,气氛又热闹起来。
等众人离开后,谢拂才有空去看萧令月送来的礼。
是一幅画,《春和景明图》,画中的春日景令人单单看着便心旷神怡。
谢拂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墨迹,发现这墨还很新,应当是萧令月最近画的。
“小将军,可要挂在前厅?”
萧令月在书画一道上也颇有所得,将这画挂在前厅,别人都能看到,更能让人知道谢拂与萧令月关系不错。
谢拂视线落在这副画上,“挂在我卧房。”
谢拂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知道他与萧令月关系不错。
他只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私藏起来。
无论是人还是其他。
到了过年时,皇帝在宫中宴请百官,一连三日未曾停歇。
三日后,百官与家人同庆,谢拂在京城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这几日过年,街上又冷清,他也没去拜访谁,并没有和谁结交的意思,
谢拂一个人在家中待够了家人庆贺的时日,待到走亲访友时,他才提着礼物上了萧府。
意外的是,这回竟是萧源接待的他。
这并非是谢拂与萧源第一次见面,二人在朝堂上也见过,但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宫外会面。
“近日多谢小将军关心我儿,不过,也不知镇北大将军是否知道小将军与我儿交友一事,小将军还是请教一二为好。”
谢拂轻笑一声,“萧太傅多虑了,我父亲并未连我与谁交友这事也加以管束,或许,这是家教不同。”
萧源握着杯子的手喝不下去了,别以为他没听出来,眼前这小子分明是在嘲讽他萧家管的宽,连自家儿子和谁交友都要管。
“想来我父亲与萧太傅的教育方式不同,若是多多交流,或许有不同的心得,若是萧太傅愿意,晚辈可与您和我父亲牵线,相信我父亲一定会很乐意与您交流。”
萧源彻底放下杯子,离开时,笑了笑,“少年意气,但愿小将军能一直如此。”
丢下一句也不知是嘲讽还是威胁的话,萧源离开,便有人领着谢拂去萧令月的院子。
他是和他怼萧源的消息一起到的萧令月面前,得知还有那么一出,萧令月不由一笑。
“父亲想必渴了,让厨房给他送去茶汤。”败败火。
“是。”
“你爹喜欢喝茶?”谢拂坐下,并不需要萧令月招呼,便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或许吧。”萧令月随意道。
萧家嫡脉人丁稀少,上一位萧家主,也就是萧源的父亲,去得早,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萧源,一个是他弟弟。
萧源长大后,只有一位妻子,也并未纳妾。
这位妻子也是红颜薄命,生萧令月时难产而亡。
萧令月自小身体也不好,至今未有房中人,大夫曾说,日后子嗣也不易。
至于萧源的弟弟,更是年少早亡,比萧令月的母亲去世还早。
偌大个萧府,却只有萧令月和萧源父子两人,不少和萧家有矛盾之人都在背后议论,萧家嫡脉要在萧令月这一代断绝。
也因此,即便萧令月名声不小,众人在敬佩的同时,也打心底里同情他。
“小将军在京中无亲无故,若是不嫌弃,可经常来萧府做客。”萧令月笑道。
也不知他说这话是真因为见谢拂没地方去,还是因为谢拂怼萧源挺厉害。
但无论如何,他此刻心情不错是一定的。
谢拂也不计较他的用意,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自己不答应下来,是不是吃亏?
“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对视一眼,眉眼俱浅浅含笑。
萧令月最近没有生病,谢拂本想邀请他在元宵节出门走走,那日京城会很热闹。
可他还没将话说出口,便有人走来,“郎君,这是郑郎君派人送来的礼物,送礼之人说,他今年二月也不知能不能赶回来,便让礼物先行,若是他回来晚了,也要给他补上酒席。”
萧令月在京城这么多年,倒也并非一个好友都没有,这位郑公子当年也是皇帝伴读之一,甚至与皇帝兴趣相投,只是对方比皇帝运气好,且志不在仕途,只爱游山玩水,四处游历。
在家中怎么也约束不了他后,便破罐破摔,随他去,几年前开始,他便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游历之旅。
同样让皇帝羡慕嫉妒恨。
二月?生辰?
谢拂神色微顿,下意识看了萧令月一眼。
“他要回来了?”萧令月挑眉。
“送礼之人说,只是路过,之后还会去别的地方。”那下人尽职尽责禀报。
萧令月笑了笑,“那便祝他一帆风顺。”
等送走那送礼之人,萧令月又让人将礼物抬回房中,这才看向谢拂。
“小将军?”怎么像是在出神?
谢拂眨了下眼睛,维持表面的淡定问:“萧郎君二月生辰?那可是快到了,正在考虑要送什么当做贺礼。”
别人看不见的桌下,谢拂摩挲着指腹,思考着所谓生辰一事。
小七生辰在七月,每个世界都如此,既然未曾变过,便说明这个世界也一样。
那么,本不该变的生辰,又怎么会在这个世界例外?
谢拂并没有怀疑过萧令月不是小七,是不是,他可以用心凭感觉辨认,并非是一个生辰,一个名字可以改变的。
“生辰而已,年年有,年年过,不必过于在意礼物。”萧令月淡淡笑道。
谢拂却不赞同,“收礼之人可以不在意,送礼之人却不能。”
不久,他便找借口离开,连萧令月都没想到,他对这所谓生辰礼这么较真在意。
望着谢拂的背影,萧令月有一瞬间出神。
他想,难怪对方刚到京城几个月,就能结交那么多友人,这样将对方的事放在心上,谁能不感动?
*
然而事实与他想的并不同,谢拂回府后,便叫来人吩咐道:“去暗地里查一下萧令月的出生,以及萧源夫妻的过往。”
他的人在京城也混了这么久,想查点消息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想查的是十多年前的事,总要花费一些时间,直到元宵节过去,还是没回禀。
谢拂便也将之放在一边,开始着手于萧令月生辰礼一事。
无论这生辰是真是假,既然对外如此,那便是如此。
给人送礼并不简单,尤其是给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送礼更不容易。
自小生长在萧家,皇帝也对他恩赏颇多,萧令月有什么贵重的事物没见过?
想要令人耳目一新,确实得用心思考。
在谢拂为萧令月的生辰礼琢磨时,那一直没消息的萧家往事终于有了眉目。
“根据萧家族谱上记载,萧源的弟弟萧卓曾经有一婢女,倒是生过一子,生辰在七月,只是生下来便母子双亡,为了不让弟弟膝下无子,萧源便将那对母子记在族谱上。”
在谢拂看来,萧家真有被什么诅咒过的模样,两兄弟的妻妾生孩子,个个都难缠,萧令月的母亲还好,好歹生下了萧令月,虽不健康,可到底活着。
但萧卓的婢女却是母子双亡,那孩子连名字都没有,仅在族谱上写了一个语焉不详的大郎。
但这仅仅是表面,谢拂并未相信。
“还有吗?”
“还有……”近卫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有小道消息说,萧源的弟弟萧卓,是被萧源害死的,因为嫉妒。”
当年萧家两兄弟都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尤其是萧卓,其人不仅琴棋书画十分精通,在辞赋才学上也颇具盛名,尤其是外貌,更是难得一遇的美男子。
当时的萧源不如弟弟受追捧。
众人提起他,常说是萧卓的兄长。
这样的情况下,萧卓突发疾病暴毙,别人怀疑萧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当时萧卓死得确实太快了。
而在他死后,那些流传在世上的萧卓的画像,也在逐渐减少,他们的人查到,这么多年来,萧源一直在偷偷回收萧卓的画像,并且对其销毁。
似乎是希望萧卓被人彻底遗忘。
他们能查到消息,还得多亏当年萧卓名声足够大,加之至今也才十几年,还有一些人记得。
他们还收购了一副萧卓画的画。
谢拂看了看,又回想一下对方画这幅画时的年纪,便知对方的才名或许有夸张的部分,但应当都是写实。
“那萧源的夫人呢?”
“这……”近卫惭愧,他们对这位夫人打探到的消息更少,只知道对方是众人眼中没有福气的人。
嫁给一个深爱她的丈夫,有一个才学出众的儿子,自己却福薄,没能享受到什么,便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比起讨论那位夫人,众人似乎更愿意聊萧源深爱亡妻,甘心为对方终身不再娶这件事。
这么多年来连妾室都没有,可谓深情。
那些想要做他的继室的女子并不少,他却从未有过再娶的念头,曾言辞坚决地拒绝他人为他说媒。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6章 长发及腰5
谢拂将有关于萧令月父母的消息看了看, 便将之放在一边。
他并不在意萧令月的身世,但他在乎在这身世背后是否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患。
现在看来,无论内情如何, 那些事都与萧家有关, 既然是萧家内部的事,谢拂也不必太过着急想要探究到底。
毕竟无论是一周目还是现在,萧家都不会直接对萧令月做什么。
年节过后, 谢拂重新上值, 继在见识了李未有多能玩后,同时也见识了对方对后宫的随心所欲。
所谓随心所欲, 那边是喜欢谁便宠谁, 从不看人脸色, 也不在乎对方身份和背后势力。
在李未的后宫中, 只要有宠爱,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美人, 也能打高位妃嫔的脸, 李未又不管朝政, 妃嫔的爹是高官还是黔首, 对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这边导致, 在后宫里的女子,每日怎么琢磨的都是讨李未欢心。
李未虽然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 却活得比大权在握的皇帝更恣意。
不必在意权力被夺,因为本来也没有。
不必担心名声被毁,因为没有被毁的余地。
不在乎他人的轻视鄙夷, 只管自己活得自在。
即便是原主, 也没他活得自在开心。
而对谢拂这个新看重的人, 李未也十分稀罕, 每每只要谢拂在当值,必然会将他叫来身边伴驾。
与李未不同,谢拂仅仅是几个打面,便从三言两语中观察出后宫人员及其背后势力,并进一步推断出对方对皇室的态度。
谁亲谁疏,谁观望谁有异心,倒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在来京城半年后,谢拂觉得或许并不需要自己多做什么,只要等到一周目后期那样,天下大乱时,也是乘风而起时。
“陛下,萧侍郎已至殿外。”
谢拂听着内侍的禀报声,看着那由远及近的身影,心中刚刚觉得不需要自己做什么的想法便瞬间散去。
他不需要,有人却需要。
“令月,你终于来了!”李未闻言便丢下手里研究了许久的风筝,迎了上去。
萧令月进来时与谢拂对视一眼,随后在他表示有话与李未说后,李未便将连谢拂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到了殿外。
“陛下,臣有件事想要与您商量……”
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却不是对方走远,而是谢拂离开了殿内。
谢拂大约知道萧令月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前两日武安侯世子在酒楼强抢民女,还与一人相争,竟在失手间将人推下楼,直接将人推成了瘫痪,日后还能不能站起来都不好说。
不巧的是,那位被推下楼的另一位也是贵人,乃昌平公主之孙,还是唯一的嫡孙。
二人一是勋贵世子,另一个是宗室嫡孙,碰撞到一起,往小了说是小辈争风吃醋,往大了说便是勋贵与宗室之争。
事情僵持在原地,至今唯有结果。
萧令月提到这个案子,那便是要在其中做文章,至于来找皇帝,便是想让皇帝在其中搅浑水,毕竟李未什么都不行,但当个搅屎棍还是可以的,并且他本人也挺乐意做这种事。
搅浑水,又何尝不是一种平衡?
*
果不其然,之后,原本短时间内便能解决的事,却硬生生拖了一个月,以至于到最后,牵扯进去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只是双方小辈指尖的争斗,最后却变成了两边的势力盘点,盘点一个处理一个,最后他们都发现,双方都在不断耗损,损着损着,利谁去了?
等萧令月将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再反应过来,却也无计可施。
萧令月生辰时,来庆贺的人比往年要多上许多,从前他人是为萧令月的名声和才学,又或者是为萧氏而来。
而今年,他们却是为萧令月本人而来。
纵然再看着对方身体孱弱,仿佛用不了就能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也无人再敢轻视他。
在这一众庆贺之人眼中,谢拂并不算起眼,除了他本人有意低调外,还因为到了李未身边这么久,他也没搞出什么大事,一如既往吃吃喝喝,交交朋友,多的没有。
已经有人开始觉得他真的只是富贵窝中长大的公子,不通人情,不懂事务。
“谢小将军,这是郎君特地为您准备的酒。”上酒菜的下人小声说道。
谢拂倒了一杯端上来闻了闻,眉梢微挑,眉眼舒展。
一口将那杯北地的烈酒饮尽。
一壶酒不算多,一人自斟自饮的话,却也足够。
谢拂这具身体酒量不错,再来两壶也没问题。
在他喝第二杯时,萧令月便如众星拱月般出现,明月之下,万物失色。
谢拂看着对方招待客人,周旋其中,却在看见对方忍不住以袖掩唇轻咳时微微皱眉。
宴会结束时,谢拂并未离开,而是跟着萧令月,进了对方的院子。
“咳咳……”
“咳!咳!”
萧令月这一咳不要紧,咳起来便停不下来,辛辣的酒味在喉中蔓延,令萧令月控制不住继续咳嗽。
直到侍女盛来蜜水,谢拂动作自然地端起蜜水,亲手喂给萧令月。
后者一愣,却在谢拂仿佛天经地义般的态度中有一瞬间迷失,也是这一瞬间的迷失,让他失了拒绝的先机,这杯蜜水已经到了唇边。
萧令月张口不是,不张口也不是。
“咳……”
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后,萧令月也顾不上纠结,就着谢拂的手将那杯蜜水饮尽。
侍女们:“……”
她们看了看萧令月,又看了看谢拂,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
却又碍于萧令月,没敢当面说出口。
再看了看萧令月的淡定模样,众人想了想便也放下,左右郎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然而萧令月有一瞬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等自己没继续咳嗽后,才清楚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谢拂却像是没看出来一般,自然而然地关心问:“好点了吗?”
萧令月点点头,微微后退,保持距离,“好多了,有劳小将军挂心。”
谢拂将他的保持距离看在眼里,微微挑眉,并未有所表示。
“既然不会饮酒,日后便莫要饮酒了。”
萧令月掩唇的手一顿。
他确实不会饮酒,过去十多年,萧源从不许他饮酒,加之他的身体,饮酒也确实不好,他便一直也未饮过。
那第一杯,还是谢拂送的那一水囊的烈酒。
思及此,萧令月便看了谢拂一眼。
谢拂也笑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也怪当年我送的那壶酒,让你惦记至此。”
也是奇怪,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倒显得他们似乎很亲近。
萧令月眨了下眼睛,微笑回应,“小将军当日的酒确实好喝,所以今日还了一壶,小将军不亏。”
谢拂看他,萧令月也看他,二人似谁都等着对方先后退。
最终,是萧令月控制不住的咳嗽声打破了沉默。
谢拂再次倒了一杯蜜水,要喂给萧令月时,被对方接过,自己喝了起来。
随手将喝完的杯子放在桌上,萧令月这才看向谢拂:“今日时候已晚,小将军还是早些回府休息为好。”
他想了想,本想加一句,若是还想再来,改日来便是,随后像是自己没邀请时谢拂便能随意登门,若是再加一句,对方说不定还真能将萧家当自己家。
原本也就算了,只是方才的事到底还搁置在他心头,明知道不对劲,却因为没时间思考,只能将之搁置,虽然搁置,但它却始终存在,并且让萧令月无法忽略,令他警惕着,对眼前的一切都看的格外敏感。
“萧氏的明月与朝臣们争论时口才极佳,怎么下逐客令时,却连敷衍都不用心?”
谢拂看了他一眼,将他的行为看得透透的。
萧令月也不惧,更没有被拆穿时的尴尬,面容如常道:“与不要脸的人自然要多花费些力气,但我相信,谢小将军最会体贴人心,必不会让我为难。”
一贬一夸,若是谢拂不同意,那他便是和其他人一样,不要脸皮。
谢拂抿唇,再次感受到一个有脑子的爱人有多不好应对。
他低眸看了看萧令月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微微松开的披风,伸手将萧令月的披风解开,重新将它束紧。
“如今天气还未转暖,萧郎君出门时,莫要忘了它。”
他看着萧令月,面色如常道:“前些日子我买了一处温泉庄子,若是萧郎君愿意,不如改日随我一同去泡泡,大夫都说对身体好。”
言毕,他当真转身离开,并没有再留恋萧令月。
倒是萧令月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直到有侍女上前伺候。
“郎君,可要回房?”
天色不早,萧令月若是再不回房,吹风受凉可就不好了。
萧令月回神,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垂落在胸前被谢拂重新系过的披风结上,
蝴蝶结打得很结实,相信再走一圈也不会掉。
萧令月看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回屋。
却在有侍女上前要为他解下披风时制止,“我自己来。”
侍女退下,等萧令月将那披风解下,挂在屏风上,进内间时,又多看了一眼。
他总觉得这披风和那系披风的人一样。
都有些奇怪。
*
回去的路上,谢拂的几个近卫都面面相觑,来京城后,小将军的一些行为都让人疑惑。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于那些大事,他都没出错过,甚至手段比从前更老练。
唯一特殊的地方,都在一个人身上。
萧氏萧令月。
几个近卫正在犹豫,他们到底要不要问小将军,又要不要告诉大将军和夫人呢?
回府后,谢拂在打发他们之前,特意提了一句,“你们晚上想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
近卫们浑身一冷,身体一僵,不过好在他们都是脑子不笨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跪下道:“属下一直是小将军的人!”
谢拂神色淡淡道:“记得就好。”
“我不希望我手下有人自作聪明。”
“是!”
将众人打发下去,谢拂才转身进了内室。
他并未想过要隐瞒对萧令月的心思,只是在双方的立场,以及未来的道路面前,这点心思也无足轻重。
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谢拂也并未想要改变,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
萧令月的上位之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难的是他面前挡了不少人,萧令月每走一步,都是在和他们争权夺利,容易是因为对萧令月来说,这些顶多花费点功夫,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既然结局一样,那过程,也不必放在心上。
而谢拂,也只在刚来京城时高调了点,之后便一直低调看戏,偶尔在萧令月需要帮忙时偷偷帮忙。
不过这偷偷,最后都会被萧令月有意无意发现。
二人之间,那原本便奇怪的氛围,似乎因此更奇怪了。
具体体现在谢拂会为萧令月做一些原本不会做的麻烦事,从另一种角度诠释了他只是不想惹事,而不是怕事。
而萧令月也会应他的邀去温泉庄子,会在私下偷偷喝谢拂喜欢喝的酒,会送谢拂自己喜欢喝的茶。
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至少,在他们心中是这样。
只是旁观者清,最先忍不住的还是萧源。
他来到萧令月的院子,好巧不巧,正撞上对方正在喝那种北地盛产的烈酒。
他酒量不行,因此每次只浅浅轻啄一杯。
今日他这杯酒刚喝了一半,便被皱着眉走来的萧源给打掉。
酒杯砸在地上,剩下的半杯酒濡湿了地毯,在上面留下一片水迹。
“你还喝!萧令月,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萧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气萧令月,还是在气这杯酒。
但他久违感到生气这种情绪,今日再次在萧令月身上感受到,看着对方的脸,那股他以为早就消失,早就不存在的情绪,也一齐涌了上来,令他恨不得别开眼,再也不看萧令月一眼。
这么多年来,萧源难得失态,从前在萧令月面前,他向来都是严厉的父亲,在学业上高要求高标准,在生活上虽有关怀,却未有亲自照顾,萧令月与他父子虽了解对方,却并不亲近,更鲜少有如此失态之时。
萧令月都不由多看了几眼。
却也仅仅是多看了几眼。
看完之后,萧令月便面不改色地蹲下身捡起酒杯。
所幸有地毯,酒杯掉在地上也未摔坏。
其实只是一只酒杯而已,是否摔坏都不要紧,但这一杯与众不同。
没有哪里不同,但就是与众不同。
“父亲,您紧张什么?”
“令月很清醒,也知道自己没醉,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
“您这么紧张,到底是因为令月,还是因为酒?”
萧源克制着颤抖的手,他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看向萧令月的目光惊疑不定。
“你……”
萧令月起身看向他,“父亲若是无事,不如回院休息,明日还要早朝。”
他给萧源找台阶,萧源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的神色几经变换。
最后,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在回过神后,只觉得身心俱疲。
萧令月继续斟了半杯酒,将那半杯慢慢饮尽。
他刚才还有句话没说的是,他从来不会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因此,每当他做一件事,都代表他是清醒的,心甘情愿的。
*
谢拂在京城的同时,也不忘插手北地的事务,并且给没有造反经验的谢成给予自己的指导建议,让对方在造反这条路上少走弯路。
他的许多建议确实有明显效果,具体体现在,这回他们的进展很快,从前花了两年才做到的事,现在不到一年就达成目标。
照这样下去,原主的上位之路,谢拂只需要走不到一半。
连谢成都觉得,谢拂没必要再留在京城,干脆找机会直接回来,既然北地发展迅速,谢拂进京拖时间便没有必要,并且还有危险,自然是能回去就回去。
然而对于谢成的来信,谢拂都没答应,他依然安安稳稳待在京城,就这样又过了一年。
七月,谢拂提着从严华寺求来的加了祝愿的莲灯,娴熟地登了萧府大门,并且在下人的带领下,熟门熟路地来到萧令月的院子。
“这么晚了,小将军怎么还来?”
月亮已悬在空中,说是时间已晚并非推脱。
然而萧令月口中说着时间已晚,身上却还衣衫完整,显然并没有早睡的想法,又似乎,正等着某人来。
“等了几天,今日才从严华寺带来的。”谢拂将那盏莲灯放在桌上。
今日才到手,便迫不及待送来。
萧令月似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了一下。
“乞巧节,令月又非女子,要这灯有何用?”
他说得随意,烛光下的双眸却似乎微微闪动,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谢拂尽收眼底。
自第一个七夕开始,谢拂便在这一日留在萧令月身边,而早在第一个七夕,见到萧令月的神色时,谢拂便知道,萧令月心中对自己的真正生辰心知肚明。
也说明他对自己不同寻常的身世也多少知道内情。
既然如此,谢拂便再也没有管过这件事,只当自己不知道。
“好看。”谢拂说得理直气壮。
萧令月:“……”
一时竟无法反驳。
谢拂又将灯往萧令月的方向推了推,“既是送你的,那便随你处置。”
好歹是他送的,萧令月又怎么会当着谢拂的面真将它随意处置。
萧令月转头对侍女道:“取笔墨来。”
“咳咳……”
谢拂听着他的咳嗽声,不由皱眉,“怎么又病了?”
萧令月笑了笑,“小将军多虑了,倒也并非染疾,不过是这人啊,咳着咳着,便好似习惯了,有时明明没病,也要咳几回。”
“那就再习惯回来,每回想咳嗽时便忍着,忍着忍着,也会习惯。”谢拂一本正经道。
萧令月:“……”
他一时竟不知这人究竟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开玩笑的。
不过好在不等他想清楚,侍女便带着笔墨来了。
在莲灯的纸帆上,萧令月斟酌片刻,方才落笔,写下一行字:
愿谢小将军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谢拂看了看,不见他写自己半句,“分明是我送你的,你倒是又给我写上。”
萧令月抬头看他,“只盼谢小将军莫要嫌弃令月借花献佛才好。”
“借我的花献我,那我想要的,岂不是没人实现?”
谢拂看了看萧令月,说罢,便拿着萧令月的笔,在这纸帆的另一面也写下一行字。
他的字与萧令月不同。
萧令月常年有病在身,写出来的字虽好看,却也有股病弱之气,透着一股无力感。
而谢拂的字却相反,缺了秀美,却多了几分洒脱锋锐和铿锵有力。
萧令月的目光在谢拂的字上顿了顿。
“愿萧令月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他心中好笑,这小将军,连祝福的话都要学他。
“小将军,既是祝福,这样是否太没诚意了些?”
谢拂却不以为然,“是吗?可我觉得这些两句,就是最好的祝福。”
能做想做的事,能顺从自己的心,就是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做不到的事。
他们总被无数人和事约束着,自由,洒脱,不过是幻想。
在谢拂眼中,萧令月别说是个李未比,就是和原主比,那都不如。
闻言,萧令月笑容淡了淡。
人或许真的最缺什么,便最想要什么,连带着他给谢拂的祝福,也是他想要,却根本得不到的。
可偏偏,有人竟想送他。
或许这也只是一场梦,同这盏莲灯一般,终究会破败在风吹雨打中,但此时此刻的感觉,他记住了。
当萧令月看见谢拂随手将这盏莲灯往池塘一甩,莲灯稳稳落在水面,烛火却未熄时,有那么一刻,萧令月心中竟产生了几分妄想。
或许他也能如这盏灯一般,经历过波折,却仍有一线光明?
*
谢拂任期第三年,表面上平静了许久的大殷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
北边的夷人在今年冬季对北疆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战争。
镇北大将军领兵对敌,并以有战争的名义明目张胆地招兵买马,迅速将军队人数扩充到了三四倍。
众人心中皆知,这哪里是现场征兵,分明是早有预谋。
只是因为北边还要仰仗他对敌,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但与此同时,朝廷对谢成的警惕和戒备更甚,而作为谢成放在京城的质子,谢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戒备,已经有不少人上书,要求把谢拂下狱,即便不下狱,也要将对方软禁,严加看管。
其中带头的便是这些年来被萧令月压得死死的程相。
京城谁不知萧令月与谢拂关系好,能将谢拂拉下来,便是自己不得利,他也愿意尽全力推动。
朝会上,萧令月轻飘飘瞥了程相一眼,那一眼,似乎不一样,又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朝臣们争执不下,在双方权衡下,最终谢拂被暂时停职回府,不许随意走动。
但谢拂又仿佛回到了刚来京城时的嚣张,停职随意,但要他不走动,不可能。
照样闲逛,照样登萧府的门。
令人惊讶,却又似乎没那么惊讶的是,萧令月竟没有半点阻止,任由他随意出入萧府,令人不由为这二人如何都不变的友谊咋舌。
“小将军,将军来的信。”再一次从萧家回府后,谢拂接过近卫手中刚刚送到的信。
在接过时,谢拂心中便有所预感,而将这张格外薄的信打开,看见其中的内容后,谢拂心中闪过一声果然。
信中只有两个字。
——速归。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7章 长发及腰6
“陛下, 那谢拂素来任性妄为,目中无人,如今更是罔顾您的命令, 在京城与人勾结, 谋划离京一事,此人将来必成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程相在御书房对李未苦口婆心劝说, 没办法, 自萧令月起势后,他在朝中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必须寻求别的助力。
在他看来, 李未是个可用的工具, 他不需要李未偏向他, 毕竟李未又没什么实权,偏向他又有什么用。
他只要李未不再帮萧令月说话, 如此一来, 那些因为萧令月保皇党身份而站在他那边的人, 也会多考虑一二。
萧令月挟持天子为己所用, 他要对方在谢拂这件事上不能再用。
至于李未会不会答应?
只要李未还有点脑子, 知道要想皇位稳固,就要防止谢成自立反叛, 谢拂就是最好用绝不能丢的筹码。
然而,李未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程相你烦不烦啊?整天就知道说人坏话,谢大将军不是挺好的吗?要是没有他, 北边早就沦陷了, 现在他还在打仗, 你这么算计他儿子, 是想让他干脆不管了,把北地对夷人拱手相让是不是?”
平心而论,李未这话还算有几分道理。
谢成名义上没反叛,甚至还在对敌,可现如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成此人就是野心勃勃,且筹谋已久。
看不出来的要么是读惯了之乎者也的呆子,要么便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不巧,李未正是后一种。
程相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脚下一个踉跄,心中憋闷,难道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可是陛下,那谢拂如今可是在打您的脸!”
身为一个皇帝,怎么能允许他人将自己的命令当耳旁风?!
从前权掌朝堂时,程相恨不得李未什么都听自己的,连和皇后同房生子,也要按他的想法来,不需要自己的主见。
可现在,程相却万分希望李未能更硬气一些,好面子一些,容不得他人的轻视。
可李未又非工具,他想要什么样就有什么样。
李未闻言皱眉不耐烦地说:“那又怎么了?是朕允许他入萧府见令月的,朕不能出宫见令月,让别人代朕见怎么了?你怎么连这么小的事都要管?!”
萧令月!又是萧令月!
程相现如今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想抓住对方的把柄,将对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嗯……?
万劫不复……?
程相心中似有所悟,他想抓对方把柄,而现在,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吗?
他稍稍抬头,看了看前面还在捣腾自己的新奇玩意,根本没功夫搭理他的李未,眸光顿时一沉。
他想给眼前这个蠢货一个教训,让对方知道,不听他的话的下场。
心潮澎湃后,程相又渐渐冷静下来。
诚然,可以让谢成反叛一事让李未追悔莫及,可谢成反叛后,要如何处置和收尾,却不是简单便能定下的。
还是要做好全方位的打算才好。
程相沉了沉气,“陛下信任谢将军,实为心胸宽广,臣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希望谢将军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信任才好。”
说罢,他便告退离开。
而在他走后,原本沉迷于玩乐的李未,渐渐的似乎也开始走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中的玩器落在地上,竹片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李未嘶了一声,随后怔怔看着伤口,眼泪竟不自觉流了出来,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声喃喃:“流血了……我流血了……”连朕都忘了称。
“我流血了……令月,令月!”
“令月!快去将令月请来,就说朕流血了,好疼……好疼啊……”
李未抱着只有一道小伤口的手,边哭边喊:“真的好疼啊……”
*
程相回去后,想动便动,发动府中的幕僚,口中称陛下被奸人蒙蔽,亲奸佞小人,远贤臣,唯有看破真相,方能醒悟。
众人面面相觑,心知程相是想借谢拂一事来击破李未对萧令月的信任。
现在程相远不如当年势大,想要全然掌控朝堂不可能,李未若是想要插手政务,也是多少能接触一些,慢慢来,也能有收拢权柄的一天,前提是他有那样的能力。
之所以没有,不过是因为李未真的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懂。
“程相,依某之见,实在不需要太在意那位,只要您将萧令月压下,那位的意见,并不重要。”到底是皇帝,那人说话时还是收敛了些,没明知道说。
但该知道的都一清二楚。
程相皱眉,“你是要我强行……”
虽说这些年来,朝政被架空,但到底维持着表面和谐,并没有明着表现出他对皇室不敬。
文人重名,若他真的迈出软禁皇帝那一步,他必然要被天下维护正统之人唾弃。
连带着后世,也要说他是乱臣贼子,他的子孙后代亦是如此。
代价太大,没有绝对利益,他不会那么做。
提出那个意见的幕僚有些失望,他原本就是为佣立明主而来,当年进程府,也是因为他以为程相有此心思,谁知对方胆子这么小。
他心中早已后悔,却因为京城势大的是保皇党萧氏,比起萧氏,他还是更愿意留在程府。
之前他听说了谢成的军队人数,心中有异动,或许,是到了做出新选择之时。
不久后,便有神秘人在夜里登上谢拂的宅子。
程相那边经过几日的讨论,暂时简单制定了一个计划,可还不等计划完善,便有兵士明目张胆闯入府中。
“陛下有令,丞相涉嫌通敌卖国,现命人拿下!全家抄没,带走!”
程相直到有将士抓住他,都没反应过来,“你们干什么?!本官要见皇上,你们这些逆臣贼子诬陷本官!本官要见皇上!”
直到被拖进诏狱,程相都没反应过来,平素他从不将之放在眼中的李未,如今却成了他口中的救命稻草,句句不离要面圣。
被摘了官帽,脱了官服,程相蹲坐在牢里,还不明白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他能想到的便是李未扮猪吃虎,现在要夺他的权,可一想根本不对,现在朝中萧令月比他势大,若想要权势,直接从萧令月手中拿便是,除非他们之间友谊为假。
而李未与萧令月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李未借萧令月夺他手中之权,萧令月借李未的正统地位。
二人并不如表面那么亲密。
这样一来,他入狱便是萧令月所为。
程相还在苦苦思索,想怎么摆脱这次的麻烦。
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会完蛋,朝堂上要想平衡势力,没有人比他还好使。
如果李未真有那个脑子,那他一定不会想要萧令月一家独大。
必定是如此!
必定如此……
程相站起身,在狱中走来走去,强迫大脑冷静又清晰,企图从中找到最佳的脱身办法。
然而……然而即便有些事想的通,还是有许多事横亘在心中,怎么解也解不开。
不过那些都是小事,程相让自己忘记那些小事,专注在大事上。
就在这事,开门的声音响起,光线微微从门口的方向照了进来,“大人请。”
是狱卒恭敬的声音。
有人来了。
程相双眼微微一亮,可等来人映入眼帘后,那亮光瞬间便成了厌恶和仇恨。
他望着正往自己这儿走的人,冷笑一声,“萧侍郎如今不正应该在府中庆祝?来这里做什么?!”
他并未回避,即便现在身陷囹圄,他也不愿意在仇人面前失了气度和颜面。
萧令月看了看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伸手轻轻一弹肩上看不见的灰尘,垂眸笑道:“那自然……”他抬头看向程相,“是来看程相笑话的。”
“你!”程相目眦欲裂,吹胡子瞪眼,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是半点世家风度也无,在这时还要来落井下石,羞辱于他!
明明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却是个无赖。
萧令月收敛了方才的笑容,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轻轻挪动两步,身后提灯的侍女却站在原地,刻意弱化了自己的存在。
“方才开个玩笑,今日前来,不过是因为觉得程相大约还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特意好心来提点一二。”
他输了?
不,不到最后一刻,程相才不认为自己输了,眼前的一切只是暂时而已。
他的想法很容易看出来,萧令月好心告诉他,“哦,程相恐怕还不知道,现在官兵已经将程府抄家,从中抄出了不少金银财宝,还有……你与北夷人的通信。”
“不可能!”程相死死瞪着他,“那是伪造的!”
到底有没有,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
“是吗,不过没关系,知道的人信就够了。”萧令月轻咳两声,“程相在北地陷入战争时,提议捉拿谢小将军威胁镇北大将军,扰乱军心,如此行事,谁会不信你与北夷人勾结?”
程相颤声指着他质问:“你、你就是为了那个谢拂才这么害我?”
“程相误会了。”萧令月不承认。
他看了看对方,十分善解人意道:“不过,于程相而言,误会与否,似乎都不重要。”
反正他也不可能再出来。
“会有人救我,为我周旋!”程相的心都在颤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程相的人,大部分都以从犯之罪下狱,朝臣们以针对你的事达成统一意见,一旦证据确凿,你就是板上钉钉的抄家灭族。”
程家这些年来仗势欺人,没少为恶,就算没有通敌叛国,仅仅是其他搜罗起来的罪名,也就是这个刑罚。
并没有宽容的余地。
程相不敢置信,他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轻而易举就败了。
“不可能……”
“不可能!”
“当年……当年我都能力挽狂澜,现在也一样可以!”
他还在努力强撑着。
萧令月却目光怜悯地看着他。
“从前你能没事,不过是他们还需要你。”
“现在,有人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而你,便不算什么了,舍弃便舍弃了。”
程相满脸苍白,额头却已经渗出冷汗,“他们……他们是谁?他们是谁!”
自然是盘根错节,底蕴深厚,地位超然的大世家们。
当萧令月将答案告诉他时,程相忽然回忆起了当年自己以已经没落世家的出身,挤进朝堂,并且逐步高升,最终成为权倾朝野的程相的全过程。
这些年来,程家因他而兴旺,旺得他根本忘了,当年的它是什么模样。
曾经他也谨小慎微,也曾心怀壮志,想要为国为民做出自己的一些努力。
再回想过去,程相都差点感慨一句,“好一个靶子。”
出身平平,才能平平,智谋平平,什么都不那么差,却也不那么出众,将他推出来,既不担心他会逃脱自己的手心,也不用担心他推不上去。
想着想着,程相便感觉喉中一口腥甜!
萧令月认真看了看他,目光又似乎有些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已经被舍弃,那就安心接受自己的命运吧,至少,你也享受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年的人上人,不是吗?”
人这一生,什么都是有定数的。
你先享受了甜,那之后必然只剩下苦,你先透支了一生的富贵,那便要付出提前结束这一生的代价。
萧令月一直这么认为。
唯一的灯盏越来越远,眼前也越来越黑暗,程相终是没忍住,口中溢出鲜血。
“是……是你!”
“是你许诺了他们更大的利益!”
“萧令月,你要将整个李氏江山都送给他们吗?!你污蔑我叛国,自己才是真的叛国!”
严厉的斥责响在诏狱里。
程相看不见萧令月的表情,却听见他笑了一声,还将自己笑岔气,连连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勉强压下,一句话带着笑意传入程相耳中。
“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这江山姓李?”
程相怔怔片刻,最终颓然坐下。
*
“小将军,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您准备何时动身?”
现在京城局势正紧张,程相一派倒得毫无预兆,也毫无质疑,曾经权倾朝野的存在,现在却什么都不剩。
别说官员,就是百姓也纷纷闭门不出,就担心官差上门。
趁着别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现在走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夜长梦多,他们也想小将军能早日回北地。
当事人谢拂却姿态淡定,并不着急,“过两日。”
“小将军……”那人皱眉。
谢拂抿唇,瞥了他一眼,“总要给我跟人道别的时间。”
您还要跟谁道别?之前那么久都没能跟萧令月告别吗?
近卫心中腹诽,面上却只能称是。
谢拂这回却并没有糊弄他们,他也知道不能再久留,所以打算在走之前,再见萧令月一面。
一周目中,原主离开京城后,便再也没有亲眼见过萧令月。
谢拂虽不觉得这会是最后一面,却也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毕竟,要是再见,只怕也要许久之后。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不等谢拂登门,萧令月竟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主动请谢拂上门做客。
谢拂自然不会拒绝,近卫却劝阻道:“小将军,会否有诈?”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小将军和萧令月之间或许有那么点不对劲的感觉,但在谢拂的安危面前,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他们想跟着谢拂一起去。
谢拂还嫌弃他们碍眼,最后,跟他们一一打过后,才没有人再说这种话。
谢拂进萧府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萧令月院子,对着没有下人,没有侍女,唯有一桌酒菜的场景,才微微挑眉。
“咳、咳咳……”压抑着的咳嗽声自室内传来,萧令月走出来,长发似乎刚洗过不久,虽被擦干,却还染着些许水汽,被发带轻轻系在背后,恰好在腰间。
他看着谢拂道,“来了便坐,不必客气。”
谢拂收回目光,一掀袍子坐下道:“没想过客气。”
“就是想着萧兄想得挺美,侍女不在,给你布菜倒茶的,可不就成了我?”
嘴上虽这么说,可给萧令月的碗里盛半碗汤的动作却并不慢。
再给萧令月倒茶,却发现桌上似乎没放茶壶。
谢拂当即要起身找萧令月的侍女,手腕却被人轻轻握住。
“小将军,今日为你践行,怎能喝茶。”
谢拂脚下一顿,片刻后才转过身,看着眼前分明比他大,却已经比不上自己高的瘦弱青年。
“……给我践行?”
萧令月微笑点头。
有些话不必言明,自然心照不宣。
比如萧令月知道谢拂不会一直留在京城。
又比如,谢拂也没想过能瞒着萧令月。
只是他没想到,萧令月竟会将践行二字说得这般清楚明了。
看来,他似乎做了不少,而离开京城这件事,许是会有其他变化。
好的变化。
谢拂略一思索,便将此事与程相下台的关联在心里分析了个七七八八。
眉眼微弯。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谢拂继续坐下。
萧令月难得亲手为他斟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却在倒到一半时,被谢拂给止住。
谢拂一手握着酒壶,制止萧令月的动作,另一只手自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塞进了萧令月怀里。
“看在我不辞辛苦求来的份儿上,这种违背愿望的事,就少做。”
谢拂来京城这三年,倒是一如既往走的富家公子风,身上穿戴无一不精致华贵,平时没少这么穿着走在街上当散财童子,只是丢这枚平安符时,他的动作难免带上几分认真。
萧令月低头,却见自己怀里多了一枚平安符,上面还有严华寺的记号,是很漂亮的红色,正好与他身上穿的暗红色衣衫相配。
只是与他脸色比起来,分外明显了些,红的过艳,白的过素。
“辛苦小将军。”萧令月收下平安符,却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谢拂见他只是收入袖中,便又从他袖中取出,亲手给萧令月挂在脖子上。
“大师说要贴心口戴着。”
谢拂其实并不信什么神佛,包括这枚平安符。
他送它并非是真的为了保萧令月平安,而是想让萧令月知道,有人希望他平安。
自然要贴身戴着,洗澡沐浴都不要摘。
萧令月果然垂眸落在胸口的平安符上,有片刻失神。
等谢拂一杯酒都喝完了,才回过神来。
“一人饮酒岂非无趣?”
萧令月举杯,将那半杯酒与谢拂相碰,“既是践行,自然要同饮。”
谢拂看着他的那半杯酒,眉心微皱。
萧令月笑:“小将军,你总不至于连半杯都吝啬?”
“大夫如何说?”
“偶尔饮几杯,无碍。”
谢拂再无拒绝的理由。
桌上依旧是两种菜,萧令月和谢拂一人吃一边。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犹记初遇时,还曾拒绝小将军好意,如今再回想,却颇为后悔,早知当初,便是要与小将军挤一间,也不必生疏如此。”
谢拂吃不下去了。
他微微扯了扯领口,表情虽未变,周身的气势却不同寻常。
萧令月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自顾自说着话。
“既然不知何时才再有机会对饮,不如小将军……许我将这杯酒喝够一杯,也算是圆满?”
“你很喜欢喝酒?”谢拂目光落在他刚刚又倒的半杯上。
萧令月想了想道:“如何才算喜欢?”
“我纵使想喝,也不能畅快了喝,这样,也算得上喜欢吗?”
想喝不能喝,便越是想喝,越是想喝,却又越不能喝。
这样的循环越积越深,让萧令月也不知对酒是什么情绪。
恍惚间,有那么一瞬,萧令月竟共情了萧源。
谢拂点点头,他听明白了,就是迟来的叛逆期。
“实不相瞒,我因酒而生,为此,我对它一直有些特别。”也不知是不是谢拂要走了,对于一个日后不会出现的人,萧令月也不再那么藏着掖着,愿意泄露一些他人不知的情绪。
“酒于你特别,你却不能喝,这些年来,便存了叛逆的心思,越不能喝,便越是想喝,越是不能做,便越是想做,如今眼见我就要走了,再不做就没机会了。”
“更妙的是,睡我还不用负责,多美的事,是不是?”
谢拂微微抿唇,挑眉斜睨着他。
哐当!
萧令月手中酒杯落地,却是酒已倾,杯未碎。
“……不是……”
他蹲下身,却因为动作太快,又不停咳嗽起来。
他以袖掩唇,正好遮住大半张脸,也遮住他那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其他而微微泛红的面颊。
一时失措,脚下不稳,仓促间,竟踩上了那个酒杯。
杯子没捡起来,还咯了他的脚。
更令人心堵的是,即便如此,酒杯都没碎。
此时此刻,萧令月心中竟罕见生出与程相同样的念头。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谢拂轻轻一叹,怀疑萧令月故意的,故意咳嗽,故意露出这副姿态,像是在他面前说:看,我身体不好,不许欺负我,不许凶我。
很无赖的行为,可在他这儿却格外有效,只要心里有那么一星半点在意,便不能对这办法免疫,何况,那可不止一星半点。
——有人恃病行凶。
偏偏恰雪缀枝头,轻也不可,重也不得。
一只手抚上萧令月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帮萧令月顺了顺气。
大约是想到为他顺气的人是谁,渐渐的,萧令月竟真的慢慢平复下来,咳声渐止。
就在他以为此事已经过去,稍稍松口气时,身边便传来那人的声音,内容还将他瞬间带回方才的境地。
“萧令月,你只想一晌贪欢,就没想过被戳穿后如何应对?”
“这可是不像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8章 长发及腰7
香案上的袅袅檀香仿佛带着一股寺庙中的佛性, 当它融于空气,沁入人肺腑,凝神静气, 使人心平气和。
恍惚间, 似看见了佛光,耳边也传来隐约的梵音。
佛道有戒,肉身之戒尚可为, 可人性之戒却难行。
越是压抑, 便越是浓烈。
谢拂从第一次来萧令月这儿便知道,对方并不如表面那般克己复礼。
士人爱名, 多有为自己造势之人, 忠孝礼义信, 都有可为之处。
萧令月却并非如此, 他只是……习惯了。
自小以来,他便过着这样的生活, 做一轮洁白无瑕的明月。
他要学富五车, 才高八斗, 他要仙姿玉质, 雪胎梅骨, 他要……
什么都是他要。
却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他想要。
有时,连萧令月自己, 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正如谢拂所想,萧令月循规蹈矩许多年,偶尔也想叛逆一下, 恰恰好, 眼前有谢拂这么一个比其他人都特殊的人。
说倾慕, 是有, 说喜欢,也有,他并不否认自己对谢拂的特别。
并坦然接受。
他知道,谢拂也一样。
既然如此,一起享受敦伦之乐,有何不可?
也因此,此时的萧令月坐在凳子上还有些走神,他视线望着门口的方向,似乎在等着什么,又似乎只是简单发呆。
片刻后,开门声传来。
谢拂端着一壶温水进来,关上门,过来给萧令月倒了一杯温水。
并就着对方的手,给他喂下去。
萧令月一直酒量不好,不过这些年来的偶尔饮上一杯,也好歹让他不至于半杯倒。
只是这半杯没倒,也并未让谢拂停下要喂他温水的行为。
“……够了。”萧令月连喝两杯,觉得微辣的喉咙好了不少,只是那随着酒意挥散的醉意还未散去,在他的大脑中,令他看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带着一层朦胧光晕。
“小将军……你可真是……”
他轻轻失笑,在刚被戳穿时的些许不自然后,他便恢复如常,既不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也未曾因被揭穿而无颜面对谢拂。
比起自己,他倒是更关注谢拂。
谢拂注意着他的视线,始终在自己身上,看不出情绪,看不出想法,只是那样专注,专注到……仿佛世间只有谢拂一人,而他也只看得到谢拂一人。
这儿漫不经心收回视线,静静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下,在这场给自己举办的践行宴上独饮。
这壶酒问题不大,不过是寻常人家成亲洞房夜里喝的那种,带有些许的助兴效果,但作用不大,效果相当于一般烈酒,只是效果会比烈酒发挥稍微快那么一点。
谢拂慢条斯理将桌上每样菜尝了个遍,好歹是给他的践行宴,总不能没尝过就给撤下了。
期间,萧令月都坐在一旁看着,连自己也要吃晚饭都忽略了。
谢拂在尝过后,给他盛了一勺甜米粥,“虽然放得有些久,没那么热,但好歹是温的。”
萧令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粥,但也没有纠结,拿起勺子,缓缓吃了几口。
于是现在两人换了个模样,之前是谢拂吃,萧令月看,现在是萧令月吃,谢拂看。
等萧令月将这本就没有几口的甜粥吃完,又喝了一杯温水,那浅浅的酒意也只剩下一星半点,仅能维持他面上看起来的酒意,他的大脑却越来越清晰,眼前的谢拂也逐渐明白起来。
可是奇怪,明明谢拂已经褪去了那一层朦胧的光晕,他却依然觉得对方仿佛自带佛光特效,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禁欲二字,仿佛比他自己还克己复礼。
他看了眼那壶已经快要被谢拂喝完的酒,若非他自己刚刚喝过,现在他都要怀疑,这壶酒装的都是水。
“我要走了,你就没什么要送我的吗?”谢拂看着他问。
萧令月:“……”
倒不是对谢拂现在就要离开而意外,而是对谢拂明目张胆问他要临别赠礼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说以他们的熟识,这也不算什么,但……
萧令月心中摇摇头,将那种别扭的感觉甩开,当真起身去了室内,取出一个锦盒,推到谢拂面前。
他低头看了看那平平无奇的锦盒一眼,忽而眉眼一弯,笑了笑道:“原本是想明日醒来后给你的。”
谢拂拆锦盒的动作一顿。
无论他怎么听,这句话都透着一股“这是嫖资”的味道。
所以,他到底要不要拆呢?
谢拂陷入了纠结中。
不过这纠结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谢拂打开,露出了里面明黄色的物品。
——圣旨。
谢拂双眸一凝。
圣旨打开后,看着里面的内容,谢拂面上难得露出了不同的神色。
“多谢。”
有了它,谢拂离开京城便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狼狈离开。
可当谢拂看着上面的玉玺,想到宫中的李未时,神色便又是一顿,似有一瞬间的出神。
“不必客气,这并非我一人的功劳,小将军不必记我身上。”
既然能下圣旨,便代表这件事得到了了朝中重要官员的同意,否则这圣旨也不能下来。
既然是所有人作用下的结果,那萧令月便不会居功。
谢拂看了看他,“若是没有你,绝不会如此。”
真相如何,谢拂自己心中清楚。
萧令月看了看谢拂,一本正经的面上想的却是……若是自己借此挟恩以报,小将军会不会同意呢?
念头仅仅是在心中转了一圈,他便暗自唾弃自己,哪怕他再不讲究,也不至于在对方不愿意的情况下还威胁。
看了看这儿,也不知是不是人总是对没做成的事时时惦记,并且在心中越挠越痒,萧令月觉得自己此时见不得谢拂。
以后也见不得。
一阵风吹来,带着夜里的凉意,吹散了萧令月身体里唯一那点热意。
“咳咳……咳咳咳……”他一连又咳了许久,等到原本因为酒意而微微晕染的气色,此时又瞬间变得苍白孱弱。
“小将军……咳咳咳……既然饭吃了,礼物也收了,便早日动身吧。”
言外之意,你该走了。
砰!
谢拂将窗户放下,隔绝了屋外的夜风,也将室内的明亮都留在屋中。
关窗时,他随意往外瞧了一眼,正好将天上那轮明月尽收眼底。
回神后,他并未转身离去,反而把萧令月抱起,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烛火摇曳,晃了下萧令月的眼眸。
他抬头,看着站在床前的谢拂,眼中似有烛火的光彩,格外明亮。
“咳咳……”他微微一笑,“小将军,今晚不走吗?”
谢拂与他对视,并不回避,“我本也想的明日走。”
虽说这走指的并非同一件事,但此时此刻,却莫名相合。
谢拂却在与萧令月对视片刻后,又转身走到桌边,将最后那口酒饮尽。
疾步行至床边,他看着萧令月问:“现在没有酒了。”
萧令月淡淡哦了一声,虽然觉得不是,但眼前这模样,真的更像是谢拂在向他挑衅。
他想喝酒,但谢拂将酒喝光了,全程他只喝了半杯,难道不是挑衅吗?
但因为他是谢拂,萧令月知道,这不是。
“让你品尝一回不会醉的酒。”
话音刚落,萧令月便觉眼前一暗,光线仿佛被什么庞然巨物挡住,让他什么也看不清,本能地闭上眼睛。
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口满鼻的淡淡酒味……
烛火默默燃烧,烛泪垂落,越积越多,将分明是生命的流逝,却给人一种时光温柔,岁月静好的味道。
……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令月才渐渐意识清晰,而清晰后的第一反应却是——谢拂骗了他。
什么不会醉的酒,这分明……是最会醉人的酒。
会到……他自己都险些不知道自己是谁。
过去许多年来,他因身体原因,从未有房内人,杂书看过不少,也想过与人亲近应当如何做。
可纸上得来终觉浅,看再多书,也不如亲自实践一回。
“咳咳……咳、咳咳……”
谢拂退开,将萧令月轻轻拥入怀中,慢慢拍了拍他的后背。
许久后,萧令月这场惊天动地的咳嗽才渐渐停息。
只是与平时的淡然不同,此时此刻,萧令月心中竟生出些许遗憾。
他也未曾想到,方才的吻并未被他们刻意中断,却败在了他久久不停的咳嗽上。
若是他们真行那敦伦之乐,岂不是极有可能败在他这破败的身体上?
想想那场景便觉扫兴与遗憾。
虽这么想,可要他将人推开,他却也不想。
谢拂鼻尖轻触萧令月的发丝。
今日萧令月点了檀香,可平时,萧令月是不点香的,因而这檀香仅仅是染了这间屋,并未侵蚀他整个人。
越靠近萧令月,谢拂便越能嗅到萧令月身上淡淡的药香。
虽醒脑,却不免有些许苦味。
像萧令月本人。
那壶酒并非半点用也无,谢拂渐渐觉得怀中人似乎更香了些,又或许该说,是更可口了些。
一壶酒而已,说到底不过是辅助工具,还不至于能扰乱谢拂的精神。
真正能醉人,是人。
是眼前人。
亦是……心中人。
谢拂轻轻吻了吻萧令月鬓角,一瞬间,发香与人香,皆沁入他肺腑。
“小将军……”
萧令月都未曾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呼唤与平时有多少不同,带着些许的甜,却又不腻,仿佛夏日开得正盛的莲花,明艳又皎洁。
意识到自己本就系得不紧的腰带正被人解开,萧令月心跳漏了一拍。
他却并未动作,只是似笑似真地轻声道:“小将军,你可想清楚了,进了我的帐,可是出不去的。”
谢拂微微后撤,将相拥的动作变成扶着对方的腰,“还有别人进过你的帐?”
萧令月微笑:“没有。”
谢拂将腰带抽出,“那未来也不会有。”
萧令月如何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他本应该讨厌这样为他安排,为他做决定的话,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样充满占有欲的话便像是一把无形的火,似乎将这室内的空气都烧得沸腾起来。
随之一同沸腾的,还有体内的血液。
萧令月明明酒醒,却仍觉得自己醉了。
谢拂一边看着他,一边回想着刚才在关窗时看见的明月。
窗外明月正明,他却觉得,不如怀里的这轮美。
素色的纱帐放下,帐中隐约有两道身影,室内虽有檀香,却似有其他看不见,摸不着,也从未闻过的香味浅浅在室内蔓延。
谢拂到底还是注意着萧令月的身体,行动间都顾及对方而没能施展手脚。
可萧令月却不然,他初次做这种事,正是新奇之时,虽为刚开始难受,可他从小到大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忍,即便是再难受,都能忍住不出声。
唯有谢拂动作变化时,才会不小心泄露一两分,他躺在床上,本就没有彻底干的头发又被汗水微微浸湿,一双半睁半眯的眼中尽是迷蒙。
他胸口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有好几次,他的大脑和眼前都一片漆黑,却又因他坚韧的意志力而撑了过来。
“……好了。”谢拂的声音带着几分平时听不见的低沉。
萧令月睁开眼,清晰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咬了咬唇,“我没死……不许停。”
谢拂:“……”
大可不必。
想要享受敦伦之乐,也不必用命来拼。
谢拂是真的想的,也想这么做。
可萧令月是个固执的人,做了决定的事一般都不改。
今夜的月亮格外寂寞,夜也格外漫长。
屋中的几盏烛光,终究是燃到了天亮。
*
翌日,萧令月醒来时,便看见谢拂正穿戴整齐,躺在身边。
“醒了?”
谢拂伸手理了理萧令月额前凌乱的头发,看着对方比平日里更虚弱,却泛着浅浅红晕的脸。
萧令月眼睛都没力气睁,但眼前人,到底还是要多看看的,日后想看,也没机会了。
“我要走了。”
谢拂开口。
萧令月掀了掀眼皮,“一路顺风……”
话音刚出口,萧令月便一愣,那是及其陌生的声音,他自己都差点没认出自己的声音。
因为那实在不像。
且喉中干涩,“咳咳……”
谢拂将床头的小几一直备着的温水喂给他。
萧令月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我走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没做到,等下次见面,罚你吃不上肉。”
萧令月:“……”
他们之间难道不是一次性的吗?
心中虽有些异样,萧令月却没蠢得说出来。
两人之间的想法有分歧,听谁的?
当然是自己的。
既然如此,谢拂为何这么想,那便不重要了。
但……
但……
萧令月眼中闪烁着纠结。
虽然但是……如果真的有机会,他能忍住吗?
萧令月本以为自己只是想吃一顿,可他忘了,世上美食都有食髓知味,吃了一次,总还想吃第二回。
谢拂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重新给萧令月掖好被角。
他就知道,只有这种离经叛道,又身心享受的事,才对萧令月有较强的吸引力。
如此,这样的话才算是有些许效用的威胁。
谢拂伸手从一旁拿出昨夜担心断了,又觉得碍事的平安符,将它重新戴在萧令月脖子上,贴在他心口,当那里传来些许热量时,萧令月心中,似乎也有了些许不一般的感觉。
“戴着它,不能摘,下次见面时,我要看。”
说罢,这场特地等他醒来进行的告别才算是彻底结束,
谢拂下床离开,再未回头。
萧令月却躺在床上怅然若失。
明明身体还因为昨晚之事而疲惫至极,此时的他却觉得身心空虚。
半晌,萧令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重新闭上眼睛。
*
眼见天色已晚,小将军再不回来,这这二天都要过去了。
府中的近卫暗自着急,正当他们想要进萧家查探时,谢拂终于回来了。
“小将军!”
“小将军!”
……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围了上来。
谢拂将他们扫了一眼,“东西收拾好了吗?”
“全都准备完毕。”早就收拾好了。
谢拂也不犹豫,拿上自己的横刀,“出发!”
“小将军,要不推迟一日?今日已经错过了时机,咱们的人只怕不好接应。”
“不必。”谢拂将萧令月给他的“嫖资”展示了一下,“改路线,咱们走城门。”
正大光明,无人阻拦。
众人凑上去一看,圣旨上赫然写的是,镇北大将军病重,陛下开恩,允许谢拂回北地侍奉父亲,并说了几句祝愿谢拂一路平安,镇北大将军转危为安,身体康健的话。
近卫们:“……”
他们小将军这枕头风吹得太值了!
*
当天傍晚,谢拂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京城。
只是出了京城后,他并未放松警惕,反而比在城中更戒备。
京城有那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两人淹死,可出了城,又是黑灯瞎火,才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虽说谢拂那道圣旨是朝臣们权衡之下才定下来的,但总有一些人认为谢成必反,放谢拂回去才是放虎归山,为此,便想截杀他。
只要谢拂出了京城,便没有证据证明他的死是朝廷所为,至少明面上没有,即便谢成再怒,也不能将之当做反叛的借口。
没了借口,他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乱臣贼子。
一路上,谢拂遇到了不少次刺客,所幸有惊无险,半个月后,快马加鞭的他们,终于重新回到北地。
入了北地,便是谢家的天下。
当谢拂回到家,看见传闻中“卧床不起”的亲爹和思子成疾的谢夫人时,单膝跪道:“孩儿不孝,让爹娘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谢夫人连忙上前抱住他。
谢成也拍了拍他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
萧令月病了。
他半点也未意外,病了才正常,不病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场病陆陆续续又拖了许久才渐渐好转,等到他能进宫见皇帝时,谢拂都到家了。
“陛下咳咳咳……”
见状,李未颇为无奈,“身体还没好,急着进宫做什么。”
“快多上几盆炭火。”
内侍们应声去办。
李未将萧令月扶过来坐下。
“这里暖和,就不要乱动了。”
萧令月颔首道谢:“谢陛下关心。”
二人默然对坐片刻,渐渐的,李未手中用来摆图案的棋子摆不下去了。
内侍和宫女们早已经出去,殿内只有他们两人。
此时此刻,没有其他人的殿内,李未低着头,双眼无神地盯着棋盘。
他不会下棋,也根本看不懂棋,被文人雅士用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棋,到了他手中,便只是用来摆花摆图案的玩具。
“朕听说,他已经回家了。”
萧令月点点头,“多亏了陛下的圣旨。”
李未笑了一下,“什么多亏,没有圣旨他也一样能回去,区别只是怎么回去而已。”
萧令月笑了笑。
又是一阵相顾无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李未问:“令月,他是你选中的人吗?”
空气沉默一瞬。
啪!
李未回神,却见萧令月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是完善他图案的位置。
寻常在萧令月手中能演绎河山的棋子,此时却被他用来同李未一同嬉戏玩乐。
“不是。”
李未抬头看他,却见萧令月神色如常,微微一笑,“他只是他而已。”
无论自己的态度如何,那人都能走上那条路,与自己支不支持、帮不帮助无关。
李未微亮的双眼又有些黯淡。
他看了看萧令月,又看了看自己只会玩的图案。
口中喃喃道:“他真幸运……”
“他真幸运啊……”
是啊,幸运到令人嫉妒。
萧令月看着他,面上一如既往淡定,却露出些许特别的温柔,“陛下,您也很幸运。”
李未缓缓抬头,看着眼前人,便见他说出与许多年前别无二致的话,令他恍惚看见了当年刚入宫做伴读的对方。
“无论未来如何,萧令月,总是会护着您。”
萧令月啊,是会用生命向您尽忠的人。
*
接下来不到半年,大殷便像是被诅咒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乱子往外冒,单单的起义,便是好几起,各地皆有。
有一起厉害的,甚至已经占据了渝南部分地区,首次打出了自立为王的称号。
虽然朝廷仍不觉得他们能掀起多大风浪,但这确实是一个信号,一个可以推翻大殷的信号。
在那之后,一个个有反心的势力都明着动了起来,陆陆续续也放出称王称帝的消息。
又过了半年,将北夷驱逐出去的北地自立。
谢拂直接越过他爹,原来的镇北大将军谢成,自立为王。
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得相邻两州,将领土扩展两倍,一举成为最大反叛势力。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错字也不改。
第259章 长发及腰8
北地三洲占据北方大部分面积, 虽比不上大殷一半,可就凭它盘踞了数十万大军,便令天下无人敢轻看。
谢拂自回来后, 便投身发展中, 他原本在北地便小有名望,不过这名望是作为镇北大将军继承人,整个镇北军未来之主, 是基于他的身份, 而非他本人。
只是在他待在京城三年以来,不断给谢成写信, 指挥参与北地的建设, 许多新的东西都是他让人弄出来的。
这几年来, 北地粮食增产, 经济发展,人口增多, 文化普及, 处处都有他参与, 不过是碍于他那时在京城, 不便将消息传出去, 引得人起别的心思,谢家才没有宣扬。
如今谢拂回去, 便不需要再隐瞒,他需要这些声望来提升他在民众中的地位。
谢成虽有心捧他上位,可若是他自身站不住, 没有能服众的能力, 即便上去了, 下面人也不会服他。
花了半年时间, 谢拂便脱离谢成的名望光环,成为百姓们心中的“谢小将军”。
谢小将军再不是一个随意能被取代的名誉称呼,而是专属于谢拂的尊称。
北地有很多人姓谢,谢成的其他儿子们也大多从军,但谢小将军只有一个,那就是谢拂。
随着北地越来越丰足富饶,百姓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北夷人也因为畏惧镇北军的威势不敢再进犯。
在谢拂接手大部分镇北军,并掌控北地后,倒是有不长眼的人想要试探试探这个年轻的镇北军主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不仅便宜没占着,还丢了几座城。
这一仗打完,北夷人未来二十年都要掂量掂量,毕竟谢拂还不及弱冠,未来还很长。
甚至北夷贵族有人因为担心谢拂会真的叛乱自立,倒不是猫哭耗子担心大殷,而是因为一旦谢拂上位,取代大殷,北地以南整个中原乃至天下,都会成为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于是他们偷偷联系了大殷的官员,表示出想要联合的态度,帮他们铲除镇北军以及谢家父子这个心腹大患。
若是往日,说不得还有人反对,担心此举中了北夷之计,伤了镇北军的心,北地边防不稳。
可在如今北地明显展示出狼子野心的情况下,他们有不少人愿意让北夷与镇北军互相消耗,大殷渔翁得利。
朝臣们意见难得统一,现在问题就在于,萧令月的态度,上回萧令月放虎归山,虽然他们想找茬,却因为这是他们都明面上同意的事,自己得了利益,便没立场放马后炮。
现在嘛,他们同样能为了利益,挑战萧令月。
毕竟北夷许诺的东西也不少。
消息被送到萧令月面前时,已经有不少人已经打算联合起来,逼他答应。
“萧首辅,此乃收复北地大计,若是您再因为与那乱臣贼子私交甚深而坏了此计,别说朝堂,整个大殷都容不下你,容不下萧氏!”
说话之人是名御史,在萧令月坐上首辅后,萧源辞官告老,朝堂上再无能压制他之人,唯有其他人联手抵制,才能勉强应对。
“刘御史多虑了,本官何曾说过阻止?”萧令月淡淡瞥了他一眼道。
“只是刘御史想要如何辖制镇北军,本官愚笨,毫无头绪,想听听诸位的想法。”他施施然询问众人。
众人:“……”
他们能怎么辖制北地?下圣旨只怕有去无回,派兵?他们从哪儿调能够对付镇北军的兵?
萧令月看了看他们,轻笑一声道:“也就是说,诸位连应对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想做,却毫无办法?”
“敢问诸位,是想亲自上阵,去北地献身吗?”
当然不是!所有人在心中反驳。
他们左顾右盼,面面相觑。
这副模样落在萧令月眼中,他眉眼微挑,了然道:“看来诸位并非是没办法,只是这办法难以启齿?”
众人:“……”又被你说中了,既然已经猜到,又干嘛不直接说出来,而是要等着他们开口?
眼见着萧令月明显是等着他们先说,众人也不想再相互试探,浪费时间,说了自己的计划。
他们想从萧令月与谢拂的私交入手,希望萧令月诓骗谢拂,引诱他入局,虽然只能骗一回,但只要算计得当,也值得。
毕竟只是牺牲一下双方的交情,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无本买卖。
萧令月面不改色地听完他们的痴心妄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似支持。
等他们说完,他才拍拍手,以行动赞扬他们的计谋。
“谢拂此人虽重情,疑心却也重,我们已经许久不曾往来,想要诱他入局,怕是要费些时间。”
众人表示可以接受,他们不怕费时间,反正如今是战后休整,暂时不会有谁轻举妄动。
萧令月下朝回府,便写信将这则笑话说给谢拂。
等送信人离开,萧源便到了他的书房。
“你还与那谢拂有联系?”
萧令月诧异看他一眼,“怎会,自他离开后,这是我们第一次通信,还是按你们的要求。”
萧源是告老,却并未失去对朝堂消息的把控,那些人联合起来,是他默许的,且没告诉萧令月。
萧令月这一声“你们”说得也不错。
萧源皱眉的模样明显不信。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既然他已经离开,未来你们势必为敌,我只希望你不要脑子不清醒,害了萧氏,令萧氏背上误国叛国等骂名。”
是害了萧氏,而非害了皇室。
在这位萧家主眼中,家族高于一切。
萧令月嘴角渐平,半晌才重新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的,父亲。”
萧令月一生都会是位忠臣,他会用自己,给整个萧氏刷出百年难忘的忠心名声,会用他的血肉,为身处新朝的萧氏子弟筑成台阶,送他们上青云。
*
“小将军,有您的信。”谢拂刚吃过早食要去军营,便从近卫手中接过一封信。
信上隐约侵染的药香,似乎彰显了写信人的身份,也不知这纸张在那间房中存放了多久,才能染上这么久都未散尽的药香。
谢拂调转方向,去了书房。
想与儿子一同去军营的谢成没等到人,问:“阿拂呢?”
“小将军收到一封信,去了书房。”
谁的信?
谢成在心中想了一下,很快便将之抛在脑后,并未在意。
儿子大了,也不是事事都需要父母操心的人,总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去军营。”
今日中秋,谢夫人提前好些天便开始准备家宴。
谢家不是什么大家族,谢成的上一代,都是北地的一家普通军户,是从谢成开始走了运,渐渐走到现在的地位。
谢成不好美色,后院的几房妻妾要么是曾经的同僚或者上司送的,要么便是好友遗孤无处可去,甚至有一房是好友遗孀,孤儿寡母不被族中接纳,又难以在世上立足,才进了谢成后院。
为了给好友留香火,那孩子虽养在谢家,与谢家其他子嗣兄弟相称,却并未改名。
在谢拂做一些有利于独身女子立女户等事,对方总是谢家最关心的一个。
当初若非世道艰难,她也不用进谢家,虽说在谢家的生活并不差,但从前为妻,如今为妾,她总觉得是不同的。
当晚,谢家人坐了几桌,一桌是谢成谢拂及其他几个兄弟,一桌是谢夫人和几个儿媳女儿,一桌是妾室,一桌是半大的孩子。
“只是家宴,用不着拘谨,敞开了吃。”
谢成没有什么吃饭要斯文的想法,人生在世,填饱肚子最重要,当然是怎么吃得高兴怎么来。
谢拂与桌上其他兄弟聊了几句。
“大哥去了京城,越来越有文人的样了,他们京城的人是不是都是大哥你这么斯文的?”
到底是京城,是大殷都城,北方最繁华的地方,这群没去过的人总是充满了好奇。
“当然不是,那边和咱们这儿一样,也有没读书的平民百姓,吃不上饭的人还更多。”谢拂
在谢拂的描述下,京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很多方面,甚至还不如北地。
比如京城的人都更加重文轻武,身材文弱,不比他们这儿爱锻炼,身体健康。
不过,虽然他这么说,却依旧没打消其他人的好奇和热情。
“文弱好啊,文弱书生最好看了,等日后咱们也去了京城,我要爹娘也给我抢一个文弱的郎君回家!”说话那姑娘才豆蔻年华,是谢拂的第四个妹妹,
谢拂看了看她,深觉现在琢磨终身大事的人越来越早了。
“大哥长得这么好看,当然也要娶个漂亮的大家闺秀才般配,这样生的小侄子小侄女,肯定会非常漂亮!”
她自己琢磨还不够,还要把谢拂拖下水。
谢拂在刚听到她这句话开头,心中便暗暗叫不好。
在他回北地后,谢成和谢夫人便提过要给他娶亲一事,毕竟那时他已经十七,现在开始说亲,都算晚了。
谢拂当时以事务繁忙,大业未成,不宜成亲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这个理由说服了谢成,却没能说服谢夫人,还是谢拂又提了一下,“谢家现如今还没有明着反叛,若是结亲之人在此事上与我们有异议,这便不是结亲,是结仇。”
谢夫人想了想,这才作罢。
那是谢拂刚回来,现在北地已经完全脱离朝廷掌控,自立为王的名号都打出去了,之前谢拂搪塞谢夫人的话便再说不过去。
更不巧的是,自立为王后,事业算是完成了一小半,谢拂已经快要十九,虚岁二十,有成婚早的弟弟,此时孩子都已经两岁,他连个房内人都没有,着实过分。
连谢成都不站在谢拂这边,其他人更说不上什么话,谢拂孤立无援。
这顿饭的滋味降低大半,谢拂几次希望有事情找上门,但大约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今天是中秋还要他加班,一顿饭结束,谢拂都没能找到离开的借口。
果不其然,家宴结束后,谢夫人要回后院,让谢拂送她。
谢拂跟着她从前院慢慢往后院走。
“昕儿说的虽是玩笑话,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你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催婚是每个父母都会做的事。
在这个古代,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想要他成亲,都不需要得到他同意。
谢拂运气好点,身份的优势和父母的感情让他不至于经历新娘子都娶进门了,他都还不知道这种情况。
谢成和谢夫人很尊重他的想法。
可正因如此,他更要仔细斟酌,不能如对待有些世界的父母一般,我行我素,强行镇压,不顾他们的想法。
谢拂既然想要做好这个儿子,便只能小心周旋。
“不想欺瞒娘,儿子如今没有成亲的想法。”
谢拂坦白直言。
谢夫人并不意外,早在谢拂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提及成亲一事时,她便隐隐有了猜测。
“你可是在京城遇到了什么心仪之人?是谁?若是还未成亲,家世清白,那爹娘也不拦你,若是因为局势还不便成婚,再等两年也不成问题。”
人选有是有,但是不能说。
“儿子没有心怡的女子。”
谢夫人疑惑了,既然没有喜欢的人,那怎么不愿意成亲?
她想了想,或许是儿子从小便在军中生活,不近女色,不知阴阳合和之乐,又沉迷公务,才不想成亲。
“你不成婚,膝下便无子嗣,这对你稳定人心不利。”谢夫人决定暂时从这方面入手。
“若是你不想娶妻,身边留两个房内人,得个一儿半女,也是膝下有血脉,对你稳定人心也有好处。”
先纳妾,知道了男女之事,就该想成婚了。
谢拂却态度坚决地反对,“若我成婚,那便只有一妻,再无旁人,至于血脉,谢家不止我一个孩子,等其他弟弟妹妹生了孩子,难道就不是谢家人了吗?”
那能一样吗?
亲生的和非亲生,没人比谢夫人更清楚其中的区别。
即便她将谢成后院管得很好,其他人也安分和谐,她对那些庶出子女也并非没有感情,但都不如谢拂这个亲生儿子重要。
谢拂却道:“我没有亲生子嗣,其他弟弟妹妹的孩子在我这里没有区别。”
谢夫人:“……”
竟然好像……无法反驳。
没有亲生的,当然就感受不到差别。
但他现在没有,以后呢?
谢夫人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亲生血脉。
儿子不想成亲,谢夫人说不过,便联合谢成向谢拂施加压力。
谢夫人的其他话便算了,但有子嗣有利于稳定人心让他发自内心赞同。
虽然其他儿子也是他儿子,但都不如谢拂重要,谢拂的亲生孩子,当然也比其他儿子的孩子重要。
然而无论他怎么说,谢拂都做出一副成亲影响他搞事业的态度,怎么也不肯答应。
而谢成又不能像其他父母那样强行给儿子定亲。
毕竟按理来说,虽然谢拂是他儿子,但现在儿子才是北地的主人,而他还在儿子下一阶。
有那么一刻,谢成都有些后悔,当初就该先叫这小子成亲再自立为王的。
“算了,我也不管你什么时候成亲,只要你安抚好那些想要跟你结亲的人,让他们即便不结亲也被你收服,那我就随便你去。”
谢拂:“一言为定。”
自谢拂自立后,便有北地的不少豪强家族发出试探的信号,想要占一个从龙之功。
谢拂年轻有为,前途无限,本身便是一个极好的联姻对象。
自立为王不外乎有三个下场,第一种是维持不变,大殷拿他没办法,他在北地割据,自成一国。
第二种是他赢,争得了天下,成为新朝的开国之君。
第三种是他死,北地刚建立起来的政权覆灭。
前两种都有前景,这笔投资的成功率极高。
就算失败了,也是损失一个女儿而已。
一周目里,原主便是在自立后,跟一家赌得最大,投资成本最高,胆子最大的家族联姻,娶到了人家的嫡系大小姐,真正是大家闺秀。
那也是个很好的女子,二人成婚数十年,一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继承原主皇位的,也是她生的嫡子。
这样的好姻缘,谢拂现在是不能要了。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等谢成了解情况时,便发现那些家族都已经成了谢拂手底下的人,不仅送钱送粮,还将家中最优秀的子嗣都交给谢拂,随便他怎么使唤。
谢拂就这样轻而易举收服了他们,连水花都没溅出来,一切就波澜不惊地解决了,结局和和美美,没有任何人不满意。
谢成:“……”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怎么郁闷,他也只能认了。
心中长叹一声,老了老了,儿子比老子还厉害。
抱怨的话,面上却是自得的表情。
只有谢夫人不满意,可见儿子是块臭石头,丈夫又临阵倒戈,她也无能为力。
解决了催婚一事,谢拂难得感到比处理完公务还轻松的感觉,心情不错的他让人叫来了自己的近卫。
近卫过来时,见谢拂在纸上写什么东西。
“小……殿下!”
随着谢拂自立为王,其他人对他的称呼也要改变。
但对和谢拂亲近的人来说,他们还是更习惯叫谢拂小将军。
“上回收到京城来信的是你,这次我有封信,将它送去京城,送给谁,不用我多说吧?”谢拂放下笔,将纸上的墨迹吹干,折起来,装进信封里。
近卫:“……”
当然不用多说。
作为跟随谢拂在京城待了三年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京城和谢拂有联系的人是谁。
但前不久谢拂被催婚一事还在谢家传了一阵,虽说被解决了,但此时拿着这封信,近卫心里依然有种偷偷摸摸的心虚。
别人都说小将军是专注于事业,无心成婚,却不知人家在京城还有个老情人,要是那萧令月是个女子,两人孩子说不定都有了。
他们私底下没少偷偷琢磨这件事,萧家那位怎么就不是个女子呢?他们主子怎么就不爱红颜爱蓝颜呢?
所以是不是大将军和夫人都搞错路线了,他们要是安排的是男子,是不是小将军就会收下?
近卫暗暗猜测。
想想小将军拒绝了多少人家,辜负了多少姑娘的春心,近卫心中便忍不住感叹,造孽啊!
*
信送到京城,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天气转寒,萧令月在温泉庄子上泡温泉,这是从前几年随着谢拂一起养成的习惯,现在一到冷的时候便要泡温泉。
信被送到萧府,又被转送到了庄子上。
一般来说,这些信件都会放在萧府,等萧令月回来才看。
但这封明显特殊,它是从北地来的。
“郎君,这是北地送来的信。”侍女呈上。
萧令月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谁送的?”
信封上没写,其他人自然也不知道,但这不过是表面。
在萧府,谁不知道萧令月与谢拂复杂的关系?
即便是萧令月,也对写信之人心知肚明,方才只是习惯性一问而已。
即便如此,萧令月还是对这封信感到意外。
他之前没对萧源说谎,自谢拂回去后,他便没和对方联系过。
上回……说是笑话,实则提醒。
至今朝堂上那些蠢货都还等着他引诱谢拂入局,
他原以为谢拂与自己一样,对于断绝关系心照不宣。
眼前这封信,似乎在说结果与自己想的不一样。
拆开看完,这样的想法更加浓烈。
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萧令月从中找到了最重要的信息。
谢拂拒绝了联姻,也不打算成亲。
萧令月看了这封信半晌,才伸手将它揉成一团,丢进温泉池子里,热水浸泡下,这张纸很快软塌融成了渣,看不出字迹。
几日后,等了这么久都没什么反馈,反而等到了谢拂自立为王消息的朝臣们坐不住了,开始催促萧令月,事情进展如何。
萧令月笑眯眯道:“自然,我已经写好了,很快你们就会知道。”
见他表情淡定从容,显然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期待起来。
也不知道萧令月写了什么信让谢拂相信。
两日后,随着萧令月一篇骂谢拂的檄文传遍京城,甚至传去了北地,传遍了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萧令月这位大殷忠臣,与乱臣贼子谢拂的友谊破碎,割袍断义。
朝臣们没能等来谢拂上当,却等来了萧令月的断绝关系,再无引诱对方的可能,众人傻眼。
从友人变成敌人,仅仅一篇文章的功夫。
荒唐的是,时至今日,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也曾是心照不宣,关系模糊的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0章 长发及腰9
等了这么久, 只等到萧令月的一纸檄文,相当于决裂书,想要诓骗谢拂的可能彻底断绝, 朝中百官皆是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若是当初萧令月直说他不干, 他们也不会怀抱着期待等这么久,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现在他们就是想收回那份期待都没机会了。
他们根本坐不住, 直接气势汹汹找上了萧家, 他们先问的萧源,结果得知对方去了庄子上, 根本不在府中。
没有父母长辈孝字压着, 众人对萧令月的气焰顿时矮了一截。
但他们终究还是来到了萧令月面前, 质问道:“萧令月, 这便是你让我们等的结果?当日你是如何答应我们的?!你言而无信,罔顾国本和社稷安危, 任性妄为, 丝毫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萧令月神色淡淡, 轻笑道:“我言而无信?”
“我还要问诸位大人, 让我以曾经友谊诱骗于人, 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诸位又是何等小人行径?”
萧令月眸色冷然中带着孤傲, “我萧令月虽无大才,不比先贤,却也有效仿先贤圣人之心, 不与虫豸为伍。”
直接将所有人骂了一通, 那高傲的表情, 鄙夷不屑的态度, 仿佛他们是什么垃圾,不屑于看。
众人气得不行,可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们总不能气急了上手将萧令月打一顿,那岂不是证明他们真的是什么没有德行礼仪的垃圾?
何况这儿是萧令月的地盘,他们真要是动手,只怕吃亏的还是他们。
最终,这次上门上了个寂寞,他们没能将萧令月如何,却将自己气了个半死,离开时,他们甚至生出再也不想见萧令月的想法。
但是不行,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还是朝廷官员,除非辞官挂印。
气不过的众人纷纷在心中想给萧令月找找麻烦,给点教训。
然而萧令月又病了,而他这一病,直接撒手不管朝中事务,众人被那繁重的事务压得抬不起头来,根本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找萧令月麻烦。
且他们从之前一直在萧令月手中的消息中发现,大殷如今各地都频频发生暴动和民乱,地方上都压不住,不得不上报,然而他们上报也没用,朝廷没钱没粮还没人,想要镇压暴动,只有动用武力。
然而朝廷边境也不太平,实在派不出多余的人马去镇压暴动。
朝臣们大多也知道朝廷局势紧张,然而却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一时间,众人心头纷纷升起一股凉意,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或一闪而过,或认真思考了一件事。
大殷,还能坚持多久?
*
当一件事进行到被绝大多数人都察觉时,便代表它已经无可转圜,没有挽救的余地。
在大殷朝臣发现天下岌岌可危,想要试图挽救时,却进一步发现,他们救不了。
除去一些真心忠心,或者被迫忠心之人,其他人都开始给自己给家族找退路,找生机,甚至是登天梯。
而谢拂,显然是个极好的选择。
于是,之前还想要算计谢拂,从北夷得利的众人,开始打起了投靠谢拂的主意,什么?他们算计他?什么时候的事?没证据可不许乱说。
世家底蕴深厚,掌握了天下绝大多数知识资源和土地,只要这个天下还有朝廷,还有皇帝,还有人,就需要他们来治理天下,国家可以亡,世家不会死。
他们只是想在谢拂还没真的上位时,多下点筹码,有朝一日便能收获更多。
萧令月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放任没管。
他养病期间,李未十分担心,时常派内侍探望,他知道,李未担心他,也是担心自己,隐约对朝中气氛有感觉,心中不安,等萧令月病好后,便进宫住了几日。
果然,见到萧令月,李未便安心许多。
大约是他知道,无论未来如何,那一天又何时到来,萧令月都会陪着他。
“令月,你就不怕死吗?”李未还是怕的,但看萧令月,似乎无所畏惧。
“曾经怕过。”萧令月抬头望天,目光悠远,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当你从小就被判了死刑,大夫说你只能活那么久,每一天都是数着过日子,很难不怕。”
“但日子久了,再害怕也会习惯,再想起时便会觉得,也就那样,这么多年担惊受怕都过来了,一瞬间的事,还会怕吗?”
李未想了想,觉得自己做不到萧令月那样,他还是怕的。
既怕疼,又怕死。
但想想有萧令月陪着,他便又安心几分。
“令月,到时候你就住在宫里好不好?”李未哀求道。
萧令月知道他害怕,两人一同长大,虽说李未比萧令月年长,但一直以来,都是萧令月更照顾对方,将李未当成他的弟弟,或者孩子,因此颇多纵容。
“好。”
*
稳定好北地后,谢拂便开始向大殷进攻,算是正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他格外擅长打仗,攻城掠地的速度是其他反动势力拍马不及的,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便打得朝廷商量着南迁。
虽说早知道大殷坚持不了太久,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们想逃往南边,将整个北方拱手相让,两边隔江而治,为朝廷争取时间。
然而提出这种想法的人还没仔细分说,便被一武将当殿斩杀,鲜血溅了满地,惊得所有人惊惶失措,乱了起来。
认出那武将是萧令月的人的官员强撑着大声斥责萧令月,“萧令月,当庭斩杀官员,你想造反吗?!”
萧令月冷笑一声,“这等胆小如鼠,将朝廷拱手相让的人才是逆贼,诸位大人若是想与他一样,大可随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面相觑,想说话的此时也纷纷闭嘴,那刀上的血还没干,他们可不想成为刀下新的亡魂。
今日过后,不少京城的官员都弃官而逃,百姓们看这架势,也惶惶不安,生怕哪一日京城沦陷,他们也难以幸免于难。
而此时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儿?自然是北地谢拂的地盘,于是偷偷北上的百姓也不少,京城白日都见不到多少人,城中看上去空了大半。
敌军还未来,城中人便已经投降。
而以谢拂的速度,打到京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京城中的驻军也只能抵挡一时。
京城人人自危。
*
“大哥,大概还有两个月,就能到达京城。”谢二郎向谢拂禀报。
想要打到京城不难,半个月就能做到,但打到京城这路上,谢拂总不能放着当地的民生百姓不管,总要安抚一二,留下能稳定接管当地事务的人。
谢拂淡淡嗯了一声。
谢二郎看了他几眼,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敬佩之色,
从前谢拂在北地参与民生治理,他们只觉得大哥真不愧是自小又名师教导出来的文武双全的奇才,在一家子都是武将的情况下,就他最会治理当地百姓。
为此还有人说,若是没有谢拂,谢家撑死了也就是一方土皇帝,绝无可能逐鹿天下。
谢家其他人只可为名将,唯有谢拂堪为明君。
在大家都只认为谢拂治国之能大于领兵之能时,对方却又用事实向他们证明,他为何被成为文武双全。
原本还有人担心谢家会兄弟阋墙,争夺功劳,发生功高盖主这种情况。
现在……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有谢拂在,其他人便只是萤火之光。
“大哥,爹说他老了,想休息,京城之战就不参与了。”
谢拂知道,谢成只是想给他的其他儿子和下属更多机会儿子,
“我知道了,那就让爹回家,等京城稳定了,再接他和家里人过去。”
有谢成在,北地也会更安定,不至于被偷家。
“是,我这就去找爹。”
等人离开,谢拂的近卫才出现,“主子,京城的事,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您真的不提前将那位接走吗?”
谢拂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隐约透露出几分无奈,“他可不会答应。”
要是真的可以,谢拂当初就会在离开京城时,直接带走萧令月。
可他知道,萧令月不会同意,即便他带他走,对方也会找机会离开,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暗中看着他,务必不许出现意外。”谢拂眸光微沉,声音带着几分严肃。
“是!”
谢拂行军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原本谢二郎还说需要两个月才到京城,然而实际上,因为京城及其附近的城镇闻风而动,知道谢拂快要打过来,也不守城,直接弃城而逃,谢拂没有浪费一兵一卒,便连续收获两城。
仅仅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兵临城下。
消息传到宫中,宫中的内官内侍纷纷卷包袱跑路。
李未后宫的妃嫔们有的逃的快,有的逃得慢,有的直接就被自己的宫人给害死,所有人乱成一团,连宫中的禁军也纷纷溃逃败走,放弃皇城。
李未听着外面的动静,没敢出去看一眼。
他此时不在自己平时住的宫殿里,因为他知道,为了拿他的人头向新帝邀功,一定会有不少人来杀他。
听着外面的动乱声,李未心跳砰砰砰,速度极快。
他心惊胆战地回内殿,看着躺在床上的萧令月,惊慌害怕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他就这样大喘着气靠在床头,因为萧令月最近生病,也不敢叫醒他。
可萧令月还是在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中醒了过来。
“咳咳……”
萧令月缓缓睁开眼,只是他还没睁开时,便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
过了片刻,眼前逐渐清晰,待看清自己身处空荡荡的宫殿,身边只有李未一个人后,他心中了然。
李未凑到萧令月身边,他衣发凌乱,战战兢兢,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哪怕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怕,也无济于事。
萧令月看着他,或许是因为人之将死,他难得其言也善,对着李未,他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愧疚。
“抱歉……”
李未看他。
萧令月对着他笑了笑,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悯和内疚。
“李未,这么多年来,都要你陪我乱来,陪我一起走上末路,是我对不起你。”
即便有愧,他也没许诺什么下辈子做牛做马,他不信人有下辈子。
李未原本还能撑住的情绪,在看见萧令月的表情时,彻底绷不住,眼泪流了满脸,他胡乱用衣服蹭了蹭。
“没、没有……都是我自愿的嘛!”
“是你当初给了我选择,是选辛苦一辈子,未必能长寿,还会整日活在水深火热里,还是选逍遥前半生,提前透支幸福自在,是我自己选的后者。”
“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大志向的人,也没什么能耐,资质也很差,否则他们也不会推我上位。”
“你教我怎么把握尺度和平衡,怎么做一个任性妄为,潇洒自在的皇帝,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李未还在哭,却还是为萧令月说话。
他知道,如果没有萧令月,他这辈子就是个其他人手中的工具,他既学不会为君之道,也压不下朝臣,只能做朵壁花,供其他人随意拿来装饰。
要不是萧令月,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后宫里不知道哪个妃嫔去父留子了。
毕竟,一个幼儿皇帝,总比他要用起来更加方便。
都是萧令月,他才能逍遥这么多年,该享受的都享受过,没什么遗憾,没什么牵挂,早点投胎,下辈子或许还能赶上个好时候。
萧令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明明比他年长,可在他手下,李未却显得十分乖巧。
有这么个朋友相陪,黄泉路大概也没那么寂寞,他想。
只是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浮现出一道身影。
算算时间,他们如今也有三年多未见。
比他们相识相处的时间还要长。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拂是他唯一一个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回首这一生,最难忘的,竟然是他,是那一夜。
不……应该是很早之前,早在他们相识后,对方便成了他眼中最特殊的一个。
至今仍是如此。
“李未,你那么多妃嫔,就没有一个舍不得的吗?”他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一夜,才让他临死之前都对那人念念不忘。
“有啊,好多我都舍不得。”聊天让他轻松了些,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梅妃最美,特别是站在雪里,树下,看着魂都勾了。”
“宁嫔最会弹琴,弹出来的曲子最好听。”
“还有元美人跳舞最好看。”
“……就连皇后,也很会写诗,虽然我看不懂也听不懂,但是看上去就写得很好。”
李未对他的后宫如数家珍,面露怀念。
萧令月却看得出,李未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非是舍不得她们,而是舍不得过去轻松享受的日子。
不像他,虽用想起与谢拂的床笫之欢,却并非是怀念那一晚,更多还是想谢拂本人。
有些事,似乎不得不承认。
他无奈失笑,对身边唯一能说话的人倾诉。
“李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李未见萧令月如此神秘,直到此时才说给他,想必这件事一定很重要。
“什么秘密?”
“我……”萧令月开口后,犹豫了一瞬,目光转向殿门口的方向,虽看不见外面,却也似乎正透过什么,看着那远处的人。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他都有那么点舍不得去死了。
*
谢拂带兵入城,街上空空荡荡,几乎没有活人,百姓纷纷藏起来,守卫皇城的禁军也投降,就等着谢拂入主皇宫。
谢拂却在中途拐道去了萧府。
却并未在萧家找到萧令月,只见到了萧源。
萧源看着他,过去的他大约也没想到,两人身份如今会天差地别。
“他人呢?”谢拂居高临下看着他。
萧源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没机会了。”
“令月从小都是个很自主的人,他既然已经做好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包括你。”
谢拂并没有被激怒,他望着萧源。
“二十余年前,萧卓不小心中药,机缘巧合下,与醉酒将他当成你的萧夫人有了肌肤之亲。”
话音未落,萧源便浑身一僵,骤然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谢拂。
谢拂却似乎毫无所觉,自顾自说道:“萧卓醒来后向你请罪,你瞒着萧夫人将他打了半死,并且让他离开京城。”
“萧卓有愧于你,离开京城后便要出家为僧,却在半路坠崖身亡。”
萧源双拳紧握,浑身战栗。
“萧夫人有孕,恰逢萧卓出事的消息传来,你不得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却没想到,他的到来让萧夫人早亡,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
谢拂说得连细节和心理都对的上,仿佛是亲眼见证过一般。
萧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他面前将当年的事说得这么清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只想蒙住耳朵,想杀了谢拂,让谢拂闭嘴,再不能说话,再不能和人说那些早就该被埋葬的事。
萧令月……萧令月究竟招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这一生,爱你的,你爱的,全都不在,你活成了个愤世嫉俗,冰冷无情的孤家寡人,便想要萧令月也和你一样,将自己当成工具,只为萧家燃烧。”
谢拂冷睨着他,“今日我却想告诉你,你没人爱,他有,你没人惦记,他有,你是孤家寡人,他不是。”
“既然你想要让萧氏成为忠义之家,那我便如你所愿。”
说罢,谢拂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直奔皇宫。
萧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半晌,痴痴笑了几声。
笑到最后却湿了眼眶,他抬头望天,似乎看着天空,便能看到某些人。
“我……我才不是孤家寡人……”
“……我不是!”
*
谢拂骑马直奔皇宫,却不许其他人进后宫,而是自己去里面找人。
宫人们跑的跑,死的死,藏的藏,外面的已经不剩多少。
他一路畅通无阻。
李未宫中没人,他想了想,便去往后宫更深之处。
冷宫中
萧令月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从中倒出两颗,递给李未一颗。
李未颤抖着手接了过来,见他紧张,萧令月险些安抚道:“放心,知道你怕疼怕苦,这药是我找人特地研制出来的,不会疼,吃下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李未不知道萧令月从哪儿知道的药效,他又没吃过,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过比刚才要好许多。
“外面没动静了。”他说。
“大军是不是要来了?”李未是想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的,但他害怕自己会被冲进来的叛军给砍死,为此,他宁愿早死一会儿。
“他可能就要来了,你、你不打算见见他吗?”李未想了想问。
他反正是要死的,倒不在乎那么多,他也从不恨谢拂,只是正如曾经他说过的。
他羡慕谢拂。
对方真的很幸运。
很幸运。
现在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还喜欢谢拂,他更加觉得谢拂幸运了。
只是这幸运中似乎也带着不幸。
做皇帝很好,却要操劳,不想操劳就会像他一样被推翻。
与萧令月有情,却又不能在一起。
这样算下来,还不如他呢。
为此,李未的那么点些许不甘都散了。
和他从前想的一样,皇位就不是个好东西,做皇帝的都是被诅咒的人。
萧令月闻言,垂眸看了看手心中褐色的丸药,笑了笑道:“这就不必了吧……”
他口是心非,李未都能看出来。
萧令月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随手将那丸药喂进嘴里,李未也紧随其后,似乎生怕慢了一点,萧令月就要抛下他。
这药果真如萧令月说的那样,吃下去后不痛也不苦,不过片刻,萧令月便视线模糊,意识昏沉。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开门声。
……是阎王殿吗?
萧令月还来不及好奇,便觉得自己或许是受到了死前执念影响。
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见了那个让他口是心非,说不见,却想念的人。
他逆着光,款步而来,好不耀眼。
萧令月想笑一笑,对他说一声恭喜,然而未等反应,便彻底失去意识。
谢拂走到床边,俯身轻轻吻了吻他,见萧令月并无反应,连气息也无。
他低头与对方额头轻触,片刻后,才将人拦腰抱起,走出宫门。
“殷帝自尽,萧令月追随而去,厚葬。”
此后再无萧令月。
*
入主皇宫后,有许多事务等着谢拂处理,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人能用,否则他连睡觉的时间都没多少。
三日后,谢拂正在安排派人去接谢家人入京一事,便见有人匆匆赶来,甚至不顾谢拂正在与其他人议事,便要禀报,“殿下!”
谢拂认出他是谁,并未多言,直接丢下一群下属,起身离开。
他边走边问:“人如何?”
“孙大夫说快要醒了。”
谢拂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一处原本闲置的宫殿中。
这几日以来,他都住在这里。
这里位置正在后宫与前朝之间,位置方便,只是宫殿偏小,从前李未不喜欢,便一直空着,现在倒是用了起来。
谢拂走到床边坐下,见床上的人额头不断冒汗,摸出手帕轻轻擦拭,完了用小勺子,一点点给人喂水。
又守了半个时辰,才见对方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渐渐睁开眼睛。
许是太久不见光,睁眼睁得很慢,好半晌才终于成功。
萧令月只觉得自己仿佛睡了一觉,在梦里,耳边总是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偶尔还能嗅到令人安心的气息。
从梦中醒来,萧令月便看见了一个只在梦里出现的人。
还不等他问谢拂怎么会跟着他下来,难道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人死后难道会维持自己最年轻时的模样?
便见谢拂看着他的目光幽幽,俯身吻了吻他干燥的唇瓣。
“萧令月死了,今后你是我的。”
“我的小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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