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太后一听,心里欢喜。
毕竟之前钮钴禄家的事让她和乾隆之间的关系有些不如以前,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太后提起此事的时候算是试探,要是乾隆愿意那是皆大欢喜,不愿意也没什么。
乾隆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太后心里就十分高兴,感觉这个儿子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两母子脸上都挂着笑,仿佛之前产生的一点小误会借此而烟消云散了,两人重新和乐融融了起来。
周围的宫人看见宫里最尊贵的二人脸上挂着笑,只觉得皇帝真是孝顺,后宫晋位仅凭太后一句话,说晋就晋了。
有些心里还羡慕起嘉嫔来,心想以后对太后伺候得更加精心才行。
乾隆发话,很快就有人提前去给嘉嫔报信,让她准备起来接旨。
听说自己晋升了,嘉嫔拿着的毛笔一抖,难得快抄好的经书就彻底毁掉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也不可惜,只把经书一推,心想以后可能不必再这样抄经,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有多喜欢抄经,嘉嫔说很喜欢那必然是假的。
她就想讨好太后,在乾隆面前留下好印象,自己就能更进一步,如今看来确实如此,脸上不由浮起笑容来。
大宫女玲珑一叠声指挥着其他宫人开始整理笼箱,毕竟嘉嫔晋升了,不再是贵人,就不必跟其他贵人挤着住,而是能搬出去其他更宽敞的地方。
指不定还能在圆明园里有个单独的园子住着,她光是想着就美滋滋了。
玲珑心里欢喜,吩咐之后过来恭喜嘉嫔:“恭喜娘娘,娘娘总算得偿所愿了。”
嘉嫔瞥了她一眼,玲珑连忙轻轻打着自己的嘴巴道:“是奴婢说错话,还请娘娘原谅。”
嘉嫔这才点点头道:“行了,大好日子就不罚你了。你也别急着让人收拾,这还没知道搬到哪里去呢。”
她虽然是责备的话,语气却很轻松,玲珑是听出来了,笑着答道:“娘娘必然要搬出去的,如今也得未雨绸缪才是。”
玲珑让小宫女在外头盯着,这会儿就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回来道:“李伴伴过来了,过来宣旨。”
嘉嫔这才松口气,哪怕提前有人来报信,总归没有看见李玉那么放心,算是彻底尘埃落定的。
她整理好衣裙,就见李玉过来,连忙迎了出去。
李玉也没急着寒暄,直接宣旨:“宣皇上口谕,嘉嫔温良孝顺,又有佛心,伺候太后娘娘有功,今儿晋为嘉嫔,赐住永和宫,还望以后不忘初心。”
说完,他就扶着嘉嫔起来,笑着道:“恭喜嘉嫔娘娘,永和宫已经派人去收拾了,等娘娘回宫后随时可以搬过去。如今还在圆明园内,皇上的意思是娘娘暂时还住在武陵春色这里,如何?”
“有劳李伴伴了,”嘉嫔还能如何,只能继续住着。她也大方,直接塞了一个厚厚的荷包过去,李玉就笑眯眯收下了。
李玉一走,玲珑就难掩喜色,过来扶着嘉嫔:“娘娘?”
她感觉奇怪,怎么嘉嫔嘴角的笑容淡了许多,眼底甚至多了几分苦涩?
嘉嫔能不苦吗?
她努力了一年,就为了在乾隆面前表现,费劲讨好太后,是想让乾隆多看自己两眼。
尤其他渐渐欣赏自己的努力,还觉得她孝顺,回头多来几次,然后发现嘉嫔别的好,再晋了位份,这是嘉嫔心里预想中的样子。
如今确实晋升了,却是太后对皇帝开口提的。
乾隆会答应,那是看在太后的份上。
而且刚才李玉宣皇帝口谕的时候,说得是明明白白。
不忘初心是什么,这是乾隆提醒嘉嫔,不要忘了这位份是她侍奉太后那边来的,原来怎么样,以后也得怎么样才行。
嘉嫔原来以为自己咬咬牙努力抄经一年就好了,如今发现起了头,以后就不能改,还得继续抄下去,她心里简直就郁闷坏了。
偏偏她是有苦说不出,还不能表现出一点儿不满来,连忙笑着道:“我刚听见这好消息,难免有些恍惚了,皇上让我暂时在武陵春色住着,就不必收拾了,想必明年咱们才会换地方住。”
玲珑欢喜应了,又安慰嘉嫔道:“等秋天的时候回宫了,永和宫那边就能收拾起来了。这边怎么说娘娘都晋位份了,自然不能住在这里窄小的地方,娴妃娘娘想来会有安排。”
嘉嫔点点头,让玲珑赏了伺候的宫人,也算是一起高兴高兴。
宫人欢欢喜喜得了赏,一个个到嘉嫔跟前来谢恩,不要钱的好话不停往外说,很是热热闹闹的。
这边闹哄哄的,娴妃那边自然听见了消息。
她身边的胧月不悦道:“那边也太闹腾了,这才宣旨多久,恨不得后宫所有人都知道。”
娴妃看了胧月一眼,好笑道:“倒也不至于,正是该欢喜的时候,闹点声响也没什么。对了,嘉嫔原来住的地方小了一点,给她换个大一点的院子,就在西边那个吧。”
那么多人一起去恭贺,怎么可能静悄悄的。
“而且确实是大喜事,等回宫后,翊坤宫那边也不用那么挤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胧月听着娴妃的话,赶紧吩咐人去收拾西边的大院子。
不过她想到西边的院子虽然要大上一圈,却跟其他院子要离得远一些,很是清净了。
见娴妃嘴角含笑,胧月有些不解道:“娘娘怎的瞧着十分高兴?”
嘉嫔晋升位份,以后要从翊坤宫搬出去,两人的关系不见得那么好,娴妃怎的那么高兴了?
娴妃就笑着点头道:“高兴,我怎么就不高兴呢?嘉嫔侍奉太后娘娘有功,这才被皇上晋了位份,以后想必会更用心伺候太后娘娘,为太后娘娘分忧,我就打心里面高兴了起来。”
胧月是听出点意思来了,她刚才陪着娴妃在窗边坐着,李玉的声音不算小,愣是传了过来,一字一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之前只注意到嘉嫔晋位份的事,如今仔细回想李玉的每句话每一个字,终于察觉出点意思来了。
确实嘉嫔是伺候太后得好,才被皇帝晋了位份,并非因为宠爱了。
皇帝还特意强调不忘初心,就是让嘉嫔以前怎么做,以后也得怎么做,要是偷懒那就是忘了初心不够诚心了。
想想这一年在宫里的时候嘉嫔每天大清早开始抄经书,偶尔上午还去慈宁宫请安给太后逗趣,下午陪着太后捡佛豆,晚上回来继续抄经,这日子过得真是寡淡如水,跟尼姑庵那些一心向佛的仙姑们都没什么两样了。
哪怕来到圆明园,嘉嫔也是一刻都没停过,跟宫里一样也隔三差五去给太后请安。
而且园子里还有正经的佛堂,有女师傅在,嘉嫔更是虔诚,送去不少经书去供奉,连女师傅都赞不绝口,更别提是太后了。
还别说,胧月真的佩服嘉嫔能坚持一年,换做她是真心受不了。
不说这抄经书有多枯燥了,捡佛豆也不是人干的,得跪着一颗一颗捡,还不能一起捡了,这样就不够诚心了。
每捡起一颗还得念一句经,所以一下午其实也捡不了多少,膝盖跪得生疼,嘴巴也念得口干舌燥,实在是不容易。
更别提上午嘉嫔还得凑趣,焦急脑汁想有趣的事给太后说说,也得说一上午的话。
不是拼命说话就是念经或者抄经书,反正手累、嘴巴干,还膝盖疼,一年下来是个人都快受不住了。
嘉嫔好不容易总算熬出头了,谁知道乾隆宣旨的时候忽然来这么一出,她想中途放弃都不行,还得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胧月噗嗤一笑,顿时也开始有点幸灾乐祸起来了。
也不知道嘉嫔会怎么办,是真的继续跟之前一样每天坚持下去吗?
坚持一年已经很难了,还要看不见尽头地坚持下去吗?
看看太后这硬朗的身板,嘉嫔要真是一直侍奉太后左右,不停抄经和跪下捡佛豆,感觉她要熬到不必侍奉太后的时候,也得几十年之后的事了。
胧月光是想想,感觉膝盖莫名都开始有点疼了。
嘉嫔晋升的事不到半天功夫,后宫所有人都知道了,自然也传到沐瑶的耳边。
她是一愣,高贵妃也在,听见后并不意外道:“很像皇上的性子,太后娘娘都开口了,自然没有不允的。”
之前乾隆就没驳过太后的意思,只是关乎到朝堂利益的,前脚是答应了,也做了,后脚就得秋后算账,一个都不放过的。
三番两次的,太后也就放下了,没再挑战乾隆的底线。
这次太后估计也就试着提一提,能不能成无所谓,也算是对乾隆的一次试探。
哪知道乾隆直接就答应了,不过却提醒嘉嫔,以后也得一样,这就有点坏心眼了。
李玉宣旨的口谕一字一句被小应子学了过来,转述了一遍,沐瑶听得都有点忍俊不禁,转头又对嘉嫔同情了起来。
乾隆这是看嘉嫔十分努力,让太后也挺高兴的。
既然太后开口提了,他就顺势答应了,却不让嘉嫔有偷懒的机会。
怎么,嘉嫔之前那么努力,得到晋升分位后就不努力了,是借着太后当跳板吗?
哪怕嘉嫔确实是这么想的,也不敢认下来,只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尤其她以为快到头了,欢喜之后其实只是刚刚开始,简直不要太虐了!
高贵妃喝着奶茶,忍不住感慨道:“嘉嫔这样算不算是举起石头却砸中自己的脚了呢?不过有好也有坏,毕竟对她来说,能晋位份就比什么都强了。”
嘉嫔确实是这么想的,之前郁闷了一会,后来想想事情都这样了,倒不如想开点,好歹她是晋位份了,在宫里终于不用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住,还能有属于自个的寝宫。
如今哪怕还没回宫,在武陵春色这里也不必跟另外两个贵人住着小院子,而是换到更大的院子去。
而且娴妃让人收拾的这个大院子在西边,很是清净,离着侧门又近,去太后那边也方便,嘉嫔自然也是高兴的。
玲珑先带着两个小宫女过去大院子看了,确实收拾得井井有条,直接住进去就行了。
于是玲珑回来带上茶具和点心,亲自送嘉嫔去新院子那边,这才又回到小院子开始带着宫人整理笼箱的。
没得这边乱糟糟的,闹得嘉嫔心烦就不好了。
嘉嫔坐在新院子明净窗边,喝着小宫女泡好的大红袍,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不少,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既是嘉嫔晋升了,其他人自然会送贺礼来。
高位嫔妃送的简单,不是布匹就是简单的首饰和摆件。
皇后送的就是两匹漂亮的布料,另外是一对珍珠耳环。珍珠不大,确实圆润透着光泽,是上好的珍珠了。
高贵妃送的是一对玉镇纸,抄经的时候压着是最适合不过了。
娴妃送的是文房四宝,不但有一方巴掌大的端砚,还有好几支羊毫笔。
比起狼毫,羊毫的笔尖细,更适合写蝇头小字。
当然,抄经是最妥帖不过了。
沐瑶看了两人送礼的单子,顿时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嘉嫔看见后会不会郁闷坏了。
这两人送的仿佛在提醒嘉嫔,记得多抄经,趁手的工具都给她送上了。
高贵妃还打趣道:“要不你给嘉嫔送十几刀的宣纸,也不必她去内务府要了。”
沐瑶没好气看了她一眼道:“送宣纸倒也太小气了一点,没得被嘉嫔以为我吝啬,都舍不得送点好东西。”
她看了下库房的单子,最后挑了一个玉笔洗送了过去。
这笔洗是青玉雕刻所成,中间像是一个小池子,周围是连片的荷叶,连荷叶面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好看。
既然有文房四宝,自然是缺不了笔洗的,也算凑成一套用了。
高贵妃眨眨眼道:“你还说我们,不也送了这个吗?”
笔洗是用来洗毛笔的,送这么好看的笔洗,是让嘉嫔多抄点,然后方便洗毛笔吗?
沐瑶笑眯眯道:“我这不知道送什么,倒不如跟你们凑作堆了。”
反正要送,不如大家送一整套的?
高贵妃乐不可支道:“我都迫不及待想知道嘉嫔看见这些礼物的表情了,一定很有意思。”
嘉嫔看见这些贺礼居然还能凑作堆,也是无语了。
玲珑在旁边倒是道:“娘娘,这套文房四宝不错,是摆在书房里面去吗?还有这对镇纸,另外这个笔洗也十分漂亮,一并送去书房?”
嘉嫔都想眼不见为净,不过高贵妃、娴妃和沐瑶三人虽然有点逗弄的意思在,不过送来的东西确实真的不错,并非敷衍了事的。
看看这套文房四宝,不算特别名贵,却正适合嘉嫔来用。
羊毫也是最适合抄经用,笔尖细不容易分叉,笔杆还轻,写蝇头小字是最为妥帖了,抄写久了,手也没那么累。
这镇纸是难得的暖玉,冬暖夏凉,用着抄经的时候压着,确实是实用。
更别提这笔洗,哪怕不用放着也是个漂亮的摆件。
抄经书最是怕脏污,所以要经常洗毛笔,这个笔洗确实也是她如今最常用的了。
嘉嫔叹了一口气,虽然礼物都适合用,但是看着就没那么高兴了,这不提醒自己以后还得努力抄经了吗?
没等她郁闷完,婉贵人和白贵人也亲自送礼来了。
婉贵人送的是亲手编织的两对护腕,抄经的时候手腕一直摩挲桌面,时间长了,手腕内侧难免会有些发红。
她也是偶然看见,就做了两对护腕,让嘉嫔也能换着戴上。
一对用几天洗的时候,就能用另外一对了。
颜色还是嘉嫔喜欢的,她看见就很欢喜,当场就戴上,笑着道:“婉贵人有心了,这个很合适。”
就是一个个的,怎么都紧着她抄经来送的礼物?
嘉嫔有点无奈,谁知道白贵人更绝,直接送了两册她亲自抄写的经书过来,让自己评点一二。
见状,嘉嫔能评点什么,打开经书只道:“写得工整,带着心诚抄写就行了,白贵人怎么忽然也开始抄经了?”
白贵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想着抄经能静心,我就抄了两册,确实挺好的,就不知道合不合适。”
嘉嫔心想抄经而已,哪里有合适不合适。
然而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白贵人所谓的合适。
嘉嫔是抄经书讨得太后欢喜,所以白贵人也想学,但是特意借着送经书来问她能不能学?
毕竟嘉嫔是宫里第一个靠着抄经晋位份的,她自己觉得有点苦逼,但是别人不觉得,还特别羡慕,尤其是白贵人了。
当然她想要学,总也得问过嘉嫔意思才行,不然到时候被嘉嫔发现就尴尬了,于是白贵人就忐忑带着经书来问了。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当场问了,如果嘉嫔不同意,白贵人就彻底死心放弃了。
如果嘉嫔点头,那么白贵人就能开始的。
嘉嫔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真要学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的,夏天在屋里写着闷热得慌,冬天还冷,跪着膝盖还疼。”
因为要心诚,她作为贵人夏天又没那么多冰块的份例,在屋里抄经自然热得很。
冬天有地龙要好一点,但坐久了还是会有点冷。
而且抄写的时候跪着写才算心诚,哪怕底下有软垫,久了膝盖还是会疼的。
嘉嫔这么一问,白贵人就满脸决心道:“娘娘放心,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这样默默无闻的,皇上再也想不起我来。”
说到这里,白贵人眼圈一红,险些要落下泪来。
她进宫来也有一段时日了,乾隆去自己那边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再这样下去,白贵人担心自己不再青春美貌,乾隆更是想不起自己来了。
等她老了,膝下又没孩子在,也没宠爱在,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就忍不住想要学一学,哪怕没有提一点位份也好,起码自己能多见到乾隆几次也是好的。
嘉嫔看着白贵人,仿佛就像是看着以前的自己。
白贵人还年轻,所以还想要拼一拼,何尝就不是原本的她呢?
嘉嫔叹气道:“行吧,你既然都想好了,那就抄吧。回头抄好了,就带着经书跟我去佛堂那边供奉,也跟太后娘娘请安。”
她看了婉贵人一眼,后者识趣先退下了,留下两人独处的空间。
“我得提醒你,哪怕如今你看我好像很风光,却跟你想象中并不一样。你可能做得比我更好,到头来却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嘉嫔难得是掏心窝子的话了,白贵人连连点头道:“娘娘放心,我早就想好了。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起码尝试过,哪怕不成,我好歹是努力过的。”
见白贵人下定决心,简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样子,嘉嫔叹着气点头了。
白贵人心里明白,她跟婉贵人是不一样的。
婉贵人耐得住寂寞,白贵人却不能,所以她才打算试一试,再拼一拼。
白贵人以为要很难说服嘉嫔,谁知道只开了个头,嘉嫔不但答应了,还难得苦口婆心说了厉害关系。
她心里一直觉得嘉嫔很难相处,又削减脑袋往上爬,很是不会愿意多个对手的。
哪知道嘉嫔如此大方,既没跟白贵人要什么好处,二话不说就应了,还要带着自己去太后那边请安,显然是想让自己露脸了。
看出白贵人的心思,嘉嫔笑道:“别以为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回头我要让你帮忙,你怕是不能拒绝的。”
白贵人就笑道:“娘娘如此帮我,只管吩咐就是了。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不会拒绝的。”
嘉嫔看了她一眼,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白贵人回去后很难平静下来,心里欢腾得很,恨不能出去跑两圈来表达自己的高兴。
她按耐不住,到底还是去找婉贵人说说话。
婉贵人把身边的宫女都打发了,听着白贵人絮絮叨叨说着话,好一会儿等她停下的时候才开口道:“你该明白,嘉嫔肯定别有所求。哪怕她没有,你这样学着嘉嫔开始,必然要比她做得更好才行,不然很难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
毕竟嘉嫔做了表率,她是第一个,白贵人是第二个。
要是白贵人做得不如嘉嫔,太后显然不会把她放在眼内的。
如果她能比嘉嫔做得好一点,那是理所当然,太后也不会太在意。
只有白贵人做得更为出色,太后可能才会分一点眼神过来。
婉贵人叹气道:“这条路不好走,你真的想好了?”
白贵人点点头道:“我学不了你这样可以长久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只盼着皇上能多看我两眼,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会努力的,嘉嫔抄一册,我就抄两册三册。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五年我还是等得起的。”
婉贵人看她已经下定决心,就没再劝,也做了一对护腕给白贵人,让她带着抄经的时候手腕能舒服一点。
还把库房里那点上好的宣纸通通都送给了白贵人,叫她心里感动得很。
沐瑶知道白贵人也开始抄经书,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她正带着永璋在猫爬架这边玩着,永璋比猫儿还要灵活,钻进小迷宫里就不见身影,吓得奶娘一个劲去找。
永璋还上瘾了,一边钻一边还躲,让奶娘压根就抓不住,笑得特别高兴。
沐瑶就想着不如给永璋造个简单的游乐园,别是金子都有猫乐园了,他反而没有的。
室外和室内都建一个,反正也不用太复杂,能够一个人玩的就行。
室外可以是一个巨大的滑滑梯,上去可以是旋转楼梯,底下可以是跟小迷宫一样。
永璋进去后有几条分岔路,选择不一样的路,路途的机关是不太一样的。
可能离得近,走的不多,也可能离得远要走很多,还可能没有路,需要抓着绳子过去。
当然底下也有厚厚的软垫,永璋摔着也不会疼。
滑滑梯也分三个长度不一样的,不同的路就会上不一样的滑梯,也挺有趣的。
沐瑶计划了一通,发现一张纸差点不够画,感觉也太大了一点,开始苦恼起来,找高贵妃商量,她看着自己都想玩儿了:“你还真厉害,但凡我年轻个十几年,也能进去玩儿了,看着有意思极了。不过你做得更大一点,我们也能进去玩的吧?”
这话听得沐瑶无奈道:“你还想跟永璋抢着玩呢?屋里面我也想做个很大的孔明锁,也跟小迷宫差不多,每次开锁的方向不一样,剥离掉的木头还能填在别的地方。”
既像是孔明锁能开,也能跟积木一样能搭起来,做成永璋喜欢的样子,她想想就觉得挺喜欢的:“就是有点太大,也太费劲了一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让人给永璋做这个。”
因为实在有点玩物丧志,永璜和永琏都认真读书呢,永璋有那么大的玩具真的好吗?
高贵妃不在意道:“你问问皇上就好,永璋还小,皇上该是不会在意的,反正别耽误他回头到年纪读书就行了。”
说完,她就提起白贵人的事,沐瑶不由一愣道:“她这想必是看着嘉嫔成了,也是心动了。”
就跟在公司里一起入职,另外的人使劲努力忽然就成功被提拔,其他人看着很难不想跟风学一学。
白贵人就是那个跟风的,只是她这条路比嘉嫔还不好走。
好歹嘉嫔在太后面前刷了一年的好感,才被乾隆晋为嫔位,既有了嘉嫔做先例,乾隆未必愿意让第二个人也走这条路上来。
不然后宫的嫔妃一个个有样学样,谁都抄经书然后去打扰太后。
太后哪怕喜欢有人逗趣说话,一屋子的嫔妃隔三差五过去,她也是受不了的。
而且她们都抄经书,那么多经书往哪里放?
佛堂哪怕再大,也不可能几十上百册经书源源不绝往里面塞,根本就要放不下。
这乱糟糟的,哪里就像是佛堂,怎么看都不心诚了!
高贵妃点头道:“就是,她这样很容易东施效颦,那就事倍功半了。”
太后吃嘉嫔这一套,未必就吃白贵人的啊,她这不是白忙一场了吗?
不过白贵人一头扎进来,估计眼里只看见嘉嫔的风光看不见其他的,不摔个跟头是谁都劝不回来了。
果不其然,嘉嫔带着白贵人抄的经书一起去拜见太后,后者对白贵人的脸色淡淡的,聊天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跟她说几句话。
白贵人心里有些失望,却也明白时间还短,只能慢慢熬着了。
乾隆对嘉嫔带白贵人一起抄经,还去侍奉太后的事挺惊讶,难得有一天过去新院子见嘉嫔了。
嘉嫔十分欢喜,迎着他进来,忙前忙后的。
等她刚坐下,就听乾隆问起这个,也就答道:“我就是看着白贵人心诚,也想要一起抄经,一块做个伴就挺好的。”
这话让乾隆看了嘉嫔两眼,笑着道:“确实,多一个人侍奉皇额娘也挺好的。”
嘉嫔后背一僵,只能笑着应下。
乾隆又道:“你只带着白贵人还好,再多带个谁,人一多就闹腾。你也知道,皇额娘最是喜欢清净了。”
闻言,嘉嫔连连答应下来,知道乾隆这是默许她带上白贵人,却不能再带其他人了。
不然一个两个都这样,太后那边又不是集市,人多吵闹还得了?
这事算是在乾隆这边过了明路,白贵人心里对嘉嫔感激坏了。
嘉嫔倒是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把白贵人带着,如今连带乾隆都把白贵人看成了嘉嫔的责任了。
要是白贵人闹出什么事来,乾隆责罚白贵人不说,估计嘉嫔也得吃挂落了!
不过一个人抄经倒是无聊,两个人一起抄经,哪怕不说话确实没那么闷,还能一起歇息,一起喝点清茶,稍微吃点心什么的。
白贵人一手字写得娟秀工整,相当不错,显然在家里是练过好些年头了。
而且她还会做点心,每次来会带上一点给嘉嫔尝尝。
知道嘉嫔不喜欢太甜,所以白贵人做的是咸点心,一个个好看又好吃,让嘉嫔吃着也挺满意的。
不过嘉嫔却让白贵人不必每次都带点心来:“你这一天到晚得抄经,做点心要一大早起来,晚上回去哪里有时间歇息?反正御膳房多的是人,没必要让他们躲懒不动手,只管吩咐就是了。”
一次两次还好,每天都这样,实在没必要了。
白贵人点点头,只觉得嘉嫔这是心疼自己。
嘉嫔其实是觉得吃人嘴短,吃一次两次就算了,吃多了只怕她遇着白贵人又心软怎么办!
两人结伴抄经,日子倒是过得挺快。
沐瑶这边问过乾隆后,造起了室内外的儿童乐园。
乾隆看过设计图,只觉得迷宫的小机关巧妙得很:“你这小脑瓜子真是灵光,就是全在吃喝玩乐上了。”
沐瑶听着就笑道:“有皇上在,我日子过得无忧无虑的,不就只紧着吃喝玩乐了?”
而且她想的是之前永璜和永琏两个竞争起来,没日没夜的学习,都没个休息的时候,要是能寓教于乐就好了。
比如这机关有趣得很,不但永璋能玩,永璜和永琏也是可以的。
这小机关没那么简单,需要头脑来想,也需要动手,若是错了一处,孔明锁就打不开了。
这个儿童乐园前头那个小迷宫还好,适合永璋玩儿,孔明锁这个就太难了,其实是沐瑶给大孩子做的,他们才能解开那些比较复杂的孔明锁了。
不过她没说,毕竟乾隆未必同意两个小阿哥玩物丧志,索性只造着,以后永璋长大一点也能玩儿的。
反正永璋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加上乾隆长寿得很,继位之事简直不要太遥远了。
他也不必跟永琏一样拼命,功课差不多就行了,最重要的是日子过得开心!
乾隆看着这设计图,就知道沐瑶费了不少心思,估计画了相当长的时间。
她实在太宠着永璋这个孩子了,估计膝下只有永璋一个孩子在,这才一门心思都放在永璋身上的。
等儿童乐园打造好的时候,夏天已经到尾声了。
紧赶慢赶,好歹在从圆明园回宫之前是做出来的。
天公作美没下雨,等傍晚日头没那么晒,沐瑶就带着永璋去验收室外的迷宫滑滑梯。
永璋钻进去后就舍不得出来了,玩得不亦乐乎。
和敬过来看见后也挪不开眼,瞥了眼身边板着脸的嬷嬷就不敢动了,眼巴巴看着永璋在里面玩得笑声不断传来。
沐瑶看着奇怪,忍不住小声问身边的高贵妃:“格格身边那个嬷嬷有些面生,是什么时候来的嬷嬷?”
和敬这阵子没到曲院风荷来了,她还觉得奇怪,如今和敬身边还有个面生的嬷嬷,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贵妃盯着小迷宫正出神,听见后就压低声音答道:“是宫里的教养嬷嬷,格格也差不多年纪了,太后娘娘觉得规矩要学起来。这嬷嬷以前是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最是熟悉宫里的规矩,这才会被派到格格身边来。”
沐瑶却微微蹙眉,怎么感觉和敬那么害怕这位嬷嬷,看一眼就不敢动了?
第62章
沐瑶记下此事,笑着邀请和敬到曲院风荷吃点心。
和敬看了身边的教养嬷嬷一眼,点点头就过来了,看得沐瑶都要皱眉了。
这到底是教养嬷嬷,还是亲额娘,没她点头,和敬还不敢来了吗?
之前没见和敬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沐瑶更是忧心。
和敬到曲院风荷来,教养嬷嬷自然也跟着。
沐瑶坐下后就随口问道:“这位嬷嬷有些面生,听闻是格格的教养嬷嬷来着?”
这位教养嬷嬷脸庞白皙圆润,看着面相不像是刻薄之人,倒是脸上没什么表情,低眉顺眼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姓单,以前是伺候太后娘娘的。被太后娘娘派过来,在三格格身边教导规矩。”
沐瑶点头就道:“我跟格格在这边喝茶吃点心,不会出外,嬷嬷也不必守着,想必也累了,邓嬷嬷领着单嬷嬷去隔壁歇一歇,喝点茶水。”
单嬷嬷想说自己不累,不过沐瑶看了一眼过来,她就还是识趣退下去隔壁了。
反正和敬不出去,只在这里跟沐瑶说说话,吃吃点心,单嬷嬷确实没必要留下。
等人一走,和敬肉眼可见放松了一点,还是比平日要紧绷一些。
点心很快送了上来,是银耳苹果羹。
银耳泡发后煮上半个时辰,煮出了胶质才放切块的苹果进去,最后添上一点蜂蜜,放凉了来吃,最是滋补,又十分温和解燥。
和敬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让她眯了眯眼,很快又恢复过来,一勺勺慢悠悠吃着,动作比平日没那么放开,要端庄得多了。
沐瑶看得有趣,就问道:“格格瞧着跟之前不太一样,这是那位单嬷嬷教的?”
和敬点点头,先用帕子擦过嘴角后才回答道:“是,单嬷嬷说这样吃看起来更加赏心悦目,纯娘娘觉得呢?”
沐瑶就笑道:“和敬怎么吃都行,反正我这边也没有外人在。而且吃饭姿势的话,和敬之前就很好了。”
这确实不是假话,宫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动作粗俗,她感觉单嬷嬷有点鸡蛋里面挑骨头了。
不过太后身边的嬷嬷说规矩,沐瑶不好反驳,更别提是和敬了。
和敬就笑眯眯道:“纯娘娘真好,我就想着规矩学好些,瞧着更好看一点。”
只要她不觉得别扭,沐瑶倒没觉得什么。
吃了一小碗,和敬就没吃了。
她一直绷紧后背坐着,看得沐瑶都觉得累了。
沐瑶劝了劝道:“格格可以放松一些,这里也没别人在。”
这个别人不用说,自然是还在隔壁的单嬷嬷了。
和敬却摇头婉拒道:“单嬷嬷说了,这姿态该时时刻刻注意才行,要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没成习惯的话,很容易露出端倪来,叫人看了就不好了。”
沐瑶挑眉,就接话道:“单嬷嬷看来教了格格不少东西,平日除了坐姿和吃饭的姿态之外,还教了什么?”
和敬回想了一下道:“还有站姿和走姿,站要挺直后背,走的时候也要目视前方。我偶尔喜欢低着头走路,单嬷嬷就让我顶着一碗水贴着墙站一会,纠正自己的姿势。”
沐瑶听得有些疑惑,虽然单嬷嬷的要求严格了一点,但是似乎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纠正的是和敬的姿态,确实打算去掉她一些小毛病的样子。
沐瑶又不能直接问和敬,为何刚才看着单嬷嬷才敢回答,是不是单嬷嬷特别凶?
毕竟是太后的人,她只能婉转问道:“那单嬷嬷对格格好吗?会不会训话?”
和敬摇头道:“不会,嬷嬷只会告诉我哪里不对,哪里做得不好,该纠正哪里。”
她看着时辰差不多,就对沐瑶道:“我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下午得写几张大字。”
沐瑶就迷惑道:“这也是单嬷嬷的要求吗?”
和敬抿唇一笑道:“是,女先生布置了功课,还得学规矩,就安排在下午的时候了。”
今儿过来曲院风荷看那个小迷宫,其实是和敬硬挤出时间才能过来看的,回去还得把功课补上,不过这话她就没跟沐瑶说了。
沐瑶只好让人叫单嬷嬷过来,然后看着和敬走远了。
她一手托着下巴,硬是想不明白,因为没找出单嬷嬷的不妥来,都不好直接跟皇后说了。
沐瑶总不能无凭无据就跑过去跟皇后说,这个单嬷嬷可能有问题吧。
要传到太后耳边,太后问她究竟哪里的问题,沐瑶答不出来,这不是诬陷吗?
“怎么忽然叹气了?那个迷宫做得不好?”乾隆听闻殿外的小迷宫做好了,下午过来看看,一进来就听见沐瑶幽幽的叹气声,不由疑惑地问出口。
要是沐瑶点头,那些造小迷宫的工匠就得倒血霉了。
沐瑶连忙摇头道:“不是,小迷宫做得很好,永璋十分喜欢,在外头玩得都不肯进来。好在这会儿没那么热,就让素茹和素纹在外头看着一点,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果然永璋玩得一头汗被素纹牵着回来,他先是跟乾隆行礼后,才一头扎进沐瑶的怀里,小脸玩得红扑扑的,别提多高兴了:“额娘,好玩。”
沐瑶摸了摸他的脸颊,有点热,额头全是汗珠,就让素纹带着他下去擦汗再换一身干净衣裳,等凉一点之后才沐浴。
乾隆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见沐瑶忙忙碌碌一会,永璋被抱下去,才继续刚才的话:“既然小迷宫没什么问题,你刚才怎的开始叹气了,还是伺候的人不够精心了?”
听他这话,仿佛身边谁委屈了沐瑶一样,不砍个人都不行,沐瑶原本犹豫要不要说,这会儿都不敢犹豫了,生怕等会身边人都要血流成河了。
她不好意思道:“今儿小迷宫做好,格格过来看的时候,身边多了个面生的嬷嬷,我就多看了两眼。然后我就发现格格不管做什么,都要看这嬷嬷的脸色才点头,我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
乾隆搂着沐瑶好笑道:“怎么,觉得教养嬷嬷把和敬管得太严了一点?”
沐瑶就点头道:“是也不是,教养嬷嬷原本就是教规矩的,自然要严厉一点。只是咱们的格格以后是要嫁出宫外去的,要当家做主,怎么能看一个嬷嬷的脸色来办事呢?”
如今和敬还小就这样,长大了还如此可怎么办?
她仿佛记得和敬是没有去和亲的,是嫁到京城里头了。
然而格格哪怕没和亲,在京城里头也是住在公主府,不是跟驸马住在一起。
驸马就在隔壁的驸马府,两人见面中间还得嬷嬷来传话。
看单嬷嬷如今开始跟着和敬,以后想必也是跟着她一起出嫁的,难不成以后嫁人了,和敬还要看单嬷嬷的脸色吗?
要是和敬如今压不住这位嬷嬷,以后更难压住了,跟驸马见面还要通过这位嬷嬷,往后跟驸马的感情如何,能不能见面不都是单嬷嬷说了算?
光是想想,沐瑶就有些窒息了。
乾隆就看着怀里的一张脸一会皱眉,一会不悦,一会开始发愁,觉得有趣极了:“和敬这才多大,你就想得那么远了?”
“既然你担心,肯定是问过和敬的,看你脸色是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了?”
沐瑶不诧异乾隆的敏锐,就点头道:“确实如此,我刚才借着用点心单独留下格格说了说话,听着那位单嬷嬷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说到这里,她就好像是背后编排单嬷嬷坏话一样,连忙摆手道:“我就是心下有些疑惑,可能单嬷嬷是个好的,我就怕格格受委屈了。毕竟格格从小就爱到我这里来玩耍,我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和敬那么可爱,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如今长开了一点,依稀能看出是美人胚子,乖巧又懂事,嘴巴还甜。
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搂在怀里怜惜还不能够,哪里能让人欺负她去了!
乾隆看着沐瑶,却是笑道:“你倒是机智,知道求朕来了。”
沐瑶就笑笑道:“让皇上瞧出来了,我实在也是没有法子了。”
她总不能躲在和敬房间的窗户外边,然后偷听吧?
但是不偷听的话,怎么知道单嬷嬷对和敬究竟好不好?
若是单嬷嬷没什么问题,这事不小心传到太后耳边,单嬷嬷毕竟曾是太后身边的人,这就尴尬了。
太后还可能不高兴,迁怒就麻烦了,倒不如交给乾隆来想办法,他必然是有法子了。
确实这对乾隆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只看了李玉一眼,后者就去找人盯着单嬷嬷的。
至于找的什么人,怎么盯着,沐瑶就没多问,也不是她该问的。
她只笑着道:“多谢皇上,希望是我想多了。”
乾隆抚着沐瑶的乌发笑道:“能让你察觉出不对劲来,总归有些不妥,让人盯着几天也不碍着什么事。”
如果单嬷嬷是清白的,沐瑶确实想多了,他也不在意,毕竟沐瑶这是关心和敬,并不是跟单嬷嬷有什么私仇。
再说,沐瑶这心思就差全写在脸上,坦坦荡荡告诉乾隆,在他这里过了明路,就算想多了也无妨。
但是单嬷嬷要真有什么问题,那沐瑶就是大功臣了。
不过沐瑶一向不多管闲事,要不是真的察觉出什么来,绝不会掺和此事的。
李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盯梢的人不少,并不是只有一个。
宫里到处是乾隆的眼线,一般小事不会递上来。
这次他特意派人盯着单嬷嬷,就让她一举一动一言都无所遁形。
隔了几天之后,乾隆过来曲院风荷坐下,示意李玉开口,沐瑶就明白这是打听出点什么来了,赶紧坐直身竖起耳朵来认真听。
李玉却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太监。
这太监看着容貌并不起眼,甚至平常得很,不难看却也不出挑,落进人堆里就像是一滴水进了海洋,压根就找不出来了。
他上前恭敬行礼后,就开口说话。
这一开口把沐瑶惊住了,无他,因为他的声音跟单嬷嬷一模一样!
看来这太监不但探听消息一流,还会口技!
等沐瑶听了一会,发现这人不止口技,还记忆力超群,那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活脱脱就是单嬷嬷本人了!
太监张嘴就学着单嬷嬷的语气开始说起话来道:“格格这坐姿不对,该双腿并拢,肩膀往下压一些。奴婢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见过不少京城的贵女。格格身为皇后嫡女,就得比这些贵女更好才是,绝不能被她们比下去了。”
“格格,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何其多,为何是奴婢过来。正因为格格的性子从小养得跳脱了些,其他嬷嬷深恐教不好格格,这才不敢前来。倒是奴婢得太后娘娘看重,这才前来教导。”
“格格走路的姿态不够美,若是不比外头的宫女走得还好看,以后出去怕是要被人嘲笑,还会让皇后娘娘丢脸。”
“格格这里不对……”
“格格那里不对……”
沐瑶后边已经听不真切了,只觉得手里的拳头硬了,很想给单嬷嬷来上两拳!
什么玩意儿,竟然敢嫌弃和敬?
前面一句说和敬比不上京城的贵女们,打击了她的自信心。
后边一句又说太后身边的嬷嬷都不愿意来,只有单嬷嬷因为被太后看中才派过来的。
要是她教不好和敬,那么太后身边就没别人能来,和敬就没有其他教养嬷嬷了,这叫年幼的和敬必然惶恐不安,恨不能做得更好一点。
这不就是PUA了吗?
说和敬这里不好那里不妥,还把太后拿出来压着,又道除了单嬷嬷之外就没别的嬷嬷愿意来教导和敬,会给皇后丢脸,这直接就给人营造了很深的焦虑。
那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受得住?
和敬只以为自己真的不好,所以才会努力根据单嬷嬷说的去学习,去改变。
然而单嬷嬷从头到尾就没一句夸,只是不停说和敬这里不行哪里不好的,和敬估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越发不自信,可能还会反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都不好了呢?
她惶恐不安,生怕犯错,所以每做什么都会看单嬷嬷一眼,瞧着这位嬷嬷的脸色来判断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单嬷嬷这话仿佛在理,其实简直是一派胡言!
和敬贵为皇后嫡女,一出生就是金枝玉叶,地位就在巅峰,为什么要跟京城其他贵女比?
规矩大差不差就够了,难不成和敬拿着汤勺的姿势不够美,那些贵女就敢嘲笑她吗?
开什么玩笑,这些贵女脑子进水了,还是不想在京城混了,非要跟宫里的格格过不去?
这就算了,什么太后身边别的嬷嬷不想过来,这可能吗?
单嬷嬷一副别人不愿入地狱,只有她入地狱的壮烈样子,也是够够的了。
有本事她别来啊,在和敬身边当教养嬷嬷,这是什么样的好身份,不知道多少人削减脑袋想抢,以后跟着和敬出嫁,那在公主府也是一等一的管事娘子,大权在握了。
怎么在单嬷嬷嘴里,就成了没人要的差事?
沐瑶气坏了,气得脸都红了,都没注意到周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和了一些,扭头见乾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沐瑶都顾不上让乾隆消消气,因为她如今也是火冒三丈:“皇上,这嬷嬷简直太可恶了,一嘴的胡说八道,也就和敬年纪小不经事,才叫她给糊弄住了!”
估计和敬觉得单嬷嬷是太后亲自给自己挑的,肯定不会有问题,所以问题只会在她身上了。
这孩子心底善良,年纪又不大,被单嬷嬷忽悠过去,就以为自己身上规矩不好,问题多多,于是一天比一天努力。
真是个傻孩子,沐瑶光是想想就心疼坏了。
这单嬷嬷隐藏得还好,平日在人前估计从来不说这些,只在单独跟和敬相处的时候才私下说,所以至今无人发现。
要不是正巧小迷宫做好,沐瑶邀请了和敬过来,恰好瞥见她看单嬷嬷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估计要好久后才可能发现。
到那个时候,和敬的自信心恐怕全让单嬷嬷一点点给摧毁了,越发觉得自己不好,只能听单嬷嬷的话,觉得这位教养嬷嬷说的才是对的。
想到以后,沐瑶就更生气了。
单嬷嬷这年纪对和敬这么小的孩子用上这样的手段,良心不会痛吗?
乾隆越是安静,李玉越是害怕,明白他这是怒意滔天了。
李玉瞥了那个复述完单嬷嬷的话之后悄悄退到角落的太监,这人倒是聪明,估计听出不对劲来了,不敢擅自判断,直接记下所有的话过来复述。
要太监只禀报单嬷嬷每天跟和敬做什么,教什么,恐怕谁都挑不出问题来。
毕竟单嬷嬷又不傻,嘴上说说就算了,是绝不能上手的。
她敢碰和敬一个手指头,让和敬掉一根头发,别说乾隆,就是皇后都绝不会放过单嬷嬷的。
哪怕是太后派来的人,皇后是绝不允许有人伤了自己的女儿。
而且那么明显,皇后和身边人必然会察觉得到。
如今单嬷嬷这手段就太隐晦了一点,若非乾隆派人潜伏过去偷听了几天,光是她这份小心,真可能好几年都没人能察觉出来。
沐瑶气得一拍桌子,顿时感觉右手钻心的疼,脸色僵了一下,偷偷抬起手来。
乾隆却是发现了,顿时从暴怒中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好笑道:“疼不疼?这桌子硬实得很,你也太用力了一点。”
他低头看沐瑶的手心都拍红了一片,足见她究竟多生气,都没留意收力气,估计是狠狠拍下去的,瞧着就疼。
刚拍下去是疼,缓过来就好了,沐瑶不甚在意,只追问道:“皇上,这嬷嬷绝不能继续留在格格身边了。”
“这是自然,”乾隆点头附和,这样的人继续留在和敬身边,简直不知所谓。
沐瑶却觉得乾隆没懂她的意思,反手抓着他说道:“皇上,这毕竟是太后娘娘派来的嬷嬷。想必太后娘娘也不知道单嬷嬷竟然是这样的性子,若是直接抓起来,叫太后娘娘知道怕是要不高兴的,伤着太后娘娘和皇上之间的关系,那就有些不值当了。”
太后到底是和敬的亲奶奶,哪里会害她,肯定不会知道单嬷嬷这样的性子还把人派过来。
只可能单嬷嬷太会装了,隐藏得太深,没叫太后发现,碰巧被派到和敬身边。
当然沐瑶并不觉得这是碰巧,这样的好事谁不想来,怎么就让单嬷嬷得了,她必然是使出了什么手段的。
使了手段还昧良心说其他人不肯来,只有她愿意来,真是不要脸!
乾隆从震怒中回过神来,听出沐瑶的意思,这是怕单嬷嬷的事影响了他和太后的关系。
确实之前因为处置了太后跟前的太监,两人的关系冷了些许,最近才因为嘉嫔晋升的事稍微缓和过来了。
的确没必要为了单嬷嬷这样的人,坏了自己跟皇额娘之间的感情。
乾隆就点头道:“你说得对,此事稍微婉转一些就好。”
沐瑶看他听进去了,就稍微松口气,真怕乾隆硬来,到时候不管太后还是皇后,又或者和敬,估计谁都尴尬。
“皇上,此事还得告知皇后娘娘才是。”
乾隆听着笑了笑:“行了,看你操心的,这事朕会亲自告诉皇后。”
沐瑶点点头,又伸手在嘴角往左一拉,小声道:“此事天知地知,皇上知我知,再就是李伴伴和这位太监知道,绝不会有别人知晓的。”
这话让乾隆的心情更好了,又见沐瑶紧张兮兮的样子,摆明是担心单嬷嬷的事会连累和敬的名声,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顺着沐瑶的话道:“好,要是朕发现有除了你之外的人知晓,那就唯你是问了。”
沐瑶小心翼翼点头,忽然见乾隆眼底的揶揄,没好气抓住他的手。
她回头确实谁都没说,就连高贵妃也没告诉的。
转头乾隆处置的手段很快,第二天沐瑶就听消息灵通的素茹提道:“娘娘,那位单嬷嬷昨夜沐浴后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平日不爱有人近身伺候,第二天宫女才发现嬷嬷昏睡不醒,请御医过来得知染了风寒。”
“单嬷嬷给挪了出去,皇后娘娘心善,还派了御医把脉,又让两个高大健壮的宫女出去贴身照顾。”
素茹不知道单嬷嬷的事,只觉得这位嬷嬷的运气真不好。
她这才到三格格身边没多久,居然就生病了,还是沐浴后身上穿着单衣,竟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也不知道这是得多累。
沐瑶都怀疑乾隆是不是找人把刚沐浴好的单嬷嬷打晕了,让她趴在桌上一整晚冻着的。
这一冻着,单嬷嬷年纪也不算特别小,养尊处优多年,染风寒是真真切切的,御医一把脉都能把出来。
估计就连单嬷嬷都只以为自己累了,才会沐浴后趴着睡过去而冻着的。
这手段实在高明,皇后哪怕知道真相,还是派了两个宫女去照顾单嬷嬷,简直体贴不已。
太后未必知情,皇后如此好生照顾自己派去的嬷嬷,当然心里熨帖得很。
这一来把单嬷嬷从和敬身边弄出去了,也没闹得人尽皆知单嬷嬷的真实面目,维护住了和敬的名声,还没叫太后尴尬,更没坏了乾隆和太后的关系,实在是一举多得了。
沐瑶一直不敢声张,只听素茹说了句,就含糊应道:“这嬷嬷挺倒霉的,病了只能挪出去。想必有宫女贴身照顾着,很快就能痊愈了吧?”
素茹应道:“谁说不是,想来过阵子单嬷嬷病好了,自然而然就挪回来了。”
要一般的宫人病了,挪出去是绝不可能回来,不是死了就是换到别的地方去,做的活计自然不如在宫里风光了。
所以宫人一般都害怕生病,有什么小问题自个弄点简单的药草吃吃就好,都不敢让人知道。
沐瑶嘴上这么说着,却明白单嬷嬷是绝不可能回来的。
果不其然过了几天,素茹就皱着眉头跟她说道:“娘娘,那位单嬷嬷的运气真不好,听闻挪出去后发热了,御医带着好药灌了几天,人都没醒过来,只熬了几天却没能熬住。”
她也是见上回沐瑶似乎对单嬷嬷有点感兴趣的样子,听说这个消息后就带回来了。
沐瑶脸上故作惊讶道:“没熬住?怎么会?是不是单嬷嬷年纪有些大了,平日身子骨就挺好的,病来如山倒了?”
素茹想想也是,有些人一直身板就特别硬朗,从来不病,但是一病就来势汹汹,转眼就没了,心里不免唏嘘,只觉得单嬷嬷这是没福气了。
沐瑶心里松口气,单嬷嬷不再回来,皇后想必从乾隆嘴里知道这件事,该是安抚住和敬,这事算是了结的。
隔着好几天,她才算是见着和敬了。
和敬瞧着瘦了一点,脸上却没了之前的拘束,眉眼放松了不少。
她进来后只道:“额娘得了一幅西洋画,想请纯娘娘过去瞧瞧。”
沐瑶知道皇后这是有话要跟她说,欣然答应,只带着素纹就过去了。
她没让素纹跟着进去,皇后也打发了香岚,只留下和敬,宇嬷嬷倒是真的送来一副西洋画,这戏是做了全套。
只是宇嬷嬷送画后也没留下,就在门外守着了。
皇后握着沐瑶的手轻轻一叹道:“好在被妹妹察觉出不妥来,不然和敬只怕是……”
沐瑶连忙摇头道:“娘娘想必也能瞧出来,我只是碰巧发现。幸好她在格格身边的时间不久,也没闹出什么来。”
皇后点点头,对和敬也是心疼:“倒是我事事操心着宫务,把和敬忽略了,以后是万不能如此了。”
她事事躬亲,就希望能够做一位好皇后,以后也是能流芳百世,谁提起自己都是一个贤字。
如今皇后却觉得,哪怕后人称赞自己一句贤,且无人能及,但是她没能护住自己的女儿,这个贤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着亲自教导和敬,另外有宇嬷嬷帮把手就足够了,很不必再有教养嬷嬷。香岚是不打算出嫁,准备梳起头来当女官,以后跟着和敬出嫁就是了。“
若是换做其他人,皇后已经不能放心,还不如让自己身边的心腹宫女跟着和敬,到底是知根知底,还是看着和敬长大的,必然会待她好。
沐瑶看皇后有些释然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
毕竟皇后之前真的太累了,什么事都揽在身上,只想要做一个贤后,很容易会累死自己。
如今倒好,她总算是想开了,也放过自己的。
“皇后娘娘就该如此,平日瞧着娘娘实在太累了一些。人又不是铁打的,总是会累,怎么都得时不时歇一歇才是。”
皇后点点头,知道沐瑶这是掏心窝的话了。
谁不觉得皇后表面风风光光,统管后宫,哪个见着都要行大礼,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累一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能有多累,皇后不就只需要动动嘴皮子,身边多的是办差的人手吗?
只有沐瑶觉得皇后太累,看着心疼,皇后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所以往后恐怕也得多叫妹妹来帮把手,妹妹不会拒绝的吧?”
这话峰回路转的,沐瑶愣了一下,怎么事情就落在她头上来了?
没等她回答,皇后看了和敬一眼,后者连忙过来行礼道:“多谢纯娘娘,我听额娘细细说了,才明白单嬷嬷的险恶用心,险些就都信了。”
和敬是真的以为自己做得不好,会给皇后丢脸,所以一直很努力改变,却始终没得到单嬷嬷的一句好,越发惶恐不安,却又不敢告诉皇后,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才如此。
皇后得知事情真相后,打发其他人,独自跟和敬夜谈了许久。
她把事情细细掰开,揉碎了来给和敬说得清楚明白。
其实刚开始皇后也犹豫要不要告诉和敬这件事,生怕她因为发现单嬷嬷的真正为人后反而留下心理阴影。
但是再三考虑后,皇后还是打算认认真真把这件事全部告诉和敬。
与其和敬可能从别人那里听见添油加醋的传言,还不如从她这里得知所有的真相了。
而且这是她的女儿,不会那么脆弱,而是面对这次挫折之后,更明白瑞和辨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了。
和敬确实跟皇后想得那样,稍微沮丧了一会,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了。
单嬷嬷那些说的都不是真话,那么她就不该继续惶恐不安,反倒叫皇后担忧了。
和敬对沐瑶十分感激,这会儿拿出亲手做的荷包递了过来,腼腆一笑道:“这是我亲自做的感谢礼,还请纯娘娘收下。”
沐瑶接过荷包,看着上面还有些稚嫩的女红,知道确实是和敬亲自做的,估计是这几天赶着做出来的。
拿着荷包还有点沉,里面鼓鼓的放着东西,她打开一看,是两颗上等的夜明珠。
和敬就说道:“我的好东西不多,这两颗夜明珠是皇阿玛赏的,我最是喜欢,如今送给纯娘娘。”
沐瑶自然不肯收,毕竟是和敬的心情之物,还是乾隆送的。
和敬就嘟着嘴道:“这是我的心意,难道纯娘娘看不上这两颗夜明珠,这才不肯收的?”
沐瑶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觉得这夜明珠是格格的心爱之物,不好夺人所爱而已。”
和敬摇头道:“纯娘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只两颗夜明珠罢了,实在不算什么。”
见她坚持,不收就要掉金豆豆的样子,沐瑶只好暂时收下了。
沐瑶想着以后多琢磨一下,给和敬做不同的甜点就是了。
皇后看沐瑶接过荷包,郑重收好,嘴角含笑道:“此事我跟皇上商量后,不打算告诉太后娘娘,免得她知道后心里内疚,反倒不美了。”
毕竟单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还特意派过来和敬身边当教养嬷嬷的。
如今竟然是这样的货色,太后知道后必然心里内疚,还觉得自己没能瞧出来,险些害了和敬,想必要难过的。
反正人都处置好了,表面上的功夫谁都查不出任何不对来。
因为御医给的汤药是对症的,在太医院记录在案。两个贴身宫女也是照顾妥帖,只是单嬷嬷发热后昏迷不醒,嘴巴都撬不开,汤药灌不进去才病死的,跟谁都没关系。
所以单嬷嬷突然病死了,太后觉得有些突兀,只觉得这嬷嬷身子骨可能没瞧着那么好,运气也不怎么样才死的,倒没太往心里去。
乾隆又安抚了几句,太后心里熨帖得很,这事就没怎么记挂在心上了。
皇后却有些愧疚道:“因着不能声张,更不能叫太后娘娘知晓,妹妹的功劳恐怕得压下,也不能宣扬出去的。”
沐瑶摆摆手,倒不是很在乎道:“娘娘不必介怀,只要格格好好的就行了。”
和敬抿唇一笑,沐瑶伸手轻轻抚过和敬稚嫩的面庞,也笑道:“咱们格格哪里都好,要是多笑笑就更美了。”
闻言,和敬嘴角一弯,笑得更深,连小酒窝都露出来了,眼底全是笑意。
见女儿欢欢喜喜的样子,皇后也笑道:“妹妹虽然不惦记着功劳,我却是牢牢记在心上的,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妹妹来找我,只管开口就是了。”
沐瑶笑着点头,皇后还以为她是随口应的,哪知道就听见道:“正好,有一事我正打算找娘娘帮忙的。”
皇后连忙问道:“是什么?”
沐瑶就笑道:“我给永璋在殿内做了个孔明锁的小迷宫,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一个人实在解不开,就想着请大阿哥和二阿哥陪着永璋解一解。”
“不瞒娘娘,永璋盼着跟两个哥哥一起玩儿很久了,就怕打扰了他们的功课,实在开不了口,我这个当额娘的这会儿就厚脸皮请娘娘去问了。”
皇后一怔,接而笑道:“还以为妹妹说的什么,这个好办得很,回头我跟皇上提一声,小阿哥们休息一天过去跟永璋一起解孔明锁就是了。”
她心里感慨,沐瑶刚才爽快应下,原来是等在这里。
只让两个小阿哥陪着永璋一起解孔明锁玩儿罢了,沐瑶直接开口确实不太合适,皇后跟乾隆提起就再合适不过了。
也不知道沐瑶是真明白还是不明白,皇后的承诺在这里,只要答应了必然会实现。
富察家作为大家族,沐瑶要想他们给苏家帮忙,都只是小意思罢了。
然而沐瑶丝毫没要这些,只提了这么个简单的要求。
既没驳了皇后的面子,又应下了承诺来叫皇后安心,立刻提出要求不让皇后欠下人情,却也没叫她为难。
哪怕皇后七巧玲珑心,对着沐瑶如此体贴又通透的性子,实在让人很难不喜欢。
第63章
既答应了沐瑶,皇后转头就跟乾隆提起此事来。
皇后感慨道:“之前永璜和永琏卯着劲学习,险些把自己累坏了。沐瑶想必心里担忧,说是帮着永璋解开孔明锁,其实也是想让两个阿哥能放松一下。”
若是玩什么斗蛐蛐斗鸡之类的,她就不好提了,但是解孔明锁却得动脑又动手,也是个能学习的好事,倒不算是玩物丧志了。
乾隆想了想就点头道:“那就让他们一月休息一回。”
他说完就感慨道:“当初朕小时候跟着皇爷爷读书,可没有休息的机会,如今的小阿哥们倒是赶上好时候了。”
皇后就笑着附和道:“也是皇上体贴小阿哥们,而且有皇上在,小阿哥们才能过得无忧无虑。皇上正值壮年,阿哥们年纪也不大,还有许多年才能给皇上分忧。再说,他们的天赋不如皇上,还得多学习几年才能开始正经办差了。”
这话叫乾隆微微一笑,也是受用的,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永璜听到的时候还不可置信,反复问道:“真的,一月休息一回?还能去曲院风荷那边跟永璋一起玩,孔明锁乐园?”
永琏比他更不可置信,毕竟之前乾隆的意思是让自己好好读书,每篇文都要每天念上两百遍熟读背诵才行,怎么忽然就让他们玩儿了?
两人面面相觑,都怀疑是不是乾隆在钓鱼作业,都不太敢动了。
来报信的李玉有点哭笑不得,反正他把事情说了,算是办妥,这就退下去复命了。
留下香岚细细跟两人说了是沐瑶建议,皇后跟乾隆提起,乾隆又体恤两位小阿哥之前险些累坏了。
如此一来,两个小阿哥这才相信了,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当然,这事一出,朝臣反对的人不是没有。
毕竟乾隆这是直接推翻了之前的规矩,哪里就有小阿哥读书,每月竟然还休息一天的?
他们上了不少折子,看得乾隆都气笑了,对李玉抱怨道:“看看,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小阿哥的亲阿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难道他们上朝就没有休息了?”
大臣们一月还能休息一天,怎么小阿哥们就不行了?
他们不让乾隆这么干,乾隆原本当时被皇后一说就应下,转头有些犹豫,如今索性彻底定下来了。
沐瑶知道的时候心里不由感谢那些疯狂上折子的大臣们,要不是他们,乾隆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如今他们上折子说乾隆这样做不对,乾隆那个逆反心理就上来了,不让做就偏要做,然后收到的折子就更多了。
这反而让乾隆更加坚定,说休息就休息一天,皇帝金口玉言绝不会改口。
乾隆还到曲院风荷来跟沐瑶嘀咕了两句道:“你听听他们怎么回事,一个个上朝的时候还谈论此事,朕做亲阿玛的都点头了,他们的意见倒是挺大的。”
沐瑶给他泡了一杯毛尖,笑着道:“两位阿哥早上就过来陪着永璋去后头开始解孔明锁了,看来皇上是说服了大臣们?”
乾隆喝了半杯茶水,微微一笑道:“这不简单,他们不让小阿哥们休息一天,那朕就提出,要不大臣们每月休息的那一天也取消好了,他们就闭嘴了。”
大臣们每天上朝累死了,难得一个月就一天沐休,要取消那可不得了。
当然也有大臣觉得他们的沐休跟小阿哥们读书休息不一样,乾隆就要一样,他们能怎么办?
大臣们为了那一天休息不被取消,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再也不上折子跟乾隆讨论此事了。
沐瑶心下好笑,果然还是乾隆这中反其道的法子才治得了那些只说规矩的大臣们。
只休息一天而已,又不是三天两头休息,读书肯定不会耽搁,反而能够劳逸结合了。
想想两个小阿哥才几岁,每天早上天都没亮就起身读书,中间吃点东西就一直读到午饭时候,午饭之后休息一会就要开始下午的课程了。
等一天上课结束,回去还得做功课,数量还不少。
也是因为永璜在这边住了一阵子,又有邓嬷嬷过去照顾,沐瑶才知道小阿哥的功课究竟有多少。
可以说他们带回来立刻开始做,做一两个时辰是常有的事了。
不但要背书,还有写大字,又得预习,从早到晚不得歇息。
等年纪大点,他们还要写策论,做功课的时间只多不少!
孩子还小,睡得少,功课多,都要不长个子了吧!
小阿哥就一个月休息这么一天,大臣们还叽叽歪歪,他们自己怎么就要休息了?
对沐瑶来说,休息一天等于没休息了,不过两个小阿哥对此十分震惊之后,得知是真的,那叫一个高兴。
他们一大早就起来,还好好打了一套拳,沐浴换了一身才过来找永璋玩儿。
永璋一听说两个哥哥要过来跟自己一起玩,天还没亮就醒了,等着两人来了还一起亲亲热热吃了个早饭,休息时候玩了一会飞鸡棋,去前面的小乐园三人玩了一会,这才去后边开始解孔明锁。
孔明锁是从容易到难,一个个关卡,不会一开始就太难,让小阿哥们在开头就玩不下去。
最简单的孔明锁,哪怕永璋努力一下也能解开,永琏扶着永璋,提醒了他几下,永璋就知道怎么解了。
他亲手解开第一个孔明锁,不知道多高兴,回头咧嘴一笑:“多谢哥哥。”
永琏摸了摸永璋的脑袋,看向永璋道:“大哥来看这个,我感觉该从左边开,然后右边拿出来。”
永璜看了看也点头道:“不错,我也觉得是这样。”
这个孔明锁设计得巧妙,不会简单得索然无味,一起合作再动手解开,实在有趣极了。
还一关比一关稍微难一点,然后又简单一点,循序渐进,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饿得快,玩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也就饿了,下来吃个早茶,实在美滋滋。
上的早茶是鲜虾银丝包,不说永璋,两个阿哥正是半大小子最是容易饿的时候,面食最是顶饿了。
太扎实的面食,午饭可能就吃不下,所以只做了点心。
银丝包不大,每个大约是永璋拳头大小,里面包裹是满满的鲜虾,是去了壳的。
一口下去就是虾肉,既不会太腻,又能顶饱,吃着还鲜美。
永璜一口就能吃一个,永琏两口一个,永璋也有样学样,两只小手抱着银子包啃啊啃,啃得满脸都是汤汁。
永琏拿出帕子给永璋擦了擦,永璋扬起小脸道谢,然后努力继续啃。
一盘点心吃完,三人一起喝了温牛奶,休息一会又开始解孔明锁了。
一直玩到吃午饭,他们还意犹未尽。
这样玩累了就吃,吃完休息一会继续玩,然后午睡一会起来继续吃继续玩,如此日子是永璜和永琏从来没试过的,简直要玩疯了。
等到了天色擦黑的时候,两人都依依不舍,恨不能明天又是个休息天的。
说好玩一整天,沐瑶留了两个小阿哥跟永璋一起用饭,三人又玩了一个时辰,永璜和永琏才回去的。
皇后原本还担心这两个小阿哥平日没怎么玩,一玩就一整天,太乐不思蜀第二天可能就要心不在焉,上课不如之前用心。
她特意让香岚去课堂外留心一二,回头发现两个小阿哥没有因为昨天玩得心野了,也没太累而不专心,反而跟平常差不多。
甚至几天后,先生还说两人的功课比之前做得更好了一点,在乾隆面前夸赞了一回。
乾隆心里甚是满意,要是两个小阿哥玩得不用心上课,那么这休息日可能就只有一次,下次就没了。
估计两个小阿哥心里有数,知道玩了一天有多快活,明白上课不好,功课不行,就不会有下一回,于是比之前更加用心的。
然后他们都盼着下一次休息日的到来,人有了盼头,自然比平日更加用心了。
尤其两人一起玩了一天,永璜和永琏之间的关系还要拉近了不少,跟永璋的关系就更好了。
三兄弟感情好,这是帝后都乐于看见的。
皇后原本的担忧,随着永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身板也越来越壮实,不像之前那样紧绷着,放松了许多,而渐渐放下了。
沐瑶觉得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该紧张学习的时候就得好好学习,该放松玩的时候就痛快玩一场。
不然总紧绷着一根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太紧了而崩掉的。
虽然每个月只玩一天,却让小阿哥彻底放松,算是解压了。
每月解压一回,压在他们稚嫩肩膀上的压力也能释放出来,自然不会像之前那么紧绷着。
永璋每月最期盼的也是两个哥哥的休息日,就能过来跟他一起玩儿了。
秋天的时候他们从圆明园回到宫里,两个小阿哥就不好跑到景仁宫来玩儿。
乾隆就让人把孔明锁的迷宫安置的阿哥所后边,也不让人锁上,休息日的时候永璋就送过去跟永璜、永琏一起玩儿。
沐瑶倒是奇怪道:“皇上不锁上门,回头两个小阿哥忍不住进去玩怎么办?”
毕竟他们就住在阿哥所,孔明锁乐园就在后边没多远的位置,还不上锁,进去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乾隆就笑笑道:“这也算是朕对他们的考验了,要是诱惑在跟前就忍不住,那么以后总会有更多的诱惑。”
沐瑶就无语了,两个小阿哥最大的永璜才十岁,永琏才八岁,多大的孩子就要抵制诱惑了?
要是抵不住诱惑,他们的休息日是不是就要化为泡影了?
她都提起心,生怕两个小阿哥实在忍不住跑到后头去。
好在永璜和永琏还是很争气的,虽然他们确实想去,不过还是忍住了,只每次回去的时候多看两眼。
乾隆为此挺满意的,觉得两个孩子还算稳重。
沐瑶算是松口气,觉得这两个小阿哥还挺不容易的,竟然真的忍住了。
回宫后不到一个月,钱塘江潮汛告急,乾隆命人修筑石塘。
前朝开始钱塘江的潮汛几乎年年泛滥,但另一边的平原却是江南良田,是最重要的天下粮仓,于是几十年前开始修筑石塘。
陆陆续续建筑了许多年,还得时不时检查维修。
高贵妃因为高斌时常在河道办差的关系,对此也了解一些道:“这石塘建筑花费巨大,还有保筑期限,若是期限内损毁,负责建筑的官员就要受罚甚至赔偿。如果官员已经去世,那么就由家人来赔。”
沐瑶听得咂舌,这石塘还有保质期啊!
保质期内负责的官员都有连带责任,如果坏了就得赔钱重新修,自己死了那就让家人来赔钱修,这中连带责任,搁谁敢不用心了?
官员只怕恨不能吃睡都在石塘边上,每天盯着石塘建筑,都不敢有一点差池。
这手段严酷得很,却也阻拦了官员们克扣材料或者不够用心,让人做出豆腐渣工程来了。
高斌多年来作为河道的负责人,每一次足够让高贵妃心惊胆战了。
她不是担心高斌会不会动手脚,而是怕他底下人动手脚而连累了阿玛。
好在这么些年来平安无事,高贵妃也稍微安心的。
因为修筑石塘的事,乾隆却不忙碌,反正交给户部和工部,他只要结果就行了。
于是乾隆还有心思带着嫔妃们去赏菊,又让御膳房做一桌菊花宴。
菊花入宴,那是让沐瑶大开眼界。
各色各样的菊花融入菜品之中,既好看又好吃,还清热戒躁,秋日吃着是最适合不过了。
沐瑶最喜欢的是一道菊花鱼,鱼肉里有着淡淡的菊花香气,肉质鲜嫩,没有丝毫的鱼腥味。
鱼汁再拌饭来吃,那味道就更好了。
她吃得香喷喷的,叫旁边的高贵妃看着胃口都好了不少。
高贵妃纠结地摸着自己的腰身,哪怕她吃不胖,最近吃多了,感觉腰身都圆润了一些。
她却见皇后让身边的香岚添了半碗饭,学着沐瑶的样子加了鱼汁,也是吃得喷香,再也忍不住了,让石榴也给自己来一碗。
管他呢,反正回头她多走两圈消食就是了。
不过高贵妃难得见皇后吃得如此自在,平日都顾着太后和乾隆,要么就顾着永琏跟和敬。
如今只开头给太后布菜,给乾隆夹了一筷子,皇后就开始吃自己的了。
最多她会多看和敬两眼,至于永琏那边,自是有宇嬷嬷帮忙盯着,都不必皇后操心。
高贵妃就跟沐瑶悄悄嘀咕这个,沐瑶就笑道:“这样不好吗?总归是家宴,也不必太拘束了,这不是皇上说的吗?”
皇后好好吃饭才对,反正太后和乾隆又不是没有手,身边多的是人伺候。
皇后只要开始的时候做做样子照顾一二,后边让伺候的人来就好了。
之前她紧着太后和乾隆,自己都没吃几口,也不知道会不会饿过头,后边都没什么胃口的。
如今就好了,皇后吃着香,偶尔跟太后说两句罢了,大多都是太后跟乾隆说着话。
今儿太后挺高兴的,脸上带着微笑,和乾隆吃着不错,时不时关心乾隆两句,两母子亲亲热热的,都不必皇后多操心了,看来太后和乾隆的母子关系彻底恢复了。
嘉嫔原本还要凑到太后身边帮忙布菜,被太后打发回来了。
太后都没让皇后照顾着吃饭,更不必嘉嫔来操心了。
嘉嫔只得退回来吃自己的,吃得就有点心不在焉。
她抬头见沐瑶和高贵妃吃得欢欢喜喜的,犹豫了一下,也让人夹了一筷子菊花鱼,确实味道挺好的。
吃过饭,自然是敬酒的时候了。
今儿宴席上的酒水是菊花酒,酒水带着淡淡的金黄色,菊花的香味似有若无,度数并不高。
一小朵含苞待放的菊花放在里头,在酒水里慢慢伸展开,就像是在酒水里盛开一样好看。
皇后先给太后和乾隆敬酒,太后不好多喝,只抿了一口。
乾隆的酒量不错,一杯就喝下了。
高贵妃和沐瑶上前敬酒,娴妃跟在后头,乾隆都爽快喝了。
一人一杯,这就四杯了。
后边嘉嫔来敬酒的时候,乾隆就收敛了一些,只喝了半杯。
再后面几个贵人过来敬酒,他只沾沾嘴唇,加起来都没喝完一杯的。
可能跟太后修复了关系,乾隆在菊花宴上的心情不错。
然而第二天,乾隆就接到消息,果亲王又病了,心情就好不起来了。
果亲王这几年旧病复发越来越频密,还越来越厉害,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命太医院多派几个御医过去王府照顾这位皇叔。
几位御医尽心尽力照顾了一个月,果亲王稍微恢复了一些,却不可能再来上朝,就想要请辞辅政大臣职务。
乾隆没答应,亲自去王府安慰果亲王,只让他好好休息,等休息好再回来不迟,这辅政大臣的位子给果亲王始终留着。
果亲王自然是感恩戴德,虽然不能下榻,还是起身行礼谢恩。
虽然保留了辅政大臣,乾隆却另外重新设立了军机处。
军机处原本是先帝在西北之战的时候设立,为了方便处理紧急军务之用。
这样有单独处理的地方,又不容易泄露机密,效率还高。
乾隆感觉军机处十分好用,于是重新设立,命张廷玉、鄂尔泰和讷亲等人为军机大臣。
在沐瑶看来,这就是乾隆的秘书处了,直接在他之下,商议国事的时候非常方便,能够尽快辅助他处理政务。
最妙的是,这个军机处是满汉各半,可以说是相当平衡了。
乾隆设立军机处,仿佛给了皇后一点灵感,让她在后宫也设立了一个小军机处,专门来处理后宫事务。
这个后宫军机处的人选包括了高贵妃、娴妃、沐瑶和嘉嫔,皇后负责把事务分派给她们,每人都有一件,不多也不会累,但是分散后,皇后就要轻松得多了。
沐瑶不意外皇后这样做,就能让肩膀的担子能轻一点。
高贵妃虽然不太乐意沾事务,不过她的是最轻省的,就是给宫人发月银,这个就很喜欢了。
发钱呢,她也不需要做什么,底下管事娘子都算好了,只需要大概核实一遍,就有专人去发放。
最后再核对一次,看有没发多了,或者漏掉谁没发的,基本上按照惯例来做,都不需要高贵妃太操心。
但是这个却需要个主事人,高贵妃领头,身边石榴帮着办,自然妥妥当当的。
沐瑶领的差事是冬衣的发放,跟高贵妃差不多,数目是底下管事统计好送上来,还有样衣送来看一眼,没什么问题就发下去。
多了少了,有谁漏了,衣服哪一件有问题什么的,身边素茹和素纹帮忙打理,也不是要她费多少心思。
嘉嫔领的差事则是管理器物,宫里不少摆件年末的时候需要数一数,数量不说,看有没有损毁,登记在册。
坏了就修,修不了就换,换下的也有地方处置,还需要登记送出去,免得有人假借损毁把宫里的东西送出去外头变卖。
因为有沐瑶的表格在,嘉嫔检查起来也不需要太累,只需要按照编号让人查一遍就好了。
嘉嫔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得了差事,听见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玲珑就笑道:“娘娘被晋升,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开口提点的,皇后娘娘自然要卖太后一个面子,怎么都不能把娘娘落下了。”
闻言,嘉嫔却并不这么认为,倒是觉得皇后这是事情太多了,这是打算找人帮忙做。
以前皇后什么都揽在身上,如今忽然变了路数,也不知道为何。
反正绝不会跟玲珑说的那样,皇后是为了太后才把宫务分给自己的。
哪怕是个小差事,嘉嫔拿到手还是很认真,交代玲珑派人按照编号查一遍,然后再抽取编号来再查一遍,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娴妃领的则是采买对账之事,这个她一贯做的,就十分熟悉了。
把宫务分下去,皇后也能清闲了一些,得空带着和敬亲自教导了起来。
和敬第一回被叫到皇后身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不知道皇后会教自己什么。
皇后第一次教的也不是别的,而是教她不要被旁人左右:“你以后出嫁,虽说未必远嫁,可能就在京城,却在宫外,叫我鞭长莫及。很多事你只能自个来处置,也不容易递消息进宫来。”
见和敬一怔,皇后抚摸着她的脑袋道:“你可知不曾远嫁的公主,大多也不会长寿?甚至许多二十多岁就香消玉殒?”
和敬没想到公主们居然如此短寿,不由瞪大眼:“额娘,这是为什么?”
皇后就苦笑道:“公主和额驸的身份不同,各有府邸,无法住在一起,不能时常见面,需要有嬷嬷允许才行。”
连见面都要费尽周章,虽说是夫妻,一年却见不到两回,感情可想而知,能好到哪里去?
公主独守空房,额驸不能见,又不能随意出外,或是进宫跟生母和兄弟姊妹见面,孤孤单单,大多就郁郁而终了。
和敬感觉不可思议,身为公主要跟额驸见面,竟然需要作为下人的嬷嬷来允许,这是什么道理?
她疑惑道:“所以当初单嬷嬷非要到女儿身边来当教养嬷嬷,是打算以后跟着女儿出嫁之后,能够掌握公主府大权?”
对单嬷嬷来说,在公主府掌握大权,还要通过她,公主和额驸才能见面,简直不要太风光了。
她生怕被人取代,才会不停在和敬耳边反复嘀咕,就希望和敬听自己的,让此事万无一失。
哪知道画蛇添足,反倒叫沐瑶察觉一丝不对,单嬷嬷这才功亏一篑。
皇后点头道:“确实如此,对教养嬷嬷来说,跟着公主出嫁,无疑是能翻身做主人的唯一机会了。”
哪怕公主就嫁在京城,公主府也是教养嬷嬷掌握着,就是皇后如果没有正当理由,都不好随意处置这位嬷嬷的。
单嬷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在宫里多年,伺候到太后跟前已经足够风光了。
但是她要能跟着公主出嫁,翻身做主人,那就更风光了。
而且能拿捏住曾经是主子的公主,能不能见额驸,两人能不能过夜,全是嬷嬷说了算,这样的权力让曾为下人的嬷嬷如何能不心动?
皇后就道:“所以我教你的一件事就是这个,旁人如果说你不好,你要分辨得出,谁是忠言逆耳,谁是藏着私心故意为之。另外若是受了委屈不必憋在心里,只管告诉我,告诉永琏,告诉你皇阿玛,知道了吗?”
和敬迟疑道:“额娘,那我以后出嫁,必然还得有嬷嬷跟着……”
皇后就笑道:“放心,我打算让香岚跟着你。她一直看着你长大,你也是熟悉香岚,相处起来也能融洽许多。”
闻言,和敬这才放心下来,又红着脸道:“额娘,我这才多大,就已经想到出嫁的事了吗?”
皇后搂着她到怀里道:“你刚出生的时候还小小一团,如今也渐渐长大了,长得越发好看了起来。我担心你再受委屈,不管是什么事,只管开口就是了。”
“你得记住,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但是也别什么都告诉你皇阿玛,小事可以来找我。”
和敬在皇后柔软温暖的怀抱,小脸红扑扑的,脸上有羞涩也有依恋。
听见皇后的话,和敬轻轻点头,也能明白皇后的担心。
偶尔去找乾隆诉苦,乾隆会觉得女儿需要自己,自然乐意帮忙。
但是一点小事就去找他,次数多了,乾隆只怕要不耐烦起来。
所以要找,却不能经常找,而是偶尔找,和敬心里默默记下了。
而且也未必有事才找,平日得对准乾隆的口味做点什么,比如之前送亲手钩的帽子,他就很高兴,和敬打算以后每年都做这个送过去。
不拘是帽子还是手套或者别的,总归让乾隆心里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有印象。
沐瑶不知道皇后对乾隆的性情如此熟悉,开始教导和敬如何攻略乾隆,她有些焦急在殿内走来走去。
已经十一月了,苏家那边一直没消息传来,她难免有些担忧。
苏家是没能成功,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报信才迟迟没来?
按理说,苏家隔几个月就会送信来,约莫就是这几天了。
这时候小应子匆匆抱着一个锦盒过来,沐瑶一看就知道是苏家送来的,顿时眼睛一亮:“快,给我看看。”
锦盒的角落有一个小小的“苏”字,沐瑶迫不及待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本册子,旁边还有一封信笺。
她犹豫片刻,还是先拿起信笺,飞快看了起来。
这是苏鸣凤的笔迹,他估计写得有点匆忙,字迹不如之前来得工整。
意思很明白,他请大夫走访各处,专门去了特别的地方,让人中痘。
大夫知道直接说的话,不会有人愿意接中,于是就起了主意,要药人,给的价钱很高,不少过不下去的贫苦人家都愿意过来一试。
尤其知道不会有性命危险,可能会稍微有点发热,还会有药能用,等好了之后就能拿钱回家。
第一个人战战兢兢过来应聘,中痘第二天确实稍微有些发热,却不严重,躺了几天,吃着不错,都不必用药,几日后就活蹦乱跳。
这让许多人看见,也就跃跃欲试。
两位大夫没有停留一个地方,而是辗转各处,短时间内尽可能给更多的人中牛痘。
半年之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经过的一个村子爆发天花,唯独接中过牛痘的人都好好的。
大夫把人一一记下,再去附近村落走了一圈,记录了足足上百人。
这么多的人就写在册子上,沐瑶打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人名,后边跟着是岁数,村落,还有什么年月中的牛痘,村子又是什么时候爆发天花,人又有什么症状云云,记录得是一清二楚。
当然这一份是备用,只让沐瑶过目,真正详细的折子,苏鸣凤早就特意写好一封,郑重让人送到乾隆跟前。
比起沐瑶那一份,这份写得就要更详尽了。
比如大夫偶然发现得过牛痘的老农在村子里爆发天花后侥幸活了下来,特意去了几个村子,凡是得过牛痘的人都能在天花之下活着。
于是他们就起了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得过牛痘的人不会再得天花?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是天下之幸事了。
苏鸣凤还详尽写了得了牛痘后的症状,比天花要轻得多,虽然会发热,却很轻微,会出痘却不多,很快就淡下去。
尤其得了牛痘之后,几个村落的人确实在天花之下都活下来了,人数之多绝不会是侥幸。
这封折子送来的时候,乾隆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
苏家真是不鸣则已,如今却是一鸣惊人了。
要是真的话,那确实是大功一件!
他当然不会只相信苏家的一面之词,想必苏家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把村落的位置和名称,还有每个中牛痘之人的姓氏、年纪和中下的年月都写下来。
甚至连中牛痘的方法都写得一清二楚,让乾隆可以派人去证实,也能叫人亲自实验。
看到这里,其实乾隆已经信了一半。
若非有把握,而且真有其事,苏家敢写得这么清楚明了吗?
光是这些人名和村落,还有姓氏和年龄,只要派人去转一圈足够能发现了。
要是对不上,这不是直接让人揭开谎言了?
哪怕让人做戏,一两个还好,这足足一百人,还不是一个村落的,有男有女,年纪相差也大,让上百人对口供还要一致,丝毫没有纰漏是绝不可能的。
乾隆让死士在皇庄秘密接中了牛痘,然后前往苏家所说的地方打探。
这些地方曾爆发天花,死士过去一来能验证牛痘有没作用,二来能查探当地的情况。
死士把每个村落都走了一圈,人都对上了,不但姓氏、年龄和村落名字,就连中牛痘的年月都没有出错。
尤其死士去了这些地方,附近有些村落已经因为天花,几乎都死光了,只能逃过来,有些中途发病也死了,有些发病后侥幸活下来,有些则是进了村子才发作。
他们呆了几天,发现村落中中过牛痘的人都安然无恙,没有中过的人就被传染上,更是验证了牛痘的作用。
前后足足几个月,死士才辗转消息传来,证实苏家的记录都是真的。
乾隆看过后就明白,苏家这事确实可行!
而且中牛痘比直接中天花更安全,想到他的孩子们,自然中牛痘更好一些。
以往中天花也有孩子因为高烧而夭折的,有更安全的法子,乾隆自然不会错过。
沐瑶从信笺中敏锐发现半年二字,就明白为何苏家迟迟没有消息传来。
不是没消息,而是直接把消息递到乾隆那边去,等他验证好之后,苏家才送信给她,算是稳妥了。
沐瑶放下信笺,心里是彻底松口气,好歹是赶上了。
若是再迟几个月,永璋就要中痘,到时候中的什么就不好说了。
苏家也不是故意瞒着,而是乾隆一天没验证好,她这边提前得到消息也没用。
而且锦盒没有上锁,摆明苏家也不怕被乾隆知道在信笺里写了这个。
沐瑶低头沉思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就露出惊喜的笑容来。
身边的邓嬷嬷见了不免惊讶道:“娘娘,是苏家有什么好消息传来了吗?”
沐瑶笑了笑,就等邓嬷嬷问这句话了:“确实是好消息了。”
邓嬷嬷听得更为疑惑,还想再问,就见乾隆大步进来,赶紧退后一步行礼。
乾隆搂住沐瑶坐下,笑着道:“你这是得了苏家的信,知道这好消息,就不必朕重复了。”
沐瑶笑眯眯道:“是,我刚收到信笺,正想跟皇上说这好消息呢。”
说完,她又疑惑地看了过来:“皇上显然这是比我更早得到消息了?”
见沐瑶露出迷惑的神色来,乾隆就笑道:“苏家谨慎得很,先递了密信给朕,等朕派人查探和验证后,才把消息告诉你。”
对苏家的谨慎小心,乾隆还是很满意的。
要是事情他还没派人验证,苏家就大咧咧说出来,甚至到处宣扬,生怕这好处落不到自己头上,乾隆心里就要不得劲了。
哪怕是大功一件,乾隆心里的小本本也要记上苏家一笔的!
如今就好,苏家发现后,暗地里小心打探和实验,得到真切证据后悄然递密信来给乾隆,丝毫没一点声张。
尤其密信一递,苏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这件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仿佛事情一递,交给乾隆全权来处置,苏家就当个甩手掌柜,倒是十分荣辱不惊了。
沐瑶笑着点头道:“想必是二哥办的此事,换做三哥的话,早就咋咋乎乎了。这么想来,二哥估计一直没告诉三哥,甚至连大哥都没说,恐怕只先跟阿玛私下说了一声。”
这叫她猜中了,确实如此,乾隆笑道:“不错,正是这样。苏家老二确实稳重又谨慎,只可惜这身子骨不大好。”
听闻苏鸣凤去族田视察了一圈,回去后就累病了,躺了几天,喝了不少汤药才好起来。
若非如此,乾隆对苏鸣凤还是很欣赏的,如今又立了大功,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以,却是可惜了。
就苏鸣凤这个身体,上京都成问题,更别提是办差了,三天两头估计就要累病了。
乾隆低头看着沐瑶就笑着道:“苏家这次立了大功,你来说说,朕该给苏家什么样的赏赐?”
沐瑶听后微微瞪大眼,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要回答这中死亡问题?
第64章
乾隆煞有介事盯着沐瑶,等着她的回答。
沐瑶是看出乾隆眼底的揶揄,估计是逗她玩儿的。
不过这个问题,她还真的要认真回答了。
沐瑶想了想就笑道:“皇上这么一提,我还真有想要的赏赐,还不止一个。”
乾隆挑眉,看着她道:“不妨说说?”
她这是打算给苏家要官职,还是要爵位?
沐瑶不好意思道:“那我就厚脸皮说说了,皇上该知道,苏家是白身……”
乾隆的眉头挑高了一些,这是想要身份了?
接着却听她继续道:“……二哥的身子骨不好,却因为苏家是白身的关系,没有帖子能去宫里请御医过去瞧瞧。二哥身上的毛病是从娘胎带出来的,看了许多大夫,都只能精细养着。”
“我就想着,哪里的大夫能比得上御医,若是皇上愿意赏苏家一个御医,劳烦他去江南给二哥把脉,再斟酌些养身的药方,那是再好不过了。”
乾隆听见后面不由一怔,问道:“只要御医?”
沐瑶点点头,抿唇笑道:“如果御医的药方需要少见的药材,要是皇上愿意从宫里赏赐一二,那就更好不过了。”
乾隆听得有趣,就接着问道:“那第二个呢?”
她笑得更不好意思了,说道:“我算了算,大哥的长子年纪快要相看人家,兴许明年,最晚后年就得成亲,到时候就是四世同堂了。加上其他哥哥的孩子渐渐长大,苏家的老宅子恐怕要住不下。”
“想必家里也打算为了小辈而扩一扩宅子,只食肆虽然买卖不错,能动的银两却不算很多。只能买下左边或者右边邻居的宅子,估计就要花光手头这阵子赚的银两了。”
沐瑶眨眨眼道:“要是皇上愿意,可以给苏家的赏赐里多一点点黄白之物,解这燃眉之急就更好了!当然,二哥的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是皇上只愿意给一个奖赏的话,还是给二哥为好。宅子的事也能缓缓,多两年的功夫,食肆应该能把左边小一点的宅子买下来的。”
乾隆听着前面还以为沐瑶的要求是什么,居然是这些,真是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了,不由笑着道:“就这两个要求,没别的了?朕这赏赐给了一回,你还想要别的,那可就没有的了。”
沐瑶摇头道:“我这厚脸皮说了两个要求,皇上不介意就好,其他的我实在是想不到了。”
确实对她来说,苏家要不要做官,不说三个哥哥年纪都不算小,大哥苏嘉凤太老实了一点,真当官才让人不放心。
二哥苏鸣凤不说,这身子骨太差了,好好养着才是正经。
三哥就太跳脱了,真当官,沐瑶也是要提心吊胆的。
若是苏家想要什么出息,指望着下一代的小辈们努力就好了,很不必沐瑶来开这个口。
如果真有本事,小辈们的能力不可能被埋没的,如果没本事,再怎么提拔起来也没什么用。
沐瑶是这么想,也就直接跟乾隆这么说了:“要小辈们没能耐,苏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却也算是衣食无忧的,好生过日子还是可以的。若是有能耐,家里肯定也会供着,让小辈们能好生读书,不会错过机会。”
乾隆微微点头道:“确实是这个理,若是借着你的关系上来,却没能耐,底下的位子也坐不了多久的。”
难为沐瑶瞧着傻乎乎的,倒是看得相当通透。
她要的这两个赏赐,说真的都不算什么,却又处处为苏家着想了。
的确也是最适合苏家的两个赏赐,一来苏鸣凤其实是撑着苏家食肆之人,真有个好歹,恐怕这食肆哪怕能做下去,也不如如今这么红火的。
二来苏家的小辈确实渐渐长大了,一家子人多的确挤了一点。
人多虽然热闹,但是太挤了,难免会有些摩擦,还不如住得宽敞些比较舒服。
至于食肆的买卖再好,因为要买食材,总归需要银钱周转,不可能都拿出来买宅子,能动的银钱确实有,却也不算多了。
这些要求一点都不过分,乾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二话不说就应下来,还揶揄道:“你这是想了很久了吧?不然怎的如此周到了?”
沐瑶也没隐瞒,爽快应下道:“总归我平日空闲的时间多,偶尔也会琢磨家里缺点什么,需要什么,回头手里有的话也能送过去。不瞒皇上,之前家里得了好东西就眼巴巴给我送过来了,我这心看暖呼呼的,就想着什么时候送个适合的回礼才好。”
乾隆微微颔首道:“无妨,这次就让朕帮你回礼就是了。”
沐瑶笑着道谢,想着他答应了,该是很快能办妥的。
确实乾隆既然应了,转头就吩咐下去,没多久苏家就得到奖赏。
这次不同以往,因为牛痘的功绩实在太大,奖赏的派头可谓是声势浩大。
太监带着圣旨,后头让十几个差役抬着的箱子,前脚进了院门,后脚还在拐弯之处,叫邻里看得咂舌。
长长的礼单唱了好一会,苏召南听得晕乎乎的,却也听出都是实用的东西。
有一些是充门面的摆件,瓷器居多,更多的是布料、药材,还有首饰和宝石,甚至有一箱子的金锭。
另外乾隆还破格赏了苏召南一个正五品云骑尉的官职,虽然空有名头没有实权,苏召南还是很满足了,自己也算是勋贵人家了。
苏夫人也得了诰命,一身诰命夫人的衣裳和首饰整整齐齐在箱子里,看得她眼圈都红了。
除此之外,太监最后还递给苏召南一个锦盒,笑着道:“这是皇上赏赐,毕竟云骑尉如今这宅子难免小了一些。”
苏召南打开锦盒一看,发现是左右邻居的地契。
原本苏家正迟疑是买下左边的人家,还是右边的,来扩充家里,不然就太小了一点。
哪知道正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乾隆直接大手笔把左右两边都彻底买下来送他们了。
苏召南拿着锦盒的手一抖,连声谢恩,这欢喜的样子被太监记下,回头就告知乾隆,叫后者心里也是满意的。
这赏赐是送到苏家心坎里去了,直接把两面墙推倒,两边人家都是他们的了。
院子都是现成的,收拾一下就是单独的院落,足够能不分家,又让小辈们不至于跟长辈挤一起,也能舒舒服服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而且乾隆还许了个空有头衔的爵位,就堵住了其他人质疑苏家宅子面积远超规格的问题了,可谓是贴心极了。
苏召南激动得老泪纵横,带着家里人恭恭敬敬把圣旨供奉在苏家祠堂里头。
其他族人跟在后头跪拜,也是与有荣焉。
这时候在家里做宴席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苏召南就做主让当地最好的酒楼送席面来,一送就是三十桌,把族人和邻里都招呼上了。
当地知府也前来恭贺,苏召南的态度还跟以前没两样,客客气气的,知府心里也熨帖得很。
要苏召南当了勋贵就翻脸不认人,知府虽然不能做什么,心里面到底有些不舒服的。
如今看苏家还跟以前一样,他这才放心下来。
等闹哄哄大半天,客人一个个送走了,苏家人也累得不轻。
苏家几个兄弟的媳妇们都欢喜得很,苏夫人见自家老爷有话想跟几个儿子单独说,就招呼儿媳妇们去后边把赏赐整理一番。
儿媳妇们很识趣,直接就跟着她走了。
等人一走,苏召南坐在上首,眉眼依旧有些激动,却平静了许多,他小声道:“皇上的赏赐如此贴心,想必也是娘娘在他跟前递了话。”
不然乾隆日理万机,哪里知道苏家要什么,随手赏点什么就好了,哪里就真的苏家缺什么就送什么来,必然是沐瑶提议的。
苏召南听见赏赐的时候就知道必然因为沐瑶,面上的激动一半为着女儿的贴心。
苏鸣凤也是如此,点点头叹道:“阿玛有所不知,传旨太监私下还跟我说,另外有两位御医过几天就赶过来给我把脉,船上还有不少珍贵药材,都是给我调理之用,也是皇上的赏赐。”
不用说,这必然也是沐瑶提议的。
他这身子骨是看遍了江南有名的大夫,可惜一个个只说静养,就没别的能做了。
苏鸣凤早就认命了,这想着能过多久就多久。
苏家在府里供着的两位大夫得了大功劳,自然也被嘉奖,早早被护送去京城跟太医院的御医们详细说此事,因为经验丰富,之后阿哥和格格们接牛痘也能帮上忙。
大夫一走,苏家暂时没添人,苏鸣凤出去回来却病倒了,把苏家人吓了一跳,当地名医都请了一圈。
这么大的动静,乾隆肯定知道,告诉沐瑶也不意外。
这赏赐跟之前那些宅子地契和箱子不一样,就不好在明面说了。
总不能说皇帝另外有赏赐是两个御医来给苏鸣凤调理身体,把他身体不好的事广而告之一样,实在有些不美,于是太监只私下告知苏鸣凤而已。
因为宴席的关系,这时候苏鸣凤才有机会说出来。
苏召南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不用说,这自然是娘娘的贴心。老二你这身子骨确实弱了一些,若是有御医帮忙调理,想必能好起来。”
他也不盼着苏鸣凤能恢复得壮如牛,起码不是病恹恹的,跟普通人一样就行了。
苏召南环顾一周道:“娘娘贴心,帮着苏家许多。你们别得了好处就忘了娘娘,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也记得紧着娘娘那边才是。”
苏岐凤连忙应道:“阿玛放心,我们不会忘记妹妹的好。”
苏召南点头道:“这次赏赐,有了宅子,老大这边的南哥儿成亲也有单独的院落了,不必挤在一起,回头老二家的也得相看起来。老二这边请了御医,又有好药材养着。唯独老三这边,你家孩子还小,成亲还早,着实不如前头两个哥哥的好处多。”
“我看过礼单,布料、摆件和首饰分给几个小辈们做聘礼做嫁妆,都是极为体面的,人人平分就好。药材自然是给老二,余下这金锭,我做主给老三多分一些,你们两个没异议吧?”
苏嘉凤和苏鸣凤自然没意见,连连摇头。
苏岐凤却有异议了:“阿玛,这使不得。家里虽说多了两边的宅子,还是需要出钱修整一番。大侄子的亲事快定下来了,聘礼不说,咱们小辈第一个成婚的,喜宴也得办得漂漂亮亮才是,哪里都需要花钱了。”
“咱们几个兄弟客气什么,等我家孩子长大了,那时候食肆做得更大,家里怕是更富裕,我家孩子跟着受惠,只怕给前面的哥哥们更体面,哪里就吃亏了,还是占便宜了才是。”
如今正是发展的时候,这点钱与其给他,还不如花用在该用的地方。
回头苏岐凤也不觉得自己吃亏了,毕竟家里食肆都是苏鸣凤出主意最多,苏嘉凤出力最多,他最多算是帮把手,都不好意思占两个哥哥的便宜。
苏召南居然还怕苏岐凤吃亏,他哪怕再厚脸皮也是万万不敢认下的。
苏嘉凤却劝着道:“如今三弟可不是一个人,我们两房都得了好处,就你这边两手空空,你没意见,总归为了三弟妹和孩子着想一番。”
苏召南见几兄弟互相推脱,感情深厚,谁都怕对方吃亏,摸着胡子颇为欣慰。
苏家可能不如其他人家富裕,兄弟几个感情却一直很好。
他想到远在京城的女儿,跟几个哥哥的关系也依旧亲厚,心里更是欢喜。
有子女如此,苏召南感觉此生足矣!
沐瑶得知乾隆的赏赐,心想他还真是面面俱到。
想来她的要求确实不过分,苏家又立了大功,乾隆自然而然就愿意给个好了。
沐瑶心里欢喜得很,高贵妃过来也笑着道:“你也瞒得够深的,要不是皇上赏赐,都不知道你家立了如此大的功劳。”
说真的,高贵妃得知的时候着实大吃一惊,这会儿倒是来恭喜沐瑶的。
沐瑶美滋滋道:“我也是最近得了家里的信才知道,家里还没办成,也就一直没声张了。”
高贵妃点头,觉得这样的处置很妥当,不然事情没办好就嚷嚷得天下皆知,到时候没办成就麻烦了。
她知道苏家得了赏赐,却并不算大。
说得了正五品的官职,却是个空头官位,没有实权,却也摆脱了白身,总算跻身进官宦人家了。
不说大房的长子议亲的范围更大,选择更多,这名声也十分好听了。
而且正五品不算低,却也不算高,并不扎眼张扬,对苏家来说正是适合。
要是乾隆开金口直接破格晋苏家为一等公,不说满朝文武,京城的勋贵第一个就不乐意。
毕竟这些勋贵人家,要么就是祖上立下大功,要么就是自个给力,又可能是皇家的旁亲。
苏家立下大功,破格跳了好几级封赏,要是赏得太高,犹如树大招风,也是莫大的靶子,如今就是刚刚好了。
既抬了身价,也没有抬得太高,没影响他们原本的生活了。
沐瑶深以为然,恨不能给乾隆这次的封赏点赞了,实在面面俱到得很。
看来之前她这些要求,让乾隆还是挺满意的。
如果沐瑶直接要个官职或者要个爵位什么的,估计乾隆当时没翻脸,回头就没有那么贴心了。
沐瑶给自己也默默点了个赞,抱起在脚边打转的金子,揽在怀里抚摸了一番。
金子给照顾得很好,小栗子简直把金子当做宝贝一样伺候。
这毛发金灿灿的,满是光泽,而且毛茸茸从不打结,身上也没有太多味道,反而带着几分皂角的清新。
显然小栗子经常给金子擦拭,把猫儿打理得干干净净。
金子还胖了一些,摸着手感就更好了,沐瑶一边抚摸怀里的猫儿,看着猫儿露出肚皮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高贵妃打趣道:“看你高兴的,怎么都得摆两桌,一起庆贺才是。”
沐瑶摇头道:“倒也不必,咱们一起吃吃就当庆贺了。”
高贵妃知道她谨慎,就无奈道:“你也太小心了一点,也行吧,咱们凑凑趣就好了。”
沐瑶想了想,让人去请了娴妃。
天儿冷了,三人凑一起吃锅子是最适合不过了。
厨房恰好有熬了大半天的大骨汤,当锅底十分合适。
另外林御厨带着人做了手打牛肉丸,羊肉和鱼肉切得薄薄的,还有豆腐、豆皮和各中蔬菜。
豆芽、蘑菇、白菜等等都洗好切好,一盘盘放在跟前。
沐瑶也没让人伺候,只亲自涮肉才过瘾。
其他两人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她们还能说说贴心话,也不必担心周围人盯着不自在了。
娴妃自然也是知道苏家得赏赐的事,却也没什么嫉妒的心思。
毕竟苏家这倒是实打实的功劳,谁都挑不出错来。
而且他们还派人去各处查看和实验半年,不敢有半点马虎,私下递了折子给乾隆,等乾隆自个验证完之后再送来赏赐,这才公之于众,实在足够谨慎小心了。
如此谨慎,就连朝堂的御史都说不出问题来了。
毕竟乾隆不但验证过,还让人中了牛痘,特意去当地查探,遇到不少染了天花的人。
中过牛痘的人无一意外都活下来了,叫朝堂大臣为之惊讶又欣喜。
想想他们家中一个个都有小辈在,有些之前因为中痘去世的,但是不中的话以后得了天花也是个死字。
如今好了,有了更安全的中痘法子,他们能不欣喜若狂吗?
而且苏家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就送到乾隆这边。
乾隆也打算从宫中开始推广到民间,让所有人都中上牛痘的话,以后天花就不再是个问题了!
当然,要所有人都中上,这就是个大工程,需要很长的时间。
只是宫里的孩子能中上这一点,乾隆就满意极了。
京城的勋贵家中小辈自然也能中上,他们也十分满意。
所以这回乾隆二话不说破格提拔苏家,苏召南跳级提拔为正五品,谁都没异议了。
心思没那么多的,只觉得乾隆虽然认为苏家有功,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办,没有因为沐瑶受宠而例外。
心思多的,自是明白乾隆这样,却是有护着苏家的意思了。
若是把人一下子提拔到最高,那就跟靶子没两样了,仿佛架在火上烧。
如今在这个不高不低的位置,就十分妥帖了。
他们心里对沐瑶和苏家的地位都往上提了提,只想着以后多交好一些。
只要沐瑶和苏家不犯蠢,那么他们在乾隆心里的地位就不会轻易倒了!
沐瑶自然不知道外边那些大臣心里的小九九,这会儿跟高贵妃、娴妃一起吃锅子,热热闹闹得很。
锅底里还放了几朵菊花,就在汤里慢慢盛开的样子,十分好看又解燥,吃着也不容易上火了。
她们夹上一筷子肉和菜,沾上自个调好的,喜欢的酱碟,一边吃一边聊,十分自在得很。
沐瑶特意让人把锅子放在窗边,地龙烧着,屋里暖融融,窗外的梅花都开了,淡淡的梅花香气隔着窗户飘进来。
配的酒水也是梅花酒,内外的梅花香气似是融入在一起。
沐瑶喝上两口酒,吃着牛肉丸,感觉仿佛回到了以前一样。
当然如今她也不必为了生计奔波,就要舒服惬意得多了。
不知不觉沐瑶就喝醉了,对着高贵妃笑眯眯的。
高贵妃是看出来了,就对娴妃笑道:“看她高兴的,难得都喝得醉过去了。”
不过确实值得欢喜之事,好在沐瑶喝醉后的酒品不错,就是笑吟吟的,要不是眼神有些涣散都看不出来。
毕竟问什么,沐瑶也回答得出来,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高贵妃带着娴妃先回去了,交代邓嬷嬷他们照顾好沐瑶。
两人一走,邓嬷嬷扶着沐瑶就要去里头坐着,用帕子擦了脸,又让人去厨房熬醒酒汤。
正忙碌着,邓嬷嬷一抬头就见乾隆无声无息进来了,吓得赶紧行礼。
沐瑶坐在软塌上恍惚了一下,听见邓嬷嬷的惊呼也跟着起身,脸上带着笑,险些一头撞进乾隆怀里去。
乾隆揽着她的腰身,生怕人给摔了,挥挥手示意邓嬷嬷带着宫女退下。
素茹捧着醒酒汤在外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邓嬷嬷对她使了个眼色。
见状,素茹只好端着醒酒汤暂时退下了。
乾隆搂着沐瑶坐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酒香气,明白怀里人估计是喝醉了。
“还知道朕是谁吗?”
“知道,是皇上。”沐瑶眯了眯眼,很快答道。
乾隆一时不知道沐瑶是醉了,还是没有完全醉,又问道:“今儿喝了多少杯酒,怎的有些醉了?”
沐瑶摇头道:“不记得几杯,皇上说得不对,我却是没有醉的。”
这话一出,乾隆才确认沐瑶是真的醉了,这都开始否认自己醉了的醉话。
他轻轻一笑,搂着人问道:“这么高兴,都多喝几杯了?”
“嗯,高兴的,很高兴。”沐瑶的回答很直白,居然还能有问有答,让乾隆更是大为感兴趣了。
他还想问什么,低头见沐瑶挨在自己怀里已经睡过去了。
这人喝醉后倒是老实得很,酒品相当不错了。
乾隆就叫了邓嬷嬷进来伺候沐瑶睡下,看着她睡熟了,这才离开的。
沐瑶被擦脸擦手,还换了一身衣裳都没醒过来,睡得十分熟,一觉到天亮,抱着被子坐了一会,恍惚觉得昨晚好像乾隆过来了?
被她一问,邓嬷嬷笑道:“确实如此,娘娘还跟皇上说了一会话才睡着了。皇上怕惊醒娘娘,还是等着娘娘睡熟后才走的,实在贴心极了。”
素茹端来醒酒汤,沐瑶喝了一口,还以为很难喝,居然挺不错。
素茹就笑道:“这是林御厨特地问过太医院那边后改良的,效用一样,味道却要好上许多。”
沐瑶点点头,她喝的梅花酒度数不高,也不容易上头,这会儿睡醒了其实没什么事,还是慢悠悠喝了半碗醒酒汤,感觉也有了胃口。
小厨房那边知道她喝醉后醒来,送来的都是清淡的早饭,肉粥之外加上三只小笼包,还有一小碗的蛋羹。
永璋也过来了,他如今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喜欢被抱着,也不爱被奶娘牵着,就自个走过来。
如今他走得稳当多了,走着有时候还会跑起来,活泼得很。
看见桌上的蛋羹,永璋多瞧了两眼,沐瑶就递过去了。
永璋是吃过早饭来的,蛋羹却不大,只有一小碗,他吃着也不会撑,美滋滋吃了一半,这才跟沐瑶说道:“额娘,我想读书。”
沐瑶听得一愣,这孩子满打满算,虚岁才三岁,怎么就想要读书了?
等永璋双手比划加上磕磕碰碰解释,她总算说是听明白了。
此读书非彼读书,永璋这是想识字了。
原来是永璜和永琏一起玩的时候偶尔会给永璋说说看过的故事和杂记,虽然不多,却十分有趣,让永璋很感兴趣,就想着自己能看就好了。
可惜他不识字,只能看看画儿,或者让人给自己读一读,却不如自己读来得有意思。
沐瑶觉得要教永璋学几个字,也不算是拔苗助长,就欣然答应下来:“也行,我每天教你几个字,记熟了才往下学,怎么样?”
她琢磨着孩子都是一头热,这会儿忽然想读书,过几天可能就厌倦了,于是答应得很爽快。
永璋很高兴,还伸出小手道:“额娘,不能赖账。”
沐瑶听得失笑,也不知道他哪里听来的“赖账”二字,就握着永璋的小手答道:“好,我说话算数。”
永璋要学习就想看杂记游记而已,正好沐瑶的书房里也有几本这样的。
她问了永璋想看哪一本,大概说了游记的内容,永璋就选了江南游记。
倒是很让沐瑶惊讶,她就问道:“怎么选这个了?”
永璋煞有介事道:“额娘在江南出生,我想知道。”
沐瑶摸了摸他的脑袋,觉得这孩子真是贴心极了:“也好,就从这里开始学,我也熟悉一些。”
永璋坐在她身前,沐瑶就先教了几个最简单的大字。
大、小、中这三个字,用的比较多一些,也能比划出来,让永璋很容易明白。
还弄了个小沙盘,就在上面写字。
写完拨一拨就能恢复,然后继续写。
邓嬷嬷倒是不解道:“娘娘的书房有不少纸笔,怎么就不让三阿哥用毛笔在宣纸上练习了?”
只让永璋在沙盘上练□□归有些不一样
毕竟拿着毛笔,手腕的力度不同,写字的方式也不一样了。
沐瑶就笑道:“以后永璋总要慢慢学写字的,如今只是熟悉一下,兴许过阵子他就不乐意学了。”
沙盘方便得很,毕竟如今桌椅对永璋来说还是太高了一点。
她还以为永璋坚持十天八天就不错了,哪知道足足半个月还兴致勃勃的。
高贵妃也加入了进来,问起永璋几个字,他一看就能念出来,显然认得不错:“可以啊,永璋这样都能直接去上学了。”
沐瑶却觉得还是早了一点,想想读书的话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永璋才丁点大,不多睡觉身体哪里能受得了?
“等晚些也不迟,他如今认几个字,也是能看看游记罢了。”
说是看,也是连蒙带猜了。
时间过得很快,年底的册封礼就到了。
沐瑶一大早被叫起来,邓嬷嬷带着宫女们摆弄了很久,穿上又厚又重的妃子宫装,头上的首饰也沉甸甸的。
幸好是冬天,要是夏天,估计还没出门,这脸上的妆容就要花掉了。
哪怕如此,她出去的时候还是感觉像是负重前行。
贵妃是金册,妃则是镀金银册,嫔是银册。
沐瑶接过宝册的那一刻,她终于是名正言顺的纯妃了。
册封之后就要过年了,自是热闹且盛大。
这回皇后依旧把活计分派给后宫几人一起办,甚至还开小会来头脑风暴,提高效率。
沐瑶都忍不住感慨,要搁在现代,皇后完全是领导型人才,能组个十分完美的团队了。
看看这团队里面,娴妃是最能干的,不管放哪里都合适。
高贵妃对感兴趣的事办得都不错,但是对不感兴趣的就不怎么上心了。
为此,皇后只能把她感兴趣的差事分过去,却也算是能帮上忙。
嘉嫔不用说,难得能辅助皇后的机会,她比谁都用心,简直拿出抄经的态度来,办差效率极高。
一般拿到手没几天,她就办妥了,然后又可以接新的差事,完全能卷死其他人。
好在其他人一点都不想卷,嘉嫔办差又快又好,那就多办点,皇后轻松,其他人也不累,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嘉嫔本人也不觉得累,还兴致勃勃,恨不能一人办上十个差事,来体现自己的能力了!
就连乾隆听说后,还随口夸了嘉嫔一句。
沐瑶感觉嘉嫔身后仿佛燃起了斗志的熊熊烈火,乾隆的话犹如给她家了无数的鸡血,比之前更拼了,也不知道办完后歇下来,她会不会才后知后觉累惨了。
不过有嘉嫔这个勤快人在,过年的宫宴办得又快又好,皇后确实也省事了许多。
娴妃私下就跟皇后笑道:“没想到嘉嫔办差倒是不错,不如以后多给她办些为好。”
皇后看着她也笑了:“放心,嘉嫔再能干,怎么都越不过你去。”
确实当初要不是娴妃帮忙,皇后只怕会更忙更累的。
娴妃听着有点不好意思道:“嘉嫔能为皇后娘娘分忧,倒是好事一件了。”
皇后笑道:“你们都替我分忧,如今我确实轻省多了,也能多陪一陪和敬,确实是好事。”
她带着和敬教会了不少事,这才发现自己对女儿疏忽良多,让女儿有些懵懵懂懂的。
和敬运气不好还碰上单嬷嬷这样的,但凡遇到一个规矩普通的嬷嬷,等她年纪大一点,在宫里生活久了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傻乎乎被忽悠住。
如今倒是给皇后一个机会,手把手教导,恨不能把自己知道的都塞到和敬的脑子里去,让女儿以后一点亏都吃不着了!
沐瑶还以为今年跟往常一样,过个年,年前乾隆封笔,给大臣们放假。
然后大臣们休息好了,又要开始新一年的社畜生活。
可是等过完年,却出了个大事,就是果亲王又病重了。
这次复发来势汹汹,御医们也是束手无策。
乾隆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派了院首去王府看果亲王,让他们务必叫果亲王能好起来。
可惜院首又没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到了三月初,果亲王还是撒手人寰了。
乾隆为此很是难过,尤其果亲王膝下空虚没有孩子。
他想了想,打算派大阿哥永璜暂时代为穿孝去祭奠果亲王。
另外,乾隆召集大臣,商议果亲王承袭之事。
果亲王膝下没有孩子,果亲王的继承人就成了问题。
乾隆有意把同父异母还年幼的弟弟六阿哥弘曕过继给果亲王,他没说,几位辅政大臣却猜出来了。
庄亲王就先提议此事,其他两人纷纷附和,于是就定了下来。
于是年纪才五岁的六阿哥弘曕,搁现代还是在上幼儿园,如今小小年纪就继承爵位,成为亲王了。
第65章
既然六阿哥弘曕成为新的亲王,那么也该提早开始读书了。
乾隆还挺喜欢这个年幼的弟弟,于是给他请了个名师来当先生,听闻是有名的诗人,姓沈。
沈先生颇有才名,教导弘曕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最要命的是,弘曕才几岁,哪里能懂诗词歌赋如何,根本理解不了,只觉得沈先生说课过于枯燥难懂,第一次上课,他半路就睡过去了。
乾隆正巧兴致勃勃去看看幼弟第一天读书的情况,见他睡得昏天暗地,台上的沈先生一脸无可奈何,叫又叫不醒,推又不敢推,他顿时就生气了。
把弘曕叫醒后,乾隆狠狠训斥了几句,这孩子就开始大哭个不停,简直委屈得不行。
乾隆比弘曕还委屈,跑过来沐瑶这里诉苦道:“朕特意请来名师,想要好好教导弘曕,他怎么就如此不懂事了呢?”
沐瑶听得无语,才几岁的孩子,哪里能听得懂太深奥的东西?
弘曕估计未必不想上课,而是根本听不懂,小孩子哪里有那么自律,自然就忍不住困得睡过去了。
被乾隆训斥,估计小小年纪的弘曕也委屈,于是就哭了起来。
不过看乾隆气得快要七窍生烟的模样,沐瑶就安抚道:“皇上,沈先生诗词歌赋颇有盛名,但是果亲王年纪还小,未必能明白其中深意。“
弘曕才几岁,哪里懂诗词,只会几个大字,说说故事还好,说诗词歌赋不睡过去才怪!
而且沈先生才华出众,盛名在外,不等于他就会教小孩子啊。
不过最后一点,沐瑶没说,乾隆冷静下来后,也能猜出一点来。
弘曕的生母是刘氏,先帝时候是谦嫔,等乾隆登基的时候被尊为谦妃。
她十几岁进宫,又是管领之女,学识只能算一般,教导弘曕比较勉强,还因为过分宠溺,让弘曕遇事就嚎啕大哭,就什么都妥协了。
弘曕之前不想那么早读书,谦妃也就不勉强,任由他随意玩闹。
乾隆就是看弘曕在生母那边养着,越发养得不像话。
如今弘曕继承果亲王之位,是绝不能让谦妃把孩子继续宠得不像样,就准备找个严厉的嬷嬷来教导。
不过他想到严苛的嬷嬷,比如永琏以前那个,就容易适得其反,把弘曕养得遇事畏畏缩缩的就麻烦,顿时头疼了。
暂时没别的法子,乾隆就让弘曕跟着永璜和永琏一起上课。
两人的启蒙先生年纪大,很有耐心,说课深入浅出,很适合如今的弘曕。
永璜和永琏如今的基础已经学得差不多,暂时还没找到接替的先生,启蒙先生也只让两人看看书,写简单的策论,互相讨论等等。
弘曕到课堂来,虽然年纪小,辈分却大,是永璜和永琏的叔叔了。
两人起身行礼,弘曕迈着小步伐进来,点点头后就坐在一边,悄悄打了个哈欠。
他之前哭得厉害,差点停不下来,想回去跟额娘撒娇,却被身边的宫人阻拦,于是又哭了好久,这会儿有点蔫蔫的,眼睛也红彤彤的。
弘曕昨晚被宫人安抚了很久,睡得都不踏实,如今只能提起精神来上课。
启蒙的老先生一进来就发现弘曕的精神不济,也就没多说,只让他写两个大字看看情况。
等他写完之后,老先生的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了。
无他,这字实在太丑了。
当然一个几岁的孩子写的大字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手腕力气不够,要有风骨什么的就过分了。
但是能丑到弘曕这个地步,就挺少见的。
毕竟这已经不是大字,而是黑乎乎一团了。
老先生十分头疼,弘曕这真的要从头开始的启蒙了。
像永璜和永琏这样,一般也先学了几个大字,有识字的宫女帮着念一念书。
到了上学的年纪,基本上也能跟上了。
在沐瑶看来,这就是上小学前的衔接班,能让孩子无缝衔接开始上课,启蒙先生也能轻松一点。
可惜谦妃比沐瑶更宠着孩子,只让弘曕每天玩儿开心,哪里会教他识字,更别提是读书了。
如果不是果亲王突然去世,弘曕被过继出去,其实弘曕这样也没错。
他作为先帝最小的孩子,年纪又小,对乾隆没有威胁,岁数比永璜和永琏还小,被宠着当个闲散富贵人过一辈子就足够了。
起码乾隆肯定不会缺弘曕吃的穿的,等到了年纪按部就班有个先生慢慢教着,开始上堂,再长大后出宫建府,他再办点简单的差事,这辈子就如此过去了。
谦妃十几岁就进宫了,不到二十岁就生下弘曕,没几年功夫先帝就去世了,然后乾隆登基。
她年纪轻轻就守寡,更是把弘曕当做是救命稻草一样,也是宝贝得不行,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于是就宠溺过头了一点,也是情有可原了。
谦妃没太大的野心,只想着好好养大弘曕,然后跟着他出宫在府里荣养,这辈子就是如此了。
哪想到弘曕突然被过继,于是他之前懒散的生活就成了大问题。
乾隆得知谦妃居然不教弘曕识字,更没让他写几个大字,简直气得不行。
他看着永璋才丁点大,已经会写不少大字了。
虽然写得歪歪扭扭的,起码永璋也会认字了,看书磕磕碰碰也能猜出点意思来。
弘曕要年长几岁,居然一字不识,这是要气死自己吗?
乾隆忍不住又来跟沐瑶吐槽,恨不能早两年把弘曕的功课给捡起来的。
沐瑶心想乾隆对永璜和永琏的功课都没太在意,怎么可能去抓弘曕学字呢!
他也就说说,主要如今弘曕是亲王了,大字不识的亲王估计也是百年来第一个了。
乾隆恐怕是觉得丢脸了,毕竟弘曕养在宫里却大字不识,这不是间接证明他之前对弘曕不上心吗?
他对外说的对这个弟弟有多好,其实也就那样?
要是这事传出去,朝臣们私下嘀咕都要怀疑乾隆想把这个幼弟弟养废的。
天地良心,乾隆还真没有,他刚登基多忙啊,而且弘曕才丁点大,对自己压根没威胁,养废来干什么?
主要弘曕养在谦妃那边,乾隆也不好多过问,只以为后宫嫔妃多多少少都会提前教导小阿哥们,所以就没想那么多。
哪知道谦妃还真的能什么都不教,只等着到了读书的年纪,再让弘曕开始上学就好了。
乾隆吐槽归吐槽,如今也只能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除了老先生做启蒙之外,还派了个识字的女官去弘曕身边。
白天听老先生上课,晚上就跟着女官练大字,弘曕怎么都能尽快补起来了。
然而弘曕哪里试过这么累的生活,天不亮就要起来上课,中午吃饭后午休一会就要起来学武。
他年纪还小,只做基础的,扎扎马步,或者骑小马绕一圈而已,也是有点累。
等回去吃过晚饭还有练字,又要复习白天学过的,弘曕就累得不行,忍不住委屈哭了起来,一直叫着谦妃想要回去原来的生活。
原来多自在舒服,如今他就有多难受,一晚上哭个不停,第二天早上女官就发现弘曕发热了,吓得赶紧去请御医。
乾隆特地过去门口看看,问了御医,知道弘曕这是累病了。
加上哭得厉害,心有郁郁,这才让身子骨受不住病了的。
乾隆简直郁闷坏了,跟沐瑶提起的时候都无语了:“这才几天功夫,弘曕居然就受不住病了。也没学几个字,练武又简单,还有女官帮着复习,他怎么就病了呢?”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尤其弘曕小小年纪竟然心有郁郁,把乾隆震惊得不行。
沐瑶就道:“可能是骤然离开谦妃,又跟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果亲王这是有些不适应了,估计需要循序渐进一些为好。”
一下子来得太猛了,孩子刚离开生母原本就有些惶惶不安,作息跟之前又截然不同。
天不亮起来睡不够,每天为了追上功课累得不轻,弘曕原本就爱哭,哭起来也伤身,叠加起来不就累病了?
别看孩子年纪小,情绪却是极为敏感,而且他们还不会精准表达,只能哭闹,身体也会反应出情绪来。
沐瑶劝着乾隆要悠着点来,总归让弘曕慢慢适应一段时间。要学,也不能填鸭一样学,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啊!
让几天之内就让弘曕跟永璜、永琏学得一样好,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乾隆也是担心,这个果亲王别是刚继承没多久,就因为读书太辛苦而一命呜呼,那就要成为大笑话了。
他也只能放缓下来,让谦妃隔天去看望弘曕一次,等弘曕病好了,老先生上课的进度更慢一点,让弘曕渐渐适应起来。
谦妃没想到弘曕离开自己身边没几天就病了,瘦了一圈,下巴都尖尖的,简直心疼坏了。
她恨不能弘曕继续回到自己身边来,可惜弘曕如今贵为果亲王,那是不可能的了。
谦妃只能哄着弘曕好好读书,回头功课好了,人也长大了,就能出宫建府,不用继续读书了。
这让弘曕有了盼头,只要长大出宫建府,就不必读书,又见着生母,心里安定了一些,读书才慢慢开始习惯起来。
小阿哥们半个月休息一次,乾隆想了想也让弘曕跟着如此。
第一回休假,弘曕二话不说就去谦妃那边,两母子腻歪了一天,恨不能黏在一起了。
第二回休假,弘曕看永璜和永琏迫不及待要离开,顿时好奇。
他去问了两人,才知道阿哥所后头居然有个孔明锁乐园,于是就动心了。
谦妃知道弘曕以后怎么都要跟永璜和永琏两个阿哥打好关系,自然鼓励他跟着两人一起玩儿,加深感情了。
于是弘曕就跟着永璜和永琏去了后头,也见到了永璋,看着三人熟门熟路开始解开孔明锁,双眼亮晶晶的,也感兴趣起来。
永琏笑着招呼弘曕道:“六叔过来试试这个,孔明锁搬开后能搭在另外一处,解开别的机关。”
他隐晦指点了一下,弘曕就明白这个孔明锁该怎么打开,吭哧吭哧扒开了一根,戳在另外一个空隙里面,也就解开了。
弘曕高兴起来,跃跃欲试道:“快,咱们再打开下一个。”
下一个要难一点,不过永璜和永琏是玩熟了的,只让弘曕带着永璋一起来。
其实永璋也玩过,看弘曕不得法的时候隐晦提醒关键的地方,弘曕也就找到解开的办法了。
说是弘曕跟着玩,最后更像是两大一小带着他一起玩儿了。
弘曕这时候没发现,却是玩得小脸红扑扑的,别提多高兴的。
更别说外边竟然还有个小迷宫,岔路很多,他进去后也有小机关,不会太难,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打开,然后尽头会是一个滑滑梯。
滑滑梯有高有低,有长有短,哪个都很有意思。
之前弘曕在谦妃身边的时候,不是被小太监们哄着玩儿,就是斗蛐蛐之类的,刚开始挺感兴趣,后边玩多了也就那样了。
如今他才发现外边原来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可以玩儿,顿时觉得其实离开谦妃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
弘曕以为小迷宫和孔明锁乐园已经够好玩了,永璜和永琏又拿出了飞鸡棋。
玩了一整天,弘曕有赢有输,感觉心满意足,还跟几个小阿哥打成一片,等天黑的时候依依不舍道:“下次休息的时候,咱们再一起玩儿吧!”
永琏笑着点头应道:“好啊!”
不但好玩,而且点心还特别好吃,弘曕回味着这一天,又想到永琏隐晦提醒,如果功课太差劲,这一天的休息可能就没了。
弘曕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永璜和永琏那么努力上课和做功课,原来是这样吗?
想到这么美好的一天可能因为自己的功课不好而没了,弘曕也起了兴致,对读书更上心了。
老先生看弘曕渐渐习惯了学习的生活,读书也更上进了一点,十分欣慰,在乾隆面前还夸了两句。
乾隆心里高兴,叫来弘曕问了问,得知真相的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管如何,弘曕为了玩而努力读书也好,反正他终于上心了,也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再也不会哭闹着要回去谦妃身边的。
最让沐瑶感觉有趣的是,弘曕跟永璜和永琏的关系只算一般,跟永璋反而玩得更好。
永璋不用说,小孩子最喜欢跟大孩子玩了,他之前也很喜欢跟永璜、永琏两个哥哥玩儿。
如今多了个六叔叔,却是年纪比永璜、永琏还要小一点,犹如多了个哥哥,永璋简直高兴坏了。
弘曕刚加入进来,玩得不如永璜和永琏厉害,甚至都不如永璋。
但是永璋很有耐性,看着弘曕不会也没有看不起的意思,还陪着一起解开,两人偶尔还一块挠头苦恼怎么解,更像是同龄人了,于是关系越发拉近了起来。
弘曕刚开始上学,学的大字跟永璋的水平差不多了,两人也有了共同话题。
尤其弘曕去上课,永璋就特别好奇,会问他是怎么上课,先生说的什么,平日功课都是什么之类的。
他还特别羡慕弘曕能去上课,毕竟永璋还没到年纪所以暂时不能去。
弘曕刚开始一点都不喜欢上课,但是被永璋说得多,又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弘曕觉得上课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了?
回头他还把每天上课学的大字,手把手教永璋,感觉自己就跟先生一样,学的时候就更认真了。
毕竟弘曕学回去要教永璋的,一点错都不能有才行,不然自己这个小先生就当得太不负责了!
老先生很欣慰弘曕是越发认真,连大字都会多写几遍来熟悉。
乾隆倒是后来得知弘曕突然变得认真的缘故,对沐瑶笑道:“之前朕怎么说,弘曕就只会哭,一点都听不进去。没想到跟永璋玩得不错,他还敢自称小先生要教永璋,别是误人子弟为好。”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他嘴角含笑,显然弘曕终于认真学习,让乾隆松口气之余也十分欣慰的。
沐瑶最近看永璋跟着弘曕兴致勃勃学习的样子,也感觉挺好的。
学习有了兴趣,一个人学习可能有点闷,两人就有了伴,一起学习互相进步那就更有劲头了。
乾隆今儿来,却是提醒沐瑶,永璋到了种痘的年纪了。
他搂着沐瑶的肩膀道:“多得苏家,如今不少勋贵人家已经准备一起种痘。朕已经让人接种多次,保证万无一失,你也能放心。”
沐瑶点点头,牛痘怎么都比之前要安全得多了,这心稍微放下一点,却也不至于彻底放下。
不能看着永璋彻底种完痘之后,平平安安出来,她这心是不可能完全放下的。
乾隆也能明白,就安抚道:“朕已经命人选好日子,过几天去圆明园那边给永璋种痘的。”
选的自然是五福堂,这个福气据说最好的位置。
另外选的好日子也是钦天监亲自算的,按照永璋的生辰八字挑出最好的日子和时辰。
种痘场所都要张锦挂彩,内务府带着人先去五福堂布置一番。
等沐瑶等人坐马车去到圆明园,她看着五福堂外边张灯结彩的,彩布挂满不说,还挂着红灯笼,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要过年了,哪里是用来种痘的?
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提前一年打造,这会儿都搬进来了。
连地毯都是新的,五福堂内还每天有人打扫,干净整齐,永璋随时能够入住。
沐瑶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不过会有四位太医跟着进去,另外还有嬷嬷、宫女和太监一起进去伺候。
邓嬷嬷原本想跟着进去,被沐瑶拦下了。
毕竟邓嬷嬷年纪不小了,虽说以前曾种过痘,难免照顾起来有些精力不足。
进去后日夜都要守着,永璋的起居饮食都要仔细照料,实在辛苦。
最后是曾伺候过永琏种痘的年轻嬷嬷跟着进去,另外素纹带着两个小宫女和四个太监进去伺候。
之前种痘的反应比较大,一般需要二十天左右,小阿哥才能出来了。
如今换了牛痘,反应要小很多,想着是不必二十天就能出来了。
种痘不是永璋直接进去就行了,挑好了日子,还得进行种喜痘的仪式。
供奉新鲜瓜果五盘,热菜五碗,干果五碗等给痘娘娘,祈求种痘一切顺利。
皇后领着沐瑶上香,烟雾缭绕,还有祈福的僧人高声唱礼,俨然像是提前庆贺的典礼一样。
唱礼结束后,也到了种痘的吉时,太医会当场给永璋种下牛痘,然后才送进去五福堂内安置。
这样做是防止太医动手脚,当然未必有人这么做,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动不了的,以后出了什么问题,比如痘种没能种好等等的事,太医也能撇清关系。
沐瑶目送永璋被带进五福堂,关上门后就再看不见身影,心都给揪了起来。
皇后显然是有过经验的,毕竟一双儿女都先后种过痘,很明白沐瑶的担忧。
哪怕有那么多御医在,又有不少人从早到晚无时无刻伺候着,没能看着孩子平安出来都不可能放心的。
她让邓嬷嬷扶着沐瑶回去曲院风荷,又安抚道:“妹妹不必担忧,牛痘比之前种痘还要安全得多,安心等着就是了。门外的太监会每天来报平安,可以每天过来这里看一眼。”
若是让沐瑶一直在曲院风荷等着是不可能的,五福堂正好在湖中心,需要坐船才能过去。
隔着门太监守着,每天会轻轻敲门问里面的情况,然后再往外报信。
人自然不会过来,而是在门外跟底下坐在船里的太监比划一番。
平安的话,船上的太监会到岸边来报一声。
隔着门知道的情况自然不会太多,里头的人最多只能说两句,反正暂时是平安就行了。
沐瑶每天都来岸边,远远望着五福堂的位置,都舍不得走了。
如今还是初春,天儿还有些寒凉,她裹着厚厚的披风站了一会,感觉浑身都冷冰冰的,依旧舍不得回去温暖的曲院风荷。
乾隆见过沐瑶站在岸边痴痴遥望的样子,过来握着她的手,感觉跟冰块一样冷,示意李玉把手炉拿过来,塞到沐瑶的怀里:“好了,先回去。底下人都是十天左右就差不多痊愈了,再稳固几天才出来更稳妥一些。”
算了算,半个月之内,永璋就能回来了。
这才几天,沐瑶就等不及,天天在岸边傻等,冻坏了怎么办?
“别是等永璋平安出来了,你却是冻病了,到时候永璋反而不好靠近,你这不就白等了?”
被乾隆这么一说,沐瑶苦笑道:“这个理我也明白,就是在曲院风荷有些坐不住了。”
乾隆拍了拍她的后背,远远看着五福堂道:“朕也心焦,不过每天太监都会出来报信,你让小应子守在岸边,每天给你禀报就是了,没必要亲自过来。”
毕竟沐瑶的身子骨之前不大好,如今虽然瞧着好多了,还是有些羸弱,叫乾隆有点担心。
沐瑶只得点头,每天让小应子跑腿,去五福堂那边的岸上守着,时不时来递消息。
不过也没什么消息好递的,毕竟里面没什么意外,也就没什么话。
只是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了。
沐瑶等得坐立不安,小栗子就建议她给金子梳毛,递来一把木梳子。
梳子虽说是普通木料做的,却打磨得十分光滑,显然是用了一段时间了。
沐瑶就每天一边发呆,一边给金子梳毛。
还别说,给猫梳毛,一直梳一直就有毛发出来,揉成一小团。
梳一次就一小团,积累起来就能揉成一大团了,做个毛球玩具也不错,确实相当解压了。
小应子今天递口信回来,依旧是平安。
永璋在里头发痘很顺利,所以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有平安二字了。
沐瑶点点头,心里记挂着,忍不住拿起梳子给金子又梳了起来。
小应子退出来后,看见门边一脸欲言又止的小栗子,不由奇怪道:“你这脸色……出什么事了?”
小栗子带着他到角落小声道:“娘娘担心三阿哥,我就想着有猫儿陪着会好一些,就建议给猫儿梳毛。确实娘娘给猫儿梳毛之后能心情好一些,只是梳的次数稍微有点多了。”
何止多,一天三顿不够,一有时间沐瑶就会拿起梳子。
金子还配合得很,只要她拿起梳子就知道要梳毛了。
梳毛尤其舒服,金子直接就趴着等梳毛了。
一人一猫都十分惬意,唯独小栗子十分纠结,声音都压低了几分:“我昨晚给金子擦身的时候,发现金子后背已经有一块秃了……”
再梳下去,金子岂不是要秃好几块,不好看了?
小应子哭笑不得道:“你怎么不提醒一下娘娘,不然猫儿真秃了,娘娘也是会心疼的。”
小栗子一张脸皱成一团道:“娘娘如此担心三阿哥,我哪好意思说这事。”
反正猫儿秃了,以后也是慢慢会长回来的吧?
小栗子后来也没说,不过沐瑶是发现了。
她也是突然发现梳毛的时候有一块秃了,顿时十分心疼,不敢再每天梳很多次,还换着别的位置来梳。
金子虽然不明白怎么沐瑶不梳后背了,不过还是顺从地翻身露出肚子来给她梳的。
在金子后背秃的一块终于开始稀稀拉拉开始长毛的时候,永璋那边终于有新的消息传来,喜痘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可以供圣了。
沐瑶才知道出痘后,还有专门供圣的仪式。
等她去了才发现,桌子上供的除了痘娘娘,还有痘公子。
这就算了,还有药王、药圣,土地公和城隍,可以说能供奉的人全都揽了一遍,算是万无一失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能保佑的都供了一遍。
沐瑶除了第一天之外,圆明园的总管会派人每天三次上香,务求全方位保佑永璋出痘顺利。
约莫五天之后,永璋身上的痘痘结痂开始掉落,御医请示乾隆给永璋用上生肌膏调理,务必让痘印最轻最淡,几乎看不出来,又用汤药调理,免得出痘让身子虚弱的。
乾隆欣然允了,就开始准备送圣仪式。
沐瑶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些神仙也挺忙的。
那边郑重给请过来保佑,等永璋顺利出痘好差不多了,又要郑重请神仙回去。
等下回有别的阿哥和格格种痘,又要再把神仙请过来保佑。
简直是有事就请,没事就送走了。
请神相当容易,送神也挺容易的样子。
不过送圣比供圣的仪式更为隆重,一排护军坐船过去,手上郑重捧着供奉,可谓声势浩大。
送圣之后,永璋终于可以出来了。
沐瑶迫不及待坐船过去,上岸都不必嬷嬷扶着,直接就跳上岸,冲进了五福堂。
永璋就坐在里边,看见沐瑶就双眼一亮,叫了一声“额娘”。
沐瑶忍不住过去把人紧紧抱住,摸了摸永璋身上,人没瘦,脸色还好,而且看不见有痘印的样子。
她捧着永璋的小脸细细看着,永璋给沐瑶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不过在里面小半个月,永璋也很想沐瑶,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
皇后笑着道:“好了,让太医再把脉一回,没事的话,永璋就能回去了。”
沐瑶眼巴巴瞅着四个太医轮流给永璋把脉,然后郑重点头,表明小阿哥出痘很顺利,没有大碍,这才彻底放下心头大事,满心的欢喜。
她搂着永璋,亲亲热热坐上船,很快回去曲院风荷。
邓嬷嬷已经煮了一锅的艾叶水,让永璋洗一洗,算是去一去晦气。
小厨房那边早就做了好克化的吃食,一是山药粥,二是豆腐包子。
因为怕调理的中药跟食材有相克,所以做的都是极为清淡的吃食。
沐瑶陪着永璋吃着这些清淡吃食,两母子黏在一起就不想分开,索性今晚就把永璋留下,陪着自己一起睡了。
邓嬷嬷想说这样可能不太符合规矩,不过只一晚上倒没什么,叫其他宫人闭嘴就是了。
沐瑶搂着永璋,这小半个月来才算是第一次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永璋刚回来,自然是休养为主,太医还是会每天过来请平安脉。
弘曕一大早就过来,看见永璋的时候也忍不住搂着他好一会儿。
半个月不见,他很是想念永璋。
永璋的小手拍了拍弘曕的后背,煞有介事道:“别担心,我回来了。六叔叔有好好上课吗?最近学了什么?”
弘曕被他一打断,立刻回答起最近老先生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学了什么之类的。
沐瑶在旁边听了一会,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好像弘曕的年纪更大一点吧,怎么仿佛永璋才是大一点的人,这都开始反过来问弘曕的功课来着?
偏偏弘曕还不自知,规规矩矩坐好就跟永璋开始仔仔细细说起功课来了。
嗯,弘曕看来最近没偷懒,上课还是很认真的,学了不少东西打算来教永璋的。
沐瑶发现弘曕偷瞄过来两回,就知道他有小秘密要跟永璋私下说,于是就贴心让永璋带着弘曕去隔壁他的房间说悄悄话了。
永璋就迈着小短腿,带着小伙伴去隔壁。
素茹送上点心和温牛奶就退下了,永璋一边招呼弘曕吃东西,一边问道:“怎么了?”
弘曕就小声道:“你不在,休息天的时候,我跟着其他两个小阿哥一起去玩孔明锁,没跟你一块玩的时候尽兴。”
其实永璜和永琏也不是不照顾弘曕,就是太照顾了一点。
弘曕就感觉自己太菜了,水平不一样压根玩不到一起,就有点不得劲了。
永璋就笑眯眯道:“下次我们就能一起去玩儿了!”
弘曕这才笑了起来,点头道:“对,下回就能一块儿玩了。”
素茹在窗外偷偷听了一会,才过来禀报沐瑶。
沐瑶听得好笑了:“放心,果亲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不然也不会跟永璋说的。”
哪怕弘曕和永璋玩得来,弘曕也不会忘记永璋才是个三岁的小豆丁,能解决什么呀!
不过有点小苦恼的话,弘曕也愿意跟永璋分享一下的。
永璋平安回来,乾隆也特别高兴。
他就下了旨意,让宗室关系比较远的能自行婚配,就不必等着自己指婚了。
这可是个大恩典,不少宗室都快出五服了,如今能自行婚配,那是再自在不过,连连上折子疯狂夸皇帝,又是十分感恩戴德的样子,叫乾隆满意极了。
沐瑶觉得乾隆其实就是懒了,有些宗室的血缘关系实在太远了,一个个等着乾隆来指婚,他哪里来那么多时间?
还不如让他们自行婚配算了,毕竟总归是宗室,只要婚配对方的身份不会太离谱,乾隆自然不会过问的。
而且不是乾隆指婚,他还能省了一份结婚补贴。
不然如果是宗室家的女儿指婚,乾隆怎么都要随份子,添个妆什么的。
如今他们自行婚配,就跟乾隆没关系,也不必出钱了。
毕竟宗室的人数不算少,这个添一点那个补一点,积累起来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乾隆大方是大方,但给这些血缘远到不记得是谁的撒钱,他就不乐意当这个冤大头的。
第66章
沐瑶跟永璋黏糊了好几天,这才算是解了想念之苦。
永璋感觉自己是大孩子了,跟着沐瑶睡几天还好,一直睡下去就不好意思了,拍着沐瑶的手道:“额娘该一个人睡了,不用害怕!”
沐瑶听着哭笑不得,不过也是让永璋回去一个人睡了。
这让邓嬷嬷松口气,不然乾隆来了,看见永璋跟着沐瑶睡,总归不太痛快。
孩子一出生基本上就不会在生母身边睡的,有奶娘、嬷嬷和宫女照顾着。
而且皇帝过来侍寝,有孩子在总归不方便。
好在这几天乾隆忙碌没过来,不然误以为永璋一直跟着沐瑶一起睡就不好了。
弘曕跟着来圆明园上课,就不必跟以前一样住在王府,再往宫里跑的,直接就住到圆明园来了。
他还跟着永璜、永琏一起住在碧桐书院后边,上课就方便多了。
有两人照顾着,还有不少宫人伺候,弘曕很快就适应了圆明园的生活。
比起从王府去宫里,在圆明园他就不必那么早起,还能多睡一点,又能下课后跟永璋在一起多一点时间,弘曕都有点乐不思蜀,不想那么快从圆明园回去的。
尤其沐瑶还让小厨房做了冰粉,夏天吃这个最消暑不过了。
她也是因为永璋的事松口气,又快要夏天来了,忽然想起以前吃过的冰粉来。
如今四川和云南一带应该有这种冰粉树,于是沐瑶就写信去苏家。
苏鸣凤如今被两个太医开药方调理了一段时间,确实脸色好多了,人也壮实了一点,不如之前那么瘦,胃口也好一些了。
之前他吃汤药多了,嘴里发苦,也就吃不出什么味道。
太医们果断改良了药方,更好入口,苏鸣凤的舌头才没那么受罪,自然而然胃口慢慢就好一些了。
胃口好了,吃得多一些,身子骨也强壮了一点,加上要对症下药,太医就近跟着苏鸣凤来调整药方,比起那些只一张滋补的方子要更适合他了。
沐瑶听说苏鸣凤的身子骨好起来了,十分欢喜,特意在信里还交代苏鸣凤不要怕汤药苦,又让人带来宫里做的蜜饯。
宫廷蜜饯做得更为甜,喝药之后来一颗,满嘴的苦味都能散去。
而且还甜而不腻,当个零嘴也挺好的,苏夫人就特别喜欢。
苏鸣凤收到这份礼物是哭笑不得,敢情沐瑶还当他是小孩子,怕苦药来着?
不过喝药后吃上一颗,想到妹妹的关心,苏鸣凤心里也是跟蜜饯一样甜丝丝的了,更是愿意认真吃药调理,免得沐瑶担心的。
于是他收到沐瑶的信笺,想要找一种奇怪的树,这树的果子还能做吃的,当然不会拒绝,立刻派人去找。
果真这树很好找,田边和山里就有,不必人伺候,自个就长得不错。
果子就跟小灯笼一样,掰开后里面确实是一颗颗黑色的小果子,这就是冰粉籽了。
一点冰粉籽用纱布包好,在一桶井水里浸泡一刻钟后揉搓一番,等没了黏稠的东西出来,就放入准备好的石灰水,使劲搅拌到凝固为止。
然后这水用冰镇两个时辰,切开一块块后浇上红糖水就能吃了。
冰冰凉凉,还带着红糖的甜味,另外添上干果和水果也行,一样的好吃。
苏鸣凤尝了一碗也是赞不绝口,一时不知道沐瑶怎么知道那么多吃食的事。
兴许是宫里有藏书看见,也可能是沐瑶平日没事瞎琢磨的。
他给苏家人一尝,立刻拍板在食肆里添上,又让人把冰粉果子弄了好几袋,一股脑送去京城给沐瑶了。
于是沐瑶在圆明园里也能指挥着林御厨做了冰粉,她还喜欢在上面撒上一点晒干的桂花,又香又甜了。
高贵妃就特别喜欢这个,吃了一碗感觉浑身都凉凉的,尤其舒服。
不过沐瑶怕她吃多了会凉着肚子,每次只给一碗。
高贵妃好笑说沐瑶太吝啬了一点,却也明白她这是担心呢,每回吃着一碗都认真品尝,慢慢吃着,就怕一下子给吃完了。
看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沐瑶就忍不住想笑:“除了这个,还有一道红糖糍粑。”
用的是糯米、黄豆粉和红糖,吃着又软又糯,上面撒一把桂花就更香了。
甜食实在很难让人拒绝,高贵妃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道:“再这样下去,我的旗装都要重新做一遍了。”
她以前最喜欢腰身那边是做得刚刚好,不然松垮垮的就不能突出自己的纤细腰肢了。
然而高贵妃跟着沐瑶吃了几年,感觉这腰身刚好,吃多了就紧绷得很,动作要大一点仿佛都要崩开了,每次都吃得心惊胆战。
这吃少点吧,看着眼馋,吃多了又怕衣服真崩掉了,简直让人纠结坏了。
纠结来纠结去,高贵妃只能含泪妥协,让绣娘每次做衣服,腰上都要宽上两指,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再宽一点,那就太宽了,根本不好看!
沐瑶知道后简直乐不可支,高贵妃为了吃也是拼了,连一直坚持的细腰都放弃了。
不过要什么细腰,健康才是真的。
高贵妃虽然不如原身那么拼命饿着,却也不敢多吃,一直处于半饿着的状态居多。
她一直说自己吃不胖,其实也未必,而是够自律,不敢多吃而已。
如今每次都吃得不错,高贵妃这脸色就更好看了,犹如是盛开的芙蓉花,就连沐瑶每次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实在是太好看了。
如此美人怎么能饿着,光是想想就叫沐瑶心疼了。
于是沐瑶有什么新想出好吃的东西,就必然要叫上高贵妃试一试。
喜欢的话,她就直接把方子送给高贵妃,让钟粹宫的小厨房做起来。
今天也不例外,高贵妃接过红糖糍粑的方子,笑着道:“我那边光是你送的方子就已经放满一个锦盒了,着实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高贵妃也只能瞅着什么稀奇的给沐瑶送,大多是高斌在外头看见送进宫里来的。
以前高斌送上一份给女儿,得知高贵妃跟沐瑶玩得好,沐瑶对高贵妃又十分照顾,于是每次都多送一份来了。
这回送的是砗磲,砗磲被誉为是佛家七宝之一,洁白庄严,寓意祥瑞吉祥。
最好的砗磲自然是送到乾隆和皇后那边,次一等的才送到高贵妃这边来了。
给沐瑶的一盒子,里头是一串砗磲手串,还有一个砗磲佛牌。
佛牌自然是给永璋的,只有拇指大小,上面雕刻了莲花的模样,戴着能保平安,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高斌确实会来事,送礼也是送到沐瑶心坎里了。
沐瑶看着高贵妃手腕上一样的手串,不由笑道:“多谢高大人了,这手串和佛牌十分好看。”
她自然而然也把手串戴上,丝毫没一点扭捏的样子,高贵妃最是欢喜沐瑶这样了:“你喜欢就好,这佛牌是特地让老师傅雕的,还去寺庙里开过光,最是能保佑永璋以后平平安安的。”
沐瑶笑着应下,就见永璋在门外探出小脑袋来,不由招手道:“怎么了?这时候不是在后边跟两位阿哥一起玩儿,怎么回来了?”
弘曕跟永璋一起形影不离,今儿却没在一起,叫她有点奇怪。
永璋这才迈着小短腿进来,凑到沐瑶耳边想说悄悄话。
沐瑶就配合弯下腰,永璋贴着她耳边低声说道:“额娘,我见二哥膝盖有点痒痒的,玩的时候时不时去挠。”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不大,其实不算小了,旁边的高贵妃也听见了,端着茶水遮住嘴角的笑容,免得被永璋发现她听见了。
沐瑶就点头道:“膝盖痒很久了吗?你问过二阿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永璋摇头道:“大哥问了,二哥说可能是昨夜被蚊虫咬了,擦了点药膏稍微好一点,就是有点痒。”
他摸着自己的小膝盖,满脸疑惑道:“额娘,怎么会有蚊虫?”
永璋还是知道的,每天小应子都会带着不少太监来回在殿内熏,在外边也熏,就怕蚊虫咬着贵人们,那就麻烦了。
圆明园的花草树木尤其多,还有水,所以蚊虫容易滋生,他们每天都要巡查一遍,生怕哪里有蚊虫的。
加上殿内四个角落都放了熏炉,里面放的就是防蚊虫的药丸,味道很淡,却让大夏天不会有蚊虫出现。
沐瑶进园子住了这么久,还真没怎么见过蚊虫,顿时也奇怪了。
如果只是一般痒,永璋应该不会跑回来跟她说,于是沐瑶就多问了几句,才明白永璋是见永琏隔一会就挠,后来直接就坐着挠了,所以才担心起来。
这得多痒,才叫永琏这么个自律的孩子都忍不住一直挠了?
他们几个在孔明锁乐园里面玩的时候,宫人就守在门口那边,随叫随到,却不会进去打扰几个小阿哥玩耍的。
弘曕也在,他察觉有点不对,劝着永琏叫太医来看看。
永琏却觉得太小题大做了,只是被蚊虫咬了一下,又抹了上好的药膏,痒过一会就好了。
但是见永琏就没好过,一直在挠,弘曕越想越不对劲,又不知道该告诉谁,小声跟永璋嘀咕,永璋就做主过来跟沐瑶说说。
在永璋的小脑袋里面,有什么事不明白,找额娘就对了!
沐瑶搂着永璋的小身板夸赞道:“对,有什么事不明白来找额娘,而且你和果亲王都够仔细,特别厉害,之后二阿哥的膝盖不管是小事大事都该让太医看看判断之后再说。”
毕竟太医是专业的,小题大做也无妨,总归看看比较放心。
高贵妃就道:“不如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请太医来看看,不然挠多了,挠破皮也不好。”
沐瑶点点头,就让沉稳的素纹去长春仙馆那边跟皇后说一声,请太医来瞧瞧。
素纹刚才在门口听了全程,跟皇后说的时候也颇为详细,从永璋进门开始说,又道弘曕也看见了,有些担心,所以沐瑶才觉得请太医看看,别是永琏痒得难受不好意思说了。
皇后点点头,笑着道:“有劳沐瑶妹妹了,我这就请太医过去。”
既是身上痒,请的就是一个擅长做止痒膏的太医过去,正好看看永琏抹的那个止痒膏对不对症,需不需要换新的。
这位太医去曲院风荷,给几个小阿哥行礼,然后才去给永琏看看腿。
永琏一见这位太医,就明白自己腿痒的事瞒不住了,没好气看着弘曕和永璋两个还没到自己腰上的孩子。
只是见他们目光担忧看过来,永琏无奈道:“是我不好,叫你们担心了,霍太医来把脉吧。”
霍太医行礼后笑着坐下,两指搭在永琏的手腕上一会,就让永琏掀开裤子看膝盖,这一看,他脸色就变了,豁然起身吩咐道:“还请二阿哥莫要动弹,微臣有些不确定,这就请院首过来看看。”
他告知跟着来的素纹,尽快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让永琏能够躺下,另外叫腿脚快的太监去跟太医院那边请院首,再让人去九州清晏找乾隆禀报。
看霍太医的脸色骤然变化,素纹心里也有点慌,赶紧去禀明沐瑶了。
沐瑶也觉得不对,还是按照霍太医的吩咐,尽快在宫里收拾了一个侧殿,让人扶着永琏去那边躺下。
永琏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为何,只被压着躺下歇息不要动。
他这边刚躺下,那边乾隆和霍太医,另外院首从太医院也赶了过来。
院首气喘吁吁,都没来得及缓下来,赶紧上前去给永琏把脉,然后看了膝盖上露出的黑色点点,对乾隆点头道:“皇上,霍太医说得不错,二阿哥这伤口不是蚊虫咬的,该是被蜘蛛咬的。”
皇后被太医院那边惊动,也匆忙赶来,正巧听见院首的话,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能站稳。
宇嬷嬷赶紧扶住皇后,后者缓了一会才进了来,急忙问道:“这蜘蛛咬了,是不是有毒?”
院首吩咐药童配药,用药水给永琏清洗伤口,又命人送来解毒丸,给永琏服下,只能道:“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蜘蛛咬的,微臣如今也不能确定。”
内服药丸,外洗伤口,永琏被吓得脸也有点白了。
皇后陪着永琏,看着他吃了清淡的肉粥,再喝了汤药,这才睡下。
乾隆满脸怒意,让李玉带人在碧桐书院内外翻一遍,怎么都要把那只咬伤永琏的蜘蛛找出来!
李玉嘴里发苦,碧桐书院多大啊,也不知道是多大的蜘蛛,又是不是还在碧桐书院里头,要怎么找?
但是乾隆的意思很明确,掘地三尺都要找到那只蜘蛛,不然他们就要吃挂落了,只好苦哈哈带着大批宫人去把碧桐书院彻底翻起来。
弘曕和永璜也不能继续住在那边了,其他没住人的宫殿也不合适,谁知道里头会不会藏着东西?
索性乾隆就暂时把两人安置在九州清晏后边,想必在这里就绝不会有什么蜘蛛之类的东西出现了。
永琏的脸色还好,除了有点惊吓之外,吃过药之后有点蔫蔫的,其他还好。
只到了晚上,他居然开始发起热来,这就叫皇后心焦不已。
和敬也十分担心永琏,跑过来守在榻前。
皇后顾着永琏都有点顾不上和敬,就让嬷嬷带着和敬去沐瑶那边,代为看顾。
沐瑶欣然应下,搂着和敬安抚道:“别担心,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过去了,二阿哥肯定能好起来的。”
和敬眼圈微红,在她怀里轻轻点头,被沐瑶哄着总算是愿意去睡了。
等和敬睡熟了,沐瑶才出来,也是睡不着的。
按理说被蜘蛛咬伤,皮肤上可能会红肿,但是不会那么严重还发热起来。
估计是毒蜘蛛,而且毒性还不低。
再就是永琏的身体对蜘蛛毒可能有点过敏,这想必要用消炎药,然而乾隆不是康熙,没那么推崇西医。
京城虽然有西医的医生在,却一直没有用过,也不知道乾隆这会儿愿不愿意用上。
沐瑶想了一会,还是让小应子去那边看看永琏的情况如何。
碧桐书院被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几只蜘蛛,却都不大,被李玉小心翼翼用盒子装着送过来,生怕半路不留神弄死了。
太医看过后发现这几只都是毒蜘蛛,而且看着个头不大,毒性却不小,头皮都发麻了。
永琏给灌下汤药,始终没能退烧,烧得嘴巴都开始掉皮了。
皇后都不敢睡,不停用棉花沾水给永琏润一润嘴唇,却是徒劳。
冷帕子一直换,永琏的热度却是节节攀升。
再这么烧下去,人哪怕好了,脑子也得烧坏了!
皇后急得跟热窝蚂蚁一样,恨不能代替永琏受苦。
永琏的膝盖不再是一点小黑点,黑点变大,周围一圈也红肿起来,显然开始毒发了。
院首皱着眉头,汤药的效果太慢了,二阿哥喝下药后根本挡不住毒性蔓延,再继续下去怕是有性命之忧!
沐瑶听得也心焦,最后咬咬牙过去,在门口也不敢进去添乱。
满脸焦灼的乾隆看见她不由一怔,还没问什么,沐瑶就凑过来小声开口。
她说话是又急又快道:“皇上,我担心二阿哥,实在睡不着,忽然想起听说康熙爷曾病重,后来却是大好,用的是西药,不知道二阿哥能不能用一用?”
沐瑶一路跑过来,额头还带着汗,显然一想到就过来说了。
乾隆沉吟片刻,确实当初康熙病重的时候,太医院也是束手无策,后来是吃了西药后才好起来的。
当时康熙得的是疟疾,服用的是金鸡纳霜,也不知道如今对永琏有没作用。
不过沐瑶说得也对,这会儿太医院束手无策,总归要想想别的法子,不能眼睁睁看着永琏继续烧下去。
乾隆立刻让李玉去京城的西药堂请人,看他们手里有没适合的西药能给永琏用。
自从康熙因为服西药后痊愈,对西药就尤为感兴趣,特意在宫里做了实验室不够,还在京城开了一家西药堂,专门让传教士来教导人学西医。
因着传教士依旧是外人,就不如自己人来得好用,索性让自己人跟着传教士去学了。
这么些年,西药救了不少人,却也依旧有很多人并不能接受。
乾隆对西药只能算是一般,既没有康熙那么热衷,却也没有太排斥,毕竟只要能救人,中药西药都是药了!
如今太医院这边没办法,他只好连夜让人请来西药堂的西医看看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中年西医带着药箱过来,没有把脉,而是翻开永琏的眼皮看看,又脱掉衣服看了腿上的伤口。
两人都姓曾,是一对兄弟,也是孤儿,当初走投无路被一位传教士收养,后来索性进了西药堂学西药,之后也能问诊收点诊金过日子。
看西医的人太少,他们只能算是勉强温饱,却知道病痛的难受,很是希望当个好医生。
这次要进宫为二阿哥看病,西药堂谁都不乐意来,就把这对兄弟推了出来。
当初收养他们兄弟的传教士已经去世多年,他们两人在西药堂算是没有关系,成绩却相当出色的,这么个可能一脚踏进去,救不回永琏就要死的差事,哪个都不乐意,他们只好来了。
两人专注盯着永琏的伤口,很快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些泛黄的药粉,跟乾隆飞快解释道:“皇上,这是龙骨磨粉得来的药粉,对伤口解毒很有效。”
他们生怕磨成粉后不清楚,又拿出一块还没磨成粉的龙骨。
一整块扁扁的,泛着黄色的骨头,看着就不靠谱。
乾隆眉头都要皱起来了,还以为两人会拿出西药来,怎么却拿出一块骨头说能治好永琏?
沐瑶一看,眼皮一跳,顿时想到一种药:刀尖药!
她也是偶然知道这么一种药,当年被誉为神药,只要磨成粉后涂抹在伤口上,不但立刻能止血消肿,还能解毒,价钱还不贵!
为何知道呢,因为这种刀尖药用的龙骨,其实就是刻着甲骨文的骨头,是化石!
当初一个博物馆工作的朋友就曾经跟沐瑶吐槽过,当初龙骨是被一个农民发现的,他刨地的时候看见,就试探着拿去卖,后来被药铺买下了。
其他人一看这东西能卖钱,于是一个个都开始掘地三尺挖了起来,很快药铺收下,磨成粉后发现作用,收的就更多了。
想到这些有研究价值的甲骨文被磨成粉当做药来用,博物馆的朋友简直痛心疾首。
要不是后来有个古物专家无意中发现这个东西,特意买下收藏了不少,估计如今剩下的就更少了,根本无法研究得起来。
沐瑶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能亲眼看见这个真的甲骨文化石?
乾隆明显不知道这个,压根不想两人用,两兄弟拼命解释,他都不为所动。
沐瑶只好上前问道:“这个龙骨,背面是不是还刻着奇怪的字?”
两兄弟没想到她会知道,连连点头道:“回娘娘的话,确实有字,却看不出什么是字来。”
当然看不出,这又不是如今的文字,是古物啊!
沐瑶接过龙骨,反过来一看,确实是甲骨文,也的确是刀尖药无疑了。
比起收藏价值,如今救人自然更重要,她当机立断道:“皇上,我曾听说这龙骨,磨成粉后的药不至于让人起死回生,但是对伤口尤为有效,且能尽快退烧。龙骨究竟是不是真的,只看这背面是不是刻有奇怪的文字。”
院首在旁边也点头道:“若是说龙骨,微臣并不清楚,但是提起这刀尖药,微臣也耳有所闻。此药原本在安阳居多,前两年声名鹊起,渐渐传到北边来,确实在止血解毒方面颇有效,而且价钱不高。”
只是个骨头,还是从地里刨出来的,卖的价钱不高,药铺做成药的价钱也就不高了。
因为价钱低廉,很是让一些平民百姓受惠。
院首并非固步自封之人,药也不分贵贱,只要能救人就是好药,他请示道:“皇上,微臣可以亲自试药。”
只有他一个自然不够的,另外又找了两个年纪跟永琏差不多的小太监过来。
永璜也主动要求试药,被乾隆拒绝了:“不用,你看着就是了。”
永璜担心永琏,这时候也没回去,在旁边一直守着。
皇后劝了几次,永璜都没离开,心里感动得很,就让宫女盯着点儿,别是把他给累坏了。
找来的两个小太监很快就到了,不但年纪相当,就连身形也相似。
太监把脉后,这两人的身体状况跟永琏也差不多,不是特别康健,也不会很差,正好适合。
要是身体特别好的,可能用药效果更好,那就不能看出区别来了。
院首率先在自己的膝盖上划了伤口,两个小太监也是,然后姓曾的两兄弟就用刀尖药给几人撒上。
确实药粉一撒上,血就立刻止住了,立杆见效。
至于退热的效果,宫里实在没有发热之人,只能去宫外头找。
李玉的动作很快,早就带人出去四散开去,在附近终于找到年纪不大还发热的小童,年纪也是跟永琏差不多,被不知名的蚊虫咬伤了。
那家人知道是为了二阿哥试药,带的还是没用过的药,犹豫一下还是愿意试一试,毕竟孩子高烧不退也是让他们发愁。
既住在附近,当然也是勋贵人家,家里供着大夫。
可惜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始终没能让孩子退烧,这会儿李玉带人来了,他们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试一试了。
在孩子的伤口用药后一刻钟却毫无反应,李玉不由皱眉。
好在多等了一刻钟,孩子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摸着额头似乎没那么热了。
李玉又多等了一会,足足半个时辰后,孩子的热度果然开始退了!
而且他查看了孩子身上的伤口,确实不如之前那么红肿,开始消肿的!
李玉立刻让侍卫快马加鞭回去告知皇帝,这药在退烧上果然能用!
耽搁了这么久,沐瑶在宫里都等得坐立不安,更别提是皇后了,一直守在永琏身边,生怕他的情况会恶化。
好在永琏的运气不错,情况一直比较平稳,等到侍卫几乎是冲进来禀报,乾隆这时候也恕他无罪,转头就让姓曾的两个西医给永琏用上。
担心永琏拖延得有点厉害,这两人几乎把一袋子药粉都通通倒在他的伤口上。
厚厚的一层在膝盖上,瞧着就难看,但是这时候谁都没在意这个,一个个紧紧盯着永琏。
小半个时辰后,永琏脸上的滚烫稍微好了一些,皇后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太医再三把脉,等足足半个多时辰后,才感觉出脉搏开始缓和了一些。
永琏原本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如今渐渐放缓了一些,变得平静了许多,肉眼可见开始好转了!
沐瑶着实松口气,毕竟如今没有消炎药,永琏这情况明显对蜘蛛毒素有强烈的过敏反应。
一般来说毒蜘蛛的毒性没那么厉害,致死率也低,大概在1%左右。
最可怕的是,永琏很可能就是那个1%的。
幸好这两个西医手里虽然没有消炎药,还有刀尖药,不然永琏就危险了。
沐瑶松口气,皇后更是如此,她起身想要说话,眼前一晃,人也晃了一下,吓得沐瑶赶紧扶住了:“娘娘小心些才好,先坐下。”
估计皇后一时激动,加上坐着太久,猛地一起来,眼前一黑就站不稳了。
太医赶紧过来给皇后把脉,也道:“大惊大喜,娘娘又动作大了一些,这才有些晕眩。”
皇后点点头,抓住沐瑶的手道:“幸好妹妹知道这个,不然兴许要错过了。”
要不是沐瑶提出让西药堂的人过来,又知道这个刀尖药,乾隆如果嫌弃不用,谁知道永琏拖下去会什么样子呢!
沐瑶握着皇后冰凉的手道:“二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两个西医带来了这个药。”
不然光是她知道也没用,又不能变出药来。
乾隆点点头,深以为然,觉得永琏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皇后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朕和太医在,永琏不会有事的。”
沐瑶看皇后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瞧着外头的天色已经微微亮,知道他们是熬了一整夜。
她感觉还好,皇后是身心疲倦,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还有焦灼的等待,大喜大悲了一夜,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知道皇后回去估计都要睡不着的,沐瑶就轻声提议道:“皇上,娘娘若是回去,离着二阿哥远了怕是也睡不着,不如就在隔壁收拾一个房间,离着二阿哥近一些,娘娘也能好好休息,醒来就能立刻看望二阿哥了,如何?”
皇后递了沐瑶一个感激的神色,笑着点头道:“皇上,这样甚好。”
乾隆也没有异议,让人收拾隔壁,就叫宇嬷嬷扶着皇后去旁边休息了。
见沐瑶也跟着熬了一夜,他亦催促道:“你也回去歇着,只担忧皇后,不想想你这小身板也好不到哪里去。”
乾隆挥挥手,让素纹扶着沐瑶回去。
沐瑶确实也累了,尤其松口气下来后浑身都没力气,被素纹扶着回去,沾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永琏没能撑住,第二天就去了。
皇后在榻前哭得嘶声裂肺,一改平日端庄的样子,眼睛哭得红肿,头上的珠钗也要掉不掉的,还在痛哭中晕厥过去。
乾隆站在榻前,也是眼睛红红的,到底还是抱着皇后回去,又示意李玉把永琏好好收敛,还道:“朕之嫡子,聪明贵重,气宇不凡。以皇太子的身份下葬,谥号为端慧。”
九岁的永琏,端慧皇太子……
沐瑶吓得睁开眼,就感觉身上沉甸甸的,发现是永璋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抱着金子放过来,让猫儿趴在她身上,一脸担忧看着自己:“额娘醒了?”
她一手搂住永璋,一手搂住金子,感觉怀里的温暖和毛茸茸,以及两手的沉,才有种从梦境回到现实的踏实。
永璋伸出小手摸了摸沐瑶,担心道:“额娘睡了好久没起来,刚才还动来动去,满头大汗的。”
沐瑶就低头亲了亲他道:“是啊,我做噩梦了,好在永璋把我叫醒来。”
永璋又摸了摸她的脸颊,小声道:“额娘不怕,永璋来了。”
金子也仰头“喵呜”了一声,表示它也来了。
沐瑶笑了笑道:“是,你们在,我就踏实多了。”
她缓了一下,刚才的梦境实在太可怕,却仿佛是真实的一样,就一叠声叫来素纹问道:“二阿哥那边怎么样了?如今是什么时辰了,我睡多久了?”
沐瑶看着窗外,外边还是亮的,一时分不清她究竟是从早上睡到第二天,还是依旧在当天来着。
素纹就答道:“二阿哥发热又退了一些,中途醒来一会儿,喝了几口白粥和汤药又睡过去了。太医说二阿哥能醒来就没有大碍,后头慢慢养着就是了。”
“娘娘睡了足足三个多时辰,如今已是申时了。”
还在当天,没睡到第二天去,沐瑶听着永琏没事,这才放心了。
高贵妃得知沐瑶醒来了,这才过来看她。
见沐瑶要起身,高贵妃还赶紧伸手拦着:“你熬了一夜,瞧着脸色就不好,别急着起来,我们就这样说一会儿话。”
永璋见高贵妃来了,想抱着金子出去,但是猫儿吃得多,越发沉了,他根本抱不起来,只能放在脚边,一人一猫迈着小步伐出去了。
看着可爱的永璋怕金子过不了门槛,还弯腰托了一下。
不是金子不会跳过门槛,而是最近吃胖了,根本跳不过去。
沐瑶看得好笑,转过头来,就被高贵妃轻轻点了点额头道:“笑,你还笑得出来,我听说的时候都快吓晕了!你胆子还真不小,就不知道避讳一下吗?”
高贵妃早上起来才听说了半夜的事,真是吓得不行!
永琏要用那个刀尖药之后出了什么意外,没能好起来,沐瑶吃挂落不说,皇后很难不迁怒到她身上,怕是要恨死了!
更别提是乾隆,沐瑶这宠爱怕是一个不剩了!
沐瑶知道高贵妃担心,就苦笑道:“我犹豫过的,后来只是担心,想着过去看看。既然想到西药,后俩又看见,知道这个药,怎么都不能憋在心里不说。”
“二阿哥对永璋不错,是个好兄长,也是个很好的孩子。亲眼看着他受罪,可能这药能救,不说出来的话,我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而且那时候别的药都没用,也只能试试了。哪怕我不说,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了救二阿哥,总是会用的。”
高贵妃忍不住叹气道:“你啊,总是如此。”
什么阴谋诡计和自保避讳仿佛通通都看不见,沐瑶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就会这样毫不犹豫一个劲往前冲了!
不过高贵妃最喜欢的也是沐瑶这个性子,毕竟沐瑶是一颗心想要永琏好起来,就没想过其他的了!
第67章
等到了晚上,永琏发热终于彻底退了,皇后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皇后睡了一个时辰就彻底睡不着,还是起来守在永琏的榻前。
永琏中途醒来过一次,担心皇后累着,还劝了一句让她回去休息。
皇后就笑着握住永琏的手道:“有额娘陪着你,放心睡吧。”
永琏哪怕看着稳重,还是个孩子,病着的时候更是脆弱,也就不忍心皇后累着,才会劝她回去,却比谁都想要皇后陪在身边。
他被喂了点粥水和汤药,握着皇后的手很快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太医把脉后对皇后道:“二阿哥已然醒来还能吃下吃食和汤药,今儿退烧的话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果然他夜里的时候退了烧,永琏又醒了一次,胃口不算特别好,还是被皇后喂了半碗粥,这才重新又睡过去的。
皇后被宇嬷嬷扶着,又给香岚劝着,就喝了半碗粥,再也吃不下了,她关切道:“沐瑶妹妹那边如何了,她休息得还好,可吃了东西?”
香岚点头道:“娘娘放心,听闻纯妃娘娘睡到下午才醒来,贵妃娘娘过去陪着她用了一点吃食,瞧着胃口还不错。”
显然沐瑶熬了一夜,虽然有点累,却也不算太累的样子,皇后总算放心的。
“多亏沐瑶妹妹在,不然永琏可能就……”
余下的话皇后没说,毕竟实在太不吉利了一点。
乾隆这时候过来看望永琏,得知他彻底退烧了,也是松一口气,转头又苦恼起来。
沐瑶这次立了大功,但是晋为妃还不到一年,那些老学究大臣最是讲究规矩,绝不会允许她不到一年再次晋升。
但是不奖赏,乾隆心里对沐瑶又有点过意不去。
他想来想去,就去太后那边跟她商量了一下。
太后得知永琏病了,好在沐瑶提议请了西医来,用上了对症的药,这才有所好转,于是放下心头大石。
永琏是乾隆极为用心培养的嫡子,万一出什么事,那就麻烦了。
得知乾隆想重赏沐瑶,却因为她晋升太快了,如今封妃还不到一年,这么快再进一步实在说不过去,缓一缓才行。
但是这么一缓,乾隆心里又不得劲。
太后思索片刻道:“既然纯妃这边暂时不能赏,不如就赏她的娘家?那个园林不是快完工了,正好一并赏了。”
上回苏家献了图纸,乾隆原本也打算等园林建好之后再赏一回。
这次正好,连带沐瑶立功,给苏家再往上提几级好了。
思及此,乾隆就坐不住了,回去御书房拟旨。
高贵妃这边陪着沐瑶用了晚饭,对沐瑶来说这算是午晚饭了,午饭和晚饭一起吃。
小厨房做的比较清淡,沐瑶吃着还是挺香的,毕竟也是有点饿过头了。
吃完饭她就有点困了,抱着金子抚摸了一会,跟高贵妃说了一会话,就开始打哈欠了。
高贵妃也就没再继续留着,催着沐瑶去歇息,笑着道:“你昨儿风风火火的,又熬了一宿,怎么都要缓几天才行了。”
沐瑶点点头,等素纹送高贵妃出去,她抱着被子躺下,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她还特意交代邓嬷嬷,第二天按照平日的时辰叫醒自己,免得这作息变得乱七八糟的。
缓了一天,沐瑶才算是把作息调回来了,人也不会那么困,只觉得这小身板看着壮实了一点,底子还是被之前饿坏了,一时还没能彻底补回来。
她这边刚好起来,乾隆就过来看自己,笑着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晋升的事只能暂时缓一缓,不过朕已经跟皇后说好,以后你也享着贵妃的待遇。”
沐瑶微微睁大眼,所以她的年薪这就翻倍了?
妃子的年薪是三百两,贵妃却是六百两的,她顿时美滋滋。
见沐瑶这就满足了,笑眯眯的样子,乾隆就好笑道:“这就高兴了?回头还有更让你高兴的。”
沐瑶顿时好奇,看了过来问道:“皇上,还有别的吗?”
是再送她瓷器还是如意,又或者送自己的画作?
乾隆还卖关子了:“回头你就知道了,先等一等。”
沐瑶想想回头就知道了,倒也没追问,只点了点头。
乾隆捏了捏她的脸颊,最是喜欢沐瑶这样淡定的样子,仿佛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也不用强求。
但是说沐瑶一点都无欲无求倒也不会,没见刚才说享贵妃待遇,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喜欢就是喜欢,她倒是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猜谜的样子了。
乾隆又说起那两个西医来,感慨道:“朕原本想着他们能拿出西药来治病,谁知道最后拿出的却是咱们的东西。”
说失望吧,倒也有点,但是也有一种意料之内的感觉。
沐瑶就笑着道:“皇上这样想,西医能用的药不多,如今拿出对症的确实咱们这边的药,说明咱们地大物博,好东西还是很多的。”
她想着刀尖药一旦传出去治好了永琏,估计求的人就更多了,那以后甲骨文研究,样本估计就更少了一点。
急需有能取代刀尖药的东西才行,就不知道西医如今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沐瑶表现出对西医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乾隆就笑道:“要不让那两个西医过来说说,叫你也能听一听了。”
两人还没回去,在圆明园里呆着,被召见就立刻过来了。
有乾隆在,就没必要弄个屏风隔着。
那天半夜实在是心急火燎的,沐瑶也没心思仔细看这两人,如今才发现他们的衣着不伦不类的。
说是咱们这边的衣服吧,上衣又有点西方的模样,十分贴身,还有许多大纽扣,有种四不像的感觉。
好在他们没戴假发,不然就没法看了。
两人之前忙着救人还好,如今正儿八经面圣顿时紧张了起来,磕磕碰碰行礼后就一声不吭了。
沐瑶感慨确实是做技术的,这嘴巴能不张就不张了。
于是她只好主动开口,问了如今西方医药的情况,比如工业革命,才发现还没开始。
青霉素应该还没那么快被发现,如今发现的只有金鸡纳、可可果,还有就是愈创木。
愈创木倒是个好东西,树脂可以用在风湿病和扁桃腺炎,虽然无法彻底治愈,却能缓解一些。
两个西医原本战战兢兢,以为这位纯妃只是感兴趣随口问一问。
只是她问的越发专业,居然比他们还要熟悉的样子。
沐瑶跟乾隆说道:“皇上,这愈创木是好东西,树脂加点糖就能做止咳糖。若是咳嗽,嗓子难受,都能吃一点,能舒服很多。”
她说完又笑道:“这些想必皇上也知道,我算是班门弄斧了。可可果做巧克力不错,热巧克力冬天喝着也暖和,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东西来着?”
两个西医只能绞尽脑汁,终于提及到体温计。
沐瑶点点头,水银温度计确实差不多是时候出现了,就仔细问了问。
得知能测出体温,而且需要的时间不长,乾隆还挺感兴趣的。
毕竟如今太医看病,只能靠掌心的温度来推测究竟有没发热,除非是发热特别厉害,一摸就烫手,立刻就能知道。
但是刚开始的时候,发热不够明显,那么就不容易察觉得到了。
很多孩子年纪不大的时候,不能敏锐感觉自己身上的不同,也就错过了刚开始发热时候被察觉的时机,等发现的时候高烧不退,就很容易夭折了。
沐瑶深以为然,也道:“这是个不错的东西,能尽快知道会不会发热。”
两个西医当然是搞不到最新的体温计,就需要乾隆派人去问一问了。
康熙帝的时候在沿海设立了多个海关,等到雍正的时候,因为重农抑商,关闭了不少小港口,只保留了几个最大的港口还在开放。
比如泉州、淞沪、广州和宁波,作为最大的港口被保留了下来。
海关最繁荣在康熙帝的时候,光是海关税收一年就有七十五万两。
等到了雍正帝的时候只剩下四大港口,关税就缩小了一半,只有三十来万两了。
沐瑶当初得知的时候怪可惜的,毕竟赚外国人这些税收是真的香,而且那边工业发展迅速,也能得到不少好东西。
不过乾隆对西方的东西不如康熙帝那么热衷,登基后自然而然跟雍正一样对海关不太关心。
虽然还设立着海关司,平日问的也不多,如今乾隆忽然派人去问,海关司的官员都要吓死了,赶紧过来禀报。
乾隆就问起体温计来,发现海关司的司长是一脸茫然。
平日海关交易最多的就是卖茶叶、瓷器、丝绸和银器,换言之是出口多进口少。
海关司觉得自家好东西多,外国人都来买,十分骄傲,却不怎么看得上外国人的东西,进口的就少了,甚至都不太愿意去了解。
沐瑶不由露出失望的神色,乾隆见了就皱眉道:“你回去问一问,再是一问三不知的话,朕就只能让海关司换人负责了。”
海关司的司长吓得连连点头保证,回去就临急抱佛脚,把相熟的外国商人都叫过来问一圈,看他们手上什么东西,一一登记在册不说,每一样都亲自看过。
别是乾隆问起东西是长什么样子的,他也是一点都答不出来,这官职就要保不住了。
海关司的官员一走,乾隆倒是饶有兴致问起两个西医道:“你们既知道有这么个测量发热的东西,怎么没去海关司问一问?”
两个西医能怎么办,只能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不用他们回答,沐瑶都能猜得出来。
康熙帝的时候十分热衷西医,对外贸易又相当发达,所以西方的东西很快就传到京城来了,西药堂自然就最快用上了。
后来雍正和乾隆对此都不是特别感兴趣,上边什么态度,底下也就是跟着什么态度了,自然也就不会继续热衷于献上西方的新物件。
加上西药堂没了朝廷大力扶持,财政方面当然一年不如一年了。
看这两人衣着打扮,虽然古怪了一点,料子也普普通通,就能看得出来了。
面圣的话,他们两人肯定穿着最好的衣服。最好的衣服就这个样子,可想而知他们的经济状况了。
能维持到如今的体面,他们估计也是挺不容易的。
两个西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会说因为皇帝和朝廷不重视西医,所以西药堂如今过得紧巴巴的,看病的人也不多,更不可能从海关司那边买到什么好东西了。
想买,但是买不起,问来干什么!只能看不能用,不是徒增伤感吗!
而且以前西药堂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去问还可以,如今早就没落了,海关司会理他们才怪了!
沐瑶倒是觉得这两人虽然日子过得拮据,却从来没打算放弃过钻研,一直留在西药堂里头,于是忍不住对乾隆道:“皇上,这两位也算是立功了,要不是他们带来了刀尖药,我一时也没想起这个来。”
两个西医在下首,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这位纯妃真是个大好人,居然为他们请功了!
乾隆瞥了两人一眼,点点头道:“也是,要不是他们带来刀尖药,朕还真不知道这个药能用。就是爱妃觉得,该赏他们什么?”
沐瑶眨眨眼道:“皇上,我看这两人衣着朴素,只怕手头紧巴巴的,却还是四处搜罗能用的药,时刻等着能救人,相当上进了。”
作为医生,他们两个其实可以用手头能用的那点药反复用,也能救人了。
哪怕手里头的西药不多,高价卖的话,也能用很多次,赚得不少。
两人却出去搜罗其他能用的药,路费要自己出,买下来还得自己出钱,另外得验证药效,又要费心,他们那么穷还是继续做,确实相当有心了。
乾隆深以为然,思索片刻道:“那就让户部拨钱重整西药堂,别是太医院束手无策的时候,西药堂那边一问三不知,看能不能也拿出什么好药来。”
沐瑶点头附和道:“正是,咱们人才济济,又学习西药多年,怎么都不会给比下去才是,你们说是吗?”
两个中年西医很想说不是,却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只能含泪点头。
乖乖,他们刚才还觉得纯妃是个好人,如今感觉她是挖了个坑等着两人跳下去了。
天知道西药堂学的就不是西方最先进的技术,毕竟漂洋过海传过来需要时间不说,对方也未必乐意教啊!
让他们钻研,还要比西方更厉害,这不是为难人吗?
沐瑶还真不是特意为难他们,而是琢磨着是不是真的能研究起来。
不然那些甲骨文化石恐怕都要给磨成粉,铁定留不住的。
她想到发小哭唧唧说研究样本太少,足足给磨成粉上百年,渣子都不剩了,就觉得怪可惜的,既然来了,怎么都要帮着保护起来,让后人好歹能研究。
阻拦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如果有更好的药物取代呢?
青霉素不用说,没有这个密封环境和实验器材,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国外都没有,他们这边连个实验室都没,那就真的是为难这两个西医兄弟了。
沐瑶却想起一种在青霉素之前的药物,叫做百浪多息。
刚开始这个百浪多息是作为染料做出来的,染的还是红色。
后来发现这种红色会依附在细菌上,虽然不能跟抗生素一样把细菌消灭掉,却会阻断细菌繁殖再生,病灶就不会加剧恶化,对急症尤为好用。
这种染料如今在西方刚出现,如果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这个能作为医用,把生产的机器一条链都弄进国内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暂时只能靠海关司,看能不能把这东西弄进来,给这两人研究。
沐瑶只知道一点皮毛,就需要专业的两人亲自去验证了。
等他们确认能作为药用,她再怂恿乾隆把整一条生产链都买进来,那以后在青霉素出现之前,百浪多息作为消炎药也能救下不少人。
尤其很多病症,成年人能靠自身的强壮熬过去,小孩子却很难。
为了减少小孩子的夭折率,让他们能够平安长大,这个药很有必要了。
想到永琏那天的凶险,沐瑶就很担心永璋。
这时候可没有儿科,都是中医,但是中药对孩子来说效果稍微慢了一点。
如果是平常的病症还好,要是急病的话,太医们就有点抓瞎了。
看看这次,要不是两人误打误撞带着刀尖药,沐瑶又恰好知道这个东西,永琏恐怕就真的要救不回来了。
沐瑶慈爱地看着这两人,以后能不能用上新药就靠你们了!
两人被看得后背发毛,只得苦笑着连连应下。
乾隆对救下永琏的人很大方,直接送了真金白银,又让工部派匠人重新修缮了西药堂。
西药堂还是原来的看了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怎么修缮过,有些破旧。
修缮好可以说是焕然一新,甚至还扩大了一些,建起了实验室。
实验室归曾家两兄弟所有,他们是全权负责人,有权让人能进实验室,谁不能进。
甚至海关司为了讨好他们二人,从外国人手里采购了一批实验器材送了来,价钱都不低。
当然这个钱是户部出的,都算在奖赏里头了。
至于沐瑶这边,年薪提了,名号暂缓一段时间,苏家却被直接提上来了。
从正五品的云骑尉,直接提为一等伯。
乾隆甚至赐了封号,把苏召南封为承业伯。
云骑尉的俸银一年只有八十五两,一等伯的俸银却是五百一十两了。
而且一等伯是世袭的,还不必降级世袭。
可以说如果苏召南去世后,将会有长子苏嘉凤来继承,也会是一等伯了。
这破格提拔接连跳了好几级,简直史无前例。
有迟钝的御史想要拔笔写个十封八封折子去劝阻乾隆,被消息灵通的同僚赶紧压下了。
上回因为牛痘还没彻底推广,之后看不见效果,乾隆给了个五品,原本就打算以后得效果后人人称赞,顺理成章再往上提拔。
如今好了,沐瑶四舍五入救下了永琏,因着妃位需一年才晋升,乾隆正憋着不痛快,这时候御史去阻拦苏家提拔为一等伯,不是给乾隆找不痛快吗?
而且苏家只有一等伯的爵位,却没有其他实在的官职,权力并不大,众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于是乾隆下旨,朝堂大臣高呼万岁,一个个举双手赞同,事情就轻易通过了。
苏家收到圣旨的时候,苏召南整个人都懵了。
他还没从提拔为五品云骑尉的欢喜中彻底出来,这就成为一等伯了?
而且还是不降级继承爵位,以后子孙后代只要不作死,就能一代代继承下去!
苏召南咧嘴一笑,很快在苏鸣凤的眼神提醒下,赶紧接过圣旨,然后给宣旨的太监塞了厚厚的荷包。
这次虽然不是李玉来宣旨,却也是乾隆另外的一个心腹太监王进保。
王进保长得清秀,面白无须,说话是未语先笑,很是亲切,丝毫没一点架子,连连拱手道:“恭喜伯爷了。”
苏召南得知是沐瑶无意中救下了二阿哥,心里感慨这个女儿的运气真好,谦虚几句后,就要留下王进保喝茶用饭。
王进保没久留,还急着回京复命,只拱拱手道:“伯爷的府邸小了一点,皇上的意思是把周围一圈也买下来,地契就在这里。”
上回把左右邻居的宅子买下来扩充,苏府已经够大了。
如今因为提拔为一等伯,按照爵位这宅子的规格还能更大一些。
苏召南接过地契都有点迷糊了,他原本想着宅子大一点,以后四世同堂能住得宽松点。
如今更大了,岂不是要请很多下人才能打理好了?
不然那么大的地方,就靠如今这么些下人恐怕是不够的,只怕光是打扫就要累死了。
一等伯的官服被太监恭恭敬敬送来,苏夫人的诰命自然提高了,如今是伯爷夫人了,诰命服也跟着换。
苏夫人原本以为自己五品诰命夫人已经足够风光了,如今居然直接提拔了好几个等级,也是懵圈了。
两夫妻还没彻底接受现实,就有不少族人和亲戚上门来恭贺。
人家特地上门来恭喜,苏家自然不好拦着,设了宴席来招呼他们。
之前因为扩了宅子,邻居正好挖了个湖,索性就没填了,还种了荷花,夏天又能坐船赏花,别有一番滋味。
所以男客设宴就在湖边,正好摆上几桌,一边赏着荷花一边吃饭喝酒,倒也不错。
女客就在园子后边了,有前院挡着,湖水从后边绕过来,隔着长廊也能赏景。
苏夫人的妹妹特地带着女儿过来,对自家姐姐满脸羡慕:“家里早就说姐姐打小就是有福气的,果真如此。”
闻言,苏夫人只笑笑,又听她妹妹道:“要是我女儿能有娘娘半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她也到了年纪,该是明年进宫的秀女。”
苏夫人听着就疑惑,毕竟外甥女这年纪,今年相看人家是足够了,明年再去参加选秀,未免拖的年纪大了一点。
而且被指婚也不知道指给谁,还不如自行婚嫁。
再就是从江南去京城参加选秀,留在那边的话,岂不是一直不能见了?
苏夫人当初要不是无法阻拦,也不会叫沐瑶去选秀,然后留在京城,两母女好多年都无法相见。
如今可以,她当然希望女儿嫁得近一点,也能时常见面,知道女儿的近况,怎么妹妹反而要让女儿远嫁呢!
不过苏夫人没问,大约也能猜得出来。
外甥女叫苏应蓉,容貌跟沐瑶有四五分相似,恐怕妹妹是希望皇帝能够爱屋及乌了。
两姊妹前后脚进宫的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一人受宠,一人不受宠,总会产生隔阂,指不定还会怨恨起来。
两人要都受宠,谁要更受宠一点,不也要争起来吗?
苏夫人没接话,她妹妹就有点尴尬了,只好另起了话题:“姐姐家里提为一等伯,南哥儿的亲事是不是该缓一缓,另外看看?“
毕竟之前是按照平常人家来相看的,后来提拔为五品,相看的人家能多一些,却也不算特别多。
苏家也没打算攀附什么权贵,只要家风好,孩子人品好,是过日子的就行了。
选来选去,最后给南哥儿挑的媳妇是书香门第的,家风不错,虽然不算富裕,家里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当家老爷跟夫人感情深厚,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又落落大方,脾性温和又会持家,苏夫人看着很是满意。
她跟南哥儿一说,这个长孙也很喜欢。
苏家之前也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更不想娶个贵女,犹如供个大佛回来一样,日子就别想过了,恐怕得鸡飞狗跳的。
如今苏夫人听着她妹妹的意思,仿佛苏家如今不一样了,就开始嫌弃起那个书香门第的未来孙媳妇来了?
她皱了皱眉头,对妹妹说道:“既已经定亲了,自然没有反口的意思。而且那位孙姑娘很好,我也很喜欢,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她妹妹也是好心,觉得如今苏家不同了,都能娶个高门贵女了,偏偏还选个没落的小户人家,实在太掉价。
不过苏夫人冷起脸来,她妹妹自然不敢多说。
原本她还想趁此机会跟姐姐套近乎,然后让姐姐帮忙,叫女儿能够进宫去,这会儿也不好再开口了。
苏夫人是看出她的想法,之后就躲着人,借口不见面了。
她跟苏召南私下嘀咕道:“这个妹妹以前不是这样的,嫁人后才多少年就变成如今的样子了。”
苏夫人的娘家也不是什么特别有身份的,怎么还看不起人了?
孙家是没落了,却依旧延续原本的家风,是个正派人家,怎么就不好了?
苏召南笑着安抚夫人道:“以后多的是这样的,人心总会变,咱们也得留意点才行。”
他们年纪大了,经历的风雨多了,不容易被迷惑,但是小辈们就不一样了。
身份骤然变化,身边多的是阿谀奉承的人。
要是把持不住,就容易犯下大错来。
苏夫人连连点头附和道:“老爷说得对,我得盯着孩子们才行。不过都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也不至于被人一哄就忘了身份。”
不过她还是特地叫了长孙过来,问了孙姑娘的事。
南哥儿刚听的时候还以为苏夫人是确定了婚期的日子,找他来商量,后边听着怎么感觉未来媳妇要换人,顿时急了,连连拒绝道:“奶奶,都已经定亲了,若是拒绝,孙姑娘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的。”
若是被退婚,这年头对姑娘家的名声影响实在太大了,孙家姑娘以后恐怕没脸出去见人了。
苏夫人看南哥儿着急的样子,心里暗暗点头,确实是她家长大的孩子,这心还是好的:“放心,这不是怕有人在你耳边胡乱嚼舌根,就跟你先提一提。”
南哥儿这才松口气,连连保证自己绝不会耳朵软听这种胡说八道的话,又会注意弟弟妹妹们,不会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沐瑶得知自家阿玛被提拔为一等伯,简直惊呆了。
乾隆真是大手笔,他们家这是坐火箭踏进勋贵的圈子了?
说不高兴是假的,沐瑶起身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嘴角的笑容就没退下过。
嗐,乾隆说给大惊喜,还真是特别大的惊喜了!
乾隆过来的时候就见沐瑶绕着桌子一直走圈,一边还在傻笑,看着就很有意思。
他扭头示意邓嬷嬷别出声,就在旁边盯着沐瑶。
等沐瑶察觉的时候,乾隆已经站了好一会,红着脸赶紧过来行礼道:“皇上来了,怎的不叫我?”
乾隆搂着她好笑道:“看爱妃一圈圈走,也不知道走到什么时候才停下,而且笑得这般高兴,朕怎好打扰了?”
他就是看自己的笑话了吧?
沐瑶摸了摸自己有点笑僵的嘴角,高兴得还是忍不住想笑:“皇上这赏赐实在是大惊喜了,叫我高兴得忍不住走来走去,都坐不下来了。”
乾隆低头看着她笑道:“那朕还有个好消息,爱妃要听吗?”
她自然要听的,双眼凌晶晶看了过来:“皇上,是什么?”
苏家都被提为一等伯了,宅子都扩大了好多,还有什么奖赏能给吗?
沐瑶想了想去,好像就没有了,总不会是给小辈们赐个婚什么的吧?
乾隆看她脸色变来变去,想法一看就能猜出来,就知道一点都没想到自己身上,就直接答道:“明年春天朕打算下江南,到时候带上你如何?”
沐瑶双眼一亮,连连点头道:“那敢情好,烟花三月下扬州,三月下江南正好了。”
看她迫不及待都想立刻出发的样子,乾隆就好笑道:“明年三月,确实是差不多了。”
沐瑶欢欢喜喜的,想到明天春天就能去江南,然后估计能见到苏家人,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她冷静下来后,忽然发现,烟花三月,说的不是阳历三月,而是阴历啊!
农历三月的话,最早也得四月,晚一点就可能五月去了!
沐瑶郁闷了一会,就见香岚来请,说是永琏好了一些,想要见她,然后当面道谢的。
她过去的时候,永琏倚在软枕,小脸还有些发白,人却精神了一点。
永琏想起身给沐瑶行礼,被她赶紧压下了:“你这身子骨还没好,可别乱动了。胃口如何,伤口还会疼吗?”
听着沐瑶一叠声关心的问话,永琏笑笑道:“伤口已经结痂,太医把脉后说毒素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排出去,暂时还不能下榻走动。”
西医兄弟带来的刀尖药全用了,余下一点在西药堂,都让人送了过来。
太医院另外派人采买了不少,生怕永琏这边会用上,还特地钻研一番,这刀尖药究竟是怎么能让伤口迅速愈合的。
然后他们发现刀尖药急用还好,平常用着跟一般的药膏没什么两样。
“多得纯娘娘之前提议让西药堂的人来看,带着正合适的药,不然我……”永琏顿了顿,只拱拱手表示感谢:“救命之恩,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谢谢二字实在太简单了一点。等我好些了,一定要给纯娘娘好好磕头道谢。”
沐瑶就笑道:“倒也不必,当时我心急火燎想着也是个法子,要不是皇上应允,正好那两个西医又带着药。说到底,还是二阿哥有皇上和皇后娘娘保佑,福大命大。”
确实永琏运气好,要不是那两个西医带着刀尖药,她空有一张嘴也是没办法救命的。
永琏看着沐瑶,心想跟皇后之前猜的那样,她果真没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实在谦虚得很。
只因为他作为兄长对永璋不错,沐瑶就愿意冒险提议西医过来,仅仅为了救下自己,这样的恩情实在大了。
而且沐瑶却从不当做这是个大恩,挟恩图报。
永琏暗暗记在心上,想着以后要对永璋更好一点,也要找机会报答沐瑶才是。
沐瑶见永琏眉宇间有了倦意,就没多打扰他休息,很快就出来了。
她问了守在门口的太医,跟永琏说得差不多,退烧后有些虚弱,却得温和补起来才是。
太医拱手道:“微臣想问纯妃娘娘是如何得知刀尖药,可是从哪里的藏书或是医书得知的?”
沐瑶鬼知道什么医书,只含糊过去:“小时候看的杂书多,我也忘记在哪里看见的了。”
太医有些失望,却打算按照院首的意思在民间四处打听,说不定还有跟刀尖药一样好用的药,回头验证后指不定能纳入到太医院来。
第68章
沐瑶见太医露出失落的神色,就建议道:“听闻国外也有不少药,兴许能用。”
太医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毕竟他不认为洋鬼子会有更好的药。
但是万一呢!
于是太医让人去询问海关司,看看那边有没能进口一点海外的药,不管是什么,试一试,若是能用那就更好了。
沐瑶之前提到的愈创木,自然就在其中。
海关司的官员打发所有人去问询过,好在有一个海商知道愈创木。
他还带了一点来,看看能不能卖掉,哪知道还没出手就有人问了呢!
海商赶紧带着愈创木过来,太医院的人看了,也不太确定,想带回去宫里看看,让海关司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又给了一笔不错的银子。
这交易要能做,就能长久做下去,海商自然愿意等。
太医带回去愈创木,按照沐瑶之前说的,尝试了几个比例,添加糖之后做成止咳水和止咳糖,给一些咳嗽的人尝试,确实有效。
哪怕还没到咳嗽厉害的人,只是嗓子不舒服,吃上几颗,就能不药而愈了。
这让乾隆很感兴趣,毕竟有时候就嗓子有点不舒服,却要灌好几天的苦药,谁都不乐意。
而且宫中太医为了谨慎,觉得是药三分毒,不怎么敢开药方,最是喜欢让人饿着。
饿着实在太难受了,乾隆知道太医院找到这种不算是药却有药效的止咳糖,自然感兴趣。
就跟沐瑶说的那样,西洋的东西可能有些不怎么样,有些却能用,乾隆更是让海关司重视起来。
海关司送来不少商品的单子,乾隆就去找沐瑶一起看了。
单子上除了钟表、葡萄酒、粮食和海产品之外,还有黄铜、金银、丹砂和香料。
沐瑶挑眉,看来这时候进口的东西还是很齐全的,而且都是战略物资。
比如这黄铜和金银,几乎都是从小本子那边进口过来,数量还不低。
粮食大多数是从东南亚进口来的,那边确实适合种粮食,而且能一年两熟到三熟了。
大米进口的数量也十分惊人,一年达到9-12万石。
一石的粮食,换算到现代,大概是一百斤,那么算下来的数字更是庞大了。
除了这些之外,海关司还搜罗了海商们手里的商品,供贵人们过目。
若是喜欢,那就能直接下单,第二天就能送到他们跟前来了。
乾隆扫了眼前面的单子,不是很感兴趣,就随手递给身边的沐瑶。
沐瑶拿着单子,看得尤为认真。
乾隆是见过不少西洋商品,比如宫里就有西洋钟表,看时间是挺方便的。
另外就是葡萄酒了,比起这边的酒水有不一样的风味。
还有就是玻璃器皿,欧洲如今能做得更接近透明,看着厚薄差不多,一整套放着就相当赏心悦目了。
手织毯子也可以,颜色鲜艳,摸着柔软舒服,宫里和圆明园都铺上了不少。
其他的,乾隆就不感兴趣的。
比如欧洲的织布叫哆罗呢,手感轻薄,又十分耐磨。
在欧洲那边是作为外衫或者披风,乾隆却嫌弃穿着有点磨皮肤,不算那么舒适,只能作为桌布、炕布来用,垫吧一下还是可以的,贴身穿就算了。
而且他衣服多的是,一件也不见得穿好久,要那么耐磨做什么?
这边多的是丝绸,贴身穿最是舒适,西洋人过来最喜欢买这个。
他们都买丝绸回去穿,这边人为何要穿西洋人做的布料?
所以这个布料乾隆不喜欢,京城的勋贵们也不大喜欢。
无他,他们衣服多到穿不完,哪里需要耐磨的布料。
但是让平民百姓来用这些耐磨布料比较合适,价钱却又太高了。
他们有这个钱都可以买一样耐磨舒服的棉布,何必多花钱去买这个哆罗呢?
于是这个欧洲的织布就毫无销量,一直都没能卖进来多少,最多是作为漂亮的桌布和椅布给贵人们家里添点鲜艳色彩了。
沐瑶倒是在单子上看见一个好东西,那就是天鹅绒了。
比起棉花,这个要更轻薄暖和,做被子和棉袄都合适。
她的目光停留了一会,身边的乾隆就察觉到了,笑着道:“你要喜欢,只管让人留一些送过来就是了。”
沐瑶笑着应下,却没见着红布,更没看到红色染布的东西,不免失望,难道这时候还没有吗?
她问起海关司的司长,后者之前听了一耳朵,特意跟海商们打听了,立刻就答道:“确实有此物,只是用的人不算多,那边没太重视。还是一个见多识广的海商曾听说过一回,若是娘娘想要,他们必然竭尽所能去带回来。”
沐瑶点点头,又问道:“若是他们能把染布带回来没什么,哪怕带着颜料也不够,最好把会做这个颜料的人一并带过来,那就更好了。若是他们需要器材,会做器材的人也一起带来。”
没有机器,光有会这门手艺的人也没用。
光有机器,不会染布的人也不行。
索性机器和做染布的工人一起打包一条龙带过来,价钱自然也能翻上一番。
海关司马上明白沐瑶的意思,连连答应下来,就退下去吩咐了。
乾隆倒是疑惑道:“咱们会染红布的不是没有,怎的你对这个红颜料如此在意?”
沐瑶就不确定道:“我就想看看洋人染的红布,跟咱们有什么不同。”
乾隆不在意地点点头,反正只打包几个洋人和机器过来,养着染布,也不费什么事。
沐瑶要的又不是多昂贵的东西,只是染布和染料而已,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就觉得沐瑶这好奇心挺重的。
那个海商自然没有不应的,还觉得这是个大买卖,收拾好最近在港口买下的货物,他们就急匆匆回程,准备一系列的打包了。
沐瑶想到几个月后可能收到机器和染布工人,然后染料交给两个西医来研究,就感觉美滋滋的。
乾隆还送了一套玻璃茶具过来,让沐瑶能泡花茶喝。
透明的玻璃壶能看见里面被热水泡开的花朵,就跟在热水中盛开一样,带着淡淡的花香,喝着更是色香味俱全了。
沐瑶邀了高贵妃和娴妃一起喝茶,又让人做了鲜花饼。
里头除了玫瑰之外,馅里还有菊花和茉莉花的,吃着唇舌都带着丝丝花香了。
几人如此闲适,园子的另一边就没那么美好了。
因着永琏的事,乾隆直接处置了不少人。
碧桐书院伺候的人几乎全部被换了一遍,送去慎刑司问话。
显然没能问出什么来,这些蜘蛛究竟从何而来根本不知道,仿佛就凭空出现,又或者一直都在,只是没被人发现而已。
乾隆不相信前者,后者的话这些宫人依旧伺候不够精心,当然还是要罚了。
就连一直伺候永琏的宫女都受到责罚,不过因为有永琏求情,这些人倒是不会丢命,只会被打板子,却也要躺上一个月才能恢复了。
皇后也不放心,就让身边的香岚带着两个心腹宫女过来照顾永琏。
永琏从开始虚弱只能卧榻休息,十天后精神头慢慢好起来,也能下榻走上两步了。
等半个多月后,他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被扶着在院子里慢吞吞散步了。
看着永琏一天天好起来,太医每天早晚请平安脉,也说他开始恢复了,皇后终于松口气。
她松口气之余,自然想要感谢沐瑶。
思及此,皇后就跟乾隆提道:“苏家如今被皇上提拔为一等伯,虽说一直都在江南,却也该在京城有个宅子才是。”
正好富察家刚收了两个宅子,合并起来修缮一下就正合适苏家人住下了。
“之前不是说让苏家的食肆也能到京城来开一两家,没有落脚的地方总归不好。以后作为一等伯,怎么都要跟皇上拜个年才是,有个宅子总是方便一些。”
乾隆点头,感觉皇后想得尤为周到,也清楚富察家得知永琏的事,这是想要感谢苏家了。
皇后也没遮遮掩掩,就是这个意思,直接摊开来告诉他,让乾隆来做主。
见乾隆没有反对的意思,皇后就笑道:“那天多得沐瑶妹妹了,想着妹妹有皇上在,身边没什么缺的,就只能在她娘家人身上多想想了。“
提爵位的事当然不是皇后能做主的,她就只能在别的方面下手了。
送宅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而且苏家人要是半年住在京城来,半年在江南,也能让沐瑶见一见不是?
沐瑶的娘家人那么远,之前能见着几个兄长已经不容易了,算是她上京来第一回。
下一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虽说乾隆打算下江南,但是停留的时间肯定不长,在一个点地方停留几天就不错了,半个月都算多了。
如果苏家人能住到京城来,那就不一样了。
苏召南年纪大,要是短时间内往返确实辛苦,如果能有个落脚的地方,那就能慢慢过来,然后住上一段时间,就不必那么累了,也是能过来的。
见乾隆点头,此事就定下了。
宅子还被富察家找人画了图样送进宫里来给乾隆过目,他看着确实不错。
富察家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尤其他们几代为官,又是大家族,买个大宅子而已,倒也不怎么差钱了。
规格也是拿捏得死死的,丝毫没有一点违规,却也在规制内最大限度的宽敞舒服了。
富察家派人修缮完,正好是他们从圆明园回宫的时候。
乾隆直接把沐瑶叫上自己的马车,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沐瑶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尤为奇怪,一头雾水到了地方,下马车的时候,看见这个大门的牌匾写着“苏府”二字,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瞪大眼满脸惊讶,又是欢喜道:“皇上,这是?”
乾隆就笑了:“这是皇后给你家送的宅子,朕可不敢居功。”
沐瑶更是欢喜,上前跟皇后行礼道:“谢谢娘娘了。”
皇后扶着她起来道:“该我道谢才是,当天要不是妹妹在,永琏就危险了。想着苏家在京城有个落脚的地方,以后也能多住一段时日,你也能跟他们多见面了。”
这礼物真是送到沐瑶的心坎上了,苏家人过来只能住客栈或者驿站,毕竟住的时间短,买个宅子空着确实不合适。
再就是京城这个地方,不是随便谁有钱都能买到宅子的。
就是哪怕买个犄角的小宅子,那价钱都是天价了。
苏家之前的食肆才起步,在京城又不长住,自然没必要买宅子。
如今就不一样了,苏召南被封为一等伯,宫宴的时候自然是要请他来的。
沐瑶想到不必等明年下江南,今年过年的时候就能见着家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她跟着乾隆进去看了一圈,走了没多远,已经快走不动了。
这宅子实在太大了一点,按照一等伯的规格,光是后花园就大到离谱。
好在皇后还贴心,让人准备了轿子,沐瑶就欢欢喜喜坐上去,被人抬着到处看了一圈。
去到主院的时候,她还特地下了软轿,进去仔细看了一番。
家具都是齐全不说,就连摆件都是价值连城,足见富察家的大手笔。
果然是大家族,出手就相当大方了。
而且还过了乾隆的明路,又有富察家的谨慎小心,沐瑶就更不必担心这宅子里有什么不合适又超过规制的地方了。
主院不但宽敞,后边还有个小温泉,最是适合苏召南和苏夫人这个年纪,他们长途跋涉,在这里泡一泡温泉,浑身的疲倦都能洗去了。
侧边几个院子也十分宽敞,想必是给几个兄长带着家眷一起住的。
孩子们也能住得下,每个院子都带着单独的小厨房,平日做点宵夜什么的都合适。
沐瑶看完后,简直感觉这宅子没有一处不合适,处处都妥帖得很。
乾隆和皇后留在前院,让沐瑶一个人去看宅子。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乾隆见沐瑶终于回来,显然是看完了,脸颊红扑扑的,满脸都写着高兴,就对皇后笑道:“都不必问了,她看来是十分满意这宅子的。”
沐瑶这满意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皇后就笑道:“妹妹喜欢就好,家里知道后也必然十分高兴。”
送的礼物让收到的人十分欢喜又满意,谁能不跟着一起高兴呢?
沐瑶对这个院子是再满意不过了,都巴不得苏家人能立刻上京然后住进来。
上京需要时间,而且不能太急,毕竟苏召南和苏夫人也是上年纪的人了。
于是乾隆早早就下旨,让他们提前出发,还备下了大船,有人一路护送,路上也能慢慢来。
苏召南今年不知道第几回接旨了,都有点荣辱不惊了。
他熟门熟路给宣旨的太监塞了个大荷包,又恭恭敬敬把圣旨送到祠堂里面,琢磨着食肆今年的买卖更好了,祠堂也该修得更大一点才行。
不然圣旨再这么频密来,都快不够地方放了!
他心里骄傲得很,回去后坐下,一家子都欢欢喜喜的。
这谁上京,也得商量起来。
食肆那边其实已经不大需要他们过去了,早就上了轨道不说,也请了人,不必他们自个来忙碌。
各种方子还捏在心腹手里,其他人只打打下手,帮忙招呼客人,送菜品等等,都不是特别需要技术的工作,只要人品过得去就能请来了。
食肆的生意在苏家被提拔为五品云骑尉的时候已经更红火了,等苏召南成为一等伯,食肆更是订位子都到半年之后去了。
苏鸣凤就做主把旁边一条街的铺面都买了下来,这条街不算长,买下来多做几个食肆的院子也适合。
这些铺面的主人家恨不能直接送,苏鸣凤当然不答应,苏家如今不缺钱,怎么能占人便宜了?
以前不会让人吃亏,以后也必然不会这么做。
苏鸣凤给的价钱很公道,既不会当冤大头给得很多,却也不会低于市价,就是刚刚好,让人挑不出错来。
铺面的东家又是欢喜又是失落,这么公事公办,价钱确实公道,他们却也不能借此跟苏家攀上关系了。
苏鸣凤买下来后,为了偷懒,直接修缮成第一家食肆的样子。
沐瑶知道后,感觉这个二哥太有商业头脑,这是要做连锁店了吗?
一样的风格,一样的菜单,一样的甜品,就连服务都差不多,也能做外卖,简直一模一样。
有些人原本想去第一家食肆,感觉才是最好的,谁知道每一家长得一样,就连里面的包间都差不多,自然就没太多想法了。
苏鸣凤起初想得也简单,要是后边第二家第三家食肆不管摆设还是包间都不一样,总归会让客人心里不痛快,觉得第一家才是最好的,后边的反而要次一点。
他哪能让客人有这种想法,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反正一样的修缮也不需要多费工夫。
食肆一开始就不是往富丽堂皇去的,反而是温馨舒服,一家子大小过来一起吃甜品,或者手帕交们吃吃甜品说说话,都相当自在。
囊中羞涩的,偶尔带着家人来包间吃一次甜品,也不必担心别人异样的目光,也是舒服极了。
苏鸣凤给沐瑶写信,把食肆的变化都写了进去。
他并不觉得在深宫里的沐瑶就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妹妹进宫后,比之前在家里要聪慧得多,长大了不少,家里很多事都能跟她商量。
而且沐瑶总会给点有趣的建议,苏鸣凤很是受益,于是这次也不例外,在信里写了多开几家食肆的事。
沐瑶的回信倒是建议苏家可以在其他地方开食肆,做成连锁店的样子,用一样的装修,一样的甜品味道。
最好还有个特地的牌匾或者标记,让人一看就明白是苏家的食肆,而不是有人冒充的。
虽然暂时还没人能仿制出跟苏家食肆的甜品一模一样的味道,但是以后就未必了。
在别的城市,苏家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假冒,然后做出的甜品味道不行,不就败坏了苏家食肆的名声吗?
苏鸣凤深以为然,沉吟片刻,打算把此事交给苏岐凤来做。
这个弟弟跳脱了一点,却很会来事,跟人打交道非常厉害,去外地开食肆,最重要的就是人脉了。
苏岐凤因为苏召南被封为一品伯,借着这个东风,他也被乾隆特许,重新回到了旗人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出外走动也是再方便不过了。
苏鸣凤跟苏召南商量,后者摸着胡子有些担忧,毕竟这个小儿子实在叫人不够放心,于是问道:“不如让老大和老三一起去,老大稳重,能约束住老三,不然老三这性子怕是事情没办妥,别是办砸了。”
闻言,苏鸣凤就笑道:“大哥跟着阿玛一起上京才是最适合的,毕竟大哥稳重,有他一路护送,我才能放心。三弟经过了这次,比之前稳重了一些,只要派心腹当副手帮忙,他也是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所以对苏岐凤,他还是放心的,跳脱归跳脱,底下人有好的建议,这个三弟也能听进去,而没有自以为是。
苏召南皱眉道:“这么好的机会,又是坐船上京,老二你不跟着一起去?”
如果是坐马车的话,苏召南还担心路上太颠簸,苏鸣凤怕是不太适应的。
哪怕苏鸣凤因着两个太医联手调理,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却也比平常人要差一点。
苏鸣凤摇头道:“新开了好几家食肆,若是家里没人盯着,我总归不能放心。”
苏召南摆摆手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谁还敢打苏家的买卖了?”
以前他还要提心吊胆,就怕哪个权贵动动手指头,苏家可能就要把食肆的方子抄一份献上去了。
哪怕沐瑶在宫里颇为受宠,但是江南离京城太远,天高皇帝远的,等乾隆得到消息的时候,苏家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等苏召南提为云骑尉,这才稍稍放心,如今成为一等伯,他就更没有不放心的了!
苏鸣凤却摇头道:“阿玛,以前是担心有人明目张胆来抢,如今却要担心有人私下动手脚。试想一下,要是苏家食肆不干净,让人吃过后身子不适,甚至还出了人命,那怎么办?”
以前可能只想要强抢方子,如今就可能借由苏家把沐瑶也一并拖下水了!
苏召南吓得脸色都变了,皱眉道:“不会吧?我如今已经是一等伯,谁有胆子要对苏家动手?”
苏鸣凤认真道:“正是因为苏家如今名声响亮,所以才要小心防范才行。”
他比划了一个“二”字,苏召南就明白,就连在乾隆身边的二阿哥永琏突然病倒,也有些匪夷所思。
更别提他们还是山高皇帝远的江南,确实出什么事就难办了。
苏召南有些可惜:“那只能等下次了,明年你跟老大换一换,让老大留下盯着就好。”
苏鸣凤知道他心疼自己,就笑着应下了。
他出去后,被苏夫人叫过去,然后犹豫道:“你表妹打算明年进宫当秀女,这事我劝了几次却没能拦住。”
她知道这个二儿子最是聪慧,想来想去只能找苏鸣凤商量了。
苏鸣凤坐下后,没料到是这样的事,仔细问过,明白是苏夫人这位亲妹妹的主意。
不用说,肯定是这位小姨看沐瑶得宠,给苏家带来那么多的荣耀和财富,自然不可能不心动。
加上那位表妹的容貌出落得跟沐瑶又四五分相似,小姨就更心动了。
苏鸣凤扯了扯嘴角道:“只是小姨的意思,若是表妹不愿意,那就成不了事。”
苏夫人摇头道:“你家表妹瞧着不是个大主意的人,恐怕心里不想也无法忤逆她额娘的意思。”
听罢,苏鸣凤只道:“明年的事,额娘只管放宽心。毕竟路途遥远,他们赶到京城,谁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半路就只好打道回府呢?”
苏夫人一愣,对上他的目光,顿时后背一寒。
只是苏鸣凤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没必要给沐瑶添堵了。
与其等苏应蓉可能进宫,让沐瑶不知道怎么处置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这个表妹进宫就行了。
乾隆的心思,他们是不好猜测的,若是真的爱屋及乌把苏应蓉留下怎么办?
那就让苏应蓉无法走到进宫那一步,不就好了?
见苏夫人整个人愣住了,苏鸣凤就安抚道:“额娘放心,只是让表妹稍微有些不舒服,他们回来就行。”
苏夫人知道这个儿子是有分寸的,皱着眉头道:“我自然是信你的,我就怕妹妹她不死心。”
要是苏应蓉都不舒服了,小姨还强行要带女儿上京去,那怎么办?
苏鸣凤笑笑道:“表妹一天不好,小姨哪怕心里再想,她也是进不了宫的。”
哪怕进宫了,第一关就过不了。
再怎么跟沐瑶长得相似,没能让乾隆看见一眼,那就毫无作用,根本就不会知晓。
苏应蓉病着,估计连进宫的第一关都不让去的。
要是这病能过人,传进宫里怎么办?
宫人哪怕被小姨塞一堆钱来贿赂,他们也不敢冒这个险的,毕竟很可能有钱都没命花了。
苏夫人这才松口气道:“那行,你看着办吧。”
她之前是愁坏了,妹妹鬼迷心窍根本听不进话,外甥女苏应蓉又是一副胆怯懦弱的样子。
苏应蓉真进宫里去,这性子怕是要被吃掉骨头了。
不过苏夫人想想沐瑶也是一直天真烂漫的性子,兴许宫里也没她想象得那么可怕?
估计她妹妹也是这么觉得的,连沐瑶都能混得这么好,更年轻的苏应蓉进宫后不就能混得更好了吗?
苏鸣凤到底没打算瞒着沐瑶,后来还写信告诉她了。
不过没说他打算半路对苏应蓉动手的事,只含糊说了这个表妹身子骨不太好,又匆匆忙忙提前上京,不愿意跟着他们坐船一起去,在路上怕是要受罪。
所以她匆忙赶路后病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沐瑶仔细品了品苏鸣凤的语气,感觉这个二哥真是个妙人。
苏鸣凤没当她是不知事的小姑娘,什么都瞒着不说,而是什么都说了,却又有点隐晦邀功的意思。
他就心疼沐瑶,怎么都不能让人去打扰沐瑶如今舒服的日子,想让漂亮乖巧的妹妹写信来夸夸自己谢谢自己怎么了!
沐瑶当然要满足他啊!
而且苏鸣凤这个做法深得她心,要是苏家什么都瞒着,让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被别人说起的时候,沐瑶就得茫然和尴尬了。
如今不但知道,家里人还说帮忙解决掉,沐瑶心里暖暖的,开始琢磨着怎么写信回去夸自家二哥了!
沐瑶没料到的是,苏鸣凤的心思更深一点。
他们来回送信,信笺从来不封口,乾隆未必看,但是送信的暗卫就必然会看,然后告知乾隆。
苏家都没当这是秘密了,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
他们就是明确告诉乾隆,这是小姨自个的想法,要把表妹送进宫里,跟苏家毫无关系。
别是到时候苏应蓉没进宫,但是中途传出消息给乾隆知道,还以为是苏家安排,要帮着沐瑶固宠什么的。
苏家脑子又没进水,自家姑娘在宫里好好的,何必找个不是亲生的女儿来分宠?
固宠这个更是无稽之谈了,沐瑶如今备受宠爱,膝下又有永璋一个小阿哥在,还需要固吗?
别是让乾隆误会苏家被提为一等伯之后就心大了,认为沐瑶一个不够,还想后宫多个受宠的女子,多分一杯羹,得到更多的好处。
倒不如一开始说得清楚明白,撇清干系了。
乾隆听暗卫禀报完只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他敏锐察觉到苏鸣凤可能要做什么,阻拦这个表妹进宫来。
他就吩咐暗卫留意一下,不必做什么,盯着看看,回头告诉自己就是了。
苏鸣凤当然不会对表妹下死手,只是让人放了很少的一点巴豆,叫陪着苏应蓉上京的小姨,她们两人在客栈里有点腹泻而已。
这个不会要人命,就是有点难受,而且不好挪地方。
要在马车上,这就不好办了,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好了才能出发。
两人找大夫看了,怕花钱请的不是特别好的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就认为她们是水土不服,喝了两碗汤药,感觉好一点又继续出发了。
乾隆得到消息后不由挑眉,只觉得不愧是苏家人,跟沐瑶一样的心软。
之前苏夫人不停好言相劝没用,苏鸣凤也只用那么一丁点的巴豆去阻拦。
两人只要休息几天,很快就恢复了,苏鸣凤也没打算让人一直下巴豆的意思。
她们坚持继续上路,很快就要到京城来了,估计苏家都没猜到两人如此顽强,哪怕路上水土不服的样子也要继续赶路的。
其实能阻止的法子还有很多,就是苏家人心肠太好了一点,总归是亲戚一场。
乾隆沉吟片刻,就让李玉派人私下去办了。
他也没打算在后宫里再弄第二个沐瑶,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而且苏应蓉只是相貌跟沐瑶有四五分相似,性子是截然不同。
乾隆不觉得自己是个肤浅之人,只看容貌,更喜欢的却是沐瑶这个性情了。
若非是苏家血缘相近的亲属,有可能连累苏家的名声,乾隆都想等人来了宫里,直接赶出去的。
当他是什么,只要长得相似的女人就一定会收下,看不起谁呢?
如今乾隆只让人动点手脚,已经是看在沐瑶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了。
乾隆跟苏鸣凤不一样,没打算用巴豆这种小东西,而是让人用了一种药粉。
药粉无色无味,用过后身上会起一大片红色的小疙瘩,又痒又疼,叫人浑身难受。
这样她们自然不敢继续赶路了,毕竟让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进宫?
别说进宫,估计进京都要在城门被抓起来,鬼知道身上长的是什么东西,会不会传染人?
苏应蓉吓死了,哭着道:“娘亲,怎会这个样子,我这样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们又不敢请大夫,偷偷摸摸住进客栈,只让陪着来的苏应蓉亲弟弟出去找人私下配点药,看能不能止痒了。
可惜这种药粉是有时效,半个月之内都别想好了,用什么药都没用。
两人给痒疯了,睡又不能睡,吃又吃不下,几天就瘦了一圈。
苏应蓉就劝着自家娘亲还是回家,别在这里折腾了,早点找到好大夫才是正经。
她也不想着上京进宫的事了,只盼着能回去好好看病,然后把满身的红疙瘩弄掉,别是留下疤痕才好。
小姨最是心疼女儿,又怕真落下疤痕,让女儿嫁不出去,她们母女二人总归是放弃了。
这事乾隆不好跟沐瑶分享,家里出了这么个糟心的亲戚,还要自己出手帮忙收拾掉,沐瑶知道后心里只怕不好受。
亲戚没给帮忙算了,还是拖后腿的,谁听着心里都要不痛快。
乾隆又不想憋着,于是就跟皇后私下分享了。
皇后才知道有这么个事,无奈道:“其实皇上也不必如此麻烦,她们虽然姓苏,却跟苏家没什么关系。哪怕真进宫来,一开始让人打发出去就是了。”
她是察觉出乾隆的不喜,估计是因为对有人送跟沐瑶容貌一样的女人,仿佛觉得他是以貌取人,于是又道:“不过皇上这样做也好,沐瑶妹妹要是看见了,哪怕人没进来,总归心里不得劲。”
乾隆这才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这种不识抬举的东西就没必要让人看见碍着眼了。”
沐瑶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苏鸣凤的巴豆攻击终于起效了,让小姨和表妹终于愿意打道回府的,心里又好笑又无奈,却也没个能分享此事的人,只好憋在心里头了。
第69章
苏鸣凤也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起效了,又谨慎小心,等着小姨和表妹真的回来了,这才彻底放心。
听闻小姨家到处请大夫,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就觉得奇怪了。
毕竟只是一点巴豆,作用应该没那么久才对。
回头苏鸣凤才辗转听说小姨和表妹身上长了不少疙瘩,又红又痒。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是难受得要人命,挠又挠不得,上药又不能止痒,吃饭睡觉都难受。
于是他好心请两位太医上门去看看,让小姨的夫家感激涕零,看着苏鸣凤的眼神闪烁,却有几分心虚。
毕竟自家婆娘非要带着女儿上京去选秀,在苏家这里一直都是劝阻的,却根本就不听。
利益实在太大了,想想沐瑶进宫后才多久,从原本潜邸一个小小的格格,愣是成为了四妃之一。
若是自家女儿进宫,是不是也能带着家里人一步登天了?
看看苏家因为沐瑶这个女儿受惠,原本从白身一举提拔为五品云骑尉已经羡煞旁人了,后来更是被提为一等伯。
他们家羡慕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仿佛都能看见苏应蓉上京进宫后的美好光景了。
哪想到还没到京城,半路两人就出事了,不得已只好先回来。
婆娘还觉得出师不利,但是好在他们提早出门,如今赶紧治好了,两人再出门也来得及。
但是她们回来后,偷偷摸摸请了几个大夫都没法治好,挥霍了不少钱财,他们正发愁呢,苏家听说后居然愿意请太医过来看看,他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苏鸣凤见对方闪烁的眼神,只以为他们非要上京,所以看见自己有些尴尬,也没多想的。
他们恭恭敬敬请太医到榻前,隔着帘子给小姨和表妹请脉。
太医两指一放在两人的手腕上,很快就明白,互相看了一眼。
这药粉分明就是太医院私底下做出来的,他们一把脉就能发现,能用在这两人身上,不用说自然有乾隆的意思。
于是其中一个太医就摸着胡子道:“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只是不适应北边的天气,过去北边才会如此。如今休养半个月,慢慢就能不药而愈。”
小姨一听,顿时急了,忍不住问道:“这位太医,难道我们以后都不能去北边了吗?”
不能去,那她还怎么带着女儿上京进宫参加选秀,不就断了苏应蓉一步登天的路吗?
太医点点头答道:“不错,若是去的话,身上就会长这样的红疙瘩了。”
这些天难受得要命,小姨哆嗦了一下,不死心问道:“真的没办法吗?有没什么调理身子骨的汤药,让我们去北边也不会长这种红疙瘩?”
太医摇头,开玩笑,乾隆让她们长疙瘩,分明就是阻拦两人上京。
她们要不识趣,就不是只长疙瘩那么简单了。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这次只是长红疙瘩,算是轻了,若是执意北上,若是严重很可能要命的。”
小姨给吓住了,太医也没留下什么汤药,被这家人恭敬送到门口。
两人瞒着这家人,却没打算瞒着苏鸣凤,只是也不能说得太明显,就婉转提醒了一下。
苏鸣凤何其聪明,明白他那点小手段没能阻拦小姨和表妹上京,于是皇帝就出手了。
皇帝估计看在沐瑶的份上,没下重手,但是下一次就未必了。
太医也是好心,隐晦提醒两母女别继续乱来,看样子她们是听进去了。
于是苏鸣凤给两位太医拱拱手道谢,要不是两人隐晦提起,他还真不知道这对母女能回来压根不是自己的功劳。
他心想妹妹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只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一些,不由心下欣慰,又另外派人时常过去探望,免得这对母女作死还要上京,害死自己不说,还要连累沐瑶就不好了。
两母女果然休养了半个月,身上的红疙瘩才彻底没了。
小姨自然不想死心,苏应蓉却是吓怕了。
毕竟长的疙瘩这次好不容易消下去,死不了人却把人折磨坏了,怎么都不敢再来一回。
没听太医说,长疙瘩都是轻的,严重的话会要人命!
小姨也是心有余悸,心里叹息:怎么她们的命就那么不好呢!
她们要真的上京,回头苏应蓉进宫后,浑身起了红疙瘩,吓到皇帝,一家子别说荣华富贵,估计性命都得赔进去了!
沐瑶不知道这些,苏鸣凤在信里也没提,只说小姨和表妹终于放弃,回到家里安安分分开始给表妹相看人家了。
毕竟乾隆没跟沐瑶说,那就是不想她知道的意思,苏鸣凤也就没多嘴了。
沐瑶收起信,问了邓嬷嬷,得知永璋又跟弘曕一起玩儿,就无奈一笑。
两人如今的感情是越发好了,弘曕也不乐意一个人住在王府,下课后都不能留在宫里跟永璋玩儿,回去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大早还要早起进宫来。
于是他就跟乾隆提议,能不能住到宫里来。
正好阿哥所空置的院子多得是,乾隆想想这个弟弟才几岁,就要比自己起得还早,然后从王府到宫里来上课,确实有些不方便,就点头应允了。
原本弘曕就住在阿哥所,这才多久又搬回来了。
谦妃自然高兴,她又能隔三差五在宫里见到弘曕的。
毕竟弘曕住在宫外,她不方便出宫。
因着弘曕已经过继给果亲王了,谦妃也不能跟着儿子出宫荣养,心里怪遗憾的。
如今就好,起码她能多看两眼弘曕,也能心满意足了。
谦妃准备了不少可口的点心,最近她也打发人跟沐瑶那边问了问,要了弘曕喜欢的甜点方子,想给儿子一个惊喜。
只是从中午等到下午,都没见弘曕过来,谦妃心里就纳闷得很,回头问道:“真让人去阿哥所那边请了吗?果亲王怎么迟迟没来?”
嬷嬷也觉得奇怪,这次没叫宫女,而是亲自过去看了,回来就笑道:“果亲王正努力做功课,三阿哥也在,果亲王一边学一边教三阿哥,然后还指点三阿哥写字的。”
谦妃知道弘曕和永璋的关系很不错,没想到不错到这么个地步,就叹气道:“也罢,就把这些点心送去阿哥所,让果亲王和三阿哥也能用上。”
收到点心,弘曕欢欢喜喜跟永璋一起分享,一边吃一边道:“额娘跟纯娘娘那边的厨子要了方子,做的味道还不错,总归差了那么一点。”
永璋点点头深以为然,认为沐瑶那个小厨房做的点心才是最棒的!
弘曕吃完点心,有点犹豫道:“你说我要不要去见额娘?只是我已经过继出去,回宫见她是不是有点不好?”
他如今的身份有点尴尬,既然过继出去,那么谦妃的玉碟上就不算是自己的亲额娘了吧?
自己也不再是六阿哥,而是果亲王了。
永璋想了想道:“哥哥不确定,那就问皇阿玛呀!”
弘曕想了想也是,于是就打算去御书房找乾隆了。
永璋就溜溜达达回去,把今天写的大字拿上,等会给沐瑶看看,额娘一定会夸自己的!
他心里美滋滋,让小太监小心收好这些大字,迈着小步子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从慈宁宫出来的嘉嫔。
永璋乖乖行礼,小身板不大,板着小脸蛋一脸正经的样子却特别可爱。
嘉嫔看着眼神都忍不住柔软了许多,笑着问道:“三阿哥是从阿哥所那边出来吗?”
“是,跟着果亲王学了几个字。”永璋老老实实回答后,忽然歪着头看向嘉嫔的肚子,有点奇怪道:“嘉娘娘是不是圆润了一点点?”
嘉嫔尴尬道:“是圆润了。”
怪沐瑶做出来的甜点实在太好吃了,她又大方得很,每次做很多,给各宫都送了。
嘉嫔一吃就停不下来,最近做新衣服都要让绣娘把腰身放开一点才行,不然就太紧了。
永璋多看了两眼,一头雾水回去了,忍不住跟沐瑶提起道:“额娘,我是不是要有弟弟妹妹了?”
吓得沐瑶摸着肚子奇怪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邓嬷嬷在旁边满脸喜色,听闻年纪小的孩子,在胎儿刚成型的时候,他们就能看出来,莫非看出沐瑶这是有了?
沐瑶拼命摇头,这不可能,她的月事最近很准,没道理忽然有了。
永璋就道:“我在路上遇到嘉娘娘,她肚子里好像有弟弟妹妹了。”
沐瑶就诧异了,毕竟都没听说嘉嫔怀孕的事,她只笑着摸了摸永璋的脑袋。
他转头就把嘉嫔的事忘了,高高兴兴把今天写的大字拿出来,果然沐瑶夸了又夸,永璋笑眯眯的,特别高兴。
等永璋回去睡下,邓嬷嬷就问道:“都说童言童语有几分意思,这事却不好说。”
沐瑶点头附和,总不能她派人去问嘉嫔:你是不是怀孕了?
要怀孕的话,那是皆大欢喜,要没有呢,那就尴尬了。
再说,如果嘉嫔知道自己怀孕,但是想隐瞒,回头给乾隆一个大惊喜呢,她这不是坏了人家的好事了?
而且永璋能看见别人肚子可能怀孕的事,其实沐瑶也是半信半疑,又不是透视眼,怎么看见的?
弄错的几率基本上是一半一半,沐瑶犹豫一会,正巧乾隆过来,就把这事暂且放下了。
小厨房今儿做的是猪肚鸡,猪肚洗了个把时辰,又熬了好几个时辰,鲜香浓郁,锅子刚端上来就能闻到香味。
直接喝汤也行,用来当锅子涮肉也行。
乾隆那么喜欢火锅,沐瑶就让人准备了几盘切得薄薄的肉,再有一些洗干净的蔬菜,直接放进猪肚鸡汤里煮过后,肉菜都带着汤的鲜美。
就知道沐瑶很会吃,他每次来都可能有不一样的吃食,乾隆今儿也是吃得挺满意的。
两人吃了半饱,速度就慢了下来,沐瑶正打算让人送面条上来,放进汤里煮过也是很不错,就见外头似是有人来禀报,声音有些大,不由看了过去。
乾隆也注意到了,身边的李玉都不必他吩咐,赶紧出去门口问了几句,很快回来禀报道:“皇上,嘉嫔娘娘肚子疼得厉害,身边的宫女去求太医,路上经过这边知道皇上在这里,就来禀报了。”
闻言,乾隆皱了下眉头道:“既然嘉嫔不舒服,赶紧请太医才是,朕又不会看病,这不是耽搁了吗?”
他越发觉得那个宫女不太靠谱的样子,想了想就道:“你派人去请太医过去嘉嫔那边,别是让这个宫女给耽误事了。”
显然乾隆没有挪步过去看嘉嫔的意思,沐瑶却想到永璋今儿说的,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沐瑶想着就道:“皇上,嘉嫔妹妹这两年最是乖巧懂事,若非真的疼得不行,也不会让宫女去请御医。宫女怕是太慌张,路上得知皇上在这里,像是有了主心骨才会过来的,不如皇上过去瞧瞧?”
乾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倒是不记仇。”
毕竟之前嘉嫔跟还在景仁宫的时候,可不是个乖巧懂事的。
不过沐瑶说得也对,自从嘉嫔跟着太后修心养性之后,确实乖觉多了,没道理特意让宫女跑过来打扰他,想必是宫女太慌张,嘉嫔那边的情况可能有些严重。
乾隆就点点头道:“既是你提议的,那就一起过去永和宫看看吧。”
沐瑶一愣,怎么她也要去?
不过她也想去看看,究竟永璋说的是不是真的,就跟着乾隆出来了。
邓嬷嬷给沐瑶裹上披风,她慢了一步出去。
宫女看见乾隆出来,要去永和宫的样子,顿时喜极而泣。
沐瑶多看了一眼,感觉这个宫女有些面生,并不是嘉嫔身边的玲珑,不由奇怪道:“你是永和宫的宫女,玲珑呢?”
宫女看见沐瑶穿着披风出来,明显要跟着乾隆一起去永和宫,不由愣了一下,赶紧答道:“回纯妃娘娘的话,奴婢是永和宫的二等宫女若水,玲珑姐姐正在永和宫陪着嘉嫔娘娘。”
沐瑶点点头,就打算让人抬软轿过来,乾隆却摆摆手道:“直接跟朕一起就行,不必分开走了。”
乾隆直接牵着沐瑶上了御辇,两人坐定后,就往永和宫去了。
李玉跟在后头,示意道:“发什么呆,还不跟上?”
他瞧着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宫女,不是很看得上。
若水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李伴伴,奴婢还没去叫太医。”
所以皇帝都过去了,她还没去到太医院,这如何是好?
李玉无语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你跟着回去永和宫就行了。”
若水这才欢喜道谢,赶紧跟上,又忍不住问道:“李伴伴,纯妃娘娘怎么也跟着去永和宫了?如今嘉嫔娘娘正难受,怕是不想见外人的。”
李玉更无语了,怎么,沐瑶好心想去看看嘉嫔,嘉嫔难受,脸色不好就不想见人了?
皇上不是外人,沐瑶就是了?
一时他不知道这个宫女脑子进水了,还是故意给嘉嫔抹黑的。
想到嘉嫔在太后身边受宠这么多久,一直都没被冷落过。
太后还是很喜欢嘉嫔的,平日去佛堂的时候都带着,有什么好吃的,也会紧着嘉嫔一份。
可以说,嘉嫔如今在太后心里的地位都快比得上娴妃了。
嘉嫔也明白如今得了嫔位是太后给的,自然对她更为恭敬和孝顺,这种不过脑子的话更不会傻傻跟身边人说。
李玉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宫女想做什么,借着他的口对嘉嫔不利吗?
若水还是有眼力劲的,见李玉的脸色严肃了一些,连忙道歉道:“奴婢性子直,心里藏不住话,还请李伴伴原谅。”
李玉眯了眯眼道:“心里藏不了话,那以后也少说话,祸从口出,知道了吗?”
“知道了,”若水低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李玉压根没再理她,加快脚步跟上御辇,免得听不见乾隆的吩咐。
永和宫离着不算远,御辇很快就到了。
太医来得也快,可以说是前后脚到的。
见着乾隆,太医连忙过来行礼。
乾隆挥挥手,带着沐瑶进了去,就见嘉嫔捂着肚子在软塌上躺着,脸色发白,额头满是冷汗,显然是相当疼了。
“不必多礼,赶紧进去给嘉嫔瞧瞧。”
太医提着药箱,快步到软塌前,伸手给嘉嫔把脉,不过片刻,脸色就为之一变:“回皇上,娘娘这是动了胎气,有些厉害了,得赶紧喝一副安胎药才行。”
乾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高兴他要多个子嗣,还是该责怪嘉嫔没好好保重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了?
沐瑶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出几分来,就说道:“记得永和宫也有小厨房,赶紧煎药送过来才是正经。太医有没什么法子,能让疼痛缓和一些?我见嘉嫔妹妹这疼得满头冷汗,煎药也得好一阵子才行。”
干疼着等,这也太难受了。
在嘉嫔身边的玲珑赶紧接过药方,有药童跑回去太医院抓药过来,她就要亲自去小厨房煎药。
沐瑶回头一看,刚才跟着回来的宫女低着头站在后边,丝毫没有接过方子去煎药的意思,更没有进去伺候嘉嫔,居然开始泡茶,估计是给乾隆准备的,也是无语了。
看来永和宫也是一团乱,嘉嫔这一倒,其他伺候的宫人也是乱糟糟的。
别说沐瑶,就是乾隆也看出来了,眉头皱得更厉害,吩咐李玉道:“叫小全子去煎药,让大宫女留下照顾嘉嫔。”
李玉是看出来了,那个报信叫若水的宫女是毫无作用,慌慌张张的,估计照顾嘉嫔也不行,才被打发出去请太医,哪知道去请也没请来。
还是乾隆让人去请的,这会儿她又没主动去小厨房煎药,竟然在泡茶,永和宫这都进的什么宫人,谁挑的?
嘉嫔又是怎么管教的,怎的跟一盘散沙一样?
小全子跟小豆子一样,都是在乾隆跟前伺候的。
小豆子给了沐瑶,只留下小全子一个在乾隆跟前跑腿了,是个嘴巴沉默一些,手脚却相当麻利的小太监。
他赶紧接过方子去小厨房,玲珑才回到嘉嫔身边照顾她。
嘉嫔疼得脸色发白,人也昏昏沉沉的,隐约听见乾隆和沐瑶的声音。
去请太医的宫女该是惊动了乾隆,怎么把沐瑶也请过来了?
兴许乾隆正巧在沐瑶那边,就带着她一起来永和宫了?
太医拿出银针,给嘉嫔针灸了几个穴位来镇痛,她才感觉缓和了一些,也有力气睁开眼,人也稍微好一点了。
她想要起身,沐瑶赶紧让素纹扶着嘉嫔道:“妹妹别起来了,看这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暂时别说话了。玲珑你来说说,嘉嫔妹妹是什么时候开始疼,之前又是做了什么?“
要沐瑶不问,这两人一个疼得脸色发白没力气开口,一个满脸惶然也不知道主动禀报。
玲珑从嘉嫔忽然有孕而惊喜,又因为她动了胎气有些惶恐。
被沐瑶一问,她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嘉嫔娘娘之前跟平日一样抄经,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抄经之后突然感觉肚子有点难受,还以为是比平日多半个时辰才抄完经,有些饿了。”
沐瑶都无语了,还多抄半个时辰,肚子难受只以为饿了?
嘉嫔这是拼过头了,对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在意。
玲珑说着也觉得自己太不上心伺候嘉嫔,低着头继续道:“娘娘的小日子一直不怎么规律,偶尔来偶尔不来,所以也就没察觉是有喜了。”
其实是嘉嫔自从抄经之后,小日子就断断续续的,估计还是太累了。
嘉嫔也不在意,反正总归会来的,抄经才是正事。
沐瑶听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主子不走心,身边伺候的宫女也跟着不上心!
就见那个叫若水的宫女给乾隆送茶水后,终于想起给嘉嫔端着温水过来,小声道:“娘娘,来喝点水。”
沐瑶眨眨眼,刚才这宫女跟木头桩子一样,如今倒是知道伺候自家娘娘了?
若水还拿着帕子,仔仔细细给嘉嫔擦汗。
玲珑接过杯子,送到嘉嫔嘴边一点点喂下去。
若水却忽然跪下,眼圈红红道:“还请纯妃娘娘不要责怪嘉嫔娘娘,娘娘只是太专心抄经了,心无旁骛,才会累坏了也不自知。”
沐瑶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责怪嘉嫔去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叫若水的宫女,感觉有点意思,似笑非笑道:“是该责怪几句才是,嘉嫔妹妹这样也太不顾着自个身体了。抄经虽然重要,但是身子骨更重要才是。”
“妹妹之前也是在景仁宫住过一段时间的,很是知道我当初病得不轻,那段时日多难受,更该看顾自己的身体才是。”
嘉嫔这抄经还非要跪着抄,要不是这次肚子难受,发现得早,那孩子真有可能保不住了。
闻言,嘉嫔小心翼翼捂着肚子,这时候才有些后怕,小声道:“纯妃姐姐说得对,我很该对自个身体多上心才是。”
若水眼眶的泪水要掉不掉的,死活都没能掉下来。
难道沐瑶这时候不该恼羞成怒,反过来骂她几句,然后觉得嘉嫔不识好人心,劝着乾隆离开,或者沐瑶就生气得甩袖离开的?
怎么跟她想象中不一样,不都说纯妃娘娘一向是真性情,这也是皇帝最喜欢的地方?
但是若水没看出沐瑶哪里真性情了,反而还假装跟嘉嫔姊妹情深的模样?
不对啊,当初嘉嫔不是得罪过纯妃,后来还从景仁宫给赶出去了,两人的关系该是水火不容才是!
若水心里乱糟糟的,感觉哪里都不对!
沐瑶又看了一眼这个叫若水的宫女,催促小厨房那边煎药如何了,小全子就稳稳端着安胎药过来。
“妹妹仔细烫了,慢慢喝才是。我瞧着你这里除了玲珑之外,就只有这个叫若水的宫女,其他伺候的人呢,都躲懒去了?”
玲珑接过汤药吹了吹,嘉嫔喝下后才道:“我抄经的时候喜欢清净,就让他们在外头不要打扰,留下伺候的人并不多。”
按规矩嫔位该有六个宫女伺候,贵人则是四个。
嘉嫔晋位之后,内务府就送来宫女,不过她因为一直要抄经,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就暂时没增加宫女,身边还是四个宫女来伺候。
除了一直跟着她的玲珑和言书两个大宫女,二等宫女兰心和兰慧。
只是兰心之前病了,给挪了出去,却迟迟没能好起来,嘉嫔只好另外从内务府挑了若水过来到永和宫伺候的。
兰慧和言书前几天出去的时候,地上太滑摔了一跤。
兰慧摔伤了右手,言书则是摔伤了腿,两人只好休息,所以嘉嫔身边才只剩下玲珑和若水在。
也难怪刚才玲珑在嘉嫔身边留下照顾,只能让若水出去请太医了。
乾隆听得眉头都打结了,不悦道:“回头就让内务府多送几个人来,不然永和宫竟然都没几个能伺候的,传出去真是笑掉人大牙。”
反正太让他丢脸了,乾隆实在不高兴,连对嘉嫔有喜的喜悦都降低了不少。
喝过安胎药后的嘉嫔脸色好了一些,听见这话脸色又白了下去。
沐瑶生怕乾隆把这个好不容易被太医救回来的孕妇又弄得心情不好,连忙说道:“确实妹妹喜欢清净,身边也不能缺了人伺候。大不了挑几个他们手脚轻一点的,不就行了?”
哪有嘉嫔适应他们,当然是这些宫女努力适应嘉嫔才是,挑几个不会咋咋呼呼的,比较安静沉稳一点的人不就好了?
“正巧皇上也在,不如替妹妹掌掌眼,免得妹妹脸嫩,都不好意思挑了,不然就得劳烦皇后娘娘了。”
皇后听说消息也带着香岚过来,进来听见这话就笑道:“也是,皇上帮着掌眼那是再适合不过了,我也能稍微偷懒。”
乾隆被沐瑶这么一说,就勉强点头道:“也罢,朕就帮忙看看,让内务府送人过来。”
内务府大晚上接到旨意,吓得连忙挑了几个性子沉稳又手脚麻利的宫女送到永和宫。
他大冷天擦着汗,生怕乾隆不满意。
乾隆看了一圈,才勉强挑出两个人来。
嘉嫔倒是想起兰慧和言书,不想自己的心腹宫女养伤好了之后就没位子了,就小声道:“皇上,只挑两个宫女就够了。”
乾隆也听出她的意思来了,嘉嫔这是念旧了,倒是无所谓道:“那就这两个,暂时留下,若是不行就再换人。”
内务府总管连连点头道:“是,嘉嫔娘娘只管吩咐。”
皇后又问道:“这是大喜事,皇上是不是该派人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再就是嘉嫔妹妹太年轻,身边又都是年轻的宫女伺候,如今有了身孕不同以往,怎么都得有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帮忙处理身边杂务,又能照顾周到一些。”
乾隆想到太后颇为喜欢嘉嫔,就随口道:“跟皇额娘说一声,然后让皇额娘从身边挑个嬷嬷过来就是了。”
他忽然想到之前太后给和敬送去的嬷嬷可不怎么样,于是又皱眉道:“算了,还是皇后在内务府选个老实稳重的嬷嬷过来。”
内务府多的是以前伺候先帝嫔妃的嬷嬷,因为嫔妃去世,膝下又没有子嗣,还不愿意出宫,只好暂时回到内务府去。
乾隆的后宫暂时没那么多妃嫔,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嬷嬷伺候。
只是有需要的话,从中挑上一个,自然都是立刻能上手的。
皇后笑着应下,索性不拖延,让内务府直接送几个嬷嬷来就是了。
内务府哪里敢耽搁,立刻就点了几个年纪不算特别大,又规矩老实的嬷嬷送了来给皇后过目。
皇后看着单子,上面有写嬷嬷的生辰年月,进宫前的身份和籍贯,进宫的年份,还有以前在哪里伺候,在谁身边伺候,一目了然。
最后皇后挑了一位姓罗的嬷嬷,年纪约莫三十五左右,看着有点面无表情,沐瑶还以为会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沐瑶听着皇后问了几句,罗嬷嬷回答得滴水不漏,却也瞧着没有一板一眼,反而说话让人听着很舒服,算得上如沐春风了。
看来能在宫里混这么多年,怎么都有几把刷子,不是墨守成规得不会说话了。
罗嬷嬷很会照顾人,玲珑慌慌张张的,她这会都没想起给嘉嫔的腿上盖个毯子,罗嬷嬷就给嘉嫔掖上了。
嘉嫔的膝盖跪的时间久了,总是有些生疼,罗嬷嬷很快察觉到嘉嫔的不适,力度合适地给嘉嫔按揉了一下膝盖,让她要舒服得多了。
沐瑶想着皇后不会看过单子,知道罗嬷嬷有一手按揉的手艺,这才选了她的。
要真是这样,皇后实在是贴心极了,知道嘉嫔一直跪着抄经,这膝盖老受罪了。
回头等怀孕了,有些孕妇的双脚还会浮肿,有个会按揉的嬷嬷帮忙松一松,就要少受罪一些。
见嘉嫔很满意,罗嬷嬷留在永和宫的事就定下来的。
乾隆忽然道:“朕记得沐瑶身边伺候的邓嬷嬷上了年纪,过几年也该出宫荣养了吧?”
邓嬷嬷确实已经五十了,在这个年代来说确实算是年纪很大的了。
她刚进宫的时候得罪了人,还进了浣衣局好几年,落下了风湿的毛病。
今年天气刚冷,邓嬷嬷风湿的老毛病就犯了,被沐瑶压着休息,都不怎么在身边伺候了。
乾隆也不知道怎么记起来了,沐瑶只得道:“邓嬷嬷是上年纪了,最近天冷骨头疼,确实是该好好休息才是。”
不过邓嬷嬷陪着她这么多年,又最是心思简单又贴心,沐瑶一时也是舍不得。
原本邓嬷嬷身子骨不好不能伺候的时候,她就该把人送出宫荣养才是。
都这个年纪了,邓嬷嬷就该好好休息,有人伺候才是,而不是这岁数还要留在宫里伺候人。
如今被乾隆提起,想必也是让她换嬷嬷的意思,沐瑶迟疑片刻,到底说道:“正好这边相看嬷嬷,也让皇后娘娘帮着掌掌眼,选个新嬷嬷去景仁宫的。”
乾隆看沐瑶一脸舍不得的样子就好笑道:“行了,也不必劳烦皇后,让乾清宫的葛嬷嬷去景仁宫就是。等她熟悉一阵子,再送邓嬷嬷出宫。”
沐瑶好奇看了过来,葛嬷嬷是谁?
皇后一看她的脸色就笑着解释道:“葛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以前是在乾清宫伺候的,还曾伺候过先皇后。”
哦豁,这嬷嬷还伺候过四爷的皇后吗?
“先皇后去世后,葛嬷嬷先是帮着教导新进宫的宫女,后来年纪大一点了,就留在乾清宫的茶水间。”
沐瑶听明白了,这个葛嬷嬷应该不是先皇后贴身伺候的,估计那时候年纪还小,就在边上伺候,不过也算是荣耀了。
等她年纪稍微大一点,作为宫里的老人,先帝就派葛嬷嬷帮忙带一带新进宫的宫女。
等乾隆登基,就给她派了个轻省的活计,算是个轻松舒服的好职位。
乾隆大半年起码都住在圆明园里面,在乾清宫的时间并不长,而且茶水间还有其他小宫女在,葛嬷嬷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足够了,确实是轻省舒服的好差事。
还福利好,月银应该也不低,又是天子身边伺候,这身份是足够好的了。
沐瑶没想到跟着来永和宫,也得了一个新嬷嬷?
她回头看了榻上歇息的嘉嫔一眼,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喧宾夺主的?
乾隆不该多问问嘉嫔的身体状态,然后好歹安慰两句,让她好好养胎?
沐瑶正想着,太后那边就派人来,带着一些滋补的药材和一尊白玉观音像赏给嘉嫔。
自从沐瑶的永璋出生之后,乾隆登基几年,后宫都没好消息。
如今是侍奉在太后身边的嘉嫔忽然有喜了,得到消息后身边的嬷嬷都恭喜太后,只觉得嘉嫔是沾了太后的喜气这才有了龙胎。
太后自然欢喜得很,派了心腹嬷嬷过来探望,又送了吃的和观音像来。
白玉观音通体雪白,没有一丝瑕疵,显然价值不菲。
嘉嫔用过安胎药后有些昏昏欲睡,赶紧打起精神来谢恩。
太后那边的心腹嬷嬷发现乾隆和皇后也在,甚至沐瑶也在,心下惊讶。
乾隆见太后赏了嘉嫔,也跟着赏了一对白玉瓶子,皇后就赏了些布料,正适合嘉嫔如今做些宽松舒服的衣服。
等月份大了,肚子变化很快,几乎要没有裁剪新衣服换上才行了,多的是用布料的地方。
除了嘉嫔穿的,还有未来出生的孩子穿的,花色各异,不管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能挑上适合的布料来穿,实在是面面俱到了。
第70章
几位大佬送了东西,沐瑶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想了想,打算把库房的一对银镯子送过来。
镯子的圈口很小,正是适合小孩子戴着,而且也不会太重。
镯子上雕刻了福文,另外还刻着平安二字,是极好的祝福了。
收到这份礼物的嘉嫔看着一怔,伸手轻轻拂过这个银镯子,心里有些复杂,却更多的是欢喜。
因为动了胎气,她如今只能卧榻歇息,玲珑吓得是一步都不敢让嘉嫔走的,床榻都不给下。
太医也是这个意思,卧榻歇息几天,等胎气稳固后再动也不迟。
嘉嫔有些后怕,也不再说要抄经的事了。
太后也是体贴,让心腹嬷嬷过去叮嘱一番,叫嘉嫔最近好好休息,抄经这种累人的事就别做了,就连经书都别看,别是叫肚子里的孩子移了性情就不好的。
几座大山送来的礼物,或是滋补的,或是能充门面的,或是给孩子穿的衣物,嘉嫔却更喜欢沐瑶送的这个,让她惶恐的心一时能慢慢平静一些。
嘉嫔微微笑着吩咐道:“替我把这个镯子收好,还得小一年之后才能用上了。”
玲珑笑着应下,昨儿开始嘉嫔就没笑过,用药后睡得也不是很踏实,难得这会儿终于有了笑意。
若水在旁边小声道:“娘娘,纯妃娘娘只送这么个简单的银镯子,会不会太吝啬了一点?”
嘉嫔当初挑选宫女的时候,就知道若水是个心直口快之人,什么事都会说出来,不会藏在心里。
她那会儿觉得人心多变,与其收个心思多的宫女,猜来猜去那么累,还不如挑个心直口快的,也就不会什么事都瞒着,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如今嘉嫔一听,也没恼,笑着摇头道:“银镯子是不贵,却是礼轻情意重。好了,你把东西收好了吧。”
若水这才应了,捧着锦盒出去了。
玲珑看着若水离开,略略皱眉道:“娘娘,若水这样口无遮拦的样子,要是在外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带坏了娘娘的名声就不好了。”
比如刚才她说的话,要有心人听见会怎么想,不就误以为嘉嫔嫌弃沐瑶送的贺礼吗?
哪怕心直口快,若水也得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吧?
嘉嫔不以为然道:“若水就是这样的性子,而且她就在我跟前说,应该不会在外头随便嚷嚷的。她进永和宫也有一段时日了,你看外头也没传奇怪的话不是?”
要若水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后宫才几个人,早就传遍了。
玲珑想想也是,只在嘉嫔面前说的话,没有外人在,那也还凑合,只忍不住又抱怨道:“之前让若水去请太医,她慌慌张张的,经过景仁宫的时候居然跑了进去。若非皇上慎重,另外让李伴伴去请了太医,也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若是迟了点,嘉嫔可能就危险了啊!
她满脸忧心忡忡,嘉嫔知道玲珑是担心自己,就拍了拍玲珑的手背道:“罗嬷嬷不是来了?之前我只顾着抄经,兰心又病了,你忙着照顾我,另外兰慧和言书又摔伤了。永和宫有些乱糟糟的,如今多了个嬷嬷,你也能轻省一点,还能让嬷嬷教导一下若水了。”
若水年纪不大,遇到事慌慌张张也是正常,要是十分沉稳反倒有些奇怪了。
玲珑点点头,只盼着罗嬷嬷真能把若水教导得好一点,起码稍微稳重一点了。
邓嬷嬷听说景仁宫要来一个新嬷嬷,就知道自己可能很快要出宫了,难免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沐瑶安慰她道:“嬷嬷这年纪早该出宫过舒服轻松的日子才是,还是我舍不得,才叫嬷嬷多留了两年。如今正巧嘉嫔那边要了个新嬷嬷,皇上就索性一起给景仁宫也送一个嬷嬷过来。”
邓嬷嬷知道自己还能留一段时间,好交代清楚,让葛嬷嬷能上手,于是点点头道:“老奴也舍不得娘娘,要是能年轻个十岁,就能留在景仁宫多几年了。”
沐瑶听着好笑道:“等嬷嬷出去了,过上舒服的日子,怕是就要把我给忘了。”
邓嬷嬷急忙解释道:“老奴出宫后,哪里就会把娘娘忘了呢?只怕天天就记挂在心上,日夜惦记着了。”
除了沐瑶,还有永璋,她怕是要日思夜想的。
沐瑶就打趣而已,这会儿拍着邓嬷嬷的手背安抚道:“嬷嬷以后出宫还是好好过日子才好,辛苦了这么些年,就该过得舒舒服服的。若是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可以派人送信进来给我。”
邓嬷嬷眼圈微红,轻轻点头应下。
葛嬷嬷第二天就包袱款款过来景仁宫了,邓嬷嬷亲自在门口接她,带着人去见沐瑶。
沐瑶看着葛嬷嬷进来就规矩行礼,白白胖胖的,却也不痴肥,一张脸圆圆的,瞧着就很亲切。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听着就舒服极了。
看来乾隆也明白景仁宫其实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加上沐瑶的性子又憨厚迷糊,要弄个厉害的嬷嬷,恐怕她自己都要镇不住的,倒不如来个守规矩却又亲切友善的嬷嬷。
葛嬷嬷过来之前就明白,她就是辅助沐瑶,来帮把手,而不是约束沐瑶的。
但是沐瑶看葛嬷嬷那么和善的样子,都有点怀疑能不能镇住景仁宫的宫人了。
葛嬷嬷早就听说过这位备受乾隆宠爱的妃嫔,进宫这才几年,就已经从潜邸的格格晋为四妃之一。
要不是无法晋得太快,如今她很可能是贵妃了。
这样的晋升速度简直史无前例,足见沐瑶的受宠程度。
葛嬷嬷还担心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子,尤其她过来之前,乾隆还特地召见,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沐瑶,景仁宫也要整治一番,别是宫人私下偷懒,或者伺候得不够精心,叫沐瑶委屈了。
她当时就觉得,这位纯妃实在手段了得,让乾隆都如此心心念念的。
许多宠妃就是在皇帝面前一套,在别人面前又是一套。
偏偏皇帝就是吃她的那一套,所以十分宠爱。
但是见面之后,葛嬷嬷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沐瑶对她笑眯眯道:“后边已经收拾好了,回头让邓嬷嬷带葛嬷嬷去看看,有什么缺的或者不适合的,让小应子去内务府跑腿,给你添置上就是了。”
“景仁宫的规矩也不多,只要各司其职就好。葛嬷嬷刚来也不必赶着忙活,先稍微各处熟悉一番就好。”
见面敲打或者给个下马威这种事是没有的,规矩都没说,甚至沐瑶直接就让邓嬷嬷带着葛嬷嬷去安置,完全就是个甩手掌柜了。
邓嬷嬷领着葛嬷嬷往后边走,介绍道:“妹妹的院子就在我隔壁,想着我还要呆上几天,就没让你跟我挤一块,回头我出宫了,妹妹想住我那边也行,继续住在这里也可以。”
两边的院子差别不大,大小差不多,布置也相似,葛嬷嬷心里就熨帖得很。
这确实是当她是接班的嬷嬷,完全按照邓嬷嬷的规格来安置,丝毫没有一点敷衍和看轻的意思。
邓嬷嬷见葛嬷嬷神色满意,就笑道:“娘娘心思单纯,以后要托妹妹多考虑几分了。我也是个心思浅的,帮不上娘娘什么忙,没给娘娘添乱就不错了。娘娘也没责怪我的意思,一直留在身边,是个念旧的。妹妹呆一段时间就能知道了,只一点,最好别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娘娘没注意到身边的这些,皇上却是在意的,大多在娘娘发现之前就让皇上派人收拾好了。不过妹妹在乾清宫呆过,规矩必然极好的,自然不必我多言。”
能在乾清宫呆那么久,人品自然没问题,心思再多也是用在正途上,不然乾清宫哪里容得下葛嬷嬷多年?
但是邓嬷嬷就忍不住絮絮叨叨几句,顺便帮着沐瑶稍微敲打一下葛嬷嬷。
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让她这个快要出宫的老嬷嬷做比较好,免得葛嬷嬷记恨上沐瑶就不妥当了。
而且邓嬷嬷算是看着沐瑶一步步到如今的地位,说是看着自家崽儿慢慢长大一样,有种老母亲的心思,自然想要面面俱到一些,在出宫前多给沐瑶帮一把手。
她很清楚自己这些年能帮沐瑶的实在有限得很,只能在这种小地方动一动了。
葛嬷嬷自然是听出来了,心里却感慨沐瑶估计是个不错的主子,能让邓嬷嬷这般掏心掏肺的。
宫里人最是会看眼色,哪怕不会,能不得罪的人的事是绝不会做一丁点的。
邓嬷嬷哪怕在宫外生活了好几年,心里还是清楚的。
这时候她还愿意替沐瑶出头,一边唱红脸一边唱白脸,把得罪人的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了,足见沐瑶对邓嬷嬷极好,让邓嬷嬷愿意出这个头了。
院子虽然不大,收拾得却是干净舒适,能看得出用心来。
葛嬷嬷只放下包袱,稍微整理了一下,也就带了点贴身衣物和用的东西,一些多年来赏赐的小首饰和银钱,并没有多少东西,就迫不及待跟着邓嬷嬷在景仁宫四处走动,了解了起来。
沐瑶确实要求不多,景仁宫大多只需要各司其职就足够了,最重视的是小厨房。
小厨房有林御厨在,还有几个做惯了的帮工在,如今做熟了,一个个是如鱼得水的。
邓嬷嬷领着葛嬷嬷去小厨房,让林御厨等人也知道来了新嬷嬷,以后会代替自己伺候沐瑶,管着景仁宫的琐事。
林御厨等人跟葛嬷嬷见礼,又简单说了沐瑶喜欢的口味,不外乎是要新鲜,还嗜甜,对甜品情有独钟。
葛嬷嬷都用心记下,又看了看景仁宫的账目,支出并不多,进项却实在多了去。
各处赏赐十分丰厚,而且次数很多。
也对,沐瑶这几年来做的事实在不少,几次三番的,也就得赏比其他妃嫔都要多。
哪怕她进宫的时候家底比其他妃嫔要薄,这么几年积累下来就已经不相上下了。
加上苏家也起来了,葛嬷嬷拿着账本,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伺候了一个不得了的主子啊!
葛嬷嬷几天功夫就开始慢慢上手了,邓嬷嬷休息的时间就比平日要多,景仁宫依旧井井有条的。
沐瑶十分满意,趁着这机会就跟邓嬷嬷多相处一段时间,又问起她在宫外的事来。
毕竟邓嬷嬷出宫后,自然是要有人奉养的。
但是邓嬷嬷这岁数,爹娘早就不在了,兄弟姊妹这种都已经成家,甚至有些短命的可能也不在了,只有子女在,未必会接纳不熟悉的邓嬷嬷。
谁愿意忽然多个长辈在家里,还是不亲近的,也是多一张嘴,可能还会对小辈们的生活指手画脚,不愿意奉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沐瑶肯定会给邓嬷嬷一大笔银子带出宫去的,买个小点的院子,再请几个嬷嬷和丫鬟伺候,也能安度晚年了,就是稍微寂寞了一点。
邓嬷嬷就摇头道:“娘娘不必担心,老奴也不愿意带着太多银钱出去,总归钱多反而不好。”
绵薄动人心,她又一个老嬷嬷,很难防备有恶意和贪心之人,倒不如清清静静过的。
沐瑶知道邓嬷嬷这些年有些积蓄,却不算很多。
她年纪大了,身上的老毛病不少,看病总是要的,药钱就不便宜。
而且邓嬷嬷陪着自己那么多年,出宫后颐养天年,总归要舒舒服服的才是,也算是全了两人的主仆之情。
想来想去,沐瑶就写信去给苏鸣凤,让这个聪明的二哥帮忙想个办法。
苏鸣凤很快回信,办法也是现成的,十分简单,那就是把邓嬷嬷送到苏家来奉养。
给出的理由也是妥当,就是苏家在京城的宅子,总要有人帮忙看着。
苏召南带着夫人过去京城住,可能一住就是半年。
苏夫人虽然能帮着打理,总归对京城不太熟悉,要有个熟悉的人帮把手就好了。
但是这个人得是知根知底的,不然就是引狼入室了。
苏夫人正为这个头疼,瞌睡就有沐瑶送枕头来,这个邓嬷嬷就十分合适的。
而且帮着打理,并不是直接打理,也不会累着邓嬷嬷,也就开头一两年不熟悉要忙一点,后边就轻松了,其实也是给邓嬷嬷找了个活计,回头苏家就有理由好好奉养邓嬷嬷到老。
再者苏夫人也能听邓嬷嬷说说沐瑶在宫里的事,能了解女儿在宫里头的生活,解一解思女之情,自然是乐意的。
沐瑶一想,这确实是个好去处,就问了邓嬷嬷的意思。
邓嬷嬷自然没有不愿意的,简直太愿意了。
毕竟能养出沐瑶这样性子的人家,性情必然也是极好的,肯定是个好主家了。
能跟着这样好的主家一起生活,邓嬷嬷还不用跟废人一样出宫每天无所事事就等死,还能继续发光发热,当然十分乐意能帮上忙的。
两边一拍即合,趁着苏召南等人还在路上,苏鸣凤也写了信过去知会一声,苏夫人是极为赞同的。
他们也快到京城了,宅子暂时是富察家派人打理,下人也是临时从富察家带过去的。
如今有人接手是再适合不过了,邓嬷嬷可以带着人把下人采买的事也办起来,到时候苏召南带着夫人就能直接入住,都不必操心这些了。
邓嬷嬷思及此,都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出宫,毕竟采买下人的事不简单,得仔细打听清楚,别是混了什么不好的人进去,对主家不利就麻烦了。
沐瑶无奈一笑,她原本只想着给邓嬷嬷找个出宫的好去处,如今倒让邓嬷嬷迫不及待想出宫,都没了之前唉声叹气的离别之情了。
仿佛邓嬷嬷找到了新的战场,跟个女战士一样迫不及待想要冲锋陷阵了。
沐瑶能怎么办,只能尽快安排邓嬷嬷出宫之事了。
高贵妃还奇怪,沐瑶之前对邓嬷嬷百般舍不得,怎么忽然又舍得了,迫不及待要给邓嬷嬷安排出宫了?
沐瑶就把邓嬷嬷安排去苏家在京城府邸的事一说,高贵妃乐不可支道:“这样一来,苏家就是邓嬷嬷如今的主家了,你成了前主家。”
确实,旧人不如新人了。
不过被邓嬷嬷这干劲一冲,沐瑶跟她的离别之情确实也没那么伤感了。
沐瑶还是准备了一笔钱让邓嬷嬷带出去,看她想要推辞的意思,连忙劝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总归出宫后花钱的地方不少。嬷嬷别说在主家就不花钱了,偶尔想吃点什么,一点小毛病不想劳烦主家,想买药看医等等都要花钱。自个手里有钱,比什么都强,更有底气。”
“而且以后邓嬷嬷可不能太节俭,想吃什么,身上不舒服就得买药来用,也别担心银钱不够的。”
邓嬷嬷眼圈红红的,之前她一直琢磨去新主家后要怎么安排活计,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心里在离开沐瑶身边的伤感也能消退一些。
如今被沐瑶这么一说,邓嬷嬷又忍不住满心不舍,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了,我说这个可不是惹哭嬷嬷的,只盼着你出宫后都好好的,回头有什么事可以让家里递信进来。”
沐瑶见邓嬷嬷真要哭了,顿时哭笑不得,赶紧劝住。
知道邓嬷嬷会的大字不算多,她又道:“写信要是不方便,让人帮忙代笔写写也行。”
邓嬷嬷连连点头,永璋得知她要出宫,以后不能时常见面,也出来握住她的手有些舍不得。
看着这个从小小一团子,如今长大得聪明伶俐的小童,邓嬷嬷的眼圈更红了,蹲下后握住永璋的手道:“三阿哥以后若是出宫,若是顺路可以到苏府,老奴必然出来拜见三阿哥。”
想到永璋能出府,很可能是出宫建府的时候,估计要十几年后的事了。
邓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只能努力活着,总归有见面的一天。
沐瑶无奈道:“永璋不能一个人随意出宫,等他年纪大一点能当差的时候,也就能出宫了。”
并非只有永璋出宫建府,才能四处走动的。
邓嬷嬷一想,也欣慰了起来。
担心自己的眼泪真的忍不住要落下来,叫沐瑶和永璋看着难过,邓嬷嬷很快就告辞了。
小应子帮忙提着包袱,还指挥几个小太监帮邓嬷嬷拿笼箱。
邓嬷嬷这次出宫可谓风风光光的,沐瑶不但赏了部分银两,也有一些药材,是在宫外不好买的,价值不菲,却是适合她这个年纪的人补身的。
还有在宫里的东西,沐瑶大手一挥让邓嬷嬷全部都能带出去。
这就羡煞不少宫人了,毕竟出宫很多时候都要搜身,能带出去的东西其实没有那么多,有些带着宫里印记的东西就让带出去,免得宫人变卖了。
沐瑶当然不担心邓嬷嬷会变卖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给她当个念想的。
她看着邓嬷嬷被小应子护送着出宫,一步步离开,心里有些怅然。
永璋忽然抱住沐瑶的腿,仰头小声道:“额娘不怕,我陪着你。”
沐瑶低头笑笑,伸手摸了摸永璋的脑袋,感觉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个叫小暖男了。
等长大后,也不知道他这一嘴的甜言蜜语会不会还跟自己说了。
邓嬷嬷出宫了,沐瑶的生活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天气冷了,她又开始窝冬,在景仁宫里不怎么出门。
高贵妃又过来景仁宫跟沐瑶一起窝冬,一起打打牌,叫上娴妃一起打麻将。
三缺一的话,葛嬷嬷就能顶上。
如今嘉嫔还在养胎,自然不好叫过来打麻将了。
皇后因为年底比较忙,又要教导和敬,虽然差事分发出去一些,手里头还是比较多。
娴妃算是忙里偷闲了,沐瑶和高贵妃手里的差事早就办好了,这会儿也是空闲的。
她们打了几圈麻将,也就有些累了,于是捧着花茶坐在窗边聊聊天,吃吃点心,还能赏赏花,也是惬意。
外头的梅花又开了,一年又一年的,被宫人伺候得很精心,每年都开花,让沐瑶每年都能赏梅,还能做不少梅花的吃食。
梅花糕、梅花酒、梅花饼和梅花羹,偶尔吃吃还挺好的,只要不是每天吃就好了。
实在不爱吃,还能摘下新鲜的梅花放进水里泡澡,浑身也是香喷喷的,带着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
高贵妃今儿带着八卦来的,反正娴妃也不是外人了,她就兴致勃勃道:“你们知道吗?嘉嫔那边可热闹了,前天听说伺候的宫女不小心给皇上弄湿了衣摆。皇上倒没计较,打算换一身,然后发现嘉嫔的永和宫里没有皇上备用的衣裳。”
这就尴尬了,也是乾隆去永和宫的次数太少,嘉嫔又是新搬进去不到没多久,没备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乾隆都没去,怎么备下?
总不能人去之前,就让李玉带上吧?
谁能预测到宫女不小心撒了茶水,就需要换衣服了呢?
而且嘉嫔有孕也不能伺候,李玉更没想到带衣服过去了,因为压根就不可能留宿。
沐瑶眨眨眼道:“那怎么办,让皇上穿着湿衣服回去换,还是李伴伴派人另外送过来?”
高贵妃就笑道:“一般人是这样想的,永和宫那个机灵的宫女,拿出一套新衣服给皇上换了。”
沐瑶微微睁大眼,有些诧异道:“哪里来的衣服,嘉嫔做的吗?”
高贵妃笑笑道:“那个宫女是这么说的,说嘉嫔私下给皇上做了衣服,一直没机会拿出来。”
这不,机会不就来了?
沐瑶皱着眉头有点疑惑了:“然后呢,皇上就换了这身衣服了?不对啊,嘉嫔天天抄经,从早到晚的,哪有时间给皇上做衣服?”
做衣服颇费时间,哪怕嘉嫔挤出时间来每天只做一点,那也不大可能了。
高贵妃点点头道:“你这么想,皇上自然也这么想的,所以后边才有趣了,这衣服是那个宫女做的,说是嘉嫔太忙,所以帮着做。”
沐瑶试探着问道:“那个宫女的名字,不会是若水吧?”
高贵妃挑眉了:“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宫女了?”
沐瑶就简单说了上回在永和宫的事:“是个莫名其妙的宫女,自说自话。这次估计嘉嫔也没料到,她忽然就拿出衣裳说是自己做的,然后就被被拆穿了。”
娴妃在旁边一直认真听着,这会儿也接话道:“不错,这必然让皇上对嘉嫔的印象不好了。给他做衣服不算什么事,让宫女做了说是自己做的,那就不够心诚了。”
她哪怕不受宠,也能大概摸得清乾隆的心思。
沐瑶无奈道:“可能就是那宫女的一人之言,嘉嫔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呢。”
娴妃看了高贵妃一眼道:“想必这中间还有其他事?没那么简单?”
高贵妃点头了:“你猜得不错,这件衣服嘉嫔确实是自己做了一点,只开了个头,看见那个叫若水的宫女拿出一整件衣服来,整个人也懵了。”
嘉嫔当然想给乾隆做衣服,还是若水提议的,就每天抽时间做一点。
哪怕做得慢,也是一点心意,做到明年再送也是可以的。
嘉嫔也没想到,自己才起了个头的衣服竟然叫若水做好了,还这个时间拿出来。
若水说是嘉嫔做的衣服,嘉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好意思说不是自己做的。
哪知道那么快就被拆穿了,叫嘉嫔尴尬得很,这时候解释的话,乾隆已经听不进去了。
沐瑶就不明白了:“这宫女是做什么,非要给嘉嫔过不去的?”
高贵妃和娴妃互相看了一眼,好笑道:“你这就没看出来了吧,这宫女这样是不是给皇上记住了?”
沐瑶也跟着挑眉了,这样也行?
“但是她这样陷害自家主子,皇上也看不上眼吧,留下的印象并不太好。”
高贵妃摇头道:“在皇上看来,这宫女哪里使坏了?她好心帮着嘉嫔做好衣服,嘉嫔那个时候也没解释,默认是自己做了。回头被拆穿,嘉嫔有口难言,那宫女也没落井下石。”
娴妃附和着,给沐瑶解释道:“要那宫女一开始就说这衣服是她做的,皇上反而会觉得不喜,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给皇上做衣服呢?她起初说是嘉嫔做的,等拆穿后一句没吭声,这就是护主,一句嘉嫔的坏话都没说。”
沐瑶明白了,这是什么都没说,但是坏人全让嘉嫔做了。
正因为嘉嫔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否认,后边就是个大坑,坑得她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沐瑶就纳闷了:“皇上哪怕没这么觉得,这宫女就不怕在永和宫呆不下去了吗?这样挖了个坑让嘉嫔跳进去,哪怕嘉嫔不说,身边人也容不下她的。”
高贵妃微微一笑道:“就说你迷糊了,那宫女既然拿出了衣服,自然是有想过后路的。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叫皇上怜香惜玉,觉得若水的绣工极好,就让李伴伴带她去绣房那边了。”
乾隆带去的,自然是专属乾清宫的绣房了,专门给他做衣服的绣娘都住在后边的院落。
绣娘多一个少一个无妨,索性让若水过去了。
沐瑶感慨道:“她倒是厉害。”
这绣房在乾清宫后头,每一个季度乾隆都要做几身新衣服,这些绣娘跟他见面的机会就多了。
若水恐怕就打的这个主意,为了进到这个绣娘行列当中,比其他人更有机会出头了。
高贵妃不以为然道:“厉害是厉害,让嘉嫔都看走眼了。尤其若水一副坦率护主的性子,很是叫皇上有好感,就把人记住了,回头做衣服的时候,绣娘就叫上了她。”
她伸手虚点了点沐瑶道:“你也是的,怎么还夸起这个宫女来了?没发现她那个坦率直爽的样子,跟你有几分相似吗?”
沐瑶愣住了,反问道:“像吗?我感觉不怎么像。”
娴妃笑着点头道:“确实不像,依葫芦画瓢,也就表面瞧着有点相似罢了,完全是面子货。”
表面上看着像,仔细看其实一点都不像了。
若水估计知道沐瑶是如何受宠的,于是努力学了几分,果然引起乾隆的注意。
沐瑶两手托着下巴,好笑道:“原来我这般厉害,都有人学我了?”
高贵妃没好气道:“你还笑,就不怕她蒙蔽了皇上的双眼,以后皇上要多宠她一点,你就要哭了。”
沐瑶知道高贵妃忧心,就笑着安慰道:“放心,她如今还只是个宫女呢,威胁不到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还没见影子的事,如果就开始担心起来,或者出手把这个叫若水的宫女压下去,沐瑶感觉还早了一点,又浪费她时间。
“行了,不提她了,我家终于找到西米了,派人送了来。我让小厨房做了椰子西米露,等会来尝尝。”
苏家派人去南边找了好久,总算是找到这个叫西米的东西了。
小岛上吃这个的当地人不少,只是他们不要钱,要了也没用,没处买东西,所以得换吃的。
去的海商想了想,就送了好的稻谷良种,让当地能够种水稻。
以后他们过来的话,还能买水稻,不就挺好的?
当地其实也有水稻,却是野生的,没人伺候,产量不多,稀稀拉拉的,吃着口感也不好。
良种就不一样了,他们吃过后自然知道哪个更好,自然会努力种起来。
他们有了吃的,日子好了,也会努力做西米来换,算得上双赢了。
苏家很赞同这个做法,于是用稻谷换了不少西米回来。
苏家食肆那边留下一半,剩下的都给沐瑶送过来了。
沐瑶迫不及待让小厨房做起来,西米跟什么都配,椰子水也行,水果也可以,牛奶也没问题。
冷着吃不错,热着吃也可以。
高贵妃和娴妃尝了尝,知道沐瑶心心念念这个东西很久了。
单独吃着没什么滋味,但是配合着吃就很不错了,算是相当新鲜的味道。
几人吃着舒服,倒是把若水给忘记了。
嘉嫔那边可没忘,气得肚子隐隐都有点疼了起来,把玲珑吓得够呛。
“娘娘可悠着点,那人离了永和宫也好,没得以后做什么再害娘娘就不好了。”
玲珑这话没能安慰到嘉嫔,如今害她还不够惨吗?
原本乾隆就没多喜欢她,现在被若水这么一闹,就更是不喜了。
嘉嫔心里发苦,想到若水的容貌不错,如今又学着沐瑶的样子装作十分单纯直率的样子,乾隆只怕会喜欢。
那些绣娘住在后头,若是被乾隆看中留下伺候也不是不可能的。
乾隆愿意给身份就给,不愿意就继续住在后边。
但是这些绣娘比起住在各宫的嫔妃,算是离乾隆最近的了,接触的机会也多。
嘉嫔还以为若水这事怎么都会传到沐瑶耳边,然后若水还模仿沐瑶的样子,再是神佛都要生气,毕竟一个学自己的赝品可能得到乾隆的宠爱,谁能忍得了?
哪知道后宫一直风平浪静的,沐瑶不但能忍,而且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该吃喝该玩儿,一点没落下,仿佛就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嘉嫔过几天之后,忽然恍然大悟:对待敌人最厉害的办法,就是无视她,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蔑视了。
毕竟若水只是个宫女,见着沐瑶都要行大礼的,沐瑶经过可能都看不见的人,捏死她跟蚂蚁一样容易。
但是另外来说,一只蚂蚁而已,在意就是让自己掉价了!
嘉嫔相信必然是如此,对沐瑶就佩服了起来,又觉得自己轻易被若水挑起了怒火,弄得身子骨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可能也是若水的阴谋!
不管如何,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不会如了若水的愿!
于是嘉嫔化悲愤为食欲,开始努力吃东西,听从太医的叮嘱喝了几副安胎药,也放松心情,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沐瑶没有嘉嫔想得那么多,觉得乾隆喜欢谁是他的事,而且还喜欢一个模仿她的人,自己总不能跑过去跟乾隆说,不要喜欢赝品啊,来看看正品啊!
光是想想,她就感觉怪尴尬的!
若水其实也等着沐瑶发难呢,只要这位纯妃不高兴,歇斯底里跟乾隆争吵,自己就更有机会了。
让乾隆看清楚沐瑶的真面目,她其实没想像中那么坦率和潇洒,自己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哪知道沐瑶一直安安静静,叫若水都恨不能冲过去景仁宫,摇晃一下沐瑶,问她为什么毫无动静啊!
若水这边苦苦等待,乾隆过来景仁宫的时候,倒是挥退宫人,跟沐瑶说起若水的事来:“她对你很熟悉,举手投足跟你有五六分相似,估计盯着你很久了。但是她一个二等宫女,之前又没在景仁宫伺候,是怎么跟你模仿得那么像的呢?朕派人查了她的底细,暂时没查出什么来,只能放在眼皮底下盯着了。”
直接把人弄死不难,他怕的是若水后边还藏着别的人在,要抓自然是一网打尽了。
乾隆皱着眉头,又道:“这样的人留在永和宫那边,对嘉嫔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她这样,连个宫女都摆不平,还不如让朕直接把人弄走算了。”
沐瑶有点愣,敢情若水模仿得太像她,引起乾隆注意的同时,也引起他的怀疑和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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