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季篆毫无停顿道。
她知道此时哪怕自己有瞬间迟疑,这叛徒也马上就会宣召外面的守着的羽林中郎将,命他们将把自己抓起来交给廷尉李斯审讯。
季篆深吸了口气,不断提醒自己,冷静,冷静一点,不要因一时紧张乱了分寸。
虽然系统一直在强调她们随时可以跑路,但是这次机会,又会被浪费掉。她不想白白浪费时机,就只能稳住心神精力与他周旋。
顺便再找机会,凑近他,一刀见血封喉。
内侍总管已经被吓得浑身冷汗了,为保命,他急忙向前一步道,“王上,他是太宰手下的,素来为陛下奉膳,为人又老实规矩,想来也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不恭敬之意。”
眼下他跟这个瞎冒头的东西是一根线的上,保他就是保自己。就算他其实不认识这个混账,就算他再不情愿,也得出面说几句才行缓解眼下危机才行。
除了内侍总管,其他跟着一道儿奉膳食的內侍们也跟着跪了一地,并齐声哀求嬴政饶了季篆:“请王上恕罪。”
秦宫里一向执行连坐制度,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犯错,其他人都要被牵连。
嬴政的视线一直没有从季篆身上移开。
此刻他看着季篆的眼神,如正鞭笞犯人,又像是正用双手勒紧了她的脖颈,并且力道逐渐收紧。
季篆看着他眼中的猜忌,适时露出恐惧之色,并立刻膝行向后,匍匐在地假意认错道:“王上恕罪,奴婢并不敢有其他半分违逆心思。”
眼见她被形式掣肘,系统连忙劝她:“这么下去你会被他咔嚓的,咱们先走为上吧。我还有其他备用马甲,我们还机会的。”
“不行”季篆毫不犹豫的否定道,“东西我已经拿出去了,加上上一次的地图,我们留在这里的痕迹太多,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即使要走,也要等任务完成,或者把这些都带走才行。”
系统劝不动她,急的语气都不自觉变的尖锐,“眼看他已经起了杀心,现在不跑路,说不定一会儿就跑不了了!”
叛徒在暗它们在明,眼下情景对谁更不利一目了然。它不懂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死脑筋。
季篆不自觉咬紧嘴唇。她知道,可是她不甘心。明明马上就可以成功,退缩只会浪费时机。
老师说过,一个合格的刺客应该机敏,狡猾,临危不惧,学会善用每次机会。
她不想让老师失望。
咸阳宫里静的连内侍们的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到。
嬴政的视线在内侍总管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才沉声对季篆道:“寡人许了,切吧。”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小内侍究竟要做什么。
“是。”季篆平静道。
到底还是叫她挣到了一次机会。
她再次膝行上前,将鼎中的肉用刀子叉到盛着其他菜食的铜盘中,顺手还将案俎上的筷子拿起,按住肉块一刀刀切了起来。
嬴政还在打量她,视线里的审视之意愈加明显。像林中的虎豹窥探猎物,蔑视之意藏起,准备随时跃起讲猎物摁在爪牙之下。
季篆佯装不知,一刀刀切的极为认真。她动作麻利,手中的小刀刀锋虽然不够麻利,但是她力气用的足,因此动作上也无办法停滞。
她却不知,正是因为动作麻利,惹得嬴政更加怀疑。
这个内侍不对劲。不只是心思,动作上也不对劲。这刀是他独用,为了契合他的习惯,分量着实不轻。而这內侍用它切起肉来不费力气的样子,与他自己骨瘦如柴的模样丝毫不相符。
季篆对此怀疑毫无所觉。她仅用不到半刻,便将被烹熟的肉块横竖都切好,切成了更适合入口的小块。
切好后,她又将筷子置换到右手中,按照自己用筷子的习惯,架起一块肉费力递向嬴政讨好道,“王上尝尝。”
如果这叛徒能探身向前,她就还有动手的机会。
“真的可以吗?”系统紧张道。它的逃跑装置都备好了,只要季篆开口,这装置立刻就能把她们两个再送到其他地方。
季篆屏声敛气,故作怯懦的盯着嬴政,“可是奴婢伺候的不好?”
同时,她还不忘交代系统,“刀我已经准备好了,再等等。”
方才跪着的时候,她早就以额头触碰到了自己的手环,现下老师给她准备的刀就在袖子里,如果嬴政能如她所想向前,她立刻就能把刀拿在手里,给他致命一击。
“放下。”嬴政不动声色道。那切肉用的刀就在这内侍手边,他自然不会傻到现在就凑上前去。
季篆心神一僵,却仍旧不敢迟疑,乖乖的将筷子搁置在鼎上。
而她刚放下,嬴政的第二道命令便随之而来,“退下去。”
“诺。”季篆应声道。
此时只有系统知道,她心里有多么不甘愿。
系统叹了口气,“算了阿篆,我们再找机会。”
季篆没有回话,她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没有得到机会,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叛徒手里又有了证据,而她的任务毫无进展。
见她老实退后,嬴政才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把筷子拿在了手里。
他捏着筷子夹了一块肉,咀嚼时眼神仍没有放松对季篆的审视。
季篆面如土色,垂下头不再刻意应和他。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反而不能急着立刻脱身了。否则这个叛徒会把上次刺杀与此次事件联系到一起,下次也会更加警觉。
系统则后悔的哀叫连连,“早知道他真的会用你的东西,咱们就提前在那双筷子上抹毒药了。”
嬴政将口中食物咽下,又打量着手中筷子,“此物是从何处寻得?”握着的感觉确实不似玉质,也不是竹木。奇怪,他以前从未见过类似之物。这东西比这内侍的身份都可疑。
季篆提了提精神,应对道,“奴婢家翁的遗物,奴婢进宫时带进来,时时查看,睹物思人怀念先人。”
要她说出产自何地是绝不可能的,遗物这个借口又没办法立刻拆穿,正好应付过去。
她算盘打得妙,却不料嬴政又问:“你家在何处?”
季篆摇了摇头,“奴婢很小就进宫了,阿翁确有告诉过奴婢家中祖籍是哪里,不过奴婢当时年幼,如今都浑忘了。”
“是吗?”嬴政面无表情收回打量的视线,将手中之物放置在案俎上。
看这内侍的眉眼身形,可判断出他年纪尚不及弱冠。
可他刚才虽然被自己吓唬的连连稽首,回话时却始终口齿伶俐,不像真的被吓到的样子。且她说话之间滴水不漏,一时之间还真的找不出破绽来。
宫中所有宫人皆是冲龄之年入宫,所以他口中遗物之说更是查无可查。
越是如此,越是叫人疑心。
“不敢欺瞒王上。”季篆声音里不自觉带着敷衍,又叩首道。她跪的时间太长,膝盖已经酸麻到快没有知觉了。
她本以为嬴政对此毫无所觉,却不料她声音一出,嬴政的眼神立刻又带上寒霜。
有意思,小小内侍不仅敢直视君王,他不过问询了几句,如今回话都敢漫不经心了。
嬴政前倾了身体,俯视地上跪着的季篆,一字一顿道,:“你进献宝物功,即日起便留在这咸阳宫伺候吧。”他很想知道,这个内侍到底藏着什么阴诡心思。
就算现在送去廷尉那里,观这内侍方才的表现,必会死咬着不松口。廷尉不见得会问出什么来。
放在他眼皮子底下,说不定这内侍觉得自己蒙混过关,下次会露出新的马脚来。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仅靠一个小小内侍能谋划此等逆天之举,这内侍背后必有身份显贵的主谋。
说不定和上次凭空消失的刺客,以及潜入骊山之人有什么关联。又或者,他也是燕丹送进宫来的?
嬴政一时之间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缘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而季篆听他吩咐自己从此之后要留在咸阳宫伺候,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准备出了这个大殿就跑路的,留在这里还怎么跑?
系统却比她要兴奋一点,“阿篆,这个马甲没有浪费,我们还有机会!只要你别离他超过一千五百米,一定能趁他松懈的时候,把他给一刀送走。”
季篆愣神的时候,内侍总管已经替她谢恩,“谢王上!”还好王上宽宏,叫他们这帮奴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见季篆竟然没有跟着一起谢恩,连忙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王上的旨意已下,还不快快谢旨!”日后这个王八羔子说不定会是王上跟前红人,他也不敢太过得罪。
季篆回过神,见嬴政紧盯着自己,眼神中的波谲如有实质,忙又叩首道,“谢王上。”
好吧,走不成,她只能跟系统商量着,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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