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桦木蘑菇,其实更该说是一种依附桦木为生的茸,服用的方式也很简单。

    把桦木蘑菇打成粉,或者剁碎先浸泡半个时辰,然后加水后用文火来煮,反复煮上三次,才能提炼出精华来。

    当然也是如今的提纯手段太少了一点,不然直接提出里面的精华作为药物,效果就要更好一点了。

    沐瑶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也只能慢慢来了。

    新的药物当然不能按照她的记忆就随便服用,还得让太医院验证一番才是。

    她叫来平日请平安脉的太医,问起这个桦木蘑菇,也不知道是否有所记录。

    没想到还真有,这位姓邓的太医对民间门的药物颇为熟悉,这也是沐瑶叫他过来请教的缘故。

    邓太医道:“在北边寒冷的地方,有百姓会用这种菌菇作为药物,尤其再北上的俄国用的就更多了。微臣也是偶然从一个外商手里得到一些,没想到娘娘如此博学,亦知道此事。”

    他得到的太少,而且要不是沐瑶拿出晒干的桦木蘑菇来,其实邓太医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从何而来的。

    因为当初外商送来的是已经磨成粉磨的桦木蘑菇,让人辨认出原本的材料来,那就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还是如今沐瑶拿出磨成粉磨的桦木蘑菇来,邓太医认出来,才知道这居然是一种蘑菇做的。

    味道和他得到的一模一样,邓太医不由喜形于色道:“若是娘娘相信微臣,可否割爱一些,让微臣回去能够做成药物多尝试一番?”

    毕竟之前得到的药粉实在太少了,用了一点,确实有用,但是用的次数太少,邓太医都不能确定效果。

    如今能得到大量的桦木蘑菇粉末,他就能多用几回,反复衡量药量,知道药效如何了。

    沐瑶请邓太医过来,为的就是有人帮忙验证这种桦木蘑菇如何入药的,邓太医主动提出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直接就把苏鸣凤寄过来的所有桦木蘑菇都给了邓太医,后者感激涕零,双眼通红,小心翼翼接过一盒子的桦木蘑菇,再三感谢后才离开。

    一个头发和胡子半白的老太医连连感谢的样子,叫沐瑶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见邓太医如此激动的样子,看来这蘑菇是真能入药,她也能松口气。

    不然就自己这水平,沐瑶再另外找大夫实验,哪里的大夫比得上太医呢?

    太医院汇聚了全国上下最好的大夫,而且他们大多是有传承的,家族里多数也是太医,这样代代相传,得到的医学知识就能更系统一些。

    不像是有些半路出家当大夫的,民间门赤脚大夫这些,就是光凭自己摸索,然后口口相传下来,可能会有所遗漏,后代也未必会继承,很可能就会因此失传了。

    太医虽然在宫里犹如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随时都可能因为没能救下贵人而有性命之忧。

    但是大多数太医都谨言慎行,药方都是再三斟酌,不敢冒进,所以治死人的事还是少。

    要贵人无辜迁怒,那就没办法了。

    不过哪怕如此,削减脑袋进太医院的大夫还是很多,毕竟太医院里光是珍藏的病历和医书孤本就叫人趋之如骛了。

    对行医之人来说,这些都是无上的珍宝,自然愿意冒着性命危险进来,只为了能看上两眼。

    哪怕家里有传承,自然不如太医院这样汇聚了各家之长的医术和医者在,学医者当然心生向往。

    邓太医也不例外,他当初就是发愤图强进了太医院来,简直如鱼得水,这辈子都不想出去了。

    整天不是在藏书楼,就是在自己的小房间门里捣鼓药物。

    这次也不例外,邓太医拿到桦木蘑菇就开始反复折腾了起来。

    虽然沐瑶已经大概说了服用的方式,但是却需要更精确一点。

    比如每次煎煮的时候放多少桦木蘑菇的粉末,水又放多少?

    文火煮的话,每次加水是加多少,三次都一样吗?

    再就是每个人服用的分量是一样,还是轻一点能少一些,多一点能多一些呢?

    还有比如服用后能治病,治什么病,虽能治病,会不会服用后有别的不适之处?

    这些都需要反复尝试才行,邓太医自然把实验新药的事告知院首,然后就欢欢喜喜去捣鼓了。

    院首早就习惯邓太医的性子,不过新药要真有效,多个药物能用,自然没什么坏处。

    邓太医捣鼓之前,沐瑶还确认这蘑菇是不是能当做菜来吃。

    这自然是可以的,得到太医首肯,沐瑶就欢欢喜喜把桦木蘑菇送去小厨房,让林御厨做成美味菜品了。

    就是邓太医看着一盒子桦木蘑菇被送去小厨房做菜,那个表情实在是痛心疾首。

    一种好药居然用来当菜,实在是暴殄天物。

    沐瑶心下好笑,只写信给苏鸣凤,让神通广大的二哥多弄点桦木蘑菇来。

    桦木蘑菇非常坚硬,炒着不容易熟,最后林御厨准备用来炖老母鸡汤。

    沐瑶尝了一口,鸡汤里面有着蘑菇淡淡的香气,吃着鲜美极了。

    当然这蘑菇鸡汤还让林御厨带着人都尝过,没问题后才敢呈上来。

    即便邓太医说没问题能食用,小厨房的人还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沐瑶尝过后感觉很不错,回头就请高贵妃和娴妃过来尝一尝。

    高贵妃喝着还挺喜欢的,虽然她没感觉这蘑菇鸡汤跟别的蘑菇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沐瑶说这个对身子骨好,高贵妃就笑着喝了两碗。

    娴妃也是如此,还问道:“这个味道很不错,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喜欢。”

    沐瑶就笑道:“我已经派人把这汤的方子送去给皇后娘娘了,另外还送了一盒子的桦木蘑菇,那边小厨房该是能做得不错。”

    确实,皇后那边也已经喝上了,和敬跟着喝了一点,就挺喜欢的。

    乾隆正巧去长春宫,见皇后跟和敬喝着汤,也坐下喝了一碗,赞道:“这蘑菇很鲜,哪里来的?”

    毕竟平日御膳房也做蘑菇汤,却没有这个那么鲜了,他一吃就能分辨出来。

    皇后就笑道:“这是苏家送来的,沐瑶让小厨房一做,感觉很不错,转头就让人送来汤方和蘑菇,我就让这边厨房做了,刚上桌,皇上就来了。”

    乾隆就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苏家确实有心,这蘑菇的确不错。”

    皇后点头道:“是,听闻是极北之地才有的,搜罗了一些,赶紧就送宫里来了。沐瑶那边估计没多少,听说给太医分了一些,说这蘑菇能用药,太医也确认了。”

    这事乾隆之前听李玉禀报,说邓太医在沐瑶那边要了新药材回去捣鼓新药了。

    他一直没把沐瑶找的鲜美蘑菇跟新药联系起来,不由挑眉道:“蘑菇入药?”

    皇后并不是特别清楚,不过连院首都试过,确认桦木蘑菇是一种药材了,还是北边才有的药。

    乾隆放下汤碗,起身就去景仁宫找沐瑶问了。

    这事除了她,就没谁更清楚的了。

    沐瑶自然有所准备,就一五一十把桦木蘑菇的药效说了,又道:“邓太医正捣鼓新药,看这蘑菇该怎么入药才是最适合的。既然这蘑菇能入药,自然也能做汤,问过太医院那边,小厨房又尝了,没什么问题,我就喝了起来。”

    冬日喝上这么一碗鲜美的蘑菇鸡汤,确实很不错,喝完后手脚暖暖的。

    她又笑道:“哪怕不是药,只喝着能强身健体这个就是极好之事了。平日哪怕不做汤,磨成粉后泡水喝也是可以的。”

    反正是没毒的蘑菇,做汤还是做药都无所谓了。

    要真能做药,倒是一件好事。

    乾隆就点点头道:“苏家既献上这新药来,就该赏才是。”

    沐瑶就道:“还得等邓太医那边捣鼓出来后,再说不迟,不然只作为炖汤的蘑菇,家里人是万万不敢接赏赐的。”

    这话一出,乾隆也笑了:“确实,不过这汤的确鲜美得很。”

    这么好喝又对身体好的东西,乾隆是个孝顺儿子,自然要孝敬太后的。

    太后十分欢喜,也让厨房炖了汤。

    喝了几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太后感觉入睡都好多了,手脚也暖和了许多。

    平日冬天的时候,哪怕有地龙在,她总归年纪大了,要多穿一点。

    后来有沐瑶送的毛线护腰,身上是暖和了,手脚总归还有些凉,夜里睡觉的时候得泡脚捂暖后才能入睡。

    如今喝了几天,双脚要暖和多了,哪怕不泡脚,入睡的时候也不会感觉脚凉飕飕的,自然睡得更好了一点。

    既有效果,太后就让人每天泡水来喝,大半个月后,感觉自己皮肤都细腻了一点,气色也好了,对着镜子有些美滋滋的。

    苏家究竟哪里来的好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

    太后高兴,乾隆自然也高兴,转头就赏赐了苏家。

    苏家如今已经是一等伯了,暂时不好再往上升,乾隆就送了不少布料、药材和摆件过去,希望苏家以后能够再接再厉,多寻点好东西送上来。

    一时之间门不少人打听到苏家得到赏赐,竟然是因为献上了北边难得一见的蘑菇,顿时心下又是羡慕又是无语,转头一个个也打听究竟哪里来的蘑菇,回头就让人去北边采购一番。

    他们还真找到不少蘑菇,光是桦木蘑菇就有上百种。

    沐瑶要的这个其实是桦木茸,更是少见一些。

    而且新生的桦木茸药效很少,需要十年到十五年以上才行。

    她有点担心那些人一窝蜂去北边采下桦木茸,年份太低就采了,反倒浪费了。尤其这东西长在看桦木上,却不是能一直长的,一棵桦木长过,就不会再长。

    苏鸣凤接到沐瑶的信笺,看出她的担心来,就回了信,说他已经让人把一大片的桦木林给买下来了。

    地契都捏在手里,还让人去看管巡逻,绝不会有人随意踏进去采摘的。

    既然要十到十五年如此漫长,自然不能叫人破坏了。

    沐瑶拿着信笺不由笑了,还是自家二哥想得周到,她才起了个头,后边的事苏鸣凤都考虑得清楚明白,都不必自己操心了。

    这个好东西苏家自然也是得有的,苏召南和苏夫人每天也会泡上一壶桦木茸水来喝一喝。

    苏鸣凤自然也有一壶,因着他是家里底子最差的,更是不能落下。

    因着苏家早早发现,然后买下了最大的一片桦木林,里面的桦木茸也是最多的,让很多人只能饮恨了。

    而且他们发现这东西得长十年以上才有效,时间门实在太长,很多人都等不及,也就放弃了。

    当然也有心思不纯的,用年份低的磨成粉末,自然看不出年份来,却说有十几年,高价去卖,毫无药效不说,还险些害人耽误了病情。

    顺天府接到不少报官的,都因为桦木茸的事闹的,险些还闹出过人命来,赶紧给乾隆递了折子。

    乾隆也没料到一种小小蘑菇,竟然闹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什么东西进了宫,进了贵人手里,其他人都想要效仿跟风,有些心思歪的就趁虚而入了。

    乾隆感觉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不好约束,索性转头就交给苏家了。

    以后只有苏家验证过的,宫里才会采买。

    而且其他人想卖,也得通过苏家才行。

    这就绝了有些人私下卖一些不符合年份,又未必真是桦木茸的药粉了。

    压力就是直接去了苏家那边,索性苏鸣凤最近正无所事事,正好接了这事开始忙碌了起来。

    当然还是有浑水摸鱼的,毕竟财帛动人心。

    这么个东西能卖上天价,谁能不心动呢!

    哪怕要苏家经手,他们依旧想到了法子。

    都磨成粉了,苏家再厉害,要怎么辨认这究竟是不是符合年份的?

    如果一个放过去了,其他人是不是就能趁机浑水摸鱼,混一些年纪不足的进去?

    再有黑心点的,混一些黑色的茸却不是桦木茸,是不是也行?

    而且这黑锅还有人背,以后东窗事发,他们还可以诬陷苏家掉包了,原本自己拿去验证的时候是真货,转手出来的是假货来着,就能彻底撇清关系了。

    沐瑶也想到这一点,特意写信给苏鸣凤,生怕这差事落在他头上,回头却被心思不好的人利用了。

    只要有利可图,人心算得了什么呢!

    苏鸣凤之前做买卖,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多了,心眼自然也不少,防备更是有的。

    接到沐瑶的提醒,他其实已经准备了很多手段,来防着这些浑水摸鱼的。

    年份不足,磨成粉看不出来?

    那就拿完整的桦木茸过来,不完整苏家是不认,也绝不会收的。

    谁让你们送过来磨成粉,不是完整的,鬼知道磨成粉之前是什么东西?

    苏家还特意弄两个铺面来收桦木茸,在大门口贴了字,说得清楚明白。

    要是不识字的百姓送来,就让大嗓门的小厮在门口重复念一遍。

    磨成粉的不收,年份不足的不收,送过来不完整的不收。

    还有自个拼接的,一半真一半假的,反正什么人都有,也让苏鸣凤大开眼界了。

    他写信告诉沐瑶,她拿着信也是感慨,忍不住跟乾隆吐槽道:“我想着这么个差事,能为皇上分忧也挺好的。正巧二哥到京城来后没什么事做,还不爱出门,有些蔫蔫的,如今得了差事立刻精神起来了,却遇到这么多不省心的。”

    她大大方方把信笺递过去给乾隆看,丝毫没有藏私的意思。

    乾隆笑着接过,看到苏鸣凤写上那些人怎么以假乱真,眼底也有些冷意道:“听闻之前有几家人花了大价钱买下,后来听说可能是假的,连忙送来太医院。有些年份不对,有些压根就不是桦木茸了。”

    卖的人一出手就跑个无影,想找回来惩罚都不容易。

    估计还改头换面一番,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只卖一回,或者换个行头另外再去卖,着实害人不浅。

    幸好这几家的府上没有病人在,这东西就想着能强身健体就买了,也还没服用。

    要真服用后出什么问题,那罪过就大了。

    沐瑶没想到自己弄个新药材回来,居然闹成这样,不由皱起眉头。

    乾隆就安慰她道:“无妨,总归很多人的眼睛盯着宫里,一见有什么新东西,也就一窝蜂去买了,跟你没什么关系。哪怕不是你,还是其他人,也是如此。”

    苏家谨慎得很,收下的规矩多,而且价钱公道,有两个大夫坐镇不说,回头还要送来太医院查验一番,是真的才让宫里采买进来。

    如此,胡乱卖桦木茸药粉的人是渐渐少了。

    苏鸣凤敏锐察觉到这些人少了,未必是因为苏家不收,这些人可能换个地方做买卖,而是很可能被人抓住了。

    他猜测得不错,乾隆既安慰过沐瑶,自然也不能放过这些捣乱的人。

    要不是他们在,险些坏了沐瑶和苏家的名声,让其他人误服了假的桦木茸,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大张旗鼓去抓,这些人跟泥鳅一样,通风报信的也多,只能暗地里分别抓起来审问,就连把后边一连串的同伙都抓起来了。

    在苏家这采买做得越发好的时候,私底下那些乱卖的人都被一一抓起来,再也不见踪影。

    有心人自然发现这一点,也就只跟苏家采买正宗的,不敢跟旁人乱买了。

    桦木茸的事因此告一段落,宫外虽然闹哄哄了一场,宫里却只多了个泡药粉和一个新的炖汤方子之外,倒是平静得很。

    邓太医把自己关起来,弄得胡子拉渣的,好歹是反复试好了用药的分量,出来后又去试药,不管大人小孩老人,各种病都试一试,看效果如何。

    桦木茸再好也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一用就全然好了,在预防和强身方面倒是不错。

    一些瘦弱的老人小孩用过后,身子骨也要强健一些,没那么容易生病。

    再就是疼痛的时候,泡水喝上一杯药粉,就能缓解疼痛,舒服不少。哪怕来不及冲服,含上一片桦木茸干,垫在舌根底下也是可以的。

    一时之间门不少老臣都来乾隆这边求了,还有些家里孩子体弱的也来求。

    乾隆自然没有不应的,毕竟暂时还有,但是每家就不可能给太多,应急能用一用,又不能当饭吃,又是个长年份的东西,不可能有那么多的。

    而且这个挖了就没了,不可能再长,他送的时候就没那么大方了。

    沐瑶没想到,嘉嫔也到景仁宫来跟自己求了桦木茸,想要给四阿哥永珹试着用一些。

    嘉嫔来的时候有些忐忑,生怕沐瑶不答应,低头说道:“太医和医女精心伺候着,永珹的身子骨好一些,之前病了一场,后边更是小心,却一直没能胖起来。”

    之前病一场虽然好起来了,后边也没继续生病,永珹明显身体底子太弱,一时没能彻底恢复过来,叫嘉嫔很是心焦。

    “我问过太医院那边,可以给永珹试着用很小的量,若是适应再慢慢添上去为好。可惜太医院那边并不多,永珹这边可能需要服用的时间门长一点才有效,所以我就厚脸皮来求贵妃娘娘要一些药粉给永珹了。”

    嘉嫔带着一肚子话来的,这才开了个头,沐瑶就爽快点头道:“可以,只是我宫里大多都分发给各宫去了,如今只余下一点。回头家里再送来,我再让人给永和宫送过去。”

    闻言,嘉嫔喜出望外,连连感谢。

    沐瑶确实拿到的都分出去了,皇后那边必然要有的,高贵妃和娴妃也有一份,乾隆自然不能少。

    而且乾隆还赏赐给不少臣子,太医院要走大部分,沐瑶这边也贡献了小部分,不然就不够分了。

    余下就让葛嬷嬷收起来,小心存着,如今是一股脑全拿出来送给嘉嫔了。

    嘉嫔一看这一盒子的药粉,就明白沐瑶估计把景仁宫所有的桦木茸都拿出来给她了,更是眼红红的,心下感激得很,连连行礼后才小心翼翼捧着锦盒离开。

    葛嬷嬷却心疼道:“娘娘手头只余下这么一些,全都送出去了,怎么也得留下一点才是。”

    沐瑶就笑道:“放心,苏家那边已经来信,炮制好的药粉这两天就送过来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葛嬷嬷一听,这才放心下来。

    果然第二天苏家就派人送了药粉进来,沐瑶留下了一半,余下的隔了半个月才给嘉嫔送过去的。

    素茹就有些奇怪道:“娘娘之前说要送,为何特意晚一些才送了?”

    因为沐瑶一直没派人送,素茹只以为她忘了,哪知道忽然有一天就让人送去永和宫,顿时有些不解。

    这些年素茹在沐瑶身边,明白自家娘娘是个好脾气也好伺候的,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会主动开口询问。

    果然沐瑶就笑着答道:“之前嘉嫔拿走一些,想必是给四阿哥用了。若是我第二天又送了那么多过去,她只怕想着效果好,就会给四阿哥多用一些。”

    因为太医院那边说每次分量不宜多,但是并没有副作用,每次少喝一些,一天多喝几次倒也无妨。

    嘉嫔那么疼爱孩子,肯定想永珹尽快好起来,指不定就一天十次八次喂给永珹,这就容易过了。

    以防万一,沐瑶还是拖几天,想着那边喝得差不多了再送一些过去,想必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而且也会让嘉嫔留下印象,这个东西不易得,一次用太多了,很容易就用完了,于是也会慢慢用。

    素茹这才恍然大悟,只觉得沐瑶细心得很,她顿时有些愧疚道:“原来如此,奴婢倒是想得不够周到了。”

    沐瑶摆摆手道:“嘉嫔一颗心全在四阿哥身上,我就是怕她过犹不及了。”

    只要能让永珹好起来,嘉嫔恐怕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沐瑶这天正逗着难得醒着的永瑢,他吐着泡泡玩儿,特别精神的模样,实在可爱得紧,就听说有人来拜见。

    还是慎郡王的嫡福晋,连带苏夫人也一起来了。

    她顿时有些奇怪,刚把人请进来,就见这位嫡福晋一进来就扑通一声给自己跪下了,把沐瑶吓了一大跳。

    不年不节的,这礼也太大了一点!

    沐瑶惊得赶紧让葛嬷嬷去把慎郡王的嫡福晋扶着起来,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苏夫人。

    苏夫人似乎并不惊讶嫡福晋的举动,坐下后才小声解释道:“月初的时候,慎郡王的世子忽然上吐下泻,喝汤药后始终没能好起来,整个人瘦了一圈,根本吃不下,没两天人就瘦了一大圈,也变得虚弱起来。”

    “还是请的太医过去,说是试着用一用桦木茸的粉末泡水,毕竟这样的急症还没用过,结果如何着实不清楚。当时慎郡王没在家,嫡福晋咬咬牙就点头试了,世子喝了两杯,腹泻就止住了,也不吐了,喝了点米汤好歹缓了过来。”

    沐瑶才想起慎郡王的这两个倒霉孩子,一时不清楚究竟哪个年头去的,竟然那么早吗?

    幸好桦木茸找得及时,不然这个慎郡王的长子估计要熬不住,一命呜呼的。

    上吐下泻这种一旦止不住,就很容易一泻千里,整个人就虚弱下去。

    如今又没有吊瓶能补充身体需要,吃不下又一直止泻不了,再好的身体也是要崩溃的。

    慎郡王不在家,肯定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作画了,只留下嫡福晋在家,但是只怕也慌乱极了。

    幸好苏夫人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门就给手帕交送了一些,不管有没用,备着是好的。

    不然太医过去的话,太医手上也没带,基本上都在宫里了,再去宫里要,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幸好嫡福晋手里有一些,赶紧给世子用了,才把这孩子的小命给留住了。

    难怪嫡福晋一进来就给自己行大礼,沐瑶刚才吓了一跳,如今发现嫡福晋估计也有些后怕,又十分感激她了。

    嫡福晋红着眼圈道:“世子如今好一些了,我就赶紧递了牌子进宫来感谢贵妃娘娘。”

    不说她,就是慎郡王回来后,第一时间门也跟着她进宫来,却是去御书房那边见乾隆,亦是十分感谢。

    要不是太医去的及时,嫡福晋手里头有带着一小份的药粉,他的长子恐怕真要保不住了。

    而且沐瑶直接把这个药材献上,慎郡王不好去见沐瑶感谢,就来见乾隆,也是十分感激。

    乾隆知道慎郡王的长子病了,特地请了太医过去,没想到是如此凶险:“如今世子没事了吧?”

    慎郡王笑道:“弘昴好多了,暂时还卧榻歇息,总归要慢慢养起来,不过太医说幸好救得及时,也能养回来。”

    这边他心存感激,沐瑶心里也十分庆幸。

    好在这长子是救回来了,不然这倒霉慎郡王的两个儿子都没了,以后就想要过继自己的永瑢了!

    如今世子好好的,慎郡王以后就不会抢她的儿子了吧!

    沐瑶走神了一会,慎郡王的嫡福晋已经拿出了谢礼,让人抬进来了。

    是的,居然是两个太监吃力抬进来的,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座盆景。

    咋一看,沐瑶还以为这是一盆永生花了。

    因为盆景上的花正是盛开,还定格在最美的时候。

    真花的话,很难让所有花朵都停留在最美的时候,想必用什么手法做成永生花了。

    哪知道沐瑶等盆景从木箱里搬下来,才发现这哪里是永生花,根本是用玉石做的盆景!

    用的珐琅做盆,铁丝裹绒栓花和叶制成。花则是用的上等玉石,叶用的事绿色碧玉,简直奢华极了。

    沐瑶就有些纳闷了,不是听说慎郡王是个简朴之人,怎么送礼如此豪横,一出手就是一盆玉石做的盆景了?

    这么一大盆,而且还是她喜欢的梅花。

    玉石雕刻的花朵简直能以假乱真,那么多玉石梅花镶在枝头,光是这玉石就不知道费多少,更别说连叶子都是玉石做的。

    一大盆说是玉石盆景,在沐瑶眼里就是一大盆钱了!

    苏夫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装箱了,所以也是第一次见,不由惊住了,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嫡福晋这手笔也太大了一点!”

    嫡福晋却摇头道:“娘娘救下世子,可谓是再造之恩。世子年纪大了一些,不然就要亲自进宫来给娘娘磕头感谢了。回头等他身子骨恢复了,也得进宫来去拜见皇上,若是皇上允了,就得给娘娘行大礼谢恩才是。”

    “这盆景不算什么,就当是给娘娘赏玩的。王爷的库房里头,也就只有这个能送得出手了。”

    其他的全是书画,还都是水墨画,不是慎郡王自己的,就是他友人的作品,全放进库房里头小心珍藏。

    慎郡王这个人不爱金银,最喜欢的就是画,还喜欢收藏画作,于是送礼的时候就抓瞎了,幸好还有这么一件珍宝在。

    这还是他当初心血来潮喜欢上盆景,请来的老师傅费了好几年的时间门做出来的。

    但是做完之后,慎郡王就彻底忘记此事了,也是送礼的时候翻库房,才发现这么一个盆景,正好用来送给沐瑶当做感谢了。

    沐瑶也是无奈道:“这也太贵重了一点,又是慎郡王的心头好……”

    她想说不好夺人所爱,刚才又听慎郡王都忘记了,一时都不好说下去。

    慎郡王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费了几年做出来,怎么回头直接就忘了呢?

    见沐瑶都说不下去了,慎郡王的嫡福晋就笑道:“娘娘只管收下就是了,这东西也就好看,能摆着赏玩一番罢了,就这么个用处了。说起来,这礼物着实有些失礼才是。”

    因为确实没什么用,只能放着好看了。

    嫡福晋都这么说了,沐瑶只好收下。

    看她收下了,嫡福晋这才松口气。

    家里着实没别的能送出手的东西,之前跟苏夫人私下闲聊,知道这位纯贵妃是个好相处的,她却依旧有些忐忑。

    幸好沐瑶是收下了,嫡福晋再三感谢后就先回去了。

    毕竟她知道难得进宫一趟,苏夫人必然有事想单独跟沐瑶说说话的,也就不多留下打扰了。

    果然苏夫人就跟沐瑶低声说道:“慎郡王这位世子并非嫡福晋所出,是侧福晋的孩子。只是从小聪明伶俐,对嫡福晋又相当敬重,嫡福晋当是半个儿子一样对待,见他病了,自然十分焦心。”

    沐瑶点点头,也难怪刚才嫡福晋一来就行大礼,想必跟世子关系很好,这才满心感激。

    苏夫人感慨道:“那侧福晋是个受宠的,得知世子病了就吓得晕过去,醒来就只知道哭。后来嫡福晋让太医试着用新药,她又百般阻拦,担心新药会害了世子。幸好嫡福晋果断,不然世子怕是……”

    沐瑶心里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幸好世子命大,嫡福晋又掌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试问有药在却不给服下,回头出什么事,却又是嫡福晋的错了。

    幸亏嫡福晋当机立断,不然世子就危险了,永瑢也得跟着危险的。

    苏夫人又摇头道:“慎郡王回去后,那侧福晋在郡王面前很是哭了一场,一副世子不久于世的样子,甚是吓人,险些让慎郡王都误会了。”

    毕竟他匆匆赶回来,就是接到嫡福晋加急的信笺,说是长子病重,让自己速回。

    慎郡王刚回去,气都没喘过来,长子的生母就跑过来哭,他不误会才怪,险些吓得腿都软了。

    后来他见长子还好好的,侧福晋还哭,气得把人呵斥一顿,难得对这个一直宠爱的侧福晋语气十分重了。

    侧福晋还不可置信,慎郡王难道不该呵斥嫡福晋太鲁莽,居然敢把新药给长子试用了吗?

    这会儿是治好了,万一呢?

    慎郡王听着侧福晋哭哭啼啼说完,心里不可思议:“要不是嫡福晋果断用了新药,如今弘昴还能好好的,你还能在这里跟我哭诉吗?”

    太医都没别的法子,只能用新药试试,不试那就没别的办法,就让弘昴熬着,能熬得住吗?

    这才几天功夫,弘昴就瘦了一圈,人都瘦脱相了,再拖个一两天,必然无力回天的。

    见侧福晋白着脸,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慎郡王心下有些了然。

    他是醉心书画,却也不傻,自然看得明白这个宠爱的侧福晋是什么心思。

    正因为弘昴没事,侧福晋才能过来哭,不然早就去哭坟了。

    要弘昴出事,她依旧只会过来哭,可能会哭得更厉害而已。

    慎郡王心里轻轻叹息,幸好这家还是嫡福晋掌着,不然长子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摆摆手道:“你暂且照顾弘昴,其他事就别提了。”

    侧福晋是个有眼力劲的,不然也不会备受宠爱,见慎郡王面露不悦,自然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确实有些后怕,毕竟太医是嫡福晋请的,新药是嫡福晋要用的,鬼知道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害了自家儿子?

    所以侧福晋才来哭,觉得嫡福晋是鲁莽极了,指望着慎郡王能呵斥嫡福晋几句,以后也能叫她能做主,不至于这次儿子病了,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做决定了。

    哪知道她这一哭却适得其反,慎郡王都不耐烦了,之后侧福晋一心照顾儿子,等儿子好起来之后,慎郡王对她竟然疏离了一些,顿时暗暗心惊,再也不敢想东想西的,一个劲努力讨好慎郡王,重新得到宠爱才是最重要的了。

    但是那时候,慎郡王对这位侧福晋冷淡了许多。

    他对嫡福晋是更为敬重了,私下单独跟恢复的长子也是这么说的,让他以后好好孝顺嫡福晋。

    世子自然没有不应的,他病重的时候昏昏沉沉,听得见自家额娘在榻前哭哭啼啼,只有嫡福晋颤抖着声音做所有的决定。

    他很清楚自己这条命是嫡福晋救下的,以后自然对她更是恭敬和孝顺了。

    沐瑶也没想到这么一件事,虽然算是有惊无险了,最后却让慎郡王看清楚自己宠爱的侧福晋究竟是什么性子,一时竟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光,对这位侧福晋敬而远之了。

    这么一来也是好事,让那位嫡福晋在慎郡王心里的地位更是高了不少。

    因为这事,乾隆还赏了不少药粉给慎郡王,让他在家里备着点,也算是急救药了。

    免得急病的时候太凶险,一时两眼一抹黑的。

    慎郡王送的贵重盆景,沐瑶也跟乾隆提了,还特意请他过来一起欣赏,算是在他这边过了明路。

    乾隆自然看出沐瑶的心思,不由好笑道:“朕是知道这个盆景,当初慎郡王大肆张贴找出色的雕刻师傅,费了好几年才完成,哪知道最后却便宜了你。”

    这玉石盆景当初乾隆见过都觉得不错,只是没有夺人所爱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忘记了。

    如今慎郡王的嫡福晋送进宫里来,他一看这才想起如此个旧事。

    沐瑶就笑道:“那还真是便宜我了,这盆景着实好看,摆在哪里都合适。”

    确实这玉石雕刻的花朵跟真的一样,连永璋都忍不住好奇去摸了摸上面的梅花,确实肉眼可见跟真的一样,摸着却是冰冰凉凉,才发现是玉石,实在是栩栩如生。

    乾隆却觉得只有一个盆景着实单调了一点,让人去私库里找了找,然后找到一盆牡丹花的玉石盆景,让人搬了过来。

    这白牡丹盆景要大得多了,牡丹用的更是和田白玉,水头极好,花瓣缓缓盛开,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更是美不胜收。

    乾隆就笑道:“这盆景是当初瞧着慎郡王做了,朕也命人雕刻起来的,看着不错吧?”

    沐瑶失笑,他这是什么都要跟叔叔比一下。

    叔叔有的,乾隆也要有吗?

    乾隆握着沐瑶的手,又微微笑道:“朕也送这盆永不凋零的牡丹,算是感谢爱妃和苏家寻来新药,救下了弘昴。”

    沐瑶看着他有些惊讶,也笑着道:“皇上这样说,那就太见外了一些。”

    闻言,乾隆眼底含笑道:“也是,不过盆景只送来一座,皇叔也太不讲究了一点。但是他的库房里头就没什么好东西,唯独只有这个了。他送不来,就只能让朕补上,也好成双成对的。”

    叔叔送礼太抠门了,只好他亲自补上了。

    这话听得沐瑶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又听乾隆说道:“皇叔之前去御书房,还跟朕说可以送他和友人最好的丹青过来,当做礼物,更为用心一些。”

    乾隆面露嫌弃,谁要他的画作当礼物了,慎郡王以为自己的画比这玉石盆景还值钱吗?

    沐瑶好笑道:“皇上,慎郡王亲自做的丹青,听闻是千金难得的。”

    听了这话,乾隆就摆摆手道:“皇叔画得确实不错,但是救命之恩只送画作来当谢礼,难免太穷酸了一点。他自己的画作就算了,还要把友人的画送过来。”

    友人赠画,慎郡王转送他人,着实不怎么好了。

    乾隆还数了下慎郡王的友人,自然他爱画,朋友也是。

    于是沐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郑板桥?”

    她想起小时候的语文背诵,郑板桥,板桥先生,扬州八卦,诗书画三绝,心里倒是有些遗憾,没能拿到郑板桥的亲笔画了!

    要是能带回现代去,这画老值钱了!

    哪怕放着,那也是值得收藏的好画了!

    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记得还是个好官来着?

    乾隆敏锐察觉到沐瑶对这位郑板桥的关注,回想了一下就道:“此人任范县知县,倒是做得不错。重视农桑,听闻最近极力推广甘薯,让百姓开荒种下,百姓安居乐意,连续三年得了一个上等的评定。”

    沐瑶就答道:“听闻这位郑先生的画作一直只画三样,倒是叫人好奇了,原来也是个不错的父母官了?”

    乾隆点点头,见沐瑶只关注郑板桥的画作,倒是对他当官的事并不熟悉,顿时好笑。

    也不知道沐瑶从哪里听来,只知道郑板桥跟慎郡王是画友,还了解郑板桥爱画什么,却不清楚对方的官职。

    不过这位郑板桥确实能耐,年少家道中落,生母早年去世,后来生父也去世,家境一直十分贫困,却依靠自己,二十岁就考中秀才,然后辗转多年,在乾隆登基那一年考中进士之身。

    可惜他一直没有得到官职,直到六年后才得了补缺外放。

    哪怕拖了好几年,郑板桥年纪也不小了,在当地依旧兢兢业业办差。

    乾隆心想郑板桥的画作跟为官都不错,回头就把人晋了半级,这就是后话了。

    沐瑶也没想到自己只稍微关注一下,就让这位始终不得志的郑板桥终于终于被提拔起来,虽然只有半级,对他却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按照历史,他在当地一直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利,让他们能够安居立业,日子比之前要好过许多,得到许多当地百姓的拥戴。

    可惜郑板桥后来为了救灾忤逆上官,提前开仓放粮,最后得了个罢官的下场,只能卖画谋生,着实太可惜了一些。

    若是他还能在当地继续发光发热,尤其极为擅长赈灾救灾,不知道能再挽救多少百姓的性命了。

    第92章

    郑板桥突然被提拔,自己都懵圈了,后来辗转从慎郡王这边得知是沐瑶跟乾隆提了一下。

    哪怕只是因为慎郡王家里的事,这位纯贵妃娘娘又是个爱画的,才得知有自己这么一个人,郑板桥依旧心里很是感激。

    他两袖清风,没什么能送的,转头也只能厚着脸皮让慎郡王帮忙把两幅自己最满意的画作送进宫里给沐瑶了。

    慎郡王进宫的时候就把画带了,乾隆随手就让人送去给沐瑶,还笑着道:“贵妃之前还提到郑板桥的画,看着很是好奇,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闻言,慎郡王就笑着赞叹道:“郑板桥的画确实不错,只画样,却能画到极致,这样的人确实不多。”

    可以说郑板桥的性子有些固执,甚至是执拗,不然也不会画画一直只选这样来画。

    但是他这样只选样,这样就精通了起来,怎么画都是一绝。

    慎郡王对这位友人也是十分佩服的,知道郑板桥身无长物,只能送画,还很是有些忐忑。

    乾隆摆摆手,他是清楚郑板桥的出身,算得上是寒门里的寒门了。

    能够一路中举,成为进士,郑板桥这样的寒门子弟着实少见,也是有才干的,最难得是一直不骄不躁,外放后还能定下心来办差,这才是让乾隆愿意提拔他的缘故。

    也不只是沐瑶提起那么简单,乾隆亦是斟酌过。

    之前杭世骏的话确实不好听,但是也让乾隆私下稍微想了想。

    如今朝中大臣多是大族子弟,从小都是被长辈手把手教导,办差自然无一不出色。

    若是不出色的,就不会被送到乾隆跟前来,早就不知道扔哪个角落去了。

    哪怕是大家族,里头子弟繁多,竞争自然也厉害,能干就出头,不能干就只能在家当个纨绔子弟了。

    那也是长辈偏爱,不然就要扔到那个犄角里历练一番,可能回来,也可能再也回不来的。

    大家族也不是只让子弟们享受荣华富贵,若是底下没个能撑起来的,再大的家族总会有没落的时候。

    未免如此,他们只能努力培养小辈们。

    能力不行的就算了,要是不努力,那么在家族里想必连站的地位都没有了。

    乾隆愿意用自己人,也想给这些寒门子弟一个机会,看看谁能跟郑板桥一样爬上来。

    只要能干,用谁不是用?

    而且他这样的态度,也让寒门子弟们能够稍微有出头的机会。

    大家族们也不阻拦,毕竟寒门子弟真能上来,那真是万里挑一,实在太难得了,人数太少,怎么都影响不了他们。

    而且他们私底下也愿意资助一下有才华的学子,哪怕如今还是寒门子弟,以后就未必了,雪中送炭也结个善缘不是?

    再就是寒门子弟都能上来,家里的小辈若是还比不上这些生活艰难的书生。

    他们都上来了,小辈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还不如这些寒门子弟,脸面往哪里放?

    一时之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都少了,一个个被约束在家里读书练武。

    原本有些不乐意的,听说那些寒门子弟有被相中的,读书比他们还要好。

    哪怕穷得要死,只能跟隔壁借光,跟友人借书,自个还要抄书过日子,依旧读书好,这让舒舒服服在家里有不错的先生上课的纨绔子弟面子往哪里搁?

    他们只好也努力起来,起码不能被这些寒门子弟给比下去了!

    乾隆还是很满意京城如今的风气的,毕竟那些纨绔子弟无所事事到处溜达,没事都要惹出点事来。

    如今一个个被关在家里读书,京城的治安倒是好了不少。

    沐瑶收到郑板桥的画,实在爱不释手,还叫来画友娴妃一起品鉴一番。

    高贵妃也过来凑热闹,笑着道:“哪怕我不怎么懂画,这梅花画得是极好的,正是盛开的时候。”

    沐瑶深以为然,郑板桥是把这样画到精髓了,也不知道盯着观察了多久,才能把梅花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彻底留在画纸上:“确实好看得很,我打算挂在书房里头。就是发愁送来两幅,不知道该挂哪一幅才是。”

    娴妃就笑道:“既然都喜欢,那就两幅画都挂上好了。书房两面墙,一边挂一幅不就行了?看书画画的时候要是累了,也能左右看一看,品赏一番。”

    沐瑶连连点头,感觉娴妃这建议棒极了,于是就吩咐素纹去把两幅画都在书房挂起来。

    高贵妃就笑道:“都说这位郑大人沉迷作画,两袖清风,不是个会变通的,才会数年来还是个县官而已。如今他还知道送礼物来道谢,甚至送了你喜欢的梅花。”

    说说他不知道变通,这不还清楚投其所好吗?

    沐瑶就笑了:“不知道变通,也得看为了什么变通了。”

    只送礼而已,自然要投其所好的送,才是真心感谢。

    不然只送自己喜欢的,不看对方喜欢什么,那礼物就未必那么合心。

    娴妃却听出沐瑶话中有话:“怎么说?这位郑大人在别的什么方面不知道变通,可是得罪不少人了?”

    沐瑶惊讶娴妃的敏锐,笑着点头道:“听说是这样的,想想他一直为百姓谋福利,自然会让其他人的利益受损。而且郑大人做得越好,就叫其他县官对比起来都不如他了,叫其他人怎么想呢?”

    大家都是学渣,一个个就是混日子的,只有郑板桥一个学霸下放做县官,却一个劲努力,成绩斐然,对比之下其他人不就更差了吗?

    要有能耐的,自然就支棱起来,奋力追上。

    没什么能耐的,自己不想办,或者办不到的,当然解决掉郑板桥的话,不就没有对比,也就没有伤害了吗?

    心思正的人自是会迎难而上,心思不正的人,解决不了问题,就只能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个人了。

    郑板桥之前因为还是个普通县官,哪怕兢兢业业,后来也是得罪上峰被罢官了。

    如今他被提拔了起来,好歹是在乾隆面前记了名字,那些想对郑板桥动手的人就要掂量一下了。

    这么个好官要是因为被别人嫉妒或者做好事不知道为上峰保留面子被罢免,实在太可惜了一点。

    娴妃点头道:“确实,山高皇帝远,芝麻小官若是被动手,也很难让人察觉得到,甚至都没能记住他的名字。人云亦云,只以为他是犯了什么大错。”

    哪怕郑板桥跟慎郡王的交情不错,却也不会因为这个,慎郡王就跑到乾隆面前来求情。

    不是说关系不够好,而是慎郡王一向远离政务,若是突然插手此事,惹来乾隆不快,那之前的印象就要彻底崩塌了。

    不但可能救不了郑板桥,甚至还把自己都赔进去。

    郑板桥也不会想要友人被连累,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索性他画画不错,以后丢了官,落魄了,卖画也能勉强为生。

    如今可好,郑板桥的人生因此有所改变,沐瑶就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位郑大人的官途如何了。”

    高贵妃也笑了:“也是,反正他送来的画儿不错,这就足够了。”

    郑板桥如何升官发财,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倒是沐瑶后来接到苏夫人送来的信笺,说慎郡王嫡福晋女儿的亲事是定下来了。

    原本相看了几个人家,不高不低的,嫡福晋一时拿不准主意。

    还是后来慎郡王长子的事出了来,多罗郡王忽然派人来议亲,然后就定下来了。

    这位多罗郡王是怡亲王第四女,和硕和惠公主的儿子。

    怡亲王是先帝的左右臂膀不说,当初还是铁帽子王的身份。

    和硕和惠公主是怡亲王的嫡福晋所出,后来被先帝收为养女,到蒙古和亲。

    可惜这位公主出嫁后两年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幼子,就是这位多罗郡王。

    他的生父在乾隆登基之前也去世了,于是继承了生父的郡王之位。

    乾隆对这位多罗郡王很是怜惜,把人接到京城来生活。

    这次跟慎郡王嫡福晋的女儿议亲之事,自然有乾隆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原本乾隆怜惜这个外甥,为此特地相看了不少人家,如今却选了慎郡王嫡福晋的这个女儿。

    也是因为嫡福晋之前救下世子之事,给乾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有生母如此杀伐决断,对没有血缘关系的世子又如此厚待,女儿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这个外甥从小就失去生母和生父,性子有些沉默寡言,更是不够刚强,就适合有个厉害点的嫡福晋来管家。

    有乾隆开口,慎郡王自然没有不应的,这亲事就定了下来。

    嫡福晋为此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欢喜的自然是因为自己,女儿能找到个不错的人家。

    这位多罗郡王出身不错,在京城生活,以后也不会回到蒙古去,自己也能经常见到女儿了,不必因为远嫁而难以见面。

    担忧的是乾隆想给外甥找个性子厉害点的媳妇,确实嫡福晋的女儿性子跟自己很相似,是个能拿主意的。

    但这是乾隆喜欢,娶妻的却是多罗郡王,他真的也会喜欢吗?

    别是他性子沉默,更喜欢温柔一点的媳妇,两夫妻在一起那就有些不太和睦了。

    当额娘的,谁不喜欢女儿嫁得好,以后日子也能过得顺遂呢!

    苏夫人递牌子进来跟沐瑶见面,提起此事的时候神色也是有些复杂:“这是一门好亲事,慎郡王都不能拒绝,更别提是嫡福晋了。不过当额娘的,总归会为女儿多担忧一些。毕竟女儿嫁出去,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没那么和善,女子嫁错人,日子就要很难过了。沐瑶就安慰道:“既是在京城长大的,多罗郡王的性子该是不错,他没拒绝的话,也是喜欢的?”

    她也不太确定了,不过自己记得这位多罗郡王很得乾隆喜欢,两人关系很是不错。

    如果多罗郡王真的不喜欢慎郡王的女儿,自然而然就会跟乾隆提出来了。

    沐瑶想起以后这位多罗郡王犯了错,原本都被提为亲王了,被革去后恢复为郡王,没几年又被恢复为亲王了,乾隆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显然是真的宠爱这位外甥,犯错也很快就原谅了。

    估计要不是碍于别人都知道了,乾隆能遮掩住的话,只怕都不想罚这个外甥的。

    宠爱到这个地步,这位多罗郡王有什么是不敢提的呢!

    两人的年纪也到了,亲事定下,六礼之后,选了个就近的好日子也就成亲了。

    沐瑶听苏夫人的意思,嫡福晋对这个女婿很是满意,又道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看来两人相当合拍,也就放心下来了。

    他们两夫妻一强一弱,倒是互相补足,对彼此都挺满意的。

    乾隆当了一回红娘,还有点意犹未尽,想要继续点鸳鸯。

    可惜科场那边又出了幺蛾子,不得不乾隆来处置,只能遗憾不能继续当红娘了。

    原本之前震慑了不少书生,然后让差役们检查更严谨一点。

    为此,每查出一个作弊的书生,差役就能得两银子。

    乾隆是想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差役们就会更用心检查,杜绝所有的作弊。

    哪里想到,每人两银子,差役们巴不得作弊的更多。

    如果没找到,那么他们就自己操作一番,愣是让作弊书生的人数越来越多了起来。

    这就让户部感觉不对劲,一查才发现,这是差役为了得到这个赏银,竟然伪造不少小抄,检查的时候偷偷夹在书生的东西里面,就叫书生们百口莫辩了。

    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带,最后愣是被诬陷得无法参加考试。

    赏银的初衷是让差役检查的时候更严厉一些,谁知道他们会为了钱而对书生下手呢!

    被判定为作弊的书生,别说今年,往后都不可能再参加科考,这坏了多少人的前程,又毁了多少以后的栋梁之材?

    乾隆又开始生气了,沐瑶只能让人每天准备罗汉果茶,免得他气得饭都要吃不下了。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毁掉的书生不要太多的。

    乾隆忙着收拾人,另外一边鄂尔泰又病了,这次病得尤为严重,完全起不来,还头晕眼花,眼睛甚至渐渐看不清楚了。

    院首被乾隆派去鄂尔泰府上请脉,回来后神色凝重,乾隆就明白鄂尔泰恐怕要不好了,心情不免有些惆怅。

    他登基数年来,四位辅政大臣死的死,辞官的辞官,如今只余下鄂尔泰和张廷玉。

    鄂尔泰老了,如今病得如此厉害,张廷玉只比鄂尔泰小几岁,想必也呆不了多久。

    但是另外一方面来说,乾隆也不必再受四位辅政大臣约束,成为真正能独自杀伐决断的帝王了。

    除了加派太医去给鄂尔泰治病,乾隆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可惜鄂尔泰没坚持太久,几天后就在府中病逝。

    乾隆赐鄂尔泰谥号为文端,配享太庙,入祀京师贤良祠。

    鄂尔泰的去世没让乾隆伤感太久,可能也是因为鄂尔泰这些年来经常生病告假,还越发频密,让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沐瑶却想到这位四大辅臣之一,兢兢业业辅助帝王多年,稍微有点脑抽,却没做过什么坏事,跟夫人也是感情深厚,从不纳妾,膝下有六子二女。

    长子和二子战死沙场,子也官拜尚书之位,四子也官至云贵总督,可以说几个儿子都极为出色。

    可惜十年后,鄂尔泰的侄子犯错被赐死,连带这位老臣也被连累,迁出了贤良祠,也是够冤的。

    鄂尔泰要是知道,估计都想诈尸把侄子狠狠打一顿才能解气了。

    沐瑶哪怕知道,如今也只能同情鄂尔泰一会,转头就逗弄起永瑢来。

    这孩子吃得多了,翻身的时候就难了,翻过去就起不来,没人帮把手,他就哼哼唧唧好几声。

    要还是没人出手帮忙,他就得扯着嗓门哭起来了。

    不过身边都是伺候人在,一个个转头就伸手扶着永瑢翻身,他也就舒坦了。

    沐瑶有一回拦着伺候的人出手,于是永瑢就哭得惊天动地,连高贵妃都知道了,过来笑道:“永瑢这嗓门够厉害的,外头经过的宫人都听见了,愣是叫我宫里的人都知道的。”

    要不是传了出去,高贵妃哪里能知道呢!

    沐瑶无奈道:“我就想着让永瑢努力一下,他如今吃的多,却不爱动,越发胖乎乎的,连翻身都不行,以后若是学爬学走的时候,岂不是就走不动,一个劲让人抱了?”

    这会儿她就是想锻炼一下永瑢,让这孩子能自个多动一动,也能没那么胖了。

    哪知道永瑢平日不怎么哭,这会儿居然就大哭起来,连葛嬷嬷都吓着了,连忙把沐瑶给劝走了,生怕她又折腾小阿哥的。

    沐瑶就郁闷了,她怎么折腾了,这不是想让永瑢多动一动吗?

    高贵妃乐不可支道:“永瑢瞧着脾气好,却不是真的没脾气的。”

    这点倒是跟沐瑶一样了,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要真有什么事,立刻就支棱起来,十分雷厉风行。

    沐瑶被她这么一说,摸着自己的脸颊叹气道:“好吧,下回我就循序渐进一点。就说永瑢也太胖了,翻身都翻不了,伺候的宫人们也纵着。”

    不行,她得请太医过来看看,永瑢是不是太胖了,需不需要少吃点!

    太医别请过来,还以为小阿哥出什么事了,带着药童冲过来,气喘吁吁的。

    太医院大多的太医年纪都上来了,沐瑶还怪不好意思这么折腾老人家们。

    太医一听,说是六阿哥太胖了不能翻身,他沉默了一会,去检查一番后道:“娘娘放心,六阿哥身子骨康健,如今翻身不了,也未必是太胖的缘故。”

    他仔细解释一番,沐瑶也能明白,有些孩子会翻身得早,个月就会翻身了,有些会晚一点,可能到六个月左右才能自由翻身。

    未必是因为身子骨太重,而是孩子们掌握身体的快慢而已。

    有些快一点,有些慢一点,如今六阿哥才个月,不擅长翻身而已,倒也不是什么事。

    沐瑶不可思议捏了捏永瑢胖乎乎的胳膊,总觉得太医这是睁眼说瞎话。

    乾隆后来听说太医到景仁宫看过六阿哥,他也就过来问一问,得知是沐瑶觉得六阿哥太胖了,顿时好笑道:“孩子胖乎乎的才好,也不对,永瑢这是健壮,怎么就是胖了?而且他吃得多,不也挺好的吗?”

    他不怕孩子胖,就怕孩子瘦弱。

    看四阿哥永珹如今比永瑢的年纪大多了,个头还不如永瑢,叫乾隆每看一次都担心。

    嘉嫔尝试给永珹每天喂了一点桦木茸泡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永珹的胃口比之前稍微好一点,终于显得没那么瘦了,看着也长大了一些。

    沐瑶知道如今都觉得孩子越胖越是觉得康健,她却觉得孩子太胖反而对身体不好,这会儿也很难说服乾隆,只好暗地里注意一下。

    宫人们照顾永瑢都特别省心,然后每天喂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

    有时候永瑢根本不饿,奶娘却怕他饿。

    孩子也不知道饱,喂就吃了,还吃得特别多,于是慢慢就胖了起来。

    沐瑶给奶娘规定了次数和时间,让她们不会不分昼夜,感觉差不多时辰就给永瑢喂了。

    这就让永瑢吃东西规律了起来,没那么虚胖了。

    他瞧着瘦了一点,却是结实了许多。

    这一结实,永瑢翻身就容易得多了,再也不会跟小乌龟一样,翻身过去就翻不过来,看着还挺高兴的,小手小脚动来动去。

    个多月的孩子也能认人了,看见沐瑶特别高兴,看到永璋也是如此。

    乾隆倒是有点不痛快,怎么永瑢看见自己就没那么高兴了呢!

    沐瑶觉得是因为永瑢每天能看见她,隔几天能看见永璋,对乾隆见到的次数就要少一些了。

    乾隆来的次数其实已经挺多的了,但是每次来,大多数会碰见永瑢还在睡觉,于是两人就错过了,永瑢没见着乾隆,自然就不如沐瑶和永璋来得熟悉。

    后来乾隆就让人留意了永瑢睡醒的时间,踩着点过来让他多看两眼,然后永瑢对他熟悉了,之后见到乾隆自然也手舞足蹈高兴了起来。

    于是乾隆就心满意足了,伸手轻轻握住永瑢的小手,感觉这个儿子还是很喜欢自己的!

    沐瑶哭笑不得,也觉得乾隆最近肯定是闲下来了,才会跟永瑢较劲这个。

    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就说道:“皇上,慎郡王让人送了一匹小马给永璋,如今送去庄子那边,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收下来。”

    这送的还是汗血宝马,哪怕只是小马,也足够珍贵了,她可不敢替永璋随便收。

    乾隆确实知道此事的,笑着道:“收下就是了,这是皇叔送你的感谢。上回只有一盆玉石盆景,着实寒酸了一些,皇叔就另外辗转寻人找了这么一匹小马来。”

    虽说是汗血宝马,血统却没有那么纯正,总体来说是一匹不错的骏马,长大后正是适合永璋。

    如今要找纯正的汗血宝马不容易,慎郡王能找到血统这么十分接近的一匹,就已经相当难得了。

    既是乾隆知道的,又说不是特别名贵的纯正汗血宝马,沐瑶这才笑着替永璋感谢慎郡王了:“正好永璋是学骑术的年纪,如今正合适了。”

    乾隆点点头道:“送去庄子到也不必,不然回头永璋还要跑到庄子上骑马。倒不如送去圆明园,那边也有个马场,让小阿哥跑马还是足够用了。”

    这也不是个单独的马场,而是个练兵场,别说跑马,练兵都足够用的宽敞地方。

    汗血宝马被送过去,自然得到精心照料。

    正好也到了去圆明园的时候,乾隆大手一挥就带着宫妃们一起过去避暑了。

    永璋得了一匹小马,尤为高兴,出发之前就嘀咕等下过去就要给小马梳毛洗澡,还要喂糖,彼此熟悉起来。

    沐瑶见他如此高兴,扭头看着奶娘怀里抱着的永瑢。

    等永瑢长大一点,也能跟着永璋一起骑马了。

    永璋也是这么想的,还琢磨着等这匹汗血宝马长大了,配个血统差不多的,生下小马,长大后也能到永瑢这个弟弟学骑马的年纪了。

    等下马车后,沐瑶却见皇后被扶着上软轿,脸色有些惨白,不由皱起眉头来。

    她还以为皇后这是有点晕车了,等进了园子,就让素纹过去问一问。

    素纹过去后很快回来,说是没进去,因为长春仙馆那边请了太医。

    这就叫沐瑶更担心了,下午的时候跟高贵妃一说,两人就结伴去长春仙馆看看皇后。

    皇后午饭没吃什么,一直蔫蔫的,午睡了一会起来,听说两人过来就赶紧请进来的:“倒叫你们担忧了,太医暂时只说不太确定,就让我多休息,别劳累。”

    高贵妃一愣,沐瑶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也是有些惊讶道:“太医什么时候才能确定下来?”

    皇后感觉她是猜出来了,笑着道:“天之后吧。”

    沐瑶点点头,没多打扰皇后休息,很快带着高贵妃一起出来了。

    两人回去曲院风荷,高贵妃坐下后喝了一杯茶,这才恍然道:“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又有喜了?”

    沐瑶也是这么猜的,不过太医不确定,估计月份还是太小了一点,天后就能知道了。

    高贵妃满脸羡慕道:“皇后娘娘真好,有了格格和二阿哥,如今又有喜了。”

    她替皇后高兴了起来,果然天后,院首亲自确认皇后有喜了。

    乾隆自然十分欢喜,却也有些担心,毕竟皇后这年纪怀孕怕是要辛苦许多。

    院首也是这么觉得,毕竟这月份不大,皇后的气色就不大好了。

    哪怕之前皇后注意休息,这几年没太操劳,但是之前劳累过,身体底子没那么容易彻底恢复,如今年纪又大一些才怀上,自然比年轻时候的更难受一点。

    确实,这月份不大,皇后竟然就已经开始有些害喜的样子,难受得不怎么吃的下,叫乾隆都忧心了起来。

    不说高贵妃羡慕,其他宫里的嫔妃也十分羡慕。

    最羡慕的当属是魏贵人了,她算了算,皇后这个孩子该是七阿哥,却是没能活太久,两岁就病逝了。

    只是之前的二阿哥永琏也该在几年前病逝,却活了下来,魏贵人又不确定的。

    她心里不由烦躁起来,怎么现实跟梦境差别那么大了?

    原本二阿哥永琏该是没了的,皇后也因为悲伤过度,身子骨变得没那么好了,日渐虚弱下来。

    却因为怀上了这个小阿哥,加重了皇后身子骨的负担,让她更加虚弱。

    所以在这个小阿哥病逝的时候,皇后一下子就病倒了,心病加上身子骨底子早就掏空了,没熬多久就撒手人寰,怎么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院首说皇后的身子骨确实有些虚弱,却也是往大了说,其实比前两年还是好一些了。

    只要多休息,好好保养,熬过刚开始害喜的难受,皇后的身子骨渐渐就能适应起来,连安胎药都没必要喝的。

    果然跟院首说的那样,个月左右,皇后的状态就好一些了,胃口恢复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好。

    脸色也好多了,不像刚来圆明园时候那样苍白,不过也是皇后刚怀孕在马车颠簸而难受罢了,到圆明园养一养就好多了。

    魏贵人心里更是煎熬得很,只觉地一切都在慢慢偏离自己的梦境,那她什么时候才能更梦里一样向上爬,到了那个最高的位子上?

    但是现在丝毫没有这个征兆,以前她还能自欺欺人,说时候还没到,自己耐心一点等着就是了。

    如今所有都不一样了,魏贵人再也不能继续骗自己,她真的能跟梦里一样吗?

    魏贵人感觉自己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她在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走得雪颜的眼睛都要花了,就见自家娘娘忽然下定决心,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你留下来,我一个人去御书房见皇上。”

    她独自去九州清晏要见乾隆,他在里边听李玉禀报,说魏贵人来了,有些心不在焉道:“她能有什么要事非要这时候来跟朕说?”

    乾隆原本不想听的,后来想想魏贵人之前表现出一点奇怪来,后边慢慢又变得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如今她这是等不及,又要跟他说什么呢?

    他忽然起了点兴趣,就让李玉把人带进来了。

    魏贵人进来后就立刻跪下道:“皇上,我有紧要的话想单独说。”

    这是连李玉都不能听的了?

    乾隆忽然就没什么兴趣听了,摆摆手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那就回去吧!”

    魏贵人听得都有点傻眼了,赶紧道:“这是关乎皇上的事,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乾隆看了她一眼,打断道:“该说就说,不该说那就别说了。李玉,送魏贵人回去吧。”

    魏贵人这次是真的急了,连忙脱口而出道:“我、我在梦里能预见,得知皇上高寿。”

    李玉这次是真的不敢听了,低头退到了门口。

    乾隆看了李玉一眼,知道他在外边,就不会有人进来打扰,这才看向魏贵人,挑眉道:“你说朕高寿?”

    魏贵人定了定神,点头道:“是,我梦见皇上在位六十年,只因不想超过康熙爷,这才禅位。新皇登基后四年,皇上足有八十九岁才……”

    后边两个字,她在嘴里转了一圈,没敢说出来。

    乾隆却能明白魏贵人的意思,眯起眼笑了笑道:“然后呢?几十年之后的事,朕凭什么相信你?对了,你能说出新皇是谁吗?”

    魏贵人心里咯噔一跳,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一点。

    她要说新皇是自己的儿子,十五阿哥永琰,乾隆会相信吗?

    毕竟如今魏贵人说能看见预知梦,然后还梦见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乾隆能相信吗?

    乾隆会不会觉得魏贵人是故意说这些,特意误导自己,还说以后她的儿子是新皇这件事,不就暗示他要重新魏贵人才能得到新的继承人?

    若是提及十五阿哥永琰是新皇,那么前面的阿哥们呢?

    乾隆不得不问起他的嫡子,二阿哥永琏呢?大阿哥永璜呢?还有阿哥永璋,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这么多的阿哥,怎么就会轮到十五阿哥去了?

    魏贵人手心里都是汗,低着头小心翼翼答道:“皇上,梦里太不清晰,我并没有看见新皇的面孔。恐怕是天机不可泄露,所以才没叫我看见的。尤其我只想知道皇上的事,另外太后娘娘也是高寿。”

    闻言,乾隆的目光在魏贵人身上一扫,不怒而威。

    他阅人无数,尤其成为帝王后,坐在上首能看见朝臣们所有的表情,根本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魏贵人还太稚嫩了一点,一眼就让乾隆看出来,她在撒谎!

    看来这位新皇可能跟她有关系,甚至可能是魏贵人的孩子?

    乾隆眯了眯眼道:“朕刚才说了,不管朕和皇额娘高寿,也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如今魏贵人你要如何让朕相信这种在梦里预见的鬼话?”

    魏贵人要不是一直等不到机会,始终得不到乾隆的宠爱,甚至被日渐冷落,另外在梦里看见的事一件件的变得不一样,她如今也不会铤而走险了。

    她咬咬牙,忽然想起一事来,就道:“有件事就在最近,皇后娘娘怀上的是小阿哥,该是在佛诞之日出生。”

    乾隆点点头,不知道相信了没有,只道:“也罢,那就等佛诞日的时候自有分晓。你特意来告诉朕这个,是想要什么?”

    魏贵人连忙摇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梦见这个,心里忐忑,不知道该告诉谁。毕竟我梦见许多年了,哪怕是算账厉害也是在梦里仿佛学过一样。藏在心里多年,连阿玛和额娘都不敢说,心里越发害怕,今儿我是鼓起勇气告诉皇上此事。”

    乾隆看得出,她这次确实没说谎。

    魏贵人之前无师自通,办差极为熟悉,粘杆处又查过,她在家中小时候分明是没有学过的,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乾隆曾经怀疑魏贵人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但是反复查过,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如今看来,魏贵人是说了真话,确实是从梦里学来的。

    又因为太匪夷所思,她隐藏多年,终于忍不住告诉了他。

    乾隆眯了眯眼:“你进宫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忽然才想起要告诉朕这件事?”

    早不说晚不说,这时候忽然说了,魏贵人所图为何?

    魏贵人低着头继续答道:“因着我也不确定梦里的事是不是真的,这几年一样样都应验了,尤其皇后娘娘有孕这件事,我也是梦见过的,于是才斗胆过来跟皇上提起。”

    乾隆沉默了一会,让魏贵人在底下更是心惊肉跳。

    她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一点,但是却又觉得如果不冲动一回,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乾隆面前了。

    乾隆仿佛把魏贵人忘记了一样,让她在下首跪了一会,膝盖发疼,冷汗都下来,后背被汗水打湿,他才仿佛回过神来,吩咐道:“李玉,给魏贵人赐座。”

    李玉亲自搬来椅子,又扶着腿软的魏贵人坐下,这才退回到门口去。

    魏贵人坐下后,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乾隆似笑非笑道:“来,朕今儿正好有时间,你来给朕说说都梦见了什么?”

    听罢,魏贵人险些一口气没能上来,心里慌乱了一瞬,很快镇定下来道:“是,只梦境凌乱得很,不知道皇上想知道什么?我醒后记清楚的也不多,有些反复会梦见才记得牢固一些。”

    见她已经开始给自己找后路,乾隆微微一笑道:“放心,朕也只问你记得的。”

    他问了几个朝堂的事,魏贵人面露迷茫,显然是一概不知。

    看来梦境跟她的身份还是有关系的,是魏贵人到不了的地方,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朝政大事了。

    显然魏贵人在梦里也没有干涉朝政,乾隆就转而问起了后宫之事。

    首先问的,就是皇后在佛诞之日生下七阿哥之事来。

    乾隆问道:“皇后和小阿哥,是否母子平安?”

    魏贵人连忙回答:“是,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和小阿哥都平安。”

    确实平安,就是七阿哥出生后比嘉嫔的四阿哥还要瘦弱,怎么精细养着也熬不到两年。

    魏贵人浑身紧绷,用心听着乾隆的问题,回答的时候也十分谨慎。

    她心知对着乾隆是绝不能撒弥天大谎,自己只能避重就轻。

    乾隆点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的样子,转头又问道:“你刚才说朕和太后都高寿,那么其他人呢?”

    “比如沐瑶?”

    魏贵人还担心乾隆要问皇后,这个她就真的不好回答了。

    她要说皇后再过几年就要死了,哪怕是真的,乾隆听过后必然会不高兴。

    这位纯贵妃勉强算长寿一点,起码不是过几年就去了,魏贵人斟酌了一下就答道:“这个我有看见,总归不会太短。”

    乾隆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不过看魏贵人的面色,沐瑶看来并不会短寿,却也不会太长寿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忽然又问道:“除了朕,你真的没告诉过其他人?”

    魏贵人这个回答得斩钉截铁道:“皇上,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有别人清楚,就连伺候我的宫女都没透露过一句。”

    乾隆微微颔首,也不知道相信了没有。

    不过他暂时显然是有所戒备,索性留下魏贵人在九州清晏,没让她回去,另外派人把魏贵人家里重新再查一遍,连带小时候的奶娘,伺候的丫鬟,见过的人都一一查探一回。

    如今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也让粘杆处仔细查问一遍。

    乾隆看魏贵人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这种事她确实不敢告诉别人,但是万一呢?

    比如她夜里做梦,说了梦话,叫身边人听见了?

    不管如何,乾隆暂时是把人约束起来,没让魏贵人再见别人了。

    沐瑶从高贵妃这边得知魏贵人被乾隆留在了九州清晏,还十分惊讶:“忽然留下的?”

    高贵妃一手托着下巴道:“听闻是魏贵人单独去九州清晏见了皇上,然后就被留下。连带伺候的宫人都一并被带去九州清晏,想必魏贵人用惯了的,伺候起来也就精心和熟悉得多。”

    她是以为魏贵人忽然又得了乾隆的青睐,才被留在九州清晏,沐瑶却感觉事情有些奇怪。

    魏贵人这么久都没受宠,乾隆甚至就没去见过她,怎么忽然见了一面就把人留下了?

    会不会是魏贵人说了什么,才叫乾隆把人留下细细问了?

    沐瑶猜测得没错,乾隆就是这个意思,把魏贵人留下来细细盘问。

    他反复问话不说,还不让魏贵人怎么睡觉。

    吃是给吃的,也没饿着魏贵人,就是不让睡多久。

    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其他时候就让伺候的宫人反复叫醒,怎么都不能让魏贵人在别的时辰睡过去了。

    睡眠不足,魏贵人都感觉自己慢慢恍惚了起来,很难集中精神,每次问话回答的时间就越来越慢,冷汗也越发多了起来。

    如果沐瑶在的话,就能知道,乾隆对魏贵人这样就是审问的手法了。

    因为人在睡眠不足的时候,很容易把脑子里还没深思熟虑的话说出来。

    乾隆要的,就是魏贵人不假思索地把脑子里那些关于梦境的事全都说出来的,包括她想要极力隐瞒的事。

    不管真假,乾隆最厌恶的就是有人自作聪明隐瞒自己!

    第93章

    起初还给魏贵人每天睡上两个时辰,又给吃的,让魏贵人心里存着希望,咬牙坚持着。

    她认为只要自己在乾隆这里过关了,以后的好日子就能来了!

    魏贵人坚持了几天,乾隆就有点不耐烦了,让人把她睡觉的时间缩减到一个时辰,看着还能坚持,就缩减到半个时辰。

    后来直接就是魏贵人一打瞌睡,其他人就疯狂叫醒她。

    叫不醒,那就拼命摇醒。

    若是不能立刻叫醒魏贵人,那么受罚的就是这些宫人了。

    这些都是平日伺候魏贵人的,如今被她连累被带过来,一个个心惊胆战,就怕这差事没办好,乾隆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咔嚓掉了。

    于是宫人是一个个比谁都要卖力,轮流打个瞌睡,然后守在魏贵人身边,一刻钟都不敢让她睡了。

    原本熬了好几天,魏贵人也只凭着一口气坚持着。

    之前起码还能睡上两个时辰,对她来说勉强还可以。

    后来不让睡了,魏贵人渐渐就受不了,再怎么坚持人也快要崩溃了。

    她只能不停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别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然而不让睡之后,魏贵人也开始恍恍惚惚,问什么都会回答了,就是说得有点颠三倒西的。

    乾隆等了几天,粘杆处送来密折,他低头看了下,又有魏贵人这几天颠三倒西的话整理了一番,大约知道她都梦见什么了。

    最重要的几点都已经问出来了,还是粘杆处亲自反复问的,绝不会有遗漏。

    李玉是恨不能把自己贴在门上当个摆件,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一眼,更不敢多听一个字。

    粘杆处的人在下首禀报道:“按照魏贵人的意思,她在梦里是见到自己被尊为皇贵妃,统领后宫。那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娴妃娘娘后来被晋为皇贵妃,再被封为皇后。却因为跟皇上起了争执,娴妃娘娘最后病了,只能禁足养病。”

    说是禁足养病,那就跟废后送去冷宫没什么两样了。

    乾隆微微点头,听说富察皇后去世了,还是几年后的事,不由皱眉。

    尤其他听见永琏在前年就已经因为生病没了,皇后因此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病了很久没能好,乾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李玉已经贴着门,呼吸都放轻了一点,生怕惊扰到乾隆了。

    粘杆处的人还在说道:“按照魏贵人的意思,她生下的十五阿哥后来被皇上钦点为下一任的帝王。可惜她没能看见十五阿哥登基就去世了,皇上后来禅位,数年后……”

    后边这话,粘杆处的人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乾隆却明白他的意思,这跟魏贵人之前说的话能结合起来。

    果然魏贵人之前清醒的时候,说话半真半假,避重就轻了?

    他冷冷一笑,又问道:“还有吗?其他人呢?”

    粘杆处的人脑袋更低了,继续说道:“慎郡王的两个儿子先后因病去世,皇上怜惜慎郡王膝下空虚,就过继了六阿哥。因为皇后去世,大阿哥和三阿哥不够悲伤被皇上责罚,两人心生愧疚,没多久也病去了。”

    乾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前后几年的功夫,一阿哥先是病没了,后边皇后去世,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没了,六阿哥还给过继出去。

    四阿哥和五阿哥也不怎么长寿,皇后艰难生下七阿哥,母子虽然平安,但是因为皇后之前过于悲伤,身子骨孱弱,七阿哥也尤为虚弱,没两年就去了。

    听到最后,孩子一个个没了,他却是长寿,最后实在没有别的继承人,才选了这个年纪轻一点,又是魏贵人所出的十五阿哥吗?

    虽然荒诞得很,却是有条有理的,让人很难不相信。

    乾隆沉默了一会,底下粘杆处的人手心都出汗了,这才开口道:“还有呢?”

    粘杆处又提及高贵妃在皇后之前就去世了,纯贵妃也只多活了十年左右。

    越听越是叫乾隆的脸色更冷了,他挥挥手,示意粘杆处不必继续说了:“都问清楚了?”

    粘杆处应下,乾隆沉吟片刻道:“就这么让她消失,总归会让人怀疑,那就让她生病了吧?魏贵人需要静养,挪去后边的慈云普护。”

    李玉却明白,魏贵人这一挪,估计再也不能出来了。

    应该说是不能活着出来,只有死了才会被挪出来的。

    慈云普护是后湖北岸的一座小岛,岛上是一处寺庙园林。

    这仿的是天台山的寺庙园林,供奉着众神佛。

    乾隆显然觉得魏贵人这样的神异,需要神佛压着才行,免得她闹出什么来。

    李玉心想,乾隆这当魏贵人是什么妖魔鬼怪了吗?

    不管如何,好歹魏贵人这是留住了性命,该是万分庆幸才对。

    然而魏贵人得知自己要被挪去慈云普护的寺庙园林当中,顿时就疯了,拼命挣扎都不肯走。

    伺候的人都不敢下死手,毕竟乾隆没有要魏贵人性命的意思,侍卫们更是不敢靠近的。

    最后无法,宫人战战兢兢来找李玉禀报了。

    李玉跟乾隆说道:“魏贵人说有事要亲口跟皇上说,是关于……纯贵妃娘娘的。”

    听着前面一句,乾隆头也不抬就要拒绝,听见后边,他挑了下眉头,冷笑一声道:“也罢,朕最后就听听魏贵人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李玉低下头,乾隆施施然去了后边见魏贵人了。

    魏贵人比之前瘦了很多,衣服空空荡荡不说,脸颊都瘦得凹进去了,一改之前秀美温婉的模样,反而显得一双眼睛很大,眼底有种说不出的癫狂之色。

    李玉隐隐在后边戒备,免得魏贵人扑过来伤人。

    乾隆摆摆手,示意宫人和侍卫都退下,只留下李玉站在不远处:“说吧,最后有什么要跟朕说的?”

    魏贵人看着面前这个冷静的男人,跟梦里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对她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凉:“不该是这样的,皇上不该是如此待我的……”

    听见她喃喃自语,乾隆就不耐烦皱眉道:“要是没什么说的,朕就走了。”

    听见“走”字,魏贵人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乾隆忽然慢慢笑了:“皇上这要当我是妖孽,送去寺庙当中镇压吗?怎么就没想过,后宫里的妖孽不止我一个人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不远处的李玉听着却是毛骨悚然。

    后宫还有一个,是谁?

    乾隆静静看着魏贵人,只听她轻轻道:“皇上其实心里也明白的,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呢?我知道的,对方也是知道的,不然怎么就变了?一切都变了,绝非碰巧而已。”

    “一阿哥永琏该是前年就病逝了,然而他活下来了。皇后娘娘该是身子孱弱,却会怀上七阿哥。七阿哥出生更为孱弱,皇后娘娘也没能撑多年……对了,慎郡王的长子也该是病死了,次子后来也死了的。”

    魏贵人喃喃说着她知道的事,嘴角的笑容始终没有褪下:“皇上是不是猜到谁了?对,就是皇上最宠爱的纯贵妃。她必然是知道一阿哥要生病,才会趁机救下,得了皇后娘娘的喜爱,在后宫如鱼得水。”

    “是了,她还知道慎郡王的长子要死,特地提前让苏家寻来对症的药物,救下了对方。让慎郡王十分感谢,还得了皇上的侧目。”

    “她知道的,她跟我一样什么都知道,皇上不害怕吗?”

    魏贵人眯起眼,看向乾隆笑道:“只有我一个人去慈云普护是不是太寂寞来一点,要是多个人来陪我,不就挺好的?”

    乾隆盯着她,慢慢也笑了。

    他挥挥手,示意李玉退得更后边一点。

    李玉巴不得如此,恨不能把自己的耳朵都捂住,刚才魏贵人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急急往后退得不见身影。

    乾隆这才对魏贵人说道:“哪怕沐瑶真的知道,那又如何?她跟你是不一样的,你只为了自己,所以你知道但是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事情发生,看着那些会死的人死了,因为这一切对你有利。”

    “沐瑶可能知道,也可能是巧合。但是她知道了,不顾一切就为了救人,想要挽回所有,改变这些人的命运。”

    所以一阿哥永琏没死,慎郡王的长子也没死,皇后如今也好好的,身子康健。

    太医都说她这年纪怀胎大多十分辛苦,皇后如今算是极为妥当,这两年没那么劳累,又用了桦木茸滋补身子,比之前身子骨要好了许多。

    乾隆忽然有些明白,为何沐瑶偶尔会露出焦虑担忧的神色,好几天都坐立难安,是不是跟魏贵人一样,忽然就梦见这些以后会发生的事,又不能泄露天机,于是只能自个苦恼,然后拼命回想救命的法子?

    比起魏贵人,乾隆更觉得沐瑶像是得了上天的指示一样,不然怎会忽然找到些不显眼的东西,又正好对症了?

    是了,上天都不想让他失去永琏,失去皇后,所以才让沐瑶到自己的身边来。

    乾隆深信如此,又觉得魏贵人也可能有了上天的指示,却只听从对她有利的,根本没有救人的心思。

    不然她怎么专挑乾隆想听的,又避开其他人悲惨的下场?

    如果提前告知自己,也能尽早救人了。

    魏贵人压根什么都没做,也不想去做。如今她被发现端倪,就破罐子破摔,非要找个人陪葬,立刻就找上了跟自己差不多的沐瑶。

    她可能觉得都是做了预知梦,为何自己要被关起来,沐瑶却依旧能逍遥做宠妃,深得乾隆宠爱,还能继续在后宫继续快活过日子了?

    就该跟她一样,一起被关起来才是!

    魏贵人冷笑道:“皇上怎么知道她这样是为了救人,而不是让皇上注意到她,然后得到宠爱呢?”

    乾隆看着她笑着摇头道:“看,这就是你跟沐瑶的不同。你只想着做什么事都该是有目的有所图,但是沐瑶什么都没要过,如今的一切都是朕给她的。她也没有跟你一样遮遮掩掩,她光明正大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因为她想做。”

    就跟沐瑶喜欢吃喝玩乐,会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也会想着帮上别人的忙。

    比如苏家食肆做起来后,发现赚得不少,又能探听消息,沐瑶一话不说就让苏家献上了。

    比如找到桦木茸这样的好东西,她也没有藏私,直接都让人送进宫里来,交给太医来确认后,就给各宫都送了去。

    乾隆想起沐瑶,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微笑来。

    他总感觉沐瑶迷迷糊糊的,可能都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也不确定是不是有上天指示,忽然知道了,于是就立刻让人去找。

    光是海商带人回来,沐瑶就把手里的银钱砸了大半,苏家也添了不少进去。

    魏贵人梦里看见的仿佛都是她以后如何的辉煌和显赫,沐瑶却能看得更远更深,试图把一些更远的东西抓到手里,好改变悲伤的命运来。

    有些事未必会成功,然而她还是毫不犹豫去做了。

    听闻海商带来的人当中一个还献上了所谓的蒸汽机,沐瑶一听就满脸欢喜,然而看见结构图,整张脸就皱成一团,眼神也迷茫纠结。

    估计她是知道,却又不能全都知道,职知道一点,看完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光是想到沐瑶当时的脸色,乾隆就忍不住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魏贵人发现乾隆在走神,是在提起沐瑶之后,心里又是嫉妒又满怀恨意。

    凭什么呢?

    她就要成为阶下囚,这辈子苦恼都不能离开慈云普护,但是沐瑶依旧能做她的宠妃过逍遥日子,还要被乾隆原谅和宠爱,仿佛看不见沐瑶的奇怪之处?

    凭什么两个人都一样,结果却是天渊之别呢?

    魏贵人开口打断乾隆的回想,冷冷道:“这些不过是皇上想的,未必就是沐瑶想的。她可能跟我不一样,她甚至可能不是人……”

    “够了!”乾隆不悦打断了她的话,冷笑道:“你这些也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猜测罢了?朕不瞎,有眼睛能看得一清一楚。你还敢把自己跟沐瑶放在一起比较,真是可笑至极!不要以为你梦见了,就会是真的。”

    魏贵人不死心道:“皇上,天命不可违,我的十五阿哥……”

    乾隆依旧打断她道:“不会有什么十五阿哥,朕会让你知道,天命是可违的!”

    毕竟永琏不还活着,弘昴不也活着,皇后也好好的,有什么是不可违的呢?

    乾隆眯起眼,是不是没了魏贵人,也就不会出现她梦见那些事了?

    魏贵人被他看得后背一寒,浑身打了个寒颤。

    乾隆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不说温度,而是彻底的冷意,仿佛是在看见一个死人。

    魏贵人哆嗦了一下,这时候才开始后怕起来。

    她当初为什么要冲动来见乾隆,或许就能安然无恙继续平静过下去了。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乾隆不可能放魏贵人离开,甚至绝不会让她见任何人。

    想到自己就跟被扔进冷宫里面,孤苦伶仃过完这一生,魏贵人就赤红着双眼不可置信。

    而且乾隆还斩钉截铁告诉自己,以后绝不会有十五阿哥,这是彻底剥夺了她所有的希望!

    “不,皇上不能这样对我!命运是不可违的,皇上你会后悔的——”魏贵人一把扑过来,抓住栅栏大声喊道。

    乾隆只看了她一眼,给了魏贵人最后一句话:“你说自己梦见成为皇贵妃,到死都是皇贵妃,十五阿哥却成为了下一任的帝王。你有没想过,为何你只是皇贵妃,梦里的朕为何始终没让你成为皇后?”

    魏贵人一怔,瞪大眼看过来:“不会的,这不可能……”

    乾隆扯了扯嘴角道:“朕身边喜爱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十五阿哥能选,怎么你就不是里头唯一能选的,帮着朕掌管后宫之人?”

    闻言,魏贵人大受打击。

    她在梦里一直以为乾隆是深爱自己,才会数年后成为皇贵妃,统领后宫。

    如今想来,那时候皇后死了,高贵妃也死了,娴妃被废后没多久也死了,沐瑶也是如此。

    确实乾隆喜欢的嫔妃一个个离开,只剩下一个她……

    魏贵人摇着头:不,她不相信,不会是这样的……

    乾隆没再看魏贵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似是不屑于继续跟她浪费唇舌了。

    他出去后,自然而然有两个宫人进来用力抓住魏贵人,免得她拼命挣扎而逃脱出去。

    李玉站在不远处,冷着脸道:“魏贵人,请吧!”

    景仁宫内,高贵妃匆匆过来,面色有些古怪。

    沐瑶递了一杯奶茶过去,顿时奇怪道:“慧娘这是怎么了?”

    高贵妃摇摇头叹道:“我之前还以为魏贵人是突然受宠了,才被留在九州清晏足足半个月。哪知道今儿听闻魏贵人就被挪出九州清晏,还是去的慈宁普护。”

    沐瑶回想了一下,才知道圆明园确实有这么个地方。

    不但是个孤岛,四面环水,而且离园子的其他院落都很远。

    可以说魏贵人哪怕站在岛屿边缘大喊大叫,对面的人估计都是听不见的。

    她皱了下眉头,魏贵人怎会被挪去这么个地方了?

    高贵妃抿着唇,心有戚戚然道:“魏贵人恐怕是犯了大错,这才给挪过去的。”

    她之前还想着魏贵人得宠了,居然被乾隆留在九州清晏半个月,如今看来却有些不对:“你说……”

    沐瑶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无奈道:“慧娘该知道,这事不好乱猜,咱们还是吃点心吧。”

    这种事不知道为好,知道还是当不知道算了,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高贵妃想想也是,顺势点头,就见沐瑶让素纹送了一盘点心来,不由笑道:“小厨房这是做什么新点心了?”

    沐瑶也笑道:“这是林御厨最近自个做的一款点心,叫花开富贵。”

    高贵妃感慨道:“这名字听着不错,就不知道吃着如何了。林御厨总算开窍了,没只要你给方子,也知道自个弄点心了?”

    每次新点心和新菜,哪个不是沐瑶把做法和方子告诉林御厨,让他差不多摸索出来的?

    好比送了田地,农具都送了,人手和种子也是现成的,怎么种的办法都有了,就是亲自动手种一种,要是没能种出粮食来,那是不可能的了。

    林御厨也是如此,方子和材料都是现成的,还能做不出来吗?

    这回他倒是自个摸索了,高贵妃满意地点头,看着盘子上跟花朵盛开一样的点心,确实挺好看,就不知道味道是不是跟这外表一样。

    她一口咬下去,表皮酥脆,里面包着甜甜的馅:“吃着确实不错,该让林御厨做用心,多做几种新点心才是。”

    沐瑶觉得这就有点为难林御厨了,毕竟研发一款新点心,他就费了不少的时间。

    自创点心这种,从无到有,不可能无中生有,怎么都要反复摸索实验才是。

    “慢慢来就是,毕竟咱们如今能吃的点心多着呢!”

    高贵妃就好笑道:“你不是说食无止境,人生苦短,要是每天吃不一样的,这辈子能吃的东西还是有限的,怎么都要让林御厨抓紧起来。”

    沐瑶也跟着笑了,只得吩咐素茹去跟林御厨说一声,让他加把劲了。

    林御厨确实满身是劲,听说沐瑶和高贵妃都很喜欢新点心,更是满心欢喜,立刻就摩拳擦掌准备开发另外一款新点心来。

    他总不能当个伸手的,每次只能跟沐瑶要方子,脑子空空什么都不想,那就太过了一点。

    如今还好,林御厨努力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做出个不一样的好吃点心来,又得了沐瑶的称赞,他就更是高兴了。

    当厨子,没有比做出的新东西有人捧场更欢喜的事了。

    魏贵人那么一挪,一天功夫,园子里没有谁是不知道的。

    就连皇后也问起乾隆来,毕竟魏贵人挪出去这事实在太突然了一点。

    乾隆之前说过魏贵人有些古怪,约束在九州清晏那边问一问,皇后只说知道了,并没有多追问,有些事并不是她该知道的。

    他既然不说,皇后也就不多问,只后宫嫔妃要关在慈云普护不放出去,总归记录在册的时候需要个理由,才问了一下。

    乾隆想了想道:“就说魏贵人得了恶疾,留在慈云普护养病,暂时就不回宫了。”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对外也是这么说的,毕竟魏贵人被关起来,不止后宫关注,宫外也有人发现了,总归需要有个理由。

    不然无缘无故的把人关起来,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得知魏贵人是染了恶疾,嘉嫔愣了一下,一直被关在屋内抄经的海贵人也是一怔,接而奇怪道:“半个月前魏贵人还好好的,特地跑去九州清晏见皇上,怎么就得了恶疾了?难不成她知道自己得了这个,还跑去皇上跟前……”

    海贵人光是想想,就有些后怕,拍了拍心口道:“好在半个月前那一阵子我都在屋里抄经没出去,不然要碰上魏贵人,岂不是……”

    嘉嫔想了想,自己和四阿哥确实前阵子都在屋内,没跟魏贵人怎么接触,却还是不大放心,另外请了太医过来看看四阿哥。

    四阿哥经常请太医,所以很快就有太医赶过来把脉,告知嘉嫔并没有异样。

    魏贵人有恶疾之事,压根就没通过太医院诊治得出的结论,乾隆是这么说了,太医院的册子也是这么登记的,写的还是院首确认。

    至于院首压根没去过见魏贵人,这就不是太医院其他人能问的,其他太医也是心知肚明。

    对嘉嫔焦急的询问,太医只含糊道:“娘娘放心,魏贵人这恶疾不传人。”

    嘉嫔却是不信的,有什么恶疾是不传人的?若是不传人,怎么就把魏贵人关起来了?

    她细细一想,对上太医隐晦的目光,后背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嘉嫔故作镇定,只低头看向四阿哥道:“没事就好,劳烦太医特地跑一趟了。”

    她给太医塞了一个荷包,里面的赏银比平日要多一成。

    不算特别多,却也不引人注意,太医犹豫一下还是收了。

    太医这一收等于她猜测得没错,等人一离开,嘉嫔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不少,吓得身旁的玲珑扶着她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嘉嫔摇头道:“没事,我刚才太担心,这会儿松口气有些头疼,你去泡一壶茶过来。”

    玲珑赶紧应了,扶着她坐下,就心急火燎出去泡茶了。

    嘉嫔坐在小床旁边,看着四阿哥永珹挥舞着小脚丫,比之前要活泼了一点,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永珹看过来,对她咧嘴一笑。

    嘉嫔刚才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看着永珹的笑容,慢慢才安定下来。

    不管魏贵人做了什么,都跟她无关,只是恐怕有内情,却也不是自己能多探听的。

    乾隆倒是特地去慈宁宫,关上门来跟太后单独提了魏贵人的事。

    太后手里拿着念珠不由一停,皱眉叹道:“皇上做得好,确实该把魏贵人挪过去才是。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她留在宫里了。”

    想想魏贵人之前还住在乾清宫后边,跟乾隆只隔着一面墙,太后更是忧心。

    若是魏贵人真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又或者有什么神通,乾隆就危险了。

    太后恨不能请几个高僧做一场法事,给乾隆除一除晦气。

    乾隆就笑道:“皇额娘放心,朕为天子,一些邪魔外道也近不了身的,而且不还都逢凶化吉了?”

    闻言,太后的声音忍不住低了下去:“魏贵人如此,纯贵妃会不会也是……”

    “不会,”乾隆直接打断了太后的话,安抚道:“皇额娘放心,正因为有沐瑶在,一切才逢凶化吉了不是?有她在朕的身边,不是连魏贵人都无所遁形了?”

    太后听了,微微点头,心想确实如此。

    要不是沐瑶在,永琏就危险了,连带皇后也危险的。

    思及此,太后就微微松口气,不管沐瑶是人是妖,总归没有害人之心就好。

    不过她想到沐瑶时不时迷糊的样子,又开始觉得妖魔鬼怪要都这样,倒是好对付得多了。

    看看魏贵人这心眼多的,再比较一下沐瑶,太后还是觉得沐瑶要好得多了。

    乾隆再三叮嘱太后不要跟其他人透露魏贵人说的那些,就连皇后都别告诉,免得皇后担心。

    太后知道皇后如今这年纪有喜,自然是受不得刺激,自然连连答应下来。

    天知地知,除了乾隆和太后之外,就没人知晓了。

    当然还有一个李玉知道一半,不过他自然也是不敢往外透露一丁点的。

    所以后宫的人大多只以为魏贵人在御前失礼,还有的没多想,只觉得她是真的得了恶疾,还跑到乾隆跟前去。

    乾隆好心,还把人关起来,请太医去医治,实在治不好,只能挪到别的地方静养,已经对魏贵人足够周到了。

    太后原本觉得这样的妖孽留下来是个祸害,还不如过阵子找个借口就把人收拾掉算了。

    她却也担心魏贵人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又或者是不好动手,乾隆才把人留下的。

    乾隆就笑道:“她既然笃定天命不可违,朕就让魏贵人好好活着,叫她亲眼看看,朕才是那个天命,没什么不可违的。”

    太后看着他微微颔首,不觉得乾隆这话有什么问题:“既如此,那就把之前伺候魏贵人的宫人一并送过去。慈云普护的地方大得很,送一些种子给他们,也足够自给自足了。”

    她不但不想让魏贵人出来,也不想里边的宫人有机会出来了。

    跟着魏贵人的宫人也算是倒霉了,但是却没办法,因为谁知道他们有没听魏贵人说了什么,又是否给魏贵人控制住了呢?

    太后不敢冒险,索性一次性让人送了点布料和食材进去,再是各样蔬菜稻米的良种,让宫人在后边开荒种田,以后就不怎么管他们,一个月可能让人送一次吃的用的。

    宫人一个个哭丧着脸被送过去慈云普护,为了能活着也只好赶紧开荒种菜,不然怕是连吃的都没有了。

    然后他们发现魏贵人被送过来后坐在屋里一直对着镜子发呆,很快开始喃喃自语,说的话太轻,外边听不见,宫人也不敢听。

    他们忙着开荒,只送吃的放在桌上,魏贵人却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吃饭的意思。

    雪颜只好一口口喂给魏贵人,看着她双目无神,低声呢喃着“十五阿哥”,她就出去对其他宫人小声道:“娘娘她疯了。”

    魏贵人确实疯了,她不能相信乾隆就这么放弃自己,把人关在孤岛上就再也不管了。

    还不如一刀解决她来得痛快,送进来之前,李玉还贴着魏贵人的耳边小声交代了乾隆的意思。

    就是让魏贵人活着,好好活着,睁大眼看着以后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唯独她不会,不但失去所有,而且梦里所见都不会有,十五阿哥更不会存在。

    加上乾隆之前最后说的话,在梦里魏贵人其实可能也不是受宠,只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她更是崩溃。

    魏贵人顿时疯疯癫癫了起来,白天抱着一个枕头叫着十五阿哥,说要哄睡,夜里做噩梦大喊大叫,让其他宫人既害怕又满心怨恨,不敢靠近她了。

    不过魏贵人不管怎么叫,外头都是听不见的。

    沐瑶莫名其妙收到太后的赏赐,说她跟佛有缘,送了不少白玉佛像来。

    她一头雾水,也只好把佛像小心翼翼送到后边的小佛堂供奉上了。

    每天沐瑶早上就亲自去上香,颇为虔诚。

    太后听说后心下欣慰,又暗地里放心下来,连神佛对沐瑶都没什么影响,说明她确实是个好的。

    乾隆知道太后的用意,也是无奈,又觉得沐瑶傻乎乎的,还真是每天跑去上香,听闻跪一会儿,膝盖都红了。

    他生怕这个迷迷糊糊的爱妃真把自己的膝盖给跪肿了,赶紧过去跟沐瑶说道:“皇额娘就是一时兴起,你倒也不必那么实在,每天跪着腿不疼吗?”

    沐瑶就笑笑道:“还好,素纹绣了个垫子,跪着膝盖不疼。我想着刚供奉,又是太后娘娘请过来的,少不得换了个地方,得殷勤点才是。”

    这话说得乾隆好笑,他看着小佛堂里一圈的白玉神佛像也是无奈,不过他扭头见沐瑶脸颊红扑扑的,倒没什么影响,这才放心了。

    有乾隆这话,太后也担心沐瑶太实心眼,真把自己给跪坏了,于是沐瑶抱着永瑢过来的时候,她还特地握着沐瑶的手道:“只要心诚就好,每天早上上一炷香就足够了,很不必硬生生跪好久,别是把膝盖给跪坏了。”

    太后怜惜她,沐瑶自然没有不应的,还笑着道:“太后娘娘最是疼人了。”

    这话叫太后笑了笑,看着沐瑶的脸颊白里透红,奶娘怀里抱着的永瑢也是白白胖胖的,心下更是满意。

    太后招手让奶娘把永瑢送了过来,亲自抱了一会,就跟身边的皇后道:“这孩子沉甸甸的,壮实得很。皇后也来抱抱,以后肚子里的孩子也跟永瑢这样壮实就好了。”

    皇后小心翼翼接了过去,永瑢倒是不怕生,换了个怀抱,只好奇地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手脚也没有乱动。

    身边的香岚原本还担心永瑢乱动的话,手脚踢到皇后的肚子就不好了,在旁边小心翼翼想要护着,哪知道六阿哥特别乖巧,压根就没乱动。

    皇后抱着满是奶香味的永瑢,确实感觉他沉甸甸的有些压手,的确结实得很,手脚看着就很有力的样子:“六阿哥长得真好,还不怕生,不爱哭闹。”

    回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跟永瑢这样乖巧就好了,那就特别省心了。

    沐瑶笑着点头道:“永瑢确实乖,爱吃爱睡,不怎么闹人。”

    她怕永瑢太沉了,压着皇后就不好,示意奶娘把永瑢抱回去。

    皇后好笑道:“我还不至于瘦弱得连个孩子都抱不了,妹妹也太小心了一点。”

    沐瑶就笑道:“还是小心点为好,毕竟娘娘的月份还小呢,永瑢又太壮实了一点。”

    太后就感慨道:“孩子还是壮实点好。”

    她之前见过嘉嫔抱来永珹,瘦瘦小小的,看得太后心里一紧,有些明白乾隆为何不怎么过去看四阿哥了。

    多看两眼,要是永珹以后出什么事,乾隆恐怕心里要难过的。

    好在永珹虽然瘦弱,还是磕磕碰碰长大了,最近身子骨还好了一些,没那么容易生病,这是好兆头了。

    听闻是桦木茸泡水,每天只给永珹喂上两勺,也让他的身子骨慢慢好了起来。

    太后看向沐瑶的目光更是慈爱了不少,乾隆说得对,沐瑶跟魏贵人不一样,就是个小福星了,能给宫里带来好运。

    沐瑶被太后看得一脸茫然,回头太后说很喜欢永瑢,又觉得沐瑶养孩子十分用心,还赏了她不少东西。

    布料、摆件、燕窝,甚至有一盒子的珠钗,让沐瑶更是莫名其妙。

    回去后,高贵妃看着那一盒子珠钗,就笑着道:“这看着是有些年份了,该是太后娘娘年轻时候喜欢用的。式样没那么新颖,上边的宝石珠子都是一等一的好。”

    说是没那么新颖的款式,却也是漂亮得很,如今亦是适合戴了,甚至可能是太后珍藏的首饰了。

    送了这个,证明太后是真的喜欢她,沐瑶心里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欢欢喜喜收下了。

    第一天还挑了一支喜欢的戴上,乾隆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不由笑道:“皇额娘送的吧?这是她最喜欢的几只钗子,都送了过来。”

    乾隆看了看锦盒里面的几支珠钗,确实是太后曾经戴过的,虽然次数不多,只是他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他吩咐李玉道:“朕记得私库里有一盒子玉簪子,给贵妃送过来。”

    李玉没也一会儿就送过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锦盒,打开里面是好几支玉簪子,白玉簪和青玉簪都有。

    玉簪水头极好,雕刻繁复,一支在尾部雕刻了一朵朵含苞欲放的梅花,一支则是雕刻了几朵半开的玉兰花,栩栩如生,仿佛能闻见花香。

    还有一支白玉簪尾部有部分是红玉,老师傅手艺精湛,竟顺着红玉雕刻出一条锦鲤来。

    沐瑶很喜欢这支锦鲤簪子,实在爱不释手。

    乾隆就笑着接过这支锦鲤簪子,给沐瑶戴上,左右端详道:“不错,确实合适。”

    对他来说,沐瑶不就是带来好运的锦鲤了吗?

    沐瑶感觉自己不知道打开了乾隆什么开关,他忽然就喜欢送自己锦鲤来了。

    送来一幅乾隆亲自画的锦鲤图不说,还送了一块锦鲤镇纸,上面是白玉和红玉的锦鲤。

    听闻是一整块玉,一边是白玉,一边连着的是红玉,于是就雕刻成挨着的两条锦鲤,仿佛要跃出水面的姿势,周围还有那么一两滴水珠,实在惟妙惟肖了。

    这镇纸确实好看,沐瑶就放在书房的桌案上了。

    更别说乾隆还送了一把扇画,上面画的是一池的红白锦鲤。

    另外在圆明园的园子里头,也养了一池子的真锦鲤,他特地带着沐瑶去看了。

    这还是沐瑶第一次看了大哥苏嘉凤之前带人建造的,仿杭州的园林。

    除了给太后建造的园林之外,在后边连着的地方,还特意仿建了杭州的花港观鱼。

    乾隆赐名这个园子叫坦坦荡荡,四面环水,中间有一座碧澜桥。

    他带着沐瑶在桥上站定,伸手接过李玉递来的鱼食,随手撒了一点下去。

    很快沐瑶就见桥下一大片锦鲤蜂拥而至,紧紧挨着抢食起来,尤为壮观。

    粗粗一数,这湖里起码养了几千头锦鲤,着实是大手笔了。

    沐瑶也才知道这湖里的锦鲤,还有特地的养鱼官,虽叫官,却是宫人,专门伺候这些锦鲤的。

    因为从前边杭州园林过来,另外后边还有一道石门,就不必穿过前边的园林过来赏锦鲤了。

    乾隆似是对这个湖不太满意,觉得太小了一点,对沐瑶说道:“朕已经命人在后边再建一座藻园,回头连着这边的锦鲤池,也能扩大一些,赏锦鲤的时候就能更舒服了。”

    沐瑶咂舌,能同时养几千头锦鲤的人工湖,他居然觉得还小了吗?

    乾隆牵着沐瑶的手沿着桥边走到湖边亭子里,沐瑶仰头看见上面写着知鱼亭三个字。

    他就继续说道:“你不是很喜欢上回皇叔送的盆景,朕就打算以盆景造林,想必也是极美的。”

    听乾隆这么说,沐瑶也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第94章

    因着皇后要养胎,不能劳累,宫务又落回了娴妃的身上。

    没了魏贵人这个能干的,娴妃只好抓了沐瑶和高贵妃来帮忙。

    沐瑶还好,之前是做熟了的,如今也能帮把手。

    高贵妃就做一会就歇一会,吃点东西喝两杯茶,一副磨磨蹭蹭的样子,看得娴妃好笑。

    她就是不想干了,但是又不好拒绝娴妃,于是就磨蹭起来。

    这时候高贵妃就有点怀念免费劳动力魏贵人了,转头忽然想道:“舒贵人看账该是不错,不如叫她过来帮忙?”

    娴妃看了高贵妃一眼,就知道她想偷懒了。

    不过多个人多双手能帮忙,其实也不错。

    舒贵人就莫名其妙被请了过来,看着她们几个人赶紧行礼,就被拉着坐下,很快面前就多了两册账本。

    高贵妃还笑眯眯鼓励她道:“听闻舒贵人算账不错,我就赶紧让人请你过来了。”

    舒贵人眨眨眼,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拉壮丁了吧?

    想到之前这些活都是魏贵人干的,舒贵人也开始有点怀念任劳任怨的魏贵人了。

    不过可惜,魏贵人估计被关在那个寺庙园林里边,很难再出来的。

    舒贵人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不过也明白魏贵人这辈子是完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让皇帝如此震怒,都不想把人放出来的。

    看看之前嘉嫔和海贵人都作死过,如今不也还好好的吗?

    乾隆看着难相处,其实脾气还算不错?

    对后宫这些嫔妃,哪怕是不耐烦海贵人,最多乾隆就不过去看,眼不见为净,还不至于因为厌恶就把人扔去哪个犄角关起来,或者直接打入冷宫的。

    尤其乾隆对潜邸跟着进宫来的嫔妃更是宽容,不然海贵人早就送去寺庙园林好好静心了,哪还能留下,只在屋里抄经呢!

    舒贵人一边想着,一边算盘用得很溜,没一会儿就把账对好了一册。

    又重新打开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她就翻开第二册 了。

    高贵妃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舒贵人算账极为麻利,一会儿看完一本,一会儿又看完一本,脸色渐渐惊讶了起来。

    她原本觉得别人说舒贵人算账不错,哪里是不错,而是十分好了!

    舒贵人算了一会,好几本都弄好了,抬头就见其他三个人盯着自己,不由一愣:“我这弄得不对吗?怎么都看着我了?”

    沐瑶就笑道:“是看舒贵人这动作快的,一会儿就弄好了,请你过来果然是应该的。”

    娴妃也点头道:“以后得多请你过来帮忙了。”

    舒贵人就没有不应的,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的。

    而且皇后有孕,宫务估计最近小一年内都会落在其他宫妃身上,舒贵人帮帮忙也没什么了,还能打发时间。

    算了一会账,别说高贵妃,就是沐瑶都有点头晕眼花了。

    好在小厨房已经准备好午膳,沐瑶一示意,就立刻让人送上来的。

    今儿上了一个荷叶糯米鸡,用荷叶包着切好的鸡肉,另外还裹上糯米,吃着带有荷叶的清香,十分解腻又清新了。

    另外沐瑶昨天突发奇想,琢磨着要吃叫花鸡,小厨房的林御厨也做了出来。

    上桌的时候是一个大泥球,高贵妃目不转睛盯着道:“林御厨做的新菜?怎么连泥巴都用上了,真能吃吗?”

    沐瑶就笑着道:“能吃,虽然外边用的泥巴,却是洗干净晒了又过筛了。里面还包着叶子,敲开后就能吃。”

    素纹一听,这才用手里的木槌轻轻一敲,咔嚓一声,泥球就裂开成两半。

    再敲了几次,里面就露出一个用几层叶子包的整只鸡来。

    看着还挺好玩的,就不知道好不好吃,鸡肉煮的时间长,轻轻一撕就掰开了,高贵妃尝了一块,点头道:“确实肉质很嫩,外边的泥巴看来把汁水都包裹住了。”

    沐瑶就说了这叫花鸡的由来,才得知是乞丐在野外的时候没有炉灶,只好生火后,用泥巴将整只鸡裹好扔进火里,或者埋在火堆之下的泥土里闷熟了。

    高贵妃就感慨道:“乞丐也这么会吃了。”

    沐瑶无奈摇头,哪里是会吃,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而且乞丐手里也不可能有调料,清理鸡肉也不会那么干净,都快饿死了,哪里会有如此精致呢?

    能煮熟来吃就不错了,能填饱肚子就行,味道可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过对高贵妃说这些,倒是太扫兴了一点。

    一顿饭几人吃得满足,沐瑶倒是好奇高贵妃怎么知道舒贵人会看账。

    高贵妃就道:“像叶赫那拉氏这样的大家族,培养姑娘们自然是样样精通的。”

    看账,算账,管束下人这些主母会做的,他们家的姑娘必然都要学。

    哪怕以后不会是哪家的嫡福晋,要进宫里,做的事不会比当嫡福晋少了。

    如今舒贵人还不是一宫之主,不过想必也不会远了,不管什么时候能用上,会还是得会的,而且学得还要不错才是。

    舒贵人点头道:“不错,这是必然要学的,小时候我不爱学这些,还被女先生打了手板心,实在太疼了。后来学着有几分趣味,我又习惯了,慢慢就学得还不错。”

    听说还要打手板心,沐瑶感觉手心都开始有点感觉疼了。

    十指连心,手掌也是比别处都要疼,没想到叶赫那拉氏这样的大家族,在管教姑娘们方面也是绝不会留手的。

    沐瑶回想了一下原身也是学过的,却没那么严格。

    毕竟按照苏家的家境,其实原身原本该是嫁个普通人家,然后当个普通人家的主母,想必那样的人家也不是特别厉害的,也没那么多要紧的事。

    加上再带个嬷嬷在身边帮忙,原身管家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哪想到有一天,原身会进了当年宝亲王的潜邸,后来又进宫当娘娘了呢!

    沐瑶的心算还可以,算盘就不是很精通了,更不如这些从小学习的姑娘们,打得是磕磕碰碰的,好歹心算不错,不至于拖后腿了。

    她不擅长这个,娴妃把算账这些都让舒贵人来了,其他的再分给沐瑶和高贵妃。

    其实大部分干活的都是娴妃和舒贵人了,沐瑶和高贵妃很快完成后,还有时间在走廊赏花喝茶的。

    舒贵人把手里的账本合上,手边已经有不少查过的账本,都没什么问题,她扭头看见窗外喝着茶低声说话的沐瑶和高贵妃,就忍不住轻声问娴妃道:“皇后娘娘如今怀着身孕不好处置宫务,不是该有两位贵妃一起承办,怎么最后反倒是娴妃娘娘来处理了?”

    这也叫舒贵人百思不得其解,皇后不适,不是该让地位最高的沐瑶和高贵妃来处理宫务吗?

    怎么连分派宫务的事,都落在娴妃身上去了?

    娴妃看了眼窗外的两人,低头盯着手里的账本道:“两位贵妃娘娘不擅长办这个,我以前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帮把手,对这个尤为熟悉。皇后娘娘就发话了,把宫务转到我手上来,让两位贵妃一起帮着办就是了。”

    见舒贵人还是满脸不解的样子,娴妃就笑道:“不必担心,两位贵妃娘娘不是很在意这个。而且宫务这个在谁手里,不也是一样的吗?按照你的意思,得照着规矩来,从高到低的品级顺下来,就不该找你才是该找嘉嫔来办。”

    嘉嫔是六嫔之一,来帮忙处理宫务是再适合不过了,怎么都不该让舒贵人来。

    另外仪嫔也是,却是越过这两个嫔,让舒贵人过来,叫她也是很是不明白。

    宫里不是最讲究地位,怎么如今在舒贵人看来并不是这样?

    娴妃就笑道:“后宫也没多少人,宫务繁琐了一点,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在谁手里办不是办了?嘉嫔如今要照顾四阿哥,根本没精力帮忙做这个。仪嫔也得专心照顾五阿哥才是,另外她又喜静,还得帮忙抄经,又并不擅长处理宫务。”

    说真的,仪嫔处理宫务还不如高贵妃了,倒不如不请的。

    “海贵人就不提了,之前也是帮把手过的,如今是不敢叫她沾了。不然吵吵闹闹的,很是叫人头疼。”

    若是这样,娴妃还不如自个处置算了,何必添上海贵人这样起码五百只鸭子来聒噪?

    舒贵人听得抿了抿唇,只觉得进宫后,所见所闻都跟自己在家里的时候猜测的或是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甚至是彻底颠覆了。

    她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又问道:“娴妃娘娘不会觉得委屈吗?地位不是最高的,办的事情确实最多的,十分劳累?”

    娴妃听着就笑道:“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我如今拿捏着所有的宫务,宫人必须听我差遣,你说这能叫委屈吗?”

    “说真的,我还挺喜欢做这个。毕竟让我做做女红,或是谈论首饰衣服什么的,还不如看账或者画画了。”

    她确实擅长做这个,又有舒贵人帮忙,几天就处置好了,很快加入到沐瑶和高贵妃中间,一起赏景喝茶和吃点心了。

    舒贵人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看娴妃轻轻松松处理完,然后跟着两位贵妃一起玩儿,又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十分有趣。

    比起她在家里的时候,实在是有意思多了。

    太后觉得出了魏贵人这样的事,就想着去去晦气,热闹一下。

    她听说妙峰山每年春秋都会举办庙会,十分热闹。

    春天的庙会叫春香庙会,约莫在四月开始,附近的碧霞元君祠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庙,吸引很多百姓过去上香。

    一条街上光是茶棚子就要十多处,而且是昼夜营业。

    白天卖茶,晚上卖粥,供给来往的香客喝用。

    到时候各地的香会还特意赶过来展示杂技,互相联络感情,场面既热闹又有趣。

    太后想看,乾隆自然要满足的。

    但是让庙会的香客们都退避,然后包场半个月的话,就不是很实在了。

    毕竟想要拜碧霞元君的香客很多都从各地赶来的,到了之后不给拜,庙会不给进,就因为太后想去,这就叫人白来一趟,反倒不美了。

    乾隆顿时有些苦恼,不能不叫太后满足这么个小愿望,却也不好清场。

    他在早朝的时候就提出此事,大臣们面面相觑。

    有觉得泰山太远,特地赶去参加庙会,不清场实在太危险了一点。

    哪怕有明卫和暗卫在,那对皇帝和太后来说都不安全。

    太后要去,乾隆自然要陪同一起去的,哪怕侍卫在,庙会人来人往,摩肩擦踵,再多的侍卫都保护不过来。

    当然也有劝乾隆不要带太后去泰山脚下,而是在圆明园也仿一条庙会街来,让宫人来扮演茶棚或者庙会小棚里表演的人,不就好了?

    这样既安全又热闹,还满足了太后的心愿,不是皆大欢喜吗?

    而且也没让侍卫为难,更不会让乾隆和太后不安全。

    乾隆微微点头,就道:“不如这样,以后朕带皇额娘去泰山,如今只让人仿庙会建一条街道,热闹一番。”

    这样一来,就不会把香客们挡在庙会外边很久,只上山拜一场,在山脚下让人拦一天就足够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明白乾隆是决定好了,自然没有再反对的。

    沐瑶听说后年又能出去旅游了,这次是北上不是南下,还挺感兴趣的。

    而且去的是泰山,春天去泰山最是适合,不冷不热的,十分舒服了。

    这边去泰山也不远,坐船去不到半个月功夫。

    只是帝王出行,自然需要仔细安排,不是立刻就能出发的。

    加上皇后有孕,怎么都要等她生下孩子后,把皇后一并带过去的。明年肯定来不及,只能后年了。

    沐瑶回想了一下,乾隆对泰山旅游也是十分热衷的,记得他好像去过十一次?

    就是在泰山的南天门建造行宫,把那边的石碑都毁掉了,也是可惜。

    而且行宫建的不是一处,还是四处,也是绝了。

    沐瑶想着可能泰山太大了,那边接待的当地官员担心一处行宫建好后乾隆住进去不喜欢,还可以住在别处。

    另外就是上山后可以走一段路就在其中一个行宫歇息,也是够周到的了。

    毕竟让帝王休息的地方,不可能随便搭个棚子,怎么都要建个行宫才行的。

    等乾隆过来的时候,沐瑶就忍不住问道:“听闻要在泰山建行宫,记得那边有青帝观的时刻碑文在,若是建造在上面,等咱们过去的是,那些碑文就看不见了,着实可惜。”

    这些都是古文物了,就这么毁了确实太让人惋惜了一点。

    见沐瑶很喜欢那些碑文,乾隆确实不知道行宫建造在何处,就让人发信去问了山东巡抚。

    山东巡抚吓死了,还以为选址不好,让乾隆不满意才派人来问,赶紧把选的四个地址都送了过来。

    还附上了泰山地图,上面标明了这几个地方在哪里,附近都有什么。乾隆仔细看着地图,发现沐瑶说的几个碑文还真在这上面。

    四个选址,一个在南天门,一个在碧霞庙之东,一个在玉皇庙,一个在朝阳洞。

    他沉吟片刻,沐瑶既然提了,这几个地方恐怕都不合适,就让人告知山东巡抚,把行宫建造在泰山的山脚下就是了,没必要建在山上。

    而且建造一处就足够了,不必建造这么多个地方。

    山东巡抚得令,心下奇怪,不过还是听命行事,只在山脚寻了个僻静之处建造行宫。

    另一边在圆明园建造仿庙会的街道,也热热闹闹开工了。

    不但有做买卖的街道,还会有耍杂技之人表演。

    别说沐瑶,高贵妃都十分期待起来。

    人多就快,前后才半个月左右,这条街就建好了。

    至于耍杂技的人也找到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这些人是不能靠近的。

    那么要看见表演,又不能让这些人靠近,于是内务府就想了个法子。

    圆明园中有个福海,中间是蓬岛瑶台,湖边有两层的亭子,只要把耍杂技之人送到对面的岛屿上。

    那么贵人们既能欣赏表演,对面的人隔着海,就算使坏也伤不着贵人们了。

    沐瑶感觉内务府的脑瓜子好使得很,居然想到这么个法子。

    而且耍杂技之人也提前住到对面的岛屿上,就不必担心他们跑出来四处溜达,可能闯入不该去的地方。

    岛屿周围只能船只通行,夜间四周有大灯在,夜如白昼,哪怕想偷偷游过去对岸,简直是一览无遗,大晚上也必然清晰可见。

    如此防备,岛屿又是个孤岛,确实是适合安置的地方。

    至于仿庙宇街上棚子里的商贩全是宫人所扮,那自然更安全了。

    宫人们都挑的机灵会来事的,而且若是乾隆或者太后,甚至嫔妃们看中什么要买,收下的银钱都归他们自个所有。

    于是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做买卖,这些商品大多是内务府提供的,只让宫人们守着摊子。

    比如卖小饰品,梳子,巴掌大的小镜子,檀木簪子之类的小东西。

    比如卖胭脂水粉,香水等等的。

    比如卖宣纸、镇纸,文房四宝等等。

    街道听闻是特地让人画了庙会的场景,十足十仿制出来的。

    皇后如今过了三个月胎也稳了,于是也来凑热闹。

    太后让宇嬷嬷扶着皇后,慢吞吞一起走着,边走边看摊子上的小东西。

    他们自然是不缺什么东西,乾隆扫了一眼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后边高贵妃和沐瑶一起走,她左看右看后小声问道:“不是说庙会里茶铺最多,怎么一个都不见的?”

    沐瑶也小声答道:“兴许是怕吃食放在外头,要是坏了或者味道不好,叫人吃喝坏肚子就不美了,索性都没有摆出来。”

    虽说是仿了庙会,那边真的庙会多的是香客,他们远道而来,自然渴得很,茶铺也就很多了。

    但是她们从园子过来,哪里缺吃的喝的呢?

    要放在外边,飘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去,让她们喝坏肚子,那宫人们的罪过就大了。

    还不如索性都没有,而只有小摊位在,看着人多热闹就好。

    只有他们一行人在未免太冷清了一点,有些宫人还换了一身衣服在小摊前面四处走动。

    当然宫人们也是能买东西的,比如胭脂水粉很受宫女们喜欢,比如小首饰不是很贵或者华丽的,也适合她们平日佩戴。

    梳子什么的,太监们也是喜欢的,木梳最是受欢迎,价钱便宜,用的还是上好的木料。

    内务府拿出来摆摊的东西,自然就没有不好的,不然贵人们更加瞧不上了。

    至于价钱的话,差不多就行了,反正也不是真做买卖。

    不过宫人们之间做买卖还是很实在的,这钱是实实在在要落在自己的口袋里面,当然不可能把价格压得很低随便卖了。

    但是说价格很高,那也没必要,毕竟宫人之间都明白彼此的月银多少,狮子张大口就过分了,谁都买不起了。

    周围都是人,宫人遇到贵人们都小心翼翼避开,低头侧着身走。

    因着乾隆说要跟真的庙会一样,宫人们还不能见着他们就行礼。

    他们硬生生憋着不能行礼,当然也不敢直视,于是在前面走路还正常,靠近一点,感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浑身别扭得很。

    沐瑶看得难受,感觉街道仿得挺好,但是假扮香客的宫人们依旧满身拘束。

    好在太后和乾隆感觉挺好的,一边走一边看,两人有说有笑。

    太后很是欢喜,乾隆这是真的仿造一条庙会接到给她逛了,自然满脸高兴,还在一个小摊子停留。

    那边守着的宫人腿都要软了,鼓起勇气招呼两位贵人,还结结巴巴介绍了摊子上的小东西。

    “这里的小首饰倒是别致,”太后拾起一个戒指,上面镶嵌着红宝石。宝石不算大,成色却极为不错。

    既然是小摊位,当然不能放特别名贵的东西,不然就不像庙会了。

    但是太糟糕的东西,那又碍着贵人的眼,更是看不上,逛得就不尽兴了。

    内务府只能绞尽脑汁,挑选不会太好也不会太次的东西,简直要想破头了。

    不过太后显然觉得不错,这些东西要都跟自己殿内的一样名贵,那就不像庙会里的东西,逛着就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去寝宫看自己那些东西了。

    这红宝石戒指赏人倒是合适,太后就笑着问了价钱,宫人犹豫一会报了个颇为实在的价格,着实不敢胡乱报价。

    高贵妃在旁边嘀咕道:“这价钱真便宜,宝石确实小了点,倒是实在。”

    沐瑶听了一耳朵,只觉得这价钱实在太贵了。

    这就跟宫里一两银一个鸡蛋,外头两文钱一个,去宫外有人报了半两银一个鸡蛋,高贵妃还觉得便宜一样。

    不过这戒指的宝石切割得不错,又是宫里面的东西,勉强这个价钱确实算公道了。

    太后听着也满意,点点头就要了戒指,身后自是有嬷嬷递钱,压根不必她拿出钱袋来。

    乾隆见太后高兴,也让李玉赏了宫人,随手就扔了一张银票,比买的戒指价钱还高。

    沐瑶在后边看着,感觉乾隆和太后不是来逛庙会,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这买的东西价钱还不如赏赐给的多,也是够够的了。

    高贵妃指着另外一边道:“那里好像是西洋的东西,不如过去瞧瞧?”

    沐瑶点点头,两人过去一看,还真是西洋的东西。

    一是西洋的画具和颜料,各种颜色都有,明显是投其所好,知道后宫当中,沐瑶和娴妃都是喜欢西洋画的,所以就准备齐全了,等着她们来买了。

    二是西洋的钟表,这东西洋行尤其多,送进宫里也有不少。

    大的不好搬搬抬抬,容易磕坏了,但是小的就精致一些。

    说是小,也有一米高了。

    三是西洋画,该是郎世宁的存货,拿出来给庙会当个添头了。

    果不其然,很快娴妃也过来了,指着颜料一挥手:“这些我都包了,那边的西洋画你有喜欢的吗?”

    后边这句她问的是沐瑶,沐瑶就笑道:“看着都挺好的,不如我们一人买一半,以后一起赏?”

    放一起也行,分别鉴赏完之后交换也行啊!

    娴妃感觉这个主意很不错,于是又大手一挥把西洋画全都买了下来。

    沐瑶赶紧拦着道:“怎么也得我来买才是,总不能叫曼音破费了。”

    娴妃笑道:“哪里就破费了,郎世宁出的价钱不高,我还是能买得起的。”

    沐瑶就笑道:“曼音买了那么多颜料,必然要分我一半的。不如这些西洋画就我来买,回头也给曼音送一半过去,如何?”

    这样两人各自买下,分别送对方一半,就不用算钱那么麻烦了。

    娴妃好笑道:“知我者莫如你了,确实如此。”

    于是她就不好抢着买下西洋画,让沐瑶来了。

    沐瑶示意身后的素纹拿出荷包递给宫人,买下了所有的西洋画,自然是小应子带着几个小太监先搬回园子去,压根不必她来操心的。

    她们继续往前,不远就见一个小摊子上是卖盆景的。

    当然不是真的盆景,而是宝石珠玉之类做的盆景了,不过只有两巴掌大,很是小巧。

    太大的就过分贵重,小一点就好一些,不需要那么多的宝石玉器做材料。

    高贵妃就笑道:“看来人人都知道你喜欢玉石盆景,内务府特地让人弄了这个来。”

    大的不敢弄,就弄小的,摆明是用来讨好沐瑶了。

    沐瑶无奈一笑,看着这盆景小巧可爱得紧,摆在殿内也挺好看的。

    她这刚要开口把小盆景买下来,乾隆却走到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道:“这玉石盆景也太小了一点,摆在殿内哪里都不合适。”

    他说不合适,沐瑶也不知道要不要买了。

    乾隆扫了一眼过来,就笑道:“算了,庙会就是要高兴,你喜欢就买下来。”

    也不必沐瑶开口,乾隆就让李玉给钱,把这个小盆景买下,让人送去曲院风荷了。

    沐瑶就笑道:“谢谢皇上。”

    她看着乾隆身后,不见太后,不由奇怪。

    乾隆就解释道:“皇额娘和皇后有些累了,就去前边蓬莱瑶台先坐下等着了。”

    沐瑶扫了一圈其他小摊子,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想买,也迫不及待想去看杂耍表演的。

    高贵妃也是满眼期待,乾隆就笑道:“既是没什么想要买的,那就去蓬莱瑶台那边,让人准备着了。”

    李玉连忙应下,就去知会蓬莱瑶台对面的杂耍可以开始了。

    沐瑶过去落座,仔细看皇后的脸色尚可,不是特别累的模样。

    感觉到她的目光,皇后就回头笑道:“可是见着喜欢的买下了?远远瞧着似是买下了西洋的物件?”

    沐瑶就笑着点头道:“是,曼音买了西洋颜料,我买了些西洋画,还有一个小小的宝石盆景。”

    皇后经过的时候是见过那个小摊子上的盆景,自然明白是内务府特意给沐瑶准备的:“看来这次内务府是极为用心的了,倒是知道投其所好。”

    内务府自然也想讨好皇后,却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毕竟皇后素来过得简朴,对衣服首饰这些都不热衷。

    若是给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东西,内务府这也更不合适了。

    准备布料吧,皇后身边的人早就准备起来了。

    而且布料这个东西是给小孩子穿的,自然要最好的,这就违背了仿制庙会上不可能出现特别好的东西,不然有违和感这个事了。

    不好的自然不可能让皇后的孩子穿,穿的不行,吃的更不行。

    皇后怀着身孕,吃什么都要仔细盘查过的,生怕有什么不对不妥当的,内务府一个个还要脑袋呢,自然不敢在这上面做什么。

    沐瑶和娴妃好歹喜欢西洋东西,沐瑶喜欢梅花和盆景是众所周知的,这就好操作了。

    皇后这边着实太难,内务府就放弃了。

    给高贵妃也准备了不少玩儿的东西,不过沐瑶那边的更有意思,这些小东西她自然看不上,于是逛完庙会是两手空空。

    太后也看不上什么东西,只买了个戒指意思意思,当做自己逛过庙会,买就是个体验,买什么不重要的。

    最后买得最多的竟然是沐瑶,她也是哭笑不得了。

    对面很快热热闹闹开场了,特地搭了个高台,人站在上面,就怕贵人们在对面会看不见。

    这杂技比起后世来说就差多了,不外乎是喷火、吞剑,还有就是心口碎大石。

    另外还有爬杆,只一根杆子,人嗖嗖就上去了,还在上面单手扶着,站得稳稳的。

    最后双手还放开,只双腿撑着杆子,整个人还站得稳稳的,还向后翻身,然后依旧攀附在杆子上,就跟猴子一样了。

    高贵妃看得目不转睛,甚是欢喜。

    接着还有翻筋斗的,人就好像脱离了地心引力一样,一连翻了十几个跟斗,乾隆都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沐瑶想着这么一路翻过来,还站得稳稳的,确实不一般,这平衡力真是一流,就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晕了。

    她还真好奇,想着打赏的时候让人私下去问一问。

    还有人躺着,双脚向上踩着一个小石墩滚动。

    石墩是实心的,特别重,双脚轻踩的时候要让它连续滚动还不掉下来,确实不容易。

    这杂耍的人还挺知道怎么引起观众的注意,一会单脚踩,一会仿佛要踩空一样,让高贵妃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双脚又踩稳了,没让石墩掉下来。

    高贵妃捂着心口道:“这杂耍既好看,又叫人看着心惊胆战。”

    真掉下来被石墩砸到,那人只怕得重伤了,甚至可能没命的。

    后边杂耍就退下了,上来的是唱戏的。

    庙会自然少不得戏班子,打戏文戏都有,一时又热闹了起来。

    高贵妃彻底忘记了那个危险的石墩子,投入到新的戏曲当中,还是她熟悉的,跟着哼了几句,看得很是沉迷。

    每次看戏曲,沐瑶就只有打哈欠瞌睡的份儿了。

    不过这武戏实在太热闹了,锣鼓敲得砰砰响,沐瑶想睡都难了。

    娴妃生怕沐瑶真要睡过去,就跟她说起话来:“杂耍其实还有一些,却是不好办了。”

    沐瑶一听,才知道杂技班子其实带了不少节目过来。

    但是有些太危险了,比如飞刀和飞镖。

    哪怕离得不远,却是人对人的。

    也就是飞刀对面也是个人,然后人固定在木板上,飞刀沿着这个人扔上一圈。

    还有厉害点的,直接就用布条蒙上双眼来扔飞刀。

    这种节目自然刺激,却也太刺激了一点,这边还有皇后怀孕呢,自然不能看这么刺激的节目了,吓着就不好了。

    若是失败了,那就太血腥了一点,很可能吓着女眷们,所以就剔除掉了。

    另外还有铁人,就是浑身肌肉紧绷,让人用木担子狠狠砸下去,人也是毫发无损,木担子却要断裂的。

    这个也是狠狠砸,有一点不雅,于是也去掉了。

    就连心口碎大石这个节目,石头都找的比较小一点,没那么吓人的,意思意思表演就好了。

    沐瑶才知道甲方们过审原来如此严格,剔除了那么多。

    难怪后边还要让戏班子替上来,不然就前面几个杂耍节目,一会儿就做完得结束了,总不能贵人们特地跑过来坐下,凳子都没坐热就要回去,那就太扫兴了一点。

    娴妃深以为然,内务府也是知道这么一剔除,杂耍的时间就不够了,只能另外请了戏班子来。

    好在太后、皇后和高贵妃都极为喜欢看戏的,这一晚过得也是热闹和欢喜。

    戏班子落幕后,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不过时辰不早,也该回去歇息了。

    高贵妃还依依不舍,多看了对面一眼,被乾隆发现,就笑道:“回头让戏班子到宫里来,过年的时候也能热闹热闹。”

    皇后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到时候让太后娘娘也点上几出戏。”

    太后看了眼皇后的肚子,却道:“文戏还好,武戏到时候就别请了。热闹是热闹,就是太闹腾了一点,别是吓着孩子了。”

    孩子在肚子里很可能会听见外头的声响,那么热闹的锣鼓响,这次是离得远还好,到宫里的话,戏台子就没那么远,声音自然就大很多了。

    皇后知道太后体贴自己,也就笑着点头应下。

    乾隆陪着太后回去,宇嬷嬷扶着皇后上了软轿,沐瑶还想沿着庙会的街道走一走,高贵妃就陪着她了。

    娴妃也不急着回去,就跟着她们两个一起走。

    高贵妃走了一段路小声道:“刚才的武戏打得热闹,可惜过年的时候看不到了。”

    显然她更喜欢武戏,而不是文戏了。

    不过为了皇后,她只能忍耐,等皇后的孩子生下来,以后再看武戏也不迟。

    沐瑶就笑道:“我是不太听这个,要不是曼音拉着我说话,我都快睡过去了。”

    高贵妃好笑道:“上回在船上,我还说两边热闹得很,不是跳舞就是唱戏,你一脸瞌睡的模样,就知道不怎么喜欢了。”

    沐瑶就无奈道:“看着曼音也不怎么喜欢,一个劲拉着我说话了。”

    高贵妃就点了点她的脸颊道:“胡说,曼音喜欢着呢,不信你问她?”

    沐瑶有点惊讶看过去,娴妃只笑笑没说话,却是默认了,顿时有点小内疚:“那曼音一直拉着我说话,让我别瞌睡,岂不是戏都没看多少了?”

    娴妃摆手道:“这出戏我看过很多次了,都能背下来了,看不看都可以。”

    沐瑶却觉得娴妃能看好几遍还能背下来,显然很喜欢这出戏,心里更是内疚的:“那等明年咱们来圆明园的时候,我去请戏班子过来,到曲院风荷那边,专门给你们两个唱这出戏好了。”

    只唱一出当然不够,回头让人送戏折子来,让高贵妃和娴妃随便点!

    高贵妃就笑道:“这敢情好,就是只有咱们几个,会不会不妥当?”

    毕竟请了戏班子,怎么能不请太后和皇后过来一起看了?

    沐瑶迟疑了一下道:“那不如请两个戏班子,咱们这边一个,太后和皇后娘娘那边一个?”

    毕竟她看太后更喜欢文戏多过武戏,但是高贵妃和娴妃明显更喜欢武戏的。

    分开两个戏班子来看,那两边都能看自己喜欢的,就不会打架了!

    沐瑶就提前跟乾隆报备了,乾隆听着就挺好的,还逗她道:“那请两个戏班子的钱,都由你来出了?”

    闻言,沐瑶二话不说就点头道:“可以啊,都让我来出就行!”

    反正她是不缺钱的,就说苏家食肆那边虽然上交给乾隆了,但每年的分红乾隆是没要的。

    他只需要食肆搜集的消息,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家留下一部分,大部分都送来宫里给沐瑶,让她花用了。

    但沐瑶在宫里能花钱的地方不是特别多,剩下的攒起来,之前花掉在海商带人来身上,花的还不如收到的多了。

    只请两个戏班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她完全负担得很,自然乐意得很。

    而且她出钱的话,那能活动的地方就更多了。

    比如武戏这边,戏折子的选择也能更多。

    都是沐瑶出钱了,她让人亲自挑选戏班子总行吧,那让戏班子上什么戏,不也是自己说了算吗?

    乾隆看沐瑶一脸美滋滋的,仿佛不是出钱的人,像是占了大便宜一样,不由好笑:“逗你的,这点小钱还是让朕来出吧。”

    请太后和嫔妃们看戏,居然还要沐瑶出钱,乾隆说什么都是不会同意的。

    沐瑶一脸失望道:“没事,只要皇上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而且我已经答应慧娘和曼音,请她们看戏了,不能食言!”

    乾隆就搂着她的肩膀笑道:“你确实请她们看戏了,并没有食言。只是你请她们看戏,朕出钱请戏班子,这不矛盾。”

    沐瑶一听,这都行?

    不过乾隆愿意出钱,她也不阻拦,只好勉强点头道:“也行,皇上出钱,我让人去挑戏班子,算是出力了。”

    乾隆出钱,沐瑶出力,这就妥妥的了!

    第95章

    热热闹闹的仿庙会结束,秋天也到了,天气凉了起来。

    他们一行人就从圆明园回到宫里,也该准备起过年的事宜来了。

    皇后如今坐胎稳固,宫务就拿回去了一些,有身边的宇嬷嬷和香岚帮着办,另外和敬又能帮忙,娴妃就轻松了不少。

    自然也就不需要请舒贵人来帮忙,和敬还跟着忙碌起来,一边学着处理,一边也算是实践,也就不能跟之前一样经常跑出去跟舒贵人玩儿。

    和敬只偶尔来景仁宫这边跟沐瑶聊一会儿,吃新点心,喝上奶茶,美滋滋放松一下。

    沐瑶见和敬有点累,不由笑道:“实在太累了,可以跟皇后娘娘说说,让她给你少点宫务?”

    闻言,和敬就摇头道:“额娘其实给的不算多,还有香岚帮忙呢,就是让我亲自处置,以后若是自个掌家了,也能更清楚一些。”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都要给皇后分忧,哪能偷懒呢!

    沐瑶就笑笑,让小厨房拿出更多的点心来。

    每一样点心只有两个,分量并不大,这样和敬就能每样都尝一尝,又不会吃撑了。

    和敬吃了一会,感觉浑身的疲倦都一扫而空,回去还能再看两本账册,于是一脸笑容。

    沐瑶看着她活泼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感慨:这就是青春啊,年轻就是好!

    她看着和敬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慈爱来,只觉得这小姑娘是自己看着长大了,是越发聪慧懂事了。

    永瑢长大了一点,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了。

    他每次看见沐瑶,还喜欢伸手要抱抱,让沐瑶怎么都拒绝不了的。

    而且抱起永瑢之后,他还喜欢伸出小手来摸沐瑶的脸,似乎在确认,又像是在用手跟沐瑶交流感情,增加彼此接触面一样。

    这就让沐瑶只能素面朝天,免得被永瑢摸得一手脂粉就不好了。

    毕竟这孩子摸完脸,还喜欢啃指头,脂粉只怕都要吃进肚子去,闹肚子就麻烦了。

    永瑢变得黏黏糊糊的,半天没见着沐瑶就有点着急,一天没见就要哭不哭的样子。

    沐瑶只好每天看他两回,永瑢这才安静下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孩子忽然这么黏自己,沐瑶是痛并快乐着。

    高贵妃看着她进去后抱了永瑢一会,看他睡着了才放下,见沐瑶出来的时候就笑着道:“永瑢这孩子比永璋小时候更黏你多一点,看来是个会撒娇的孩子了。”

    永璋因为这事,放学后还在床前嘀嘀咕咕教导弟弟,身为小男子汉,以后的巴图鲁,不能老黏着额娘。

    永瑢看见永璋也特别高兴,咧嘴一笑,还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好像听进去了,其实什么都没听,回头还是黏着沐瑶,让永璋也是没辙了。

    每天看着永璋跟永瑢斗智斗勇,沐瑶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永璋平日一副小老头的正经模样,对上永瑢终于露出一点孩子气来了,皱着一张小脸,又是苦恼又是无奈的表情。

    最惨的是,他还不知道该跟谁取经。

    去找永琏吧,他是有一个妹妹和敬,但妹妹就是用来宠的,黏着皇后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去找永璜吧,他就一个人,别说弟弟妹妹,连生母都不在呢!

    永琏见永璋发愁的样子,不由好笑道:“回头如果额娘肚子里的是弟弟出生了,就该我来找三弟取经了。”

    他目光微闪,其实太医已经给皇后把脉,认为很可能是个小阿哥。

    不过孩子还没出生,谁都不知道有什么变数,所以皇后没对外说,但是就没瞒着永琏的。

    多个弟弟等于多个帮手,永琏自是十分期待这个弟弟出生了。

    而且看皇后的脸色尚可,虽然稍微有点害喜的症状却不严重,这弟弟不算十分折腾皇后,永琏就放心了。

    不然永琏都要学着永璋的样子,对皇后肚子里的弟弟进行一番兄长的教育,让他乖一点。

    看永瑢出生后不就很乖了,说不定就是永璋一直对着肚皮嘀咕的作用。

    永琏犹豫片刻,还问起永璋之前对着沐瑶的肚皮都嘀咕了什么,打算请教一番,然后找皇后私下商讨一下,要不要也试一试?

    永璋当然一点都不藏私,把自己给还在沐瑶肚子里的永瑢都念叨了什么,又读了什么书,还说了什么故事都说了出来。

    永琏没想到除了唠叨之外,居然还读书,又说故事吗?

    永璋就振振有词道:“弟弟还小呢,只唠叨的话肯定不耐烦听,就得给他听点别的。读书可以明理,又能启智,对弟弟是百利而无一害了。光读书也不行,到底弟弟年纪小,枯燥了一点,还得说点故事,结合之前读书的内容,也能有些趣味了。”

    显然他已经未雨绸缪,打算让永瑢以后喜欢读书,于是先培养出兴趣来。

    永琏没料到永璋居然想得那么长远,不由好笑,他回头跟皇后提起此事,也是跃跃欲试道:“三弟这样挺好的,我去看了永瑢,实在是再乖巧不过了。而且听说永璋在旁边念书的时候,永瑢也是安安静静的。”

    和敬在旁边眨眨眼,小声道:“二哥,三弟读书的时候永瑢变得安静,是因为睡过去了吧?”

    皇后抿着唇想笑,永琏就有点尴尬了,毕竟这是永璋说的,道他读书的时候,永瑢特别安静,原来是睡着了,所以安静的吗?

    不过皇后也不拦着永琏,毕竟他是想当个好哥哥,不能叫永璋给比下去了呢!

    毕竟当初和敬还在皇后肚子里的时候,永琏也没多大,还是个吃奶的娃娃,尚未读书,就不可能跟永璋一样给和敬读书了。

    如今永琏长大了,就想着也能跟永璋一样,当个好兄长,给弟弟念书,以后等弟弟出生后,还能陪着他玩儿了。

    皇后自然不反对,于是永琏每天放学后也过来对着皇后的肚皮开始念念书,然后念叨几句。

    还别说,永琏一念叨,皇后的肚皮就有动静,仿佛弟弟跟他对话一样。

    永琏就十分欢喜,还相当积极,一个劲往藏书阁跑,想着挑选最适合弟弟的书来。

    要浅显一点的,不能太深奥,不然让弟弟听不明白,失去兴趣,以后不爱读书怎么办?

    沐瑶没想到永璋还给永琏教了这个,听说永琏每天往皇后的长春宫跑,也是够积极的。

    高贵妃乐得不行:“平日见二阿哥是个相当稳重的,难得也有几分孩子气,不过以后必然是个好哥哥了。”

    沐瑶就笑道:“如今二阿哥也是个好哥哥,把永璋照顾得很好。”

    一起住在阿哥所,永琏对永璋很是照顾,时不时就过去看看,生怕身边人伺候得不够精心或者躲懒了。

    又带着永璋一起读书,毕竟永璋的年纪早读书了,却还是比他们慢许多,如今读得深了就有些吃力,永琏就给永璋开小灶。

    晚上的时候去永璋那边,或者请永璋过来,两人一起用饭一起念书一起做功课。

    要不是永琏在,永璋也不能那么快跟上课程的。

    弘曕偶尔也会加入,永璜也是。

    对永璜来说,永琏如今教导永璋的太浅显了一点,他在旁边听着也能复习一遍。永琏说累了,自己也能帮着教导永璋了。

    弘曕就是去凑数的,顺便成为被辅导的对象。

    不过他不是很能坐得住,所以没能每天去,只被永璋催促着,隔三差五去一次而已。

    见他们相处得十分和睦,乾隆自然满心欢喜。

    年底选秀,终于进了几个新人,给后宫注入了新鲜血液和新一手的八卦。

    沐瑶这次也跟着去看选秀,一排排的秀女站在下首,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低着头,身形也差不多,感觉跟复制黏贴一样。

    哪怕她不脸盲,也压根认不出谁是谁来。

    沐瑶就当个看热闹的,和高贵妃看着乾隆留了三个人,然后就散了。

    留的三个秀女,趁着过年前一并赏了份位。

    两位常在,一个陆常在,一个林常在,赐住永和宫。

    一位贵人,是那贵人,则是赐住翊坤宫了。

    消息灵通的高贵妃就给沐瑶说了说这几个后来进宫的秀女:“陆常在是个小官的女儿,跟你一样都是江南出身。林常在的阿玛听闻只是个没有品级的管事了,那贵人却是蒙古镶红旗纳亲的女儿。”

    沐瑶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消息,不过都是些边边角角,倒不是什么重要的,倒也无妨。

    难怪其他两个是常在,只有一位贵人,原来身份要高一些的蒙古贵族了。

    却听高贵妃道:“陆常在听说是家中的长女,底下还有五个弟弟和三个妹妹,也算是人丁鼎盛。”

    当然,这也是陆常在被选中的缘故,毕竟这么多的弟弟妹妹,基本上都是她的额娘肚皮里出来的,说明她也可能很会生了。

    虽然沐瑶不清楚额娘会生养是不是真的遗传,只是陆常在被这样选中,看着不像是乾隆的意思。

    果然高贵妃就低声道:“听闻是太后娘娘特地点了陆常在,希望后宫能够帮皇上更加开枝散叶吧。”

    如今后宫已经有六个小阿哥和一个小格格,加上皇后肚子里的,那乾隆就要有七个儿子了。

    不过对太后来说,孙子孙女是多多益善,这样后宫才热闹。

    乾隆一向孝顺,这点小事也就不会忤逆太后的意思,就让陆常在进宫来了。

    那贵人自然是因为镶红旗的关系要被留下,那么林常在进宫来就更稀奇了。

    高贵妃道:“传言林常在跟佛有缘,出生的时候正是佛诞日,而且在落日的时辰出生,霞光满天,云彩犹如佛像一样,皇上就留了她的牌子。”

    沐瑶一愣,这都行?

    跟佛有缘,恐怕也是让人进宫来伺候太后的?

    想想如今跟着太后一心向佛抄经的后宫嫔妃就有好几个,先是嘉嫔,然后是仪嫔,接着是海贵人了。

    再加上这个林常在,都快一半去了。

    不过林常在这个确实离奇,跟编故事一样。

    高贵妃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怕是家里人得知嘉嫔的事,想着哪怕皇上不喜欢,起码让太后娘娘喜欢了,就能留在后宫,指不定还能晋位份。”

    林家想得挺好的,而且都十几二十年前的故事,谁知道林常在出生是不是真的霞光满天还有佛像一样的云彩呢!

    唯独有一点,林常在确实是在佛诞日出生,这个就无法胡诌了。

    乾隆估计看中这一点,才让林常在进宫来。

    既然跟佛有缘,自然要跟着嘉嫔,索性就让林常在住在永和宫。

    陆常在也是太后看中的,一并送去永和宫了。

    只有那贵人被送去翊坤宫,跟着娴妃一块住的。

    等娴妃一来,高贵妃就忍不住问起这位那贵人的性子如何,好不好相处。

    娴妃就笑道:“是个爽朗的性子,看着是个好相处的。”

    不过那贵人也是刚住下,日久见人心,还得一段时间后才能看出什么来了。

    暂时看着那贵人确实是个爽朗的性子,大大方方的,还特地去婉贵人那边打招呼,起码办事周到得很,也没因为身份高一点就看不起婉贵人了。

    娴妃不管那贵人这样是真性情,又或者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只要能一直这么表现,不给自己添麻烦,这就足够了。

    高贵妃也是这么觉得的,又庆幸自己的钟粹宫和沐瑶的景仁宫都不会有新人住进来,就不必担心会不会是个好相处的了。

    嘉嫔那边进了两个新人,自然是让人看着点儿,好照顾她们安置好。

    海贵人自告奋勇要去安置两位常在,嘉嫔看了她一眼,还是让海贵人去了。

    嘉嫔身边的玲珑很是疑惑道:“娘娘,就海贵人这性子去招呼两个常在,要两位常在是个暴脾气,这不得闹起来了?”

    闻言,嘉嫔就笑道:“这样不就更好,也能看清楚这两个常在的性子了。”

    她这宫里一个贵人两个常在,自己还要分心照顾四阿哥,哪里有时间慢慢看清楚,还不如直接让海贵人去试一试,然后看看两个常在是什么性子了。

    要是个暴脾气,以后也能让海贵人收敛一点。

    若是个好脾气容易被欺负的,那两个常在以后恐怕要被海贵人压着了,却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海贵人自然不能让两个新人压一头,还得让对方明白,这宫里除了嘉嫔之外,就是她说了算的!

    她过去的时候,两个常在正指挥着人收拾笼箱好安置住处,看见海贵人过来就双双行礼打招呼。

    海贵人就笑着道:“嘉嫔娘娘让我来看看,两位常在安置得还算顺利?”

    陆常在就笑道:“多谢嘉嫔娘娘关心,有劳海贵人特意来一趟,正收拾着,天黑之前应该能收拾好了。”

    林常在也点头道:“是啊,东西不算多,收拾一下就好了。”

    其实之前笼箱也陆陆续续送进来了,只需要她们挑了贴身宫人来安置常用的东西就行。

    海贵人点点头又道:“两位常在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嘉嫔娘娘要照顾四阿哥十分劳累,小事情就不必特意打扰她了。”

    两个常在面面相觑,忽然明白海贵人特意过来,估计是为了敲打她们的。

    陆常在没吭声,林常在只怯生生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海贵人就看向一旁的陆常在,挑眉问道:“陆妹妹呢?”

    陆常在就答道:“若是小事,咱们自个处理好就行,很不必麻烦嘉嫔娘娘和海贵人的。若是大事,海贵人能替嘉嫔娘娘给咱们做主吗?”

    这话就问得有意思了,敢情是问的海贵人什么身份,还能替嘉嫔做主吗?

    海贵人眉头挑高,发现林常在是个和软脾气,陆常在却很可能是个刺头,没那么容易摆平了。

    她看着陆常在纤纤细腰,比林常在还矮半个头,巴掌大的小脸,浑身气势却丝毫不弱,还知道给自己挖坑了!

    海贵人冷哼道:“我自然不能替嘉嫔娘娘做主,但是你们这些事却也可以的。”

    言下之意,两位常在能有什么大事,不过还是小事而已,海贵人还是能做主的。

    陆常在就笑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跟林常在也该是拜见嘉嫔娘娘,海贵人要一起来吗?”

    海贵人心里警惕起来,这个陆常在想做什么?

    不过她不是退缩的性子,就跟着两人去见嘉嫔了。

    两个常在行礼后,陆常在就快人快语,把海贵人刚才的话都说了一遍,问道:“嘉嫔娘娘,这是真的吗?以后我们有什么事都找海贵人,不必来找嘉嫔娘娘,也能替咱们做主了?”

    嘉嫔眯着眼看向海贵人,知道海贵人不死心,没想到在两个常在面前都能夸下海口了,于是道:“若是以后有事可以来寻我,如果我实在脱不开身,可以找我身边的罗嬷嬷。”

    这意思很明白,嘉嫔的事没有海贵人做主的份了。

    陆常在这才心满意足了,点点头又乖巧应下,海贵人在旁边脸色都青了,还只能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

    这事不知道怎的传到高贵妃耳边,她就迫不及待拉着沐瑶和娴妃分享了,笑眯眯道:“真有意思,海贵人想要去敲打两个常在,哪知道被陆常在反将一军,如今海贵人心里只怕郁闷坏了。”

    娴妃听着就笑了:“陆常在看来是个胆子大的,还知道跑到嘉嫔面前把海贵人的话复述一遍。”

    只是复述,而不是添油加醋说,这位陆常在就很有意思了。

    嘉嫔想必也从两个常在身边的宫人知道海贵人说的话,跟陆常在丝毫不差,说明这位常在就是实事求是,一点都没有冤枉海贵人的意思。

    这就让嘉嫔的不痛快,只转向海贵人身上了。

    沐瑶不由感慨,这新进来的常在和贵人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心眼却够多的。

    但是陆常在告状都用的阳谋,而不是偷偷摸摸去告状,这就够光明磊落了,连嘉嫔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不过她们也给后宫平静的生活添了不少乐趣,喜欢八卦的高贵妃更是兴致勃勃得很:“你说要是那贵人住在永和宫就好了,跟海贵人是平级,又是蒙古人,指不定一个说不好就动手了。”

    娴妃好笑着摇头道:“慧娘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了吧?”

    高贵妃摇头晃脑道:“我这不是想着,要有人能压得住海贵人就好了,省得她欺负两个小常在。”

    沐瑶也觉得,两个常在才刚进宫,海贵人就迫不及待要立威了。

    如今被嘉嫔知道了,就让海贵人在屋内好好抄经,不抄个十篇八篇就别出来的。

    海贵人憋屈死了,回去抄经的时候还看了陆常在一眼,只觉得来日方长,总归有抓住陆常在犯错的机会!

    陆常在回去继续收拾的时候,林常在就跟着来了。

    她就知道林常在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于是带着她去了里边:“说吧,这里没外人在。”

    林常在这才抓住陆常在的胳膊小声道:“你这样得罪海贵人,以后我们要同住一宫,这不是日子要难过了吗?”

    陆常在看了她一眼,就明白林常在担心什么:“你是怕海贵人以后为难你,怕我连累你了是吧?放心,海贵人如今只记恨我,压根就不会记得你。你刚才不还乖巧答应了,海贵人自然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让林常在都急了,无奈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一起进宫来,又一起进了永和宫,还都是常在。刚才我是想着先答应海贵人,转头告诉嘉嫔娘娘的,你倒是直接跟海贵人呛起来了。”

    她这是缓兵之计,陆常在就直接迎面而上了。

    陆常在这才露了个笑脸,挽着林常在说道:“好了,知道你担心我。没事的,这事跟嘉嫔娘娘说了,回头宫里只怕很快都会知道。我们又没做错,倒霉的就只有海贵人了。”

    林常在愣了一下,很快吓得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在,这才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你啊,什么时候还派人出去宣扬一番,叫人知道此事了?”

    陆常在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你忘了,刚才我们不是挑了贴身的宫人,我特意挑了个嘴甜会说话,听闻跟其他宫女也相处得极好。”

    一批宫女进来,一起住着一起学规矩,时间长了,总归会有些摩擦。

    然而这个宫女十分厉害,跟其他宫女相处都极好。

    陆常在私下问了几个宫女,都对她赞不绝口的,足见这个宫女有多长袖善舞,更是聪慧得很。

    林常在回想了一下:“是那个叫芙蓉的宫女吗?”

    她刚才其实也想选这位叫芙蓉的宫女,不过听芙蓉说话十分伶俐的样子,也就放弃了。

    这样的宫女用得好,那自然是个好帮手,若是用得不好,很可能会压过自己,还容易擅自替她做主了。

    陆常在看出林常在的心思,笑着道:“安心吧,这丫头压不过我去,倒是不太适合在你身边了。”

    林常在的性子太软了一点,确实不太适合芙蓉这样心思活络的宫女。

    一个不留神,就要被这个宫女牵着鼻子走了。

    林常在就问道:“你还没说,怎么让芙蓉说出去的?”

    “这不简单,让芙蓉去跟以前认识的宫女招呼一声,说自己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也是惯例了,各宫的宫女去了哪里,跟熟悉的人告知一声,以后也明白她是哪个宫的人了。”

    既然打招呼,少不得叙旧两句,芙蓉隐晦提了提海贵人这事,还特意找了个嘴巴不严实,那传开去就更快了。

    宫女之间就是那种“我只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这种话,谁在宫里没个手帕交,只告诉最熟悉的人,然而熟悉的人还有更熟悉的,愣是不到一天功夫就让后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乾隆耳边,他皱了皱眉头,听说嘉嫔已经让海贵人抄经,也就没发作海贵人了,只跟李玉吩咐道:“嘉嫔还是太心软了一点,海贵人这样一次两次都如此,她作为一宫之主没有教导好,也跟跟着责罚了。”

    对嘉嫔来说,抄经都不算什么责罚,加上四阿哥如今身子康健了不少,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十分费心的。

    于是乾隆就道:“永和宫要是乱糟糟的,对四阿哥也不好。若是以后海贵人还出什么事,她这个一宫之主不称职,那就换人来做。”

    李玉心里咯噔一跳,还是过去原话告知了嘉嫔。

    嘉嫔吓得脸色都发白了,乾隆的意思是事情还有下次,就要让她降级吗?

    若是降级的话,自己就不是嫔,而是贵人,就不能继续亲自养育四阿哥了。

    她这次是真的吓着了,觉得不能继续纵容海贵人,于是就让海贵人继续禁足抄经,十篇不够,还是抄三个月,静静心。

    海贵人心里不快,看着门口两个高大的嬷嬷守门,自己是不能出去,想跟皇上告状都不行,简直郁闷坏了!

    而且之前分明是嘉嫔想让自己去试试两个常在,怎么到头来全是她的错了?

    海贵人想着三个月的话,连过年的时候她都不能出去,嘉嫔简直欺人太甚!

    沐瑶也没想到嘉嫔忽然那么厉害,竟然要把海贵人关起来三个月。

    这连过年宫宴都不能出来了,海贵人只怕心里恨死嘉嫔了。

    高贵妃也道:“嘉嫔这一招真是昏头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再是怎么关着人,过年的时候不让人出来确实有些过了。”

    娴妃却隐约知道嘉嫔被乾隆训斥的事,就小声说了出来。

    沐瑶这才恍然大悟:“还说嘉嫔怎么忽然如此厉害,原来是被皇上训斥一番,这是吓着了,未免海贵人闹腾就直接把人关着。但是就关三个月,之后呢?总不能一直把人关着。”

    高贵妃却摇头道:“谁说不行了?三个月后,嘉嫔再寻个理由把海贵人继续关着就是了。她就说海贵人犯错,别人还能说什么吗?”

    海贵人也没什么人缘,被关着的话,其他人乐意得很,谁都不会给她求情。

    沐瑶想了想,还真是如此,跟她熟悉的肯定不会求情,跟海贵人不熟悉的,新进宫的那贵人肯定不会出手,两个常在刚被海贵人敲打,巴不得海贵人继续给关着。

    海贵人混成这样,也是够惨的了。

    沐瑶只同情了一秒,很快就把这事丢开了,而是起了另外一个疑问来:“我还想着后宫册封新人,舒贵人也会顺势晋位份的。”

    别说她,就是高贵妃也这么想的,满脸疑惑道:“你这么说,我也奇怪。按照舒贵人的出身,差不多进宫有小一年,趁着册封新人一并晋位才对。”

    怎么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呢?

    娴妃就道:“可能皇上心里有别的想法,晚一些才晋了舒贵人?”

    沐瑶想想也是,反正乾隆这心思跟大海一样深,一般人根本就猜不出他究竟想做什么,索性就不猜了,免得累死了都猜不出什么来。

    她就笑着给两人说道:“答应你们的戏班子,我可早早让人准备上了。一部分打算送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块看文戏,另外一部分擅长武戏的就在咱们这边,特地让人先送了戏折子来,叫你们过目,选了喜欢的,让戏班子能准备着。”

    当然,太后和皇后那边也送去文戏的戏折子了。

    毕竟要看什么戏,不先点好,戏班子也不能准备起来,临时是准备不了的。

    光是选角色,做合适的服饰和头饰,道具和背景也是要的,而且还不能用过往的,只能新做。

    大过年献艺,自然都要新做的才喜庆。

    沐瑶原本还以为要去宫外找戏班子,还是小豆子跟自己一解释,才知道宫里有个专门为皇家表演的戏班子叫昇平署。

    昇平署里头的人,一部分是内务府招了嗓子好的人来练,一部分都是梨园送来的,却是江南织造府管着梨园。

    还是当年康熙下江南的时候,江南制造府专门组建戏班子,为康熙表演。

    听闻康熙十分喜欢看戏,一口气点了二十出戏,直接从白天演出到深夜才算是结束,还有点意犹未尽。

    江南织造府组建的戏班子不错,康熙就索性钦点了让他们继续管着这个,加上喜欢江南戏曲,江南织造府就建了梨园,培养戏曲角色,给京城的宫里送去。

    宫里这些大部分都是昆班,而且全是男子。

    昆班的人送来内廷,不但当演员,有些也当老师,教导后宫的太监唱戏。

    沐瑶上回看到唱戏的女角,还以为里面有女子,如今才知道,戏班子里就没有女子,只要进宫来的,就只能是太监了。

    女角也都是太监,却雌雄难辨,嗓音婉约,娇滴滴的让人根本看不出竟然不是女儿身了。

    沐瑶记得后来的嘉庆皇帝就是最为喜欢看戏的,不但喜欢看,还喜欢当导演。

    就是戏班子过来,无论筹备排演新戏、分配角色,还是舞台调度,嘉庆都要过问。

    他还精通戏曲,戏班子随意糊弄那是不行的,必须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嘉庆喜欢看戏喜欢到什么程度,据闻他登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戏,然后一连看了十八天,确实对看戏是真爱了。

    沐瑶回过神来,忽然好奇道:“你们知道皇上喜欢看什么戏吗?我瞧着这文戏和武戏,皇上好像都挺喜欢看的。”

    毕竟上回乾隆陪着太后看戏,也没说什么不好。

    娴妃摇头,这个她就不清楚了。

    高贵妃却凑过来,声音压低道:“其实我觉得皇上并不喜欢看戏,不管文戏还是武戏都一样。”

    沐瑶对她眨眨眼,也忍不住低声问道:“慧娘怎么发现的?我瞧着皇上陪着太后娘娘看戏,似乎也没有不喜欢的样子。”

    高贵妃跟她头碰头说道:“我就是每次见皇上陪着太后娘娘看戏,刚开始是挺高兴的样子,没多久后就跟你差不多了。”

    沐瑶一愣,跟她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开始打瞌睡吗?但是乾隆一开始怎么挺高兴,后边就瞌睡了,是戏没期待中那么好看,所以又不喜欢看了?

    高贵妃猜测道:“我觉得皇上就是喜欢戏班子刚开场,那会儿特别热闹,后边自然就没那么热闹了。”

    这话沐瑶就明白了,乾隆就喜欢开场时候的大场面,特别热热闹闹的。

    因为刚开场,就是戏班子所有人出场,自然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一个个恨不能在贵人面前留下个后印象。

    等后边戏起来了,就不可能所有人都站一块闹腾,而是一个接一个按照戏份出场了,场面就没那么大的排场了。

    沐瑶顿时无语,所以乾隆只喜欢开戏那个大排场,其实演的什么不重要?

    还别说,这挺符合乾隆的性子,就是喜欢热闹,然后场面大,还有十分奢华的样子。

    想想之前的千叟宴,不就是乾隆喜欢的大场面吗?

    沐瑶感觉自己忽然得知了一个真相,顿时有种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于是转头就吩咐戏班子,开场的时候更热闹一点,大排场一些就更好了。

    戏班子一头雾水,不过纯贵妃吩咐,自然是连连答应下来,转头就去编排了一番,务必开场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还让角色一个个使出浑身解数来!

    乾隆自然先是陪着太后和皇后看了一会文戏,文戏自然没有武戏那么热闹,而且皇后这边特地说过不能太闹腾。

    所以沐瑶只吩咐武戏这边的戏班子弄得热闹一些,于是乾隆过来的时候,这边武戏才开场。

    那还真是所有的角色都出来舞了一遍,把手里的道具弄得虎虎生威,很是有看头。

    沐瑶注意到乾隆果然一开场就盯着戏台上,看得目不转睛。

    每个角色出来把自己的道具武器舞得飞快,随着铿锵有力的快节奏配乐,乾隆的目光就没有转移开去。

    等出场一结束,果然乾隆就兴致缺缺了,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没什么兴趣的。

    沐瑶心想,高贵妃还真是猜中了,乾隆果然只对开场感兴趣。

    乾隆扭过头来见沐瑶盯着自己看,不由好笑道:“怎么只看着朕,不看戏了?”

    沐瑶就笑道:“皇上知道我不是很懂戏,不怎么能听得明白。”

    乾隆凑过来小声道:“听不懂就只能看着朕,朕比台上的戏还好看了?”

    这话沐瑶不知道怎么接,只能保持微笑了。

    乾隆握着她的手道:“正好她们看着台上热闹,你和朕说说话,也不会瞌睡过去。”

    看来上回看戏,沐瑶差点瞌睡过去的事被乾隆发现了,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的。

    不过沐瑶扭头见高贵妃和娴妃正看得高兴,都顾不上看这边了。

    这回看戏,她也没请很多人过来。

    嘉嫔要照顾四阿哥,说是不会过来,海贵人正关着,宫宴都不会放出来。

    仪嫔喜静,也没有来看戏。

    舒贵人不知道怎的,也没过来。

    婉贵人和那贵人倒是跟着娴妃一起来了,两个新进宫的陆常在和林常在也来凑热闹,在后边看着。

    比起太后和皇后的文戏,看来武戏更受后宫嫔妃们喜欢了。

    后边的林常在看见纯贵妃和乾隆挨得很近说着话,显然感情很好,心里不免羡慕得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有这样跟乾隆亲近的机会?

    这场戏众人看得很尽兴,尤其高贵妃和娴妃,一连点了好几出戏。

    看到最后沐瑶哪怕跟乾隆说话都开始瞌睡了,两人还兴致勃勃看着。

    最后沐瑶是撑不住,眼皮沉甸甸都要耷拉下来,只好跟两人先告辞,回去景仁宫休息了。

    乾隆是跟着沐瑶走的,他也是看得困了,也就高贵妃和娴妃还看得满眼放光。

    反正他之前承诺过,两人想看到什么时候都行,戏班子也早就知道要让两位娘娘尽兴。

    等沐瑶睡了一觉起来,才得知高贵妃和娴妃又看了半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回去了。

    如果条件允许,她们估计想看到天亮去的。

    不得不说,这两人是真的喜欢看戏,就是太厉害了一点,都不会看困了吗?

    沐瑶心里佩服,又问了太后和皇后那边,却是差不多时辰就散了。

    毕竟皇后怀着身孕,自然要早些休息。

    太后年纪也上来了,平日到点就睡觉,更是撑不住,差不多时辰就回去歇息的。

    也是太后和皇后那边的戏班子停了,高贵妃和娴妃这边也让戏班子停下,收拾收拾回去的。

    要不是在宫里,而是在圆明园,离得远,打扰不了旁人,指不定这两人真能看到天亮去!

    知道两人喜欢,沐瑶就琢磨着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候,也问过乾隆,把戏班子一并带上算了,叫她们能看个尽兴。

    毕竟后宫的娱乐实在太少了,难得有她们都喜欢的。

    若是宫里的戏班子看厌了,还能请京城最大的戏班子过来。

    只不过这就得问过乾隆,还得提前查探一番,着实没问题才行。

    实在不行,也用之前的老法子,把人送到对面的孤岛上,搭个高高的戏台,也就不耽误看戏,更不担心离得近会不安全了。

    第96章

    沐瑶琢磨着什么戏最是闹腾,场面也够大,专供乾隆来看了。

    是大闹天宫呢,还是三打白骨精之类的?

    这个够闹腾了吧,就不知道这么大一只猴子,戏班子里有人愿意扮吗?

    没想到沐瑶让小应子去戏班子把这事一说,想当美猴王的人差点没挤破头。

    当猴子算什么,能当主角,还是给乾隆看的戏,哪怕不当人,谁能不乐意呢!

    小应子去之前就能猜到了,于是面色镇定道:“这事不是你们管事说了算,一个个琢磨一番,几天之后让人轮流表演,叫我过目后,还算可以,才送去娘娘面前。”

    海选自然不需要沐瑶来了,她也才知道一个戏班子不止几十个人,而是足足上千个。

    这让她实在震撼极了,戏班子里居然那么多人吗?

    每个人擅长的也不一样,擅长文戏的不一定擅长打戏。

    偏偏美猴王就是能打,于是擅长打戏的人就能出头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偷摸着自个琢磨,还躲到角落去,生怕别人看见模仿了去。

    小应子一个人看还担心不够好,把小豆子也带过来了。

    毕竟小豆子在乾隆跟前伺候过的,自然知道乾隆更喜欢什么,帮着海选掌眼是再适合不过了。

    小豆子虽然确实在乾隆面前伺候,却更多是做跑腿的。

    如今被小应子委以重任,他也怪不好意思的,厚着脸皮跟着去看了。

    戏班子的人暂时自然是没有服装在身的,一个个只能空手来表演。

    当然小应子听沐瑶提起,美猴王最擅长的是金箍棒,擅长耍长棍的就占了点便宜。

    不但要会耍长棍,还得会装出猴子的样子才行。

    小应子和小豆子去戏班子那边盯着看了好久,眼睛都看得疼了,总算是挑出几个人来,回去给沐瑶过目。

    沐瑶自然不是一个人看,而是把高贵妃和娴妃都叫过来了。

    毕竟这两位才是行家啊,让她们帮忙掌眼,看着谁更适合扮演美猴王好了。

    高贵妃已经抢先看了沐瑶写的脚本,虽然写得还不够具体,只是个粗略的大纲,已经叫她爱不释手,恨不能立刻让人上台就唱起来。

    “这戏本要是写得好,自然热闹得很,皇上肯定会喜欢的。”

    娴妃看过后也附和道:“确实,这美猴王在台上一直蹦跶,打这个砸那个,可不就热闹了?”

    而且大闹天宫呢,着实有些厉害了。

    她皱了下眉头,有点担心这个大闹天宫,会不会让乾隆想得太多?

    比如天庭他就觉得代表了天子,然后有人来闹,还闹赢了,岂不是叫天子颜面无光吗?

    这还跑到天子面前唱这个,着实有点让人担心。

    沐瑶听后也犹豫了一下,拿出了另外一个三打白骨精,这个总可以了吧?

    高贵妃看过后道:“没有大闹天宫那个有趣,不过也挺有意思的,白骨精披着美人皮作乱,会不会让人觉得是美色惑人,不该近女色了?”

    这话让沐瑶笑了:“那些说美人祸国,是真的吗?美人真有这么厉害,何必只当个美人?”

    说真的,美人真能蛊惑所有人,统一全世界不是更好吗?

    只蛊惑君王,当个陪衬的花瓶,等出事的时候还要背黑锅,还不如自个当女王来得自在和痛快了。

    比如俄国那位女皇,比如后来的慈禧太后。

    沐瑶思及此,稍微让脑子打住,她的想法在这时候有点危险啊。

    娴妃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道:“确实,以前文人都喜欢写红颜祸水。他们要是定力够的话,哪里就会被迷惑,然后反过来还要怨恨红颜们耽误他们了呢!”

    高贵妃深以为然:“反正他们没能抵御住美色,跟人好上之后耽误了别的事,又要反过来埋怨这些红颜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才叫他们没能把持住,简直不要脸了!”

    几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到底没再展开,高贵妃发愁道:“大闹天宫这个真的不能演了?我还挺喜欢的,不如去问问皇上?”

    “要问朕什么?”乾隆踏进来,正好听见后边一句,就开口问道。

    沐瑶感觉乾隆可能是属猫的,走路是一点声音都没,而且还神出鬼没的。

    刚才她们说的话,也不知道有没被乾隆全偷听了去。

    不过沐瑶还是扬起笑脸迎了上来,干脆利落把手里的大纲递给乾隆,简单解释了一番:“我就想要让戏班子拍个热闹点的,叫皇上看着也有意思,就怕写得不合适。慧娘和曼音对戏本子尤为熟悉,而且对武戏更是喜欢,我就请她们两个一起来琢磨了。”

    “只是我想了两个戏,慧娘也拿不准主意,就想请皇上掌掌眼。”

    这前后她是说得一清二楚的,乾隆就笑道:“你这戏本子都没想好,那边就已经开始折腾戏班子选角儿了?”

    闻言,沐瑶怪不好意思道:“我之前想得简单,觉得戏定下来,让人写写曲子,填上词,本子好了,练一练不就能唱了?刚才听慧娘和曼音说的,可没那么简单。”

    乾隆带着她重新坐下,低头扫了眼大纲,很快就明白沐瑶想要的:“这两个都不错,前边这个更热闹一些,要是都喜欢,那就让他们两个都做出来看看。”

    “你是打算趁着过年热闹热闹吧,着实太急了一点,恐怕不太来得及。不过昇平署人才济济,让他们琢磨一番,勉强能做出来。”

    沐瑶开始同情昇平署,不会让人累死的吧?

    她就道:“过年要是来不及,那就晚一些,正好去园子避暑的时候唱一唱。那会儿园子大一些,也不会影响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歇息了。”

    两人都喜欢文戏,就不爱闹腾的,宫里也就那么点大,宫殿之间挨着,离得再远都能听个响。

    在圆明园就不一样了,地方大上许多,离着远唱戏,并不影响太后和皇后休息。

    乾隆就笑道:“是你想得周到,那就如此吧。”

    他是看出沐瑶担心昇平署短时间内是真写不出来,哪怕写出来可能都太粗糙了一点,不够精细。

    如此戏班子还得做道具,没小两个月着实不太可能做得妥当。

    与其粗制滥造,还不如让昇平署仔细琢磨一番,回头弄得好看点,也不浪费了沐瑶的点子了。

    乾隆想到这是沐瑶特地为他量身定做的戏,昇平署要是做得不好,管事也不必继续做下去了。

    不必小应子过去,这次是李玉亲自去昇平署那边交代一番。

    昇平署苦哈哈应下,心里对沐瑶感激得不行,要真是过年内弄好,半个月内让他们不吃不睡也弄不出来啊!

    幸好拖了三个月,他们努力一下还是能来得及的。

    李玉就敲打道:“别看娘娘纯善,你们就想躲懒了,这毕竟是给皇上看的戏,要是弄得不好,你们脖子上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管事们自然没有不应的,回头就开始琢磨戏份,又把几个美猴王的候选人送过去让沐瑶她们看看。

    几人一过去,发现乾隆也在,手心都忍不住出汗了。

    不过他们素来是在皇家唱戏的,自然很快冷静下来,一个个开始自己的表演。

    沐瑶都没提醒过他们,反倒一个个都挺聪明的,明白美猴王到底还是个猴子,最喜欢抓耳挠腮,他们也学会了。

    一个个挠脸挠胳膊的,看着不雅,却是猴子的习惯。

    而且耍长棍一个比一个溜,沐瑶看得眼花缭乱,感觉哪个都挺好,也都挺合适的。

    等人都表演完退下,她转头看向高贵妃求救,高贵妃就道:“我瞧着都挺好,第一个确实最合适的,身形要瘦削一点。”

    娴妃就点头道:“我感觉第二个更好,耍长棍的时候虎虎生威,很有美猴王的意思。”

    乾隆也道:“朕觉得第三个不错,最是矮小,脸也是长的。”

    三人都看过来,沐瑶就懵了,她原本就看得眼晕,被他们几人一说,感觉自己都要选择障碍了!

    沐瑶忽然灵机一动,就笑着道:“美猴王有个厉害的,拔出身上一个猴毛就能变出一个自己来。不如就让美猴王拔出好几根,这几个人都一起大闹天宫,不就更热闹了?”

    这够大场面,够热闹了吧!

    乾隆都忍不住好笑,不过知道沐瑶是选不出来,也不为难她:“朕看着可以,就让昇平署看着办吧。”

    昇平署知道的时候也懵了,就没听说过戏台上有几个主角的,这是要打架呢还是打架呢!

    但是乾隆都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痛不欲生开始写戏折子,回头还要给沐瑶过目了才行。

    在等戏本子的时候,舒贵人看见几个新人册封了,自己却依旧是个贵人,也是十分困惑。

    因为她在进宫的时候,家里人就笃定自己很快会晋升。

    所以贵人住的那么狭窄的地方,舒贵人也忍了。

    这一忍就是一年,哪知道乾隆那边毫无动静,反而都有新人进来的。

    别说舒贵人,就连叶赫那拉家都十分不解,趁着过年的时候命妇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私下也婉转询问了一下。

    皇后的意思是,这是乾隆做主,他想晋的时候自然就会晋了,不是她能过问的。

    太后的意思是,乾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也不是她这个皇额娘能左右。

    不过太后还是安抚了叶赫那拉氏一番,毕竟她家女儿都进宫来了,份位的是顺其自然就好。

    另外这也算是敲打了,叶赫那拉氏这还催着乾隆晋升舒贵人了。

    怎的,他们还要对皇帝指手画脚了吗?

    叶赫那拉家自然是不敢对乾隆指手画脚,也是不敢催,只问了两句就灰溜溜出宫。

    除了等着,也是没办法了。

    舒贵人作为贵人,还不可能见命妇,叶赫那拉氏只能趁着送年礼让人带了简单的口信,叫她在宫里安分守己,总有出头之日了。

    她听后郁闷得很,就去御花园溜达,跟平日一样坐在假山之上。

    陆常在和林常在结伴到御花园来散心,毕竟她们也是没资格叫家里人进来觐见的,在假山上停留了一会。

    冷不丁陆常在抬头看见舒贵人,就被吓了一跳。

    林常在见她脸色一白,顺势抬头,也是惊得瞪大眼。

    乖乖,舒贵人无声无息坐在最上面,怪吓人的。

    而且好在她们两个过来的时候只闲谈了几句,没说什么不好让人听见的话,不然舒贵人不就全听了去?

    陆常在用帕子捂着心口,小声问道:“见过舒贵人,贵人怎的在上头了,实在太高了,莫不是下不来了?”

    她正要喊人帮忙,舒贵人就摇摇头道:“我可以自个下来的,你们不必担心,往后退一点就好。”

    两人一退,舒贵人就麻溜从假山爬下来了,动作迅速,熟悉得就跟吃饭一样容易,也不知道爬了多少次了。

    陆常在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若是她们还好,要是皇后来御花园逛,冷不丁碰见舒贵人,岂不是要吓一跳?

    若是皇后惊着肚子的孩子,那要怎么办?

    “贵人在假山上太危险了一点,下回还是小心些,别在上去了。”

    舒贵人皱眉道:“我都习惯在上边坐一会,平日都没吓着人的。”

    陆常在就不高兴了,什么平日没吓着人,难不成说她胆子小,还不是人了?

    要不是舒贵人是个贵人,陆常在就得卷起袖子跟她好好说一说了。

    不过显然舒贵人就一副听不进话的样子,很快转身就走了。

    把陆常在气得不行,想了想道:“不行,咱们得找人说道说道。”

    林常在无奈,低声说道:“这舒贵人是叶赫那拉家的,你这是跟谁说道?要被舒贵人知道,这不是得罪她了吗?”

    陆常在看着四下无人,也小声道:“舒贵人进宫都一年多了,还没晋份位,显然是不受宠的。她想必不是第一次坐在上头了,要咱们就算了,吓着贵妃或者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她盘算一番,正好借着舒贵人能见乾隆,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常在看出陆常在的意思,犹豫了一下。

    陆常在就问道:“你要是害怕,那就先回去永和宫,我一个人去见皇上说道说道就行。”

    林常在抿了抿唇,忍不住说道:“你这么说,我哪能舍得不去。而且你一向冲动,还是有我看着点才行。”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陆常在就好笑道:“怕什么,我还能不知道吗,这满宫里谁不想见皇上呢?走吧,咱们一起去。”

    她倒是无所谓,一个人说还不如两个人说,反正后宫里想见乾隆的又不止自己一个的。

    林常在是个好相处的,心思也明显,还是一起进宫被封的常在,又一起在永和宫住着,陆常在感觉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

    她除了胆子小一点,其他也没什么大毛病。

    陆常在在家里是长女,照顾弟弟妹妹也习惯了,正好林常在比她小一点,自然而然就照顾起林常在来。

    她大手一挥道:“走,我们去见皇上。”

    乾隆听说两个常在结伴过来了,不由奇怪,还是让李玉把两人放进来了。

    陆常在也是个实在的,就把两人去御花园,冷不丁被舒贵人吓着的事说了:“这事说大不大,只是臣妾觉得如今皇后娘娘怀着身孕,要是逛花园的时候被吓着,那就不是小事了。只是臣妾跟舒贵人说一声,贵人似是没怎么听进去的样子,实在很担心,只好来跟皇上提一提。”

    乾隆看一眼就明白陆常在关心皇后是真,顺道来见自己一面,让他加深点印象也是真的。

    倒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了,而且陆常在也是真心实意,觉得舒贵人这习惯着实不好,容易吓着人。

    乾隆想到上回舒贵人也把沐瑶和高贵妃吓着了,看样子压根就没改过这习惯,还是喜欢往高处爬,这次把两个常在给吓着了。

    陆常在显然脾气不如沐瑶要好,直接带着林常在就冲过来告状了。

    乾隆就吩咐李玉去把舒贵人叫过来,这事原本该是皇后做的,不过皇后如今月份也有些大了,这点小事他顺手处理就好了。

    舒贵人被叫来御书房,行礼后抬头就见两个常在,立刻明白乾隆叫自己来是为何,低着头就不吭声了。

    乾隆就道:“你上回吓着贵妃,如今又吓着两个常在,以后还是少去高的地方。要不然只在咸福宫里也行,就不会吓着人了。”

    不然这每次抬头忽然看见个人在上面,也是怪吓人的。

    而且舒贵人也不出声,装作不在的样子,冷不丁被人发现了才开口。

    乾隆顿时有点头疼,舒贵人的年纪是后宫最小的,跟他的年纪差得也大,着实跟教导小孩儿一样。

    但是哪怕面对和敬,乾隆都没感觉那么棘手。

    舒贵人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委屈巴巴道:“我就只有这个喜好,没别的了。平日没什么事很少上去的,这次难得过年了,我不能见家人,心里不好受,这才去树上打算凉快凉快,很快就下来了,哪想到就碰到两位常在来逛园子了。”

    陆常在挑眉,怎么,她们大过年高高兴兴逛御花园有什么不对了?

    她一肚子火气,就要发作,袖子却被林常在抓住。

    陆常在停顿了一下,就见林常在转过头来,对着乾隆刷一下眼泪就下来了。

    见状,陆常在直接卡顿了。

    林常在泪汪汪看向乾隆道:“臣妾想着过年了,跟舒贵人一样想念家里,于是结伴去御花园一起逛逛散心。贵人这样说,实在叫臣妾难过得很,难不成贵人能逛园子,咱们两个常在就不能吗?皇上得给臣妾评评理,难道真的不行吗?”

    乾隆看见她哭了,更是头大,于是对舒贵人道:“看你把人都惹哭了,大过年的就不能安分一些?你这见不着家人,是对朕有意见,还是对太后和皇后不满了?”

    请命妇进宫来,就是太后和皇后的事了。

    她们要见谁,想见谁,都是两人拿主意,乾隆是不插手的。

    往年太后和皇后基本上能见的都见了,也不会厚此薄彼。不过今年皇后有孕,月份也有些大了,太后担心她累着,就只让亲近的命妇进宫来,人数就少多了。

    各宫家人递牌子来,太后和皇后都会让她们见一见。

    不过按照后宫的规矩,嫔以上才会让家里进来的。

    舒贵人如今还是个贵人,叶赫那拉家的就只能拜见太后和皇后,然后就出宫了。

    舒贵人连忙摇头道:“皇上冤枉,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往年都跟家里人一起过,总归有些不习惯。”

    乾隆摆摆手道:“行了,你以后注意一点儿。好了,林常在也别哭了。”

    李玉有眼力劲递了帕子给林常在,她擦掉眼泪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总归先哭的人有种更柔弱胆小的感觉,叫人怜惜两分,乾隆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就偏向两个常在。

    他总感觉舒贵人不止吓着两人那么简单,可能还说了什么欺负人的话,才叫林常在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乾隆示意舒贵人回去,大过年的也没责罚,只道:“再有下次,你就禁足在咸福宫别出来吓人了。”

    舒贵人不太高兴,也只能点点头应下,然后看了两个常在一眼才走。

    她最后看这一眼,乾隆明显发现林常在眼圈一红,又要哭起来了,不由皱眉头。

    等舒贵人一走,乾隆就问道:“她就是在高处吓着你们,没说点什么了?”

    陆常在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的,只说了几句话,臣妾就过来拜见皇上了。”

    林常在连连点头,在旁边也附和道:“是的,确实如此。”

    乾隆看两人不太想说的样子,只挥挥手也让她们退下了。

    只觉得舒贵人到底是贵人,两个常在有顾忌不敢告状也是理所当然的,能跑过来跟他说一声不要让舒贵人继续吓到人,估计已经鼓起很大的勇气了,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

    御书房处置完这事,乾隆转头还是跟皇后提了提,免得她完全不知道,回头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见就不美了。

    乾隆说完,皇后只笑道:“皇上体贴,这事原本该是我来处置的。”

    闻言,乾隆摆手道:“小事而已,朕就顺势处置一番,不必让你劳累了。之前觉得舒贵人年纪小,又离家进宫来,就宽容几分,如今是越发过分了。两个常在,一个莽撞一个胆小,心思倒不坏。”

    皇后听说两个常在是怕舒贵人吓着她,才跑去御书房告状的,不由微微一笑。

    不管是真是假,这份心她是记下了。

    这么个有趣的八卦,自然而然高贵妃就知道了,飞快过来跟沐瑶分享。

    娴妃也被叫过来了,八卦三人组一聚齐,沐瑶把宫人都打发出去,高贵妃就把这事说了,完了感慨道:“没想到这两个常在倒是有心,竟然跑去跟皇上告状了。”

    沐瑶也十分惊讶:“确实有心,不过她们就不怕得罪舒贵人了吗?”

    娴妃就笑道:“她们二人去告状,却是正大光明,理由也站得住脚。而且林常在当场就哭了起来,特别委屈的样子,指不定还被舒贵人欺负了,皇上心生怜惜,这心就偏向两个常在那边,舒贵人就更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了。”

    乾隆都偏心了,舒贵人无论说什么都像是狡辩和推卸责任一样,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回头舒贵人要是对两个常在下手,乾隆知道后第一个要不高兴了。

    而且乾隆必定让人盯着呢,舒贵人又不傻,这时候肯定不会跟两个常在计较。

    有什么事,十年报仇也不晚了,这会儿舒贵人不忍也得忍着。

    两个常在风风火火去御书房告状,后宫没多久其他人都知道了。

    那么多人都知道了,舒贵人必定被盯着。

    不说别人,高贵妃就让宫女留意一点,就怕错过这个大八卦了。

    等了两天,舒贵人依旧没什么动静,窝在咸福宫里不出来,高贵妃就满脸失望道:“我还以为舒贵人这性子怕是忍不住,就要去找两个常在麻烦,竟然丝毫没出门,实在太可惜了。”

    沐瑶看得好笑道:“慧娘这是怕事情闹得不够大吧?舒贵人但凡聪明点,这时候越是安静越好。”

    高贵妃自然知道,就是有点可惜少了些趣味,耸耸肩道:“不过那会儿告状,要陆常在的性子冲动一点,跟舒贵人吵起来,皇上必然两边打五十大板,林常在哭得真是时候。”

    沐瑶点头赞同得很,林常在确实哭得正是时候了。

    陆常在回去后也忐忑了两天,后来发现舒贵人压根就没出现,更别提是报复回来了。

    林常在陪着她,见陆常在这个样子不由抿唇一笑:“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当时那么冲动就要去御书房告状,我还以为你是一点都不怕的。”

    闻言,陆常在没好气道:“我那时候生气得很,又一时上头,就打算去告状。而且我们在御花园逛得好好的被吓着,理由也正当,怎么就不能去告状了?”

    她们就是占理的,看乾隆的反应就知道了。

    说完,陆常在又道:“幸好你哭得及时,不过你也哭得够快的。”

    简直一转头的功夫,林常在就哭出来了,让陆常在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也是极为佩服的。

    林常在就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我不是在佛诞日出生的吗?小时候开始,家里人就一个劲说这个,到处宣扬,还带我去庙里参拜。还要我见着落花得流泪安葬,见着生病的小宠要流泪祈福,去河边放生鱼儿的时候也得落泪才行。”

    一来二去的,她这哭功就练出来了。

    在家里要是哭不出来,家里人还会给林常在姜汁,擦在眼角,虽然能立刻落泪,却也太疼了一点,还不如自个努力学会怎么哭。

    于是林常在别的不行,让她哭就能立刻哭出来。

    所以在御书房里哭一场而已,对林常在来说简直轻轻松松的了。

    陆常在听得愕然,又握着林常在的手感慨道:“我当初还说你这出生的日子真好,才会被选进宫里来的,如今看来在家里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因为出生佛诞日,就要做出悲天怜人的模样来,也不知道林常在小时候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林常在就笑道:“还好,除了偶尔出去装装样子,哭上一场,家里人对我就挺好的。”

    能不好吗?

    毕竟是这么个出生的好日子,以后哪怕不进宫里,如今身份贵重的贵夫人们哪个不是一心向佛了?

    想要嫁个好人家,林家出身又不显赫,就只能让女儿在出生日上面做文章了。

    哪想到他们的运气那么好,愣是让太后看上,把林常在留了牌子,林家感觉祖坟都要冒浓烟了!

    林常在低下头,没说因为林家这个操作,让其他家里的长辈对她赞不绝口,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同龄的姑娘们都不喜欢她,有时候还趁着长辈不在,私下就欺负自己。

    因着这个技能,林常在总是低着头不吭声,等长辈一出现,眼泪刷一下就落下,长辈们自然就会训斥那些欺负她的人。

    人总是会对弱者更同情一点,而哭的那个必然是最受委屈最可怜的了。

    林常在用这个招数,在同龄人里无往不利,渐渐的就没人再欺负她了,却也没谁愿意跟自己当手帕交的。

    如今进宫后,她没想到反而跟陆常在相处不错。

    陆常在只比林常在大一点,却当自己是妹妹一样照顾,叫林常在窝心得很,见她要去乾隆那边告状,自然跟着去。

    在陆常在一旦开口跟舒贵人吵架,就落了下乘,反倒让乾隆印象不好,林常在自然而然就用了自己这个无往不利的招数。

    虽然没能让舒贵人真的吃瘪,好歹陆常在也没有吃亏了。

    小时候在同龄人里面能经常用这个招数,在乾隆面前就不行了,林常在知道用过几次,恐怕就没什么作用,用的越少越好,却还是忍不住之前在御书房用了一回。

    这年就在沐瑶忙着做新戏,和后宫这么个小八卦当中度过了。

    昇平署的动作很麻利,过完年约莫一个月的功夫,就把写好的戏本子送上来。

    沐瑶自然不太会看这个,就给高贵妃和娴妃帮忙参详一番。

    两人看过后都觉得这戏本子不错,就美猴王闹腾的模样,确实够热闹的场面了。

    另外三打白骨精的戏本子都写好了,也不知道昇平署究竟让多少人一起写,才能写得这么快。

    都是做熟了的,戏本子一定下来,角色选好,就能热热闹闹排练起来了。

    除了做戏本子,沐瑶另外也让苏家留意民间有没厉害的儿科医生。

    之前经历了永琏的事,她感觉太医院在儿科这方面有所欠缺。

    毕竟太医院是为贵人们服务的,更多的是为皇帝服务才对,所以在儿科上面就会少一些。

    沐瑶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小呢,没个儿科医生在,总归不怎么安心,早早就写信给苏鸣凤,让他帮着留意一番。

    乾隆那边她也说了自己的担心,正好乾隆手里有苏家食肆,也能各地打探一下有没靠谱的儿科医生在。

    没想到刚过完年,乾隆真接到消息,在南边有一对父女,却是相当厉害的儿科医生,不但救下不少孩子,还救下了难产的孕妇,连忙让人请上京来。

    这对父女,父亲有五十了,女儿约莫二十左右。

    沐瑶后来一听,才知道两人其实不是亲父女。

    女儿是一户人家的孕妇因为难产去世了,要下葬的时候放入棺木,稍微动了一下,就生下了这个浑身发紫的女婴。

    想着太不吉利,哪怕只有一口气,家里人还是要扔出去了。

    正巧老大夫路过看见,就顺手救下,那家人只说女婴救活了,他们也是不认的,只觉得太不吉利,还是克母之女了。

    老大夫心里叹气,还是把女婴带回去努力救了回来,跟着他长大,也学了一手医术。

    两父女互相合作,救下不少难产的孕妇。

    沐瑶知道后倒是奇怪了,若是救下不少人,怎么就没名声在外,还是苏家食肆里边无意探听出来的?

    等她仔细一问,倒是明白了。

    父女虽然一起合作,自然是女儿进去看着孕妇,然后把症状告知在门外的父亲,才对症下药或者用针灸来让产妇顺利生产。

    但是一个外姓男子站在产房外,被人知道总归叫孕妇的名声有碍,所以孕妇的家里人是绝不会对外说的,只道是请了女儿这个年轻稳婆来了。

    老大夫也能明白家里人是想要抱住孕妇的名声,也就偷偷从后门进,又从后门出去,从头到尾都没对外宣扬过。

    要不是苏家食肆里面有人提起这对父女来,救过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就在南边的人家之间彼此互相私下口口相传罢了。

    沐瑶很清楚如今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既是理解又觉得可惜。

    这对父女救下了多少人,虽然那些人家都十分感激,却也叫他们二人的名声没有外扬,如此大的功德都没叫太多人知道,着实有些埋汰了人。

    老大夫听了屏风后沐瑶的话,摸着胡子开怀笑道:“草民无愧于心,又救的不是一人性命,这就足够了。”

    他一生不曾成亲,只钻研医术,只因这位老大夫跟养女一样,生母也是难产而死,落下克母的坏名声,不得不被赶出家门,幸好被好心的一位赤脚大夫收养,才能平安长大。

    所以老大夫也收养了女儿,更希望这世上再没有所谓克母的孩子存在。

    孩子何其无辜,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失去了生母,悲痛之余连家都失去了,虽是亲人,却是千夫所指。

    老大夫虽然也能理解众人对死亡的害怕,却更希望这样的人间悲剧能少一点。

    沐瑶对这位老大夫十分敬佩,他既然能救下难产出生只剩下一口气的女儿,自然在儿科上妙手回春。

    而且女儿还擅长妇科,能够跟老大夫配合,让产妇哪怕难产也能母子平安,更是厉害得很。

    若是他们父女能留下,正好皇后很快就要到预产期了,也能让皇后更安全一些。

    乾隆早就让人查探过,这对父女确实救下了不少难产的产妇,对照顾身子虚弱的孩子也很有一手。

    哪怕不是十成十,但是起码八成都救下来,这已经相当厉害了。

    于是他开口,让父女二人破格进入太医院。

    老大夫连忙谢恩,却说道:“皇上如此恩典,草民愿意留下三年,之后却希望能够出宫为其他人医治。”

    这话就叫乾隆不太高兴了,既然进了宫,怎么他们还想出去呢?

    是宫里不好,还是觉得留下三年就已经足够了,宫里不再需要他们,或者太医院里能学的都学会了,没必要留下的?

    见乾隆的脸色沉了下来,沐瑶就问道:“老先生可是想出宫,救下更多难产的妇人?”

    毕竟后宫女子是有数的,一年生孩子的也没几个人。

    但是宫外就不一样了,可能每天都有产妇会生孩子,十个里边很可能有几个会难产。

    老大夫拱拱手道:“正是如此,而且医术不实践的话,不进则退。草民这些年遇到不少棘手的问题,有些化解了,有些不曾化解,有些甚至并不算对症,后来琢磨改良后,换了方子,这又救下不少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一直在宫里没有实践,那么如果出现新问题的话,自己不曾尝试过,就不能拿出最好的方子来了。

    在宫外则不然,几乎隔三差五都有难产的产妇,每次还可能出现不一样的问题。

    有些表现差不多,其实解决方法却是千差万别,经验越多,老大夫认为自己才不会轻易犯错。

    沐瑶对老大夫更是佩服,能对自己如此精益求精,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了。

    而且他并不贪恋太医院的名声和地位,只在乎在太医院学到的能不能出宫后再救更多的人,极为无私了。

    乾隆听后沉默了一会就道:“也罢,朕只希望你们以后出宫后不要走远,能够随叫随到。”

    老大夫想救人也就罢了,别是宫里想要他救的时候,却因为太远而没救着,那放他出宫就没有意义了。

    闻言,老大夫跟女儿连忙行礼谢恩,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老大夫姓钱,女儿的名字却叫三七。

    为此沐瑶还挺稀奇的,跟这位三七姑娘聊了聊。

    如今也是医女的钱三七也是无奈道:“每次有人问奴婢的名字,都会忍不住好奇或者发笑。只是当年父亲救下奴婢的时候,手边正好有一味三七药材,所以就给奴婢取了这个名字了。”

    沐瑶听得也笑了,幸好钱大夫手边的是田七,要是一些难听的中药名字,那就更坑了。

    她记得有两味中药的名字特别难听,一个叫鸡屎藤,一个叫猪屎豆。

    别看名字确实不好听,当人的名字那是太坑了,但是药用效果却很好。

    鸡屎藤全身都是宝,像腹泻、中暑、咳嗽、无名肿毒、湿疹、皮炎、跌打损伤等都有效果。

    甚至还能做补品,对产后虚弱的妇人食用最是适合,虽然花是臭的,但是做了吃食之后味道却是清香可口。

    另外还能做汤圆、米粉和糖水,是一些地方的传统小食了。

    猪屎豆有散结、清湿热等作用,而且很好养,河边经常能看见一大片。

    钱三七一听沐瑶提起这两个名字,立刻露出苦笑来,又觉得这位纯贵妃娘娘果然博学,就连这样名字奇怪,只在民间多见的药材都能熟知一二了。

    第97章

    乾隆负责再三查探过父女二人的身份背景,确认人是没问题的。

    沐瑶则是跟钱三七聊了聊,旁敲侧击,问过两人的医品和技术。

    医品也没什么问题,技术方面倒是有些出乎沐瑶的意料之外。

    方法和工具虽然都比较简陋,比如用按压穴位的方法来催产,还有就是用银针刺激穴位,另外是有手术用的小刀。

    当然不可能剖腹产用,毕竟如今这个年代又没有抗生素,剖腹无疑是要人命了,很难抵御住后边产生细菌后的化脓和感染,很容易让产妇因为伤口感染而死去。

    最多也只能在出口小小来一刀,让个头太大的孩子能够顺利出生,不至于憋死在里头。

    另外就是孩子出生之后,还能用小刀把脐带割掉。

    若是用更大的刀子,那就不好拿捏住角度和力度了,小刀会更安全一些。

    当然这算是最后用的法子了,毕竟有伤口的话,也是很危险的。

    一般父女二人都是建议孕妇不要吃太多,多走动,免得孩子的个头太大,很难出生的。

    钱三七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送去皇后身边给她做产检了。

    她检查过的产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手法非常熟练,摸了摸就知道胎位正不正,孩子个头大不大。

    沐瑶跟着过来,在旁边盯着钱三七检查,只觉得她那双手跟B超一样了,就差能够看看里面的孩子长得如何。

    不过乾隆和皇后长得都不错,这孩子的容貌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皇后穿着宽松的孕妇装,半躺在软塌上,让钱三七仔细检查肚子。

    她如今身材变化并不大,只有肚子隆起之外,其他地方都不怎么胖了。

    这还是之前沐瑶把自己怀孕时候吃的菜单和汤品都一并送过来,另外还把穿着最舒服的孕妇装款式也让人画了图样送过来给皇后了。

    吃的菜品和汤品都是仔细挑选过的,既不容易发胖又是滋补,而且里头没有容易让人过敏的食材,最是安全不过了。

    沐瑶自己吃了好几个月,如今誊抄一份送来给皇后,剔除掉皇后不喜欢吃的,那就更稳妥一些。

    皇后笑着收下了,她不挑食,让太医查看过,自己并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就吩咐小厨房照着做了。

    衣服也是让绣娘按照沐瑶给的图样做的,既宽松又舒服,而且料子挑的薄而不透,冬天在殿内有地龙也不会感觉凉,舒适得很。

    皇后抬头见沐瑶盯着钱三七的手,目光顺着那双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游弋,不由好笑道:“你也太紧张了一些。”

    可以说乾隆对皇后这一胎尤为重视和紧张,然而沐瑶感觉更紧张了,一早就送吃的穿的单子来,如今让钱三七检查的时候又目不转睛的,整个人都绷紧了。

    沐瑶就笑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于是就盯着钱医女不放了。怎么样,都检查好了?”

    后边这句话是问的钱三七,后者点点头道:“是,皇后娘娘的胎位没什么问题,孩子的心跳有力,听着十分康健了。”

    如今没有听诊器,钱三七只能耳朵贴着皇后的肚子来听里面的胎心如何,这就有些尴尬了。

    为了能听得清楚,还得掀起皇后的衣服来,让钱三七的耳朵紧紧贴上去才能听见。

    如此贴近,还要每天至少来一遍,以后等预产期的时候,一天肯定不止一次。

    沐瑶看皇后不自在的神色,这才一拍脑袋,她居然忘记听诊器了。

    她就对钱三七道:“我记得用木管贴着也能听见,可曾试过?”

    钱三七自然没试过的,她回去问了钱大夫,也是不曾试过用这样的工具来听胎心。

    不过钱大夫很感兴趣,又听闻之前纯贵妃弄来不少有用的药材。

    不说别的,前头把刀尖药引进宫里,后来还找到了桦木茸。

    要是她真能让人做出听诊器来,那就真的方便多了。

    毕竟妇人们也未必愿意让人如此贴近,哪怕钱三七是为了听见胎心才贴着别人的肚子,却也有些不自在的。

    而且胎心有力还比较容易听见,虚弱一点就难了,甚至没那么容易捕捉得到。

    这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试问产妇看钱三七拼命找胎心,还以为听不见孩子的心跳,没事都要吓出毛病来了。

    沐瑶想想就让小应子叫了刘银过来,帮忙做这个听诊器。

    如今橡胶还没出现,找这个的话就太慢了一点,沐瑶想起第一个听诊器其实是木头做的。

    于是她回去大概画了个草图,拿着跟刘银解释了一下,这里是什么用的,要做什么弧度,中间要空心的。

    刘银听了个大概,明白了沐瑶的意思,立刻就回去挑了最好的木料亲手做了起来。

    如今刘银也提拔起来,做了个小管事,底下也有几个人带着。

    几个徒弟都想帮忙,刘银就挥挥手打发他们走了:“去去去,这是贵妃娘娘交代下来的,就你们那只学了点皮毛的手艺,可不敢让你们试着做了。”

    听闻这是有大用的东西,刘银当然不能让几个徒弟给弄黄了,也不是给他们练手的机会。

    他仔细做完后慢慢打磨得极为光滑,反反复复用手抚过每一寸地方,确认一点刺人的感觉都没有,这才敢送过来。

    沐瑶没想到刘银一夜没睡就给做好了这个简易的听诊器,拿在手里,示意素纹靠近,木管宽口的一面贴着她的心口听了一下。

    她又试着直接用耳朵贴着素纹心口听了一下,还是听诊器的心跳声更清晰。

    素纹和素茹都看着好奇,沐瑶就把听诊器给她们两人互相听了一下,两人都面露惊讶。

    素纹道:“娘娘,这木管真神奇,看着简单,还真能把心跳声听得极为清晰了。”

    素茹也点头道:“确实,果真娘娘最是厉害,小小的木管都能做出如此神器来。”

    沐瑶笑着摆手道:“这就是个小东西,以后若是有更好的材料,就能做得更好了,如今就只能凑合用了。”

    确实这就是最简单的传音木管,要是有以后的声学听诊器,那就能听得更清楚了。

    她让人把这个建议听诊器送去给钱大夫和钱三七,钱大夫在太医中间试了试,太医们也十分惊奇。

    有这东西在,哪怕不是孕妇,而是给贵人们检查身体也是极为方便的。

    贵人们都不喜欢他们贴身,平日太医也是能不靠近就不靠近,想听听心音却是难了。如今有这东西,检查就更方便,贵人们应该也不会拒绝的。

    太医们一个个爱不释手,钱大夫还是笑眯眯把听诊器拿了回来,然后递给了钱三七。

    毕竟这个听诊器是沐瑶为皇后做的,自然是交给钱三七来用了。

    太医们满脸可惜,转头就求了乾隆,要沐瑶点头的话,就让工匠们赶紧量产,给太医院用起来啊!

    多好的东西,怎么能只让钱三七一个人用了呢!

    乾隆过来景仁宫的时候,脸上带着笑,跟沐瑶把院首的话转述了一遍,好笑道:“太医们要不是不方便,恨不能都亲自来景仁宫求了。”

    沐瑶听得笑道:“这东西若是能让太医们看病更方便,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东西也不难做,甚至别说太医院,宫外的大夫用着也是适合的。”

    闻言,乾隆就道:“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回头让苏家弄个铺面做这个买卖如何?”

    其实按照沐瑶的意思,是恨不能给大夫们直接送就好了。

    反正除了木料和打磨的功夫,不必做得特别漂亮的话,一天做一两个都算慢了。

    她给乾隆一说,后者却摇头道:“他们得了你的东西,不给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这东西确实简单,只要看一眼就会做了,但是多少人都没想到能这么用,只有你想到了。光是这一点,他们就给点钱买下,难不成还要空手白得,叫你白费功夫了?”

    沐瑶一听,顿时哭笑不得。

    乾隆这是觉得沐瑶辛苦想的东西,那就该有辛苦费才是。

    而且白得的东西,对方就未必会感谢,还不如让他们给钱,起码是付出过一点代价了。

    就是这东西的价钱不好定,高了不好,太低了乾隆又不太乐意。

    沐瑶就想了个法子道:“不如这样,若是京城名医不怎么差钱的,那就出个比较高的价钱。然后这钱就攒起来,回头给慈幼院买点吃的穿的送过去?实在多了,哪里受灾了还能捐一捐,给他们当个赈灾的银子?”

    乾隆摇头道:“赈灾银子倒是不必,如今各地都是有专门赈灾的银两,若是给了这个不给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有点厚此薄彼了。给谁了,估计另外一个都会心生怨恨,倒是不美。送去慈幼院的话倒是个好事情,就怕那些人拿了东西未必分下去。”

    沐瑶想想也是,慈幼院也是看人的,有些院长人好那没什么好说的,就怕心黑的把东西都昧下来,根本送不到底下需要的人手上,那就不好了。

    见她满脸苦恼的样子,乾隆就笑道:“怎么就没想到这钱给了苏家,让他们拿着用,或者送进来给你就好了?”

    毕竟是沐瑶想出来的东西卖钱,拿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赚钱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呢?

    沐瑶确实不差钱,却不等于她可以无私到什么钱都不拿了。

    见她满脸困惑的样子,乾隆就示意宫人退下,握着沐瑶的手解释道:“你如今心里有苏家,对家里人好。孝顺父母,对几个哥哥也是极好的。起初是因为苏家不如别家,有些难处,你多帮一些也是应该的。”

    “但是如今苏家跟以前不一样了,既有了爵位,手头也不怎么差钱。你再一心一意都为了他们好,长辈们自然是心疼你,小辈们就未必了。还因为你给的多了,他们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沐瑶张了张口,想说小辈们有苏召南约束,未必养成白眼狼。

    但乾隆的顾忌也是对的,雪中送炭的时候对方确实心存感激,送的多了,只是锦上添花,别人理所当然伸手拿着久了,哪一天她不再给,或者给的不够多,很可能就会变成埋怨了。

    再就是沐瑶想出那么好的东西,找来药材,一个劲只到处送,苏家劳累一场却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只得了好名声,他们心里真的不会有别的想法?

    长此以往,苏家在别人眼里,只怕变成只付出不收获的冤大头了。

    以后他们要是换了方向,开始收获了,是不是就被扣了帽子,别人觉得苏家变了,钻孔方兄里头,死要钱了。

    于是苏家反而束手束脚起来,不敢挣钱了吗?

    如今有沐瑶在,那些人还不敢对苏家说什么,要是下一代,更下一代呢!

    沐瑶才发现乾隆想得真长远,却不得不说确实很有可能。

    多年之后,她已经不在了,苏召南和几个哥哥可能都不在了,乾隆都可能不在了,那时候苏家可能不如现在这般如日中天,有所没落的时候,只有名声又不能当饭吃!

    沐瑶立刻端正神色道:“皇上说得对,是我想得理所当然了一些,总归要为家里多琢磨。”

    乾隆听着就笑道:“你只一心为别人好,又是局中人,自然不如朕这个局外人想得周全,如今哪怕不改也没什么,朕还在呢!”

    他还在,谁敢欺负苏家呢!

    只说沐瑶还在,乾隆对苏家就会格外宽容一点,也愿意替苏家多琢磨一些。

    沐瑶反省了一下自己,于是就把这个听诊器的事交给苏家去办,又在信里叮嘱苏鸣凤,该收钱就不要手软了,这东西能造福不少人,贵人们自然也是需要的,一手交钱一手给货就是了。

    如果是穷困的大夫,若是医德和医术不错,那就留下来坐镇医馆,算是干活来抵工,还能派去一些缺少医者的地方义诊。

    苏家这些钱大部分留下,一部分也可以用来资助学医之人,不论男女,回头让他们能四处行医救人,也是给苏家积德了。

    苏鸣凤看过信后,去找苏召南,提起此事。

    苏召南只大手一挥道:“你看着办就是了。”

    沐瑶把具体的图纸都送了来,苏家确实让工匠照着做就行了,量产也是很容易的事。

    当然这个模仿起来也是很容易,只是如今又没有了知识产权在,苏鸣凤只能在每个听诊器的外侧角落刻了个小小的苏字,证明这是苏家所做。

    在店里卖的都是上好木料做的听诊器,私下也有用普通木料做的,只看来买的人是谁了,什么价钱都有。

    看完回去偷偷做的,如果只自己用,苏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偷摸做完的听诊器却拿出去卖掉,那么苏家只能报官,毕竟这些人偷摸做的,粗糙不说,很可能不合格,根本就不达标,跟没用差不多,卖的就是黑心钱了。

    钱三七得了听诊器后,皇后在做产检的时候就要自在多了。

    得知是沐瑶想出来的东西,皇后就笑道:“她这脑瓜子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是比别人想得更多,做出不少好东西来。”

    而且沐瑶还是琢磨出来给她用的,皇后心里更是高兴。

    过完年,皇后的月份就大了,今年乾隆就打算晚一点再去圆明园的。

    只等皇后生完孩子坐月子之后,他们再过去也不迟,免得在路上皇后颠簸难受就不好了。

    乾隆还记得魏贵人提起的佛诞日,是七阿哥出生的日子。

    沐瑶也是这么记得的,于是两人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然而佛诞日从早上到中午再到下午,皇后丝毫没有发动的样子,沐瑶就有点懵了。

    别说她,乾隆也是派人牢牢盯着皇后,生怕她这一天忽然发动的,然而却毫无动静。

    他琢磨着是不是魏贵人又骗人了,还是梦里的预知却改变了?

    毕竟按照魏贵人之前的意思,永琏病逝让皇后大受打击,身子骨就不好了,却因为怀上七阿哥的关系,身子骨越发孱弱,所以怀胎的时候十分艰难,发动的时候更是难产了。

    但是如今皇后吃的好睡的好,面色红润,太医三翻四次把脉,对乾隆都说皇后虽然年纪大一些,怀胎稳固,没受什么大罪,都挺好的。

    如此,是不是一切都改变了呢?

    沐瑶在景仁宫足足等到入夜了,打着哈欠还是没睡。

    素纹就劝着道:“娘娘若是困了,还是尽早歇息才是,奴婢会在外头等消息的。”

    听闻这两天皇后可能会发动了,沐瑶每天都等得很晚,尤其今天已经比平日睡觉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沐瑶还在等着没睡,于是素纹就忍不住劝了。

    葛嬷嬷也道:“是啊,娘娘不如歇息,若是皇后娘娘发动了,奴婢自是会叫醒娘娘的。”

    沐瑶想想也是,就回去睡了,躺下就睡得昏天暗地,第二天一早醒来就是问皇后。

    素纹就笑道:“娘娘放心,皇后娘娘昨晚睡得好,还没发动……”

    她这还没说完,葛嬷嬷就匆匆进来提醒道:“娘娘,皇后娘娘那边好像发动了。”

    沐瑶立刻起身,简单梳洗后就匆匆赶去了长春宫。

    她这刚到,高贵妃和娴妃也来了。

    见沐瑶那么早就到了,乌发只简单用簪子别着,高贵妃就笑道:“你这不是刚起来,还没用早饭就过来了?”

    沐瑶急匆匆赶来,这会儿才感觉有些饿了,不好意思道:“我一听皇后娘娘发动了,就赶紧过来了,倒是忘记用早饭了。”

    皇后已经被挪进了产房,如今虽然有些疼,却不是很疼,正被宇嬷嬷扶着来回走动,听见门外沐瑶说的话,不由好笑道:“你这着急的,赶紧让人吩咐小厨房给纯贵妃送点吃的去,别是饿着了。”

    沐瑶果然还是太紧张,居然一听自己发动就匆忙赶过来,连早饭都忘记了。

    乾隆下朝后才到,听说沐瑶这事也笑了:“先吃着吧,皇后只怕还得一会儿。”

    他昨晚也是等到快子时,依旧没接到消息,就明白佛诞日一过,这个孩子没急着出来。

    另外也说命运已经改变了,这个孩子不会再跟之前一样,乾隆睡下的时候感觉满心欣慰。

    乾隆还真想让魏贵人来看看,不过转眼就打消这个念头,还是等皇后生完孩子之后再说吧。

    那样晦气的人,没必要出现在皇后和孩子面前了。

    沐瑶怪不好意思的,乾隆、高贵妃和娴妃坐下后就看着她用早饭,于是就问道:“皇上吃过了吗?慧娘和曼音也吃过了?”

    乾隆笑着道:“放心吧,朕上朝之前吃了点。”

    沐瑶赶紧道:“皇上刚才上朝肯定累了,不如再吃一点儿?”

    反正比都盯着她吃,让人都要吃不下了,不如找个人陪着自己吃的。

    高贵妃和娴妃也笑了,高贵妃就道:“你就是想找人陪着吃吧,我再吃一块点心也是可以的。”

    娴妃也是点头,于是李玉很有眼力劲给几人都送了点心,一块吃了起来。

    沐瑶吃着吃着就觉得有点好笑,毕竟在皇后产房外呢,几个人居然一边等皇后生孩子,一边在吃点心的。

    她心不在焉啃了两块点心,就没继续吃了,只听着里头的动静。

    皇后吃了点东西,又含着一块参片,被扶着走了几圈之后,肚子越发疼了,这才回去躺下。

    钱三七已经进去了,双手用热水清洗过,用听诊器听着皇后肚子的胎心,依旧没什么问题。

    她又上手摸了摸,点头道:“胎位开始变化,该是差不多时候了。”

    之前给沐瑶接生的两个稳婆也在,她们知道钱三七虽然年轻,却已经给几百上千的孕妇接生过,很是佩服,于是什么都听钱三七的。

    钱三七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稳婆是一点都不敢有意见,还积极配合得很。

    皇后感觉肚子坠坠的,越发疼了。

    钱三七摸着肚子感觉了一下,让皇后可以开始用力。

    稳婆就在旁边带着皇后一边深呼吸一边用力,然而过了一个时辰,底下的钱三七依旧没看见孩子,顿时有点急了。

    皇后用力很久已经有些疲倦了,钱三七就让她先歇一歇,上手摸了摸皇后的肚子,用听诊器又听了一会,感觉胎心比之前居然弱了一点,心里更是急躁。

    不过钱三七早早练就了一脸的不动声色,仿佛什么事都不能让她动摇,只说孩子总归有些慢点出来,让皇后暂时歇着,她先去外边隔着门跟钱大夫说一说情况。

    父女两个早有默契,说话只起了个头,钱大夫就明白,皇后这孩子不太好出来。

    钱大夫就去跟乾隆禀报了,说得比刚才钱三七在里边要详细一点,声音却压得很低:“按照三七的意思,皇后娘娘的力气不够,还得缓一缓才能生下来。”

    刚才隔着门,两父女也没说几句话,钱大夫就立刻明白了钱三七的意思。

    钱三七虽然隔着门,产房就那么点大,声音再小,皇后还是可能听见的。

    未免皇后惊慌,钱三七就用药名做暗语来提示,钱大夫跟她多年来的默契一听就明白了。

    乾隆皱着眉头道:“这会让皇后危险吗?还是孩子更危险一点?”

    钱大夫道:“如今只要皇后娘娘早些把孩子生出来,就不会危险。”

    他见过的状况多了,神色很是镇定道:“皇上放心,三七之前接生过几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情况。可以用针刺穴位,让皇后娘娘重新积攒力气。就是针刺后力气持续很短的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皇后娘娘能生下孩子,就不会有大碍。”

    只这次产妇不是一般平民百姓的妇人,而是皇后,这就让钱三七的压力有点大,忍不住有点焦躁起来,钱大夫刚才就安抚几句,才让钱三七镇定了一些。

    乾隆听得眉头更紧了,沐瑶也忍不住问道:“所以必须抢着这段时间内让皇后娘娘生下孩子,不然……”

    不然皇后和孩子是不是都要危险了?

    钱大夫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乾隆问了院首,后者也束手无策,只能上催产药,这对皇后身体的伤害更大了。

    如此,乾隆只能让钱大夫试一试。

    太后在小佛堂念佛为皇后祈福,这会儿才过来,听见医者的话,她眼前都有点黑,恨不能又回去小佛堂给皇后再次念经祈福的。

    钱大夫隔着门给钱三七指点了一番,这已经是指点了无数次的话了,钱三七每个字都记得很牢。

    每次钱大夫反复说,也是让钱三七在慌乱的时候重新记一遍,上手的时候才不会慌。

    这次也不例外,沐瑶在外头有些心慌意乱的时候,心里一直算着时辰。

    钱大夫说针刺后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掰着指头算,越算越是焦心。

    半个时辰快要到的时候,产房里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沐瑶这才松了一口气。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笑着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

    钱大夫和院首一起上前检查,七阿哥有些瘦小,浑身发红,还有点紫,这也是被困在肚子里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过一阵子这青紫就能散去了。

    他哭的声音不算小,看来困得不算久,伤害并不大。

    太后看了一眼小阿哥,感觉腿都有点软,让嬷嬷扶着才能站起身。

    她问过皇后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乾隆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在魏贵人口中说是活不过两岁的孩子,听着院首和钱大夫都说这孩子颇为康健,只受了点罪,回头精细养着,慢慢就能好起来,他心里也是慢慢松了一口气。

    孩子被稳婆抱回去,皇后看了一眼,这才心满意足累得睡过去了。

    钱三七不敢大意,仔细检查过皇后的身体,除了虚弱之外都还好,这才感觉腿有点软。

    她刚才眼看皇后一直没把孩子生出来,手脚都凉了,按压皇后肚子催产的时候手都有点抖,幸好孩子在最后一刻终于平安出生的。

    沐瑶和高贵妃互相扶着才能站稳,刚才太惊险了,再晚一点,七阿哥就没那么顺利出生的了。

    她心想七阿哥也是个幸运的孩子了,还避开了佛诞日出生,跟之前的命运是不是有所改变了?

    太后急着回去佛前还愿,很快就被嬷嬷扶着回去慈宁宫了。

    乾隆得知皇后睡过去了,只等晚些她醒来的时候才隔着门问了几句。

    沐瑶和高贵妃体贴,没在皇后刚坐月子的时候去打扰。

    皇后结结实实睡了好几天,这才感觉整个人缓过来了。

    这几天她真是吃了就倒头就睡,睡醒看小阿哥一眼又继续吃,吃完又睡了。

    皇后感觉自己是年纪大了,之前生永琏跟和敬之后都没有这么累的。乾隆又多了个小阿哥,还是皇后的嫡子,来送贺礼的人自然不少。

    皇后坐月子不能见人,暂时都是乾隆派人收下,也让人不必打扰皇后了。

    小阿哥洗三的时候,来的命妇就多了,看着七阿哥哭得声音挺大,就知道是个康健的,一个个对皇后是羡慕坏了。

    皇后这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她坐月食用的单子也是之前沐瑶用的,还修改过了一部分,毕竟皇后这身子骨需要滋补得更多,院首和钱大夫一起看过菜品和汤品,添了几道补血补身的。

    皇后一吃就知道哪些是沐瑶的方子,哪些是院首和钱大夫定下的。

    沐瑶、高贵妃和娴妃隔着半个月后,听说皇后恢复得不错,精神头也好,这才结伴过来探望了。

    免得皇后一个个见,反倒累着了,不如一起见,她们几个只呆一会儿,说几句话,亲眼看看皇后,这就能放心回去了。

    皇后见着几人,倒是先笑了,提起最近吃的菜品来:“沐瑶这方子都是极好的,一吃就能吃出来了。”

    高贵妃倒是好奇道:“莫非院首和钱大夫定的菜品味道不一般,叫娘娘一吃就能分辨出来?”

    皇后就摇头笑道:“沐瑶这舌头厉害得很,菜品既是滋补又好吃,院首和钱大夫更注重的是滋补的效果。”

    沐瑶立刻听明白了,院首和钱大夫定的菜品估计就是最滋补,味道却不怎么好,皇后一吃怎么能吃不出来呢!

    她就笑道:“那可就得委屈娘娘,把身子养好了,等以后就能多用好吃的了。”

    皇后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她是不挑食,但是谁会拒绝更好吃的呢?

    几人又见到刚吃完还没睡着的七阿哥,沐瑶熟练地抱着小阿哥,低头看着七阿哥比刚出生的时候白净了一点,砸吧着嘴似乎在回味一样,十分可爱。

    “小阿哥真是好看,感觉眼睛像皇后娘娘,嘴巴更像皇上了。”

    听见声音,七阿哥还会转过头来看沐瑶,看得她感觉心都要化了。

    襁褓送回到皇后怀里,七阿哥似乎认得出皇后的体温或者气息,贴着她的心口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几人都不敢说话,等七阿哥睡熟了,被奶娘抱回去,沐瑶才敢再开口道:“娘娘若是闷了,可以让身边人念念书,可别是自个看书,对眼睛不好。”

    坐月子的时候最忌讳用眼过度,她就怕皇后太无聊了,不但看书,还可能看账本,又道:“娘娘若是放心,宫务交给我们几个就是了。不提我和慧娘,曼音倒是个能干的,肯定能给娘娘分忧。”

    皇后就失笑道:“交给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怕累着曼音了,毕竟曼音还怕累着你们两个。”

    这就叫沐瑶和高贵妃怪不好意思的,感觉把事情老推到娴妃身上,让她一个人忙活确实有点不厚道了。

    娴妃就凑趣道:“有皇后娘娘这话,我就能厚脸皮差遣两位贵妃娘娘了。”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沐瑶就道:“皇后娘娘倒是不必急着出月子,原本该是坐三十天的,如今坐上四十天更好了。”

    毕竟皇后也算高龄产妇了,这次生产也是受了罪的,怎么都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皇后也点头道:“钱医女也是这个意思,让我坐月子四十天,也能好好把底子养起来。”

    钱三七的意思是,之前皇后生永琏跟和敬有些伤了底子,有点月子病,趁着这次坐月子的时候也能调理好。

    月子病都是月子的时候治,才是最为适合,效果也是最好的。

    皇后自然没有不应的,之前她是觉得身为皇后当为表率,就该尽心尽力。

    后来她被沐瑶劝着保养起来,身子骨好了,精神头跟着好,处理什么都是事半功倍了。

    皇后把宫务还分出去一些,那就更轻松了,身子骨就更好了。

    她尝到了身子骨好的甜头,自然愿意保持下去。

    毕竟七阿哥还小,需要自己这个额娘,她不保养好自己,又怎么看着孩子长大呢?

    之前皇后已经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如今却比前几年感觉更好一些,更是愿意配合了。

    几人没多留,免得耽误了皇后休息,聊了几句,她们很快就出来了。

    她们一起去了景仁宫,坐下后,高贵妃就看着沐瑶道:“看你一路上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

    沐瑶是想着她都给乾隆写了个戏本子,是不是该给皇后也来一个?

    比起武戏,她对文戏更是不熟悉,于是就请教高贵妃和娴妃来。

    两人虽然更喜欢武戏,对文戏也是了解的,就给沐瑶简单说了说。

    反正文戏不外乎是才子佳人,另外最有名的就是长生殿了。

    长生殿就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这戏本是清初写的,一直用到如今。

    就说杨贵妃死后,唐明皇非常思念她,还日夜招魂,最后感动上苍,让两人重逢,长相厮守。

    这本子沐瑶一看就知道是男人写的,而且还站在唐明皇的立场上写,突出这位皇帝对杨贵妃有多喜爱,甚至感动上苍,让两人重新在一起。

    也就没想过,杨贵妃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因为唐明皇而死的吗?

    死后还要给扣上一个红颜祸国的罪名,将一个国家的盛衰扔给一个弱女子来背锅。

    好不容易死了,能够清净了,杨贵妃都能投胎去个好人家了,还要被招魂回来重新跟唐明皇在一起,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鬼知道会不会再死一回?

    还不如杨贵妃去投胎,重新换个身份过好日子呢!

    高贵妃看沐瑶兴趣缺缺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你不太熟悉文戏的话,恐怕写不出来,不过也没必要事事都自个想,昇平署那边多的是能写之人,让他们给你送几个本子来就是了。”

    娴妃也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上回你写了大概的故事,是给昇平署偷懒了。第一回你是给皇上写的,高兴也就罢了,每次都这样,不就要把自己累坏了?”

    更别提沐瑶对文戏不熟悉,估计写起来就要更累了。

    沐瑶想想也是,她不擅长这个,还是找擅长的人来写比较好,于是就让小应子去跟昇平署那边说一声。

    虽然她没说这是为皇后写的新戏,不过后宫里喜欢文戏的,除了太后就是皇后了,不管哪个,昇平署恨不能一天写十个戏本来给沐瑶过目了。

    但是沐瑶看了好几个戏本,都不太感兴趣。

    确实不是穷书生和千金小姐,就是书生和花魁之间的爱情故事,哪一个都让人没有看下去的欲望。

    穷书生和千金小姐就算了,好歹风花雪月,书生和花魁算什么呢!

    本来地位就不平等了,说是爱情,其实是书生出钱赎了花魁回去,还觉得花魁的身份不能当主母,只能当个妾或者直接是个外室,然后还要歌颂这两人情比金坚。

    这书生还不只花魁一个红颜知己,府里肯定还会有个女主人,这算什么情比金坚?

    因为书生把花魁赎回来了,算是念旧又长情,没有喜新厌旧,这就算爱情了?

    她跟着书生不当主母而是当妾或者外室,这不是因为她没有选择吗?

    沐瑶心里疯狂吐槽,这戏本肯定都是穷书生们自个YY的,一个比一个离谱,但是拿着这些戏本子却是发愁了。

    见她实在选不出来,乾隆着实好笑,就帮着挑了一个戏本。

    也是才子佳人,有点不同的是,两人是指腹成婚,地位算是平等。

    这位千金家里遇事被陷害,这位才子也是个将军出手救人,又还了对方家里一个清白,救下女子后,两人依旧按照婚约成婚。

    沐瑶还奇怪,就听乾隆道:“这样的故事,太后和皇后应该会很喜欢的。”

    她想着乾隆估计最了解太后和皇后的喜好了,这个故事稀疏平常,没那么多糟点,于是就定下这个戏本,回头让昇平署选人排练起来。

    昇平署都快要给这位纯贵妃娘娘给供起来了,武戏那边排好给乾隆看,这边又开始排给太后和皇后看的,武戏文戏的角儿都能露脸,别提多高兴了,纯贵妃简直是他们的大贵人!

    第98章

    皇后坐月子还算顺当,钱三七说皇后很是按照钱大夫的叮嘱来坐月子,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让起来活动也不含糊,简直是她遇到过最好伺候的孕妇了。

    说真的,哪怕是平民百姓,又或是其他达官贵人的夫人们,都不如皇后这般听医者的话。

    钱三七不由感慨,这就是皇后啊!

    皇后坐月子自然要精心养着,宫务除了给宇嬷嬷跟和敬手上,余下的就在娴妃、沐瑶和高贵妃手里。

    分的人多,每个人手上的就少了,很快就能解决。

    后宫也平静得很,让高贵妃没有八卦能讨论,感觉还怪无聊的。

    她忍不住私下跟沐瑶吐槽道:“我让宫女们留意了一下咸福宫,发现舒贵人真的不出来了,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什么。后来派人辗转打探一番,才得知舒贵人跟仪嫔要了佛经,也开始抄了起来。”

    这事简直让高贵妃太意外了,她以为舒贵人会闹,会弄得咸福宫鸡犬不宁,哪怕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呢,谁知道竟然抄经去了,实在震撼。

    被震撼的不止高贵妃,连沐瑶也满脸意外:“什么,她也开始抄经了?”

    乖乖,这后宫是不是谁都有事没事开始抄经了?

    娴妃在旁边喝着茶道:“可能舒贵人觉得自己不够静心,太跳脱了一点,不如抄经养一养神。”

    沐瑶挑眉看向娴妃:这话能信吗?

    娴妃也看了过去,笑眯眯的:不管信不信,反正舒贵人正抄着经都不出门呢!

    高贵妃赶紧戳进两人中间门,无奈道:“你们两个眉眼打的什么机锋,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沐瑶就笑道:“没什么,我就觉得舒贵人抄经这事是真的吗?会不会是她让人宣扬出来的?”

    高贵妃就道:“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前后派了两人去看过,舒贵人屋里抄写的经书相当不少了。”

    “而且她还派人送去慈宁宫,太后娘娘那是金睛火眼,要不是舒贵人自个抄写的,一眼就能瞧出来。若是中间门有人帮着抄,字迹也得不同。”

    毕竟百英那个丫鬟跟着舒贵人进宫,是有一点武艺在身,读书方面就不怎么样了。

    要丫鬟文武双全,这要求就太高了。

    毕竟练武就每天占据了很多时间门,哪里有时间门还读书,甚至还读得好了?

    又不是超人,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舒贵人的字迹还独树一帜,非常龙飞凤舞,相当好认了。

    连太后都没看出问题来,估计她还真的是自个抄经了。

    沐瑶感慨,这孩子进宫好长一段时间门了,总算是开窍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仪嫔住着,舒贵人终于沾染了仪嫔的佛性,也开始佛了起来?

    就不清楚舒贵人这样能坚持多久,高贵妃就忍不住道:“不如我们来个赌盘,还得有点赌资才行,赌的就是舒贵人能坚持多久,我猜是两个月。”

    两个月已经是高贵妃最高的评价了,感觉舒贵人这性子不可能再多了。

    娴妃就道:“那我猜三个月吧。”

    她也觉得舒贵人坐不住,三个月很可能就是极限了。

    沐瑶想了想道:“你们都选特别短的,那我就选个长的,半年吧。”

    她感觉舒贵人还是挺能忍的,半年该是可以的。

    高贵妃就兴致勃勃道:“那赌资是什么?”

    沐瑶就道:“赢的人请另外两个吃一顿饭,还是请看戏?”

    闻言,高贵妃皱了皱鼻子道:“怎么是赢的人请客,不是该输的人请客了?”

    娴妃就笑了:“到时候赢的只有一个,另外两个一起请客也行。”

    沐瑶就拍手道:“这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咱们三个都没猜中,那到时候怎么办?”

    高贵妃笑眯眯道:“那就好办,咱们三个一人出一份子,然后一起吃饭看戏?”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就是沐瑶眨眨眼道:“我没那么喜欢看戏,岂不是亏了?不过说起这戏来,皮影戏也挺有意思的,怎么没见宫里弄这个?”

    娴妃就道:“皮影戏毕竟小,街上小巷围成一圈看着是不错,你看看咱们宫里,哪能坐一圈来看呢!”

    皮影戏就一个箱子,如今没有投影能放大,在台上确实有点看不清,只能靠近。

    就宫里的戏台那么大那么远,根本就看不清的。

    皮影戏还多是民间门小传说,简单易懂,小孩子更为喜欢,给乾隆看就有点太小儿科了。

    沐瑶就笑道:“这正好,给孩子们做个节目,别是咱们一个个看戏看得痛快,倒是忘记这些孩子们了。”

    她回去还问了永璋,看他是不是感兴趣。

    毕竟皇家的孩子都太早熟了一点,沐瑶有点担心他们不喜欢,就没必要弄了。

    永璋点头道:“大哥之前还说休息日只去迷宫,久了也没有新的东西,如今骑马又有点太凉了,只能在屋里对弈,额娘若是有这个皮影戏也是不错的。”

    宫里的孩子们能玩耍的时间门少,能玩的就更不多了。

    沐瑶想不到这个皮影戏该是谁来负责,小应子就自告奋勇去昇平署问一问。

    昇平署一听,立刻拍心口保证道:“让贵妃娘娘放心,这皮影戏简单得很,这边就有师傅会的。”

    他们这个昇平署吸纳了不少民间门戏剧人才,当然皮影戏的也纳进来了。

    就是做皮影戏的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哪料到忽然有一天被沐瑶想起来了呢,这就能大放光彩了。

    皮影戏的很快送了戏折子,因着是给孩子们看的戏,沐瑶就审核得更为认真了。

    孩子们自然更喜欢热闹的,却也该有些警醒之句才是,不是哈哈笑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正因为有意义又意思,乾隆估计就不会反对了吧?

    沐瑶除了戏本送来的《白蛇传》和《东郭先生》,还添了《龟兔赛跑》和《农夫与蛇》。

    原本她还想添个白雪公主,但是公主肯定要改成格格,王子则是别国的王爷。

    然后这故事沐瑶先给高贵妃和娴妃说了,两人听后表情都很复杂。

    高贵妃率先问道:“这格格在家里,因为长得太美,被继后嫉妒,竟然敢对她不好,皇上也不过问,这故事听着就不对劲了。格格可是金枝玉叶,不说皇上,朝堂大臣也绝不会让格格被虐待的。”

    皇帝更是如此,让继后虐待女儿,这不是打他的脸面吗?

    哪怕皇帝未必很喜欢这个女儿,也绝不会允许继后这么做的。

    而且继后也不可能这样,毕竟她的名声就要彻底毁了啊,被打入冷宫也是有可能的。

    娴妃深以为然:“就是,而且格格身在宫里,被虐待而不得不逃出去,这怎么可能?侍卫和嬷嬷们不可能不拦着,格格出去后还跟七个小矮人住在一起,着实不妥当。还遇到陌生人,吃了陌生人给的苹果……这个格格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高贵妃点头道:“这故事可别叫和敬听见了,不然她还觉得是不是有谁对格格有意见,写出这样一个傻乎乎的格格来。”

    沐瑶一听,得了,童话故事被两人这么解读,她居然觉得确实逻辑有点奇怪。

    灰姑娘显然也是不可能拿出来了,那么人鱼公主呢?

    人鱼公主自然还得换成人间门的格格了,只说跟别国的皇子一见倾心,为留下来付出代价,不能再说话,然后就被皇子同情收留,皇子却娶了别的姑娘为妻吗?

    高贵妃皱着眉头更是不悦道:“这男子既收留了人,就是要想对她负责的意思,却另外娶了别人,实在不厚道。”

    娴妃也道:“这格格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很是多爱惜自己才是。”

    沐瑶感觉童话故事们换成这边的背景,顿时变得奇奇怪怪的,只好都放弃了。

    《龟兔赛跑》和《农夫与蛇》,昇平署那边拿到本子润色一番,很快就排练好了,这个比真人排练容易得多,只要做出小模型来,记熟剧本就行了。

    他们还能一人分几个角色,口技了得,每一个声音都不同,换起来尤其丝滑畅快。

    正好是休息日,永璋就邀请永璜、永琏过来看戏,连和敬都叫上了。

    乾隆不请自来,听说要给几个孩子上皮影戏,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沐瑶弄出来的。

    只以为给几个阿哥和格格做皮影戏,冷不丁见到乾隆,昇平署的皮影戏匠人险些把手里的东西给吓掉了。

    第一回演出,沐瑶也是陪着永璋来的,想看看皮影戏做得如何,别是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见乾隆就笑道:“还以为皇上不喜欢这个,我就没请皇上来了。”

    乾隆拉着她落座,笑着道:“朕正好有空,就一并过来看看了。”

    永璜、永琏和永璋都坐下了,和敬挨着沐瑶身边坐下,好奇看向对面的皮影戏。

    灯光一照,箱子里面才出现几个人物的身影,昇平署的人很快进入状态,徐徐说起故事来。

    《白蛇传》沐瑶自是听过,因为太长,所以只节选了其中一段,说的是开头白娘子化为人身在人世间门为医者,然后遇到了许仙,几番挣扎后还是堕入情网,终究在一起,却被发现,被镇压在塔下。

    和敬看得泪汪汪的,用帕子擦着眼角,只觉得白娘子实在太惨了。

    等这个故事说完,皮影戏要换角色,乾隆就招呼几个孩子问道:“你们看完是怎么想的?”

    他让和敬先说,这个女儿就有点伤感道:“虽然人-妖殊途,但是妖也有好的,又到处救人,白娘子不该是这么凄凉的结局,有情人不能眷属,还要骨肉分离。”

    说到这里,和敬都要再哭了。

    沐瑶赶紧搂着和敬安抚,乾隆就转向另一边,永璜就先开口道:“皇阿玛,儿臣觉得许仙作为男儿太软弱了,才会无能到没法护住妻儿,还要去出家,更像是在逃避了。”

    永琏点头附和道:“儿臣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许仙心善不假,就是太弱了,几次三番还要白娘子救他,当初两人就不合适,不该在一起的。一开始就是错的,于是就步步错了。”

    白娘子法术高明,能自保,就跟许仙在一起反而束手束脚,让自己置于一步步落到这般田地。

    永璋点点头道:“儿臣觉得白娘子不管贫富之人都救,然而法海这个人却不分好坏,只要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仗着自己法术高超就镇压了白娘子,自以为是对的。儿臣也得警惕才是,以后不能如此莽撞,不分青红皂白来判断是非。”

    沐瑶听得一头黑线,感觉这皮影戏不像是给几个孩子娱乐,倒像是读什么厉害的书一样,读后感就差没批判许仙,反省自我了。

    她低头看着已经缓和了一些的和敬,感觉和敬是入戏了,这才替白娘子感到难过。

    后边几个故事不用说,几个小阿哥看完后又开始自省了起来,沐瑶听得都麻了,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为好。

    好在乾隆也没再问和敬,让这个小格格也过来跟着一起自省的,只让人好好看皮影戏就是了。

    总算看完几个故事,半天也过去了,乾隆居然留下陪着孩子们一起看完了四个皮影戏,沐瑶还是很意外的。

    永琏很有眼力劲,很快左手拉着永璜,右手拉着永璋,还叫上和敬,几个小的行礼后就回去了,走之前他们还感谢了沐瑶,给他们的休息天带来这么有意思的娱乐。

    沐瑶木着脸目送孩子们离开,感觉这皮影戏看得跟自己想象中差别实在太远了一点。

    不过好在,孩子们似乎还是挺喜欢的。

    只是沐瑶看了身边的乾隆一眼,总觉得孩子们高兴不是因为看了皮影戏,而是因为乾隆陪着他们一起看的,这确实很难得了,孩子们难得跟阿玛一起看皮影戏。

    连一向稳重的永琏刚才小脸都露着笑,跟小老头一样的永璋眼底全是笑意,就知道他们有多高兴了。

    沐瑶琢磨着以后亲自活动得多加一点,乾隆就陪着看一会皮影戏,看孩子们多欢喜!

    看完皮影戏,乾隆该是回去御书房处理公事才是,谁知道却是站起身,陪着沐瑶一步步走回景仁宫。

    李玉识趣退后一些,连带素纹和素茹也跟着退后,让两人能单独说话。

    沐瑶就问道:“皇上可是有什么难事,感觉不是很高兴的模样,难道皮影戏不好看吗?”

    乾隆低头笑道:“皮影戏不错,难为你如此用心,让几个小阿哥们跟和敬看着就挺喜欢的。”

    沐瑶就笑道:“我觉得是因为皇上在,陪着孩子们看皮影戏,他们才如此高兴。”

    看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乾隆一直在。

    乾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这个答案。

    不过他的时间门素来不多,孩子们要学习也很忙碌,偶尔一起看皮影戏放松一下确实不错:“那下回朕要有时间门,也过来陪着他们看一会儿。”

    乾隆走到湖边,低头看着水面,忽然问道:“要是朕发现心腹犯错,然后是心腹的下属犯错了,心腹要维护这个下属,你会怎么想?”

    沐瑶感觉这个心腹的身份不简单,居然让乾隆纠结了一下要如何处置对方。

    她想了想就道:“要看这个下属犯的什么错,而且是无意还是故意为之,有没造成很大的损失。若是有损失,自然要这个下属赔偿了。无意的话,该是死罪可免?再就是这个下属如果一直努力认真办差,只错了这么一回,换做我,可能也会维护他的。”

    乾隆挑眉有些惊讶问道:“为何?”

    沐瑶就笑着答道:“皇上,这只是我的一点浅见。比如说景仁宫里头,我身边几个宫女都是极好,素来办事妥当认真,若是无意疏忽犯错,自然是要罚的,在外人面前我却是要维护她。我的人不维护,谁来维护呢?但是该赏罚分明,若是故意犯下弥天大错,那我再维护,就是因为私情而包庇祸害了。”

    乾隆认真听完后说道:“自己人就要维护吗?”

    沐瑶点头道:“若是小错就把人狠狠责罚或者弄出景仁宫,其他人战战兢兢恐怕以后都不敢对我更忠心,或者更坦诚了,办事还如履薄冰的。比如办一件事只要出五分力就能办妥,不好不坏的,他们就不会出八分力了。”

    多做多错,倒不如少做就少错了。

    乾隆点点头,又听沐瑶说道:“而且人跟着我久了,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热了,虽然说道理我该以儆效尤,真动起手来总归有些不忍心。”

    她侧过头道:“皇上,我感觉大公无私是很好,大义灭亲也没错。不过跟这样的人,我可能无法太亲近了。”

    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变成被大义灭亲的那个人呢!

    乾隆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沐瑶的脸颊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朕怪罪了?”

    沐瑶微微一笑道:“皇上刚才认真问我,我要是不认真回答,总归过意不去。”

    闻言,乾隆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带着她往回走道:“确实,朕也知道你会说实话,这才会问你的。只是除了朕之外,你还是别那么实心眼了,什么时候吃亏就麻烦了。”

    他转过头来看向沐瑶,又道:“你吃点亏也无妨,不还有朕给你兜着吗?”

    沐瑶听着一笑:“那就有劳皇上,以后也能一直兜着了。”

    李玉肉眼可见乾隆的心情好了起来,之前的御书房满身煞气,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乾隆离开御书房散心,也是听说沐瑶办了一场皮影戏给阿哥和格格看,这才顺路过去的。

    没想到看完后,他跟纯贵妃低声说了几句,竟然就笑了起来,之前的煞气荡然无存。

    李玉对沐瑶是佩服极了,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就叫乾隆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沐瑶不知道乾隆口中的心腹是谁,也没有多问。

    关于朝政之事,她听过就算了,反正跟自己关系不大。

    回头高贵妃眼红红来景仁宫找沐瑶,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把人迎了进去,打发宫人出去,免得他们看见高贵妃失态的模样。

    高贵妃见着沐瑶却要行礼,沐瑶吓得把人扶住了:“慧娘,这是怎么了?”

    她扶着高贵妃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塞进高贵妃手里,让人喝两口缓一缓,再平静下来。

    高贵妃下意识喝了半杯,这才算是平静了一些,说道:“之前我阿玛的下属犯错,阿玛再三维护,惹来皇上不满。阿玛还以为他要被革职下狱,甚至丢了性命,如今却是将功赎罪,把错误拨正,又罚了三年的俸禄,五年不得晋升。”

    这对可能丢掉小命的高斌来说,三年俸禄五年不得晋升都是小意思了。

    他辗转许久,四处打听消息,想着是谁改变了乾隆的决定。

    当然宫里的事,高斌是探听不到的,还是高贵妃隐约得知那天乾隆和沐瑶一起看皮影戏,就猜测会是沐瑶了。

    沐瑶连连摇头,看着四周,贴在高贵妃耳边道:“这事皇上只说是心腹犯了错,问我该如何,我就说心腹宫人犯错,我该护着才是的话。我不知道这跟你阿玛有关,慧娘如今也当不知道如何?”

    她抬起头来,无奈笑着道:“慧娘也是的,匆忙过来,路上被沙子迷了眼,眼睛疼就该请钱医女过来瞧瞧才是。”

    沐瑶转头就吩咐门口的素纹去请钱三七,就见高贵妃对自己微微颔首,然后道:“我想着只迷了一下,眨眨眼很快就下去了,哪想到一边走一边更疼了,进来的时候吓着你了吧?”

    闻言,沐瑶就笑道:“就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欺负慧娘了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钱三七很快过来了,给高贵妃检查一番,自然没查出什么来,只道可能沙子不大,已经落下去了,这几天小心别多用眼才是,若是再有不适可以叫她过来看看。

    沐瑶点点头,让素纹给了钱三七一个荷包,算是劳烦她特地跑一趟,这才把人送走了。

    高贵妃和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吁了一口气道:“我今儿过来,确实是莽撞了,好歹没给你添麻烦。”

    沐瑶也笑道:“算什么麻烦,不过这事我就随口答的,说的也是真心话,没想到能帮上忙,也是好事一件了。”

    她是记得高斌负责的河道可能出了点问题,是下属无意犯错,高斌维护下属惹来乾隆的愤怒,然后高家因此落罪,高斌后来虽然降了品级,却性命无忧,还是死在任上的,证明沐瑶要是不说什么,乾隆最后也不打算要了高斌的性命。

    不过历史上的时候,高贵妃已经不在了,而不是如今这样活生生还在沐瑶跟前。

    一切都改变了,真好!

    高贵妃见沐瑶看过来,不由笑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是我变得好看了?”

    沐瑶也笑了:“慧娘什么时候都好看,还越发好看了起来,气色更好了。”

    高贵妃娇嗔看了她一眼道:“你这张嘴整天跟抹了蜜一样,整天说话也怪好听的,叫人怎么听都不够。”

    沐瑶好笑道:“好吧,慧娘喜欢听的话,我以后就多说点?”

    高斌的事就这么无声无息过去了,他只怕人云亦云让宫里的高贵妃听见会担心,才会让人传了口信进来,寥寥两句,只让高贵妃放心罢了。

    后边他就兢兢业业开始处理下属的烂摊子,然后恨不能把下属的脑子摇一摇,或者拿出来晒一晒里面的水了。

    下属确实是个忠心的,就是不够聪明,被人牵着鼻子走,挖个坑就主动跳下去了,险些连累高斌一起赔进去。

    幸好乾隆高抬贵手,好歹暂时饶了他的性命,然后错误发现得也够早,没造成巨大损失。

    不然乾隆只怕很难饶恕得了,更别说高抬贵手了。

    当然乾隆对高斌如此轻松就放过,也惹来不少御史的不满,总觉得因为高贵妃的缘故,乾隆对高斌过于厚待了。

    尤其一个老御史,早朝的时候上蹿下跳认为乾隆该重罚高斌才是。

    乾隆看了一眼这个老御史,早朝的时候没说什么,下朝后只把人叫到御书房去。

    老御史摩拳擦掌要跟乾隆掰扯掰扯,高斌的事不能就这么轻松过去。

    然而乾隆坐下后就道:“文御史是吧?朕记得去年年初,你的孙儿在闹市区策马狂奔,伤着两个平民,还被告上衙门,顺天府那会儿禀报朕,朕看在你的份上就只赔了一大笔钱给那两人。如今看来,确实朕是太轻松放过了?”

    “毕竟你身为朝廷命官,却没能约束好家人,哪怕孙儿年纪不大,也不小了。没个正经事就罢了,还到处闹腾。”

    文御史一听,冷汗都下来了。

    他差点忘记这位帝王的记忆力有多好,一直过目不忘,没什么事听过是会忘记的。

    只在于乾隆愿不愿意想起来,要不是文御史出头,乾隆还未必这么快想起来了。

    文御史连连告罪,又到孙儿已经被管束,关在家里。

    乾隆就笑了,只是笑容有点冷:“只关在家里?好吃好喝,然后美婢环绕伺候,依旧每天无所事事,这就是文御史口中的管束?”

    老御史这回不是出冷汗那么简单,腿都开始软了,连忙跪下告罪。

    他心里明白,乾隆知道得那么清楚,肯定是派人盯着所有的朝臣,更是害怕不已。

    文御史回想了一下孙子的荒唐,更是低下头来。

    乾隆只摆摆手道:“朕原本不想说这些,毕竟文御史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朕体恤臣子,只要为朕所用,用心办差的,都愿意网开一面。当然,也只有这么一回了。”

    言下之意,他只原谅这么一次,下回再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文御史想到自家孙子,吓得都起不来,还是李玉叫了两个太监扶着他出去的。

    不少人观望了一下,看文御史这个样子,显然是没能得逞了。

    有些人自然看不惯高斌一直受宠,要是他下来了,不就多出来一个位子了吗?

    当然更多的人是看这位两朝帝王被重用的老臣,要是高斌就此下去,甚至丢了性命,那么更多老臣们就要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该急流勇退了。

    乾隆却比他们想象中要和软一些,却也不是毫无原则,只有一次,看在高斌以前的功劳,算是相互抵消,才保住了性命,官职却接连降级,可以说是重新开始。

    这怎么都比丢命要好,高斌心满意足,其他观望的老臣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有些退了,有些却愿意继续留下辅助乾隆,鞠躬尽瘁的。

    乾隆冷眼看着这些老臣的选择,并不是很意外有些人退了,但是意外更多的人却留下来了。

    他当初听了沐瑶的话有些犹豫,如今这结果倒是不坏。依照高斌的能耐,他重新爬上来也不过是时间门问题罢了。

    乾隆倒不觉得高斌会就此一直沉寂下去,要不然当初高斌也不会被皇阿玛看中而重用的。

    他原本就没想要高斌的命,不过自己刚试探一番,有些人就迫不及待想要借此清除掉高斌。

    显然高斌占着这个心腹重臣的位子太久,有些人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前朝这些事自然影响不到后宫,那天高贵妃跑来,被沐瑶一提醒,自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娴妃后来听说高贵妃红着眼去了景仁宫,过来之后知道是高贵妃被沙子迷了眼,还笑了笑,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皇后总算出了四十天的月子,天儿也开始热了起来。

    乾隆就带着她们去圆明园避暑了,一路上马车的角落还放着冰,于是路上也不热。

    等到了圆明园,自然比京城还要凉快不少的。

    沐瑶看着身边睡得呼噜噜的永瑢,马车稍微有些摇晃,只让他睡得更香了。

    刚上车之前,永瑢还醒了一会,看见沐瑶就伸出小手要抱。

    被抱着上了马车,永瑢看着周围有些陌生,却一点都不害怕,估计因为有沐瑶在,挨着她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他就睡得更香,小脚丫还蹬来蹬去,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了。

    文戏比武戏要容易得多,于是很快就排练出来,趁着皇后出月子的功夫,昇平署就带着人到圆明园来了。

    皇后得了沐瑶送的这么一个“礼物”,自然十分欢喜。

    天知道她坐月子的时候有多无聊,总算熬出头了,琢磨着是先把宫务接回来还是接回来呢,沐瑶就送来新排的文戏,皇后自然就笑纳了。

    接回宫务的事,似乎也没那么着急?

    七阿哥满月的时候得了名字叫永琮,这个琮自然也是一种玉器了。

    他的满月宴也是没有办,皇后是觉得这孩子出生不容易,还是压一压为好。

    而且皇后坐月子要久,跨过了满月,也不好让别人操持此事,索性往后压一压,等百日或者周岁的时候再办就好。

    怕吓着永琮,所以文戏没摆在长春仙馆,而是摆在同乐园。

    这里原本就是个戏台,只是小了一点。

    之前沐瑶排戏,乾隆就吩咐内务府把这同乐园修大一点。

    原本只有三间门实在太小了,如今扩充到五间门,乾隆依旧觉得小。

    不过时间门紧凑,只能暂时如此,后边还打算扩展到九间门的。

    这戏楼不但有室内的,也有室外的。

    室外的当然是春秋的时候,不会太热也会冷,在室外看戏,徐徐凉风习过,最是舒服了。

    室内的自然是夏天太热,或者冬天太冷。

    夏天角落有冰块散热,冬天还有地龙,实在是太会享受了。

    而且戏台上下楼之间门还是有滑车,绳索绑在腰上,能模拟出神仙飞天或者妖怪遁地的感觉来,跟现代的威亚一样,古人也是很会玩了。

    听闻是先帝建起来的,可惜没用过几回,倒是便宜了乾隆的。

    乾隆还觉得同乐园哪怕扩大了,还是太小了一点。

    比如这次文戏和武戏只能分开来演,不能同时看了。

    于是他打算在武陵春色建一座两层的戏楼,到时候就能分开来看了。

    至于同乐园这边扩大之后,乾隆也能过年的时候带臣子来看戏,那就勉强能坐得下了。

    如今乾隆只能勉强凑合,先让太后和皇后上午看了文戏,然后下午又上了武戏。

    这武戏自然是沐瑶排的大闹天宫和三打白骨精,乾隆带着喜欢看武戏的高贵妃、娴妃一并过来,沐瑶自然也在,看看这演出的效果如何。

    看过后,她对这个演出效果十分满意。

    这几个主角都是美猴王,还特地用毛发黏在脸上和四肢上,看着很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动作相当统一,后来沐瑶才知道昇平署特意把这几个人放在一间门屋子里住,彼此模仿。而且周围还很多树,要求他们每天都爬树来学习如何当个猴子,也算是十分敬业了。

    毛发也是用羊毛染色之后,一点点黏在身上的。

    这一黏就得几个人帮忙,四个人黏一个人,就得六个时辰才能黏好。

    所以他们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了,而且还不能出汗,免得毛发掉色或者脱落,那就要重新补上,一整天都不敢怎么动的。

    这出戏是只能超常发挥,是绝不能搞砸的。

    确实演出很不错,把美猴王的精髓演出了七分来了。

    就连不爱看戏的沐瑶都忍不住有些入迷,愣是看完了整场,昇平署确实有两把刷子了。

    她看着不错,转向乾隆,见他嘴角含笑,瞧着心情挺好,就问道:“皇上觉得这戏本还可以吧?”

    沐瑶就差没把“夸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乾隆就好笑道:“确实不错,还差了一点火候,多练练就好。不过昇平署短时间门内能排成这样,也算可以了。”

    他给了昇平署打赏,昇平署更是打鸡血一样,恨不能把这个戏本打磨得更好,也叫角色更活灵活现一点。

    管事特地跟乾隆请示,能不能让他们去猴房看看。

    沐瑶才知道,除了猫狗房,原来还有猴房。

    不过里面的猴子并不多,仅仅是两只上贡来的白色猴子。

    白色一向当做是祥瑞,底下人自然不敢留,发现后就小心照料,然后送上京城来了。

    沐瑶猜测这两只猴子要么天生白化病,要么就是基因变异了,不然不会满山普通猴子里面突然出现两只白色的。

    乾隆自然没有不允的,让昇平署去猴房那边参详一番,叫美猴王扮演的人更熟悉猴子的动作,表演得更利落贴切一点。

    他打算回头明年过年的时候邀请大臣们来看戏,就准备让昇平署准备这一场大闹天宫了。

    皇后也很喜欢沐瑶特地给她排的戏,转头就送来一盒子的首饰,另外还有几个盒子的宝石,让沐瑶把玩也好,镶嵌在首饰或者衣物上也是可以的。

    沐瑶的抽屉已经放不下这些宝石了,另外让人送了个大柜子来,专门放这些。

    眼看着又要放满了,她琢磨着是不是该再送一个大柜子来?

    因着之前的事,高贵妃也是喜欢上给沐瑶送首饰来了。

    左一盒右一盒的,让沐瑶有点哭笑不得,每每拒绝,高贵妃就抿着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眼圈都快红了,吓得沐瑶都不敢拒绝,于是就越来越多了。

    永瑢倒是很喜欢这些亮晶晶的宝石,每次看见沐瑶拿出来看,他就会“啊啊嗯嗯”的,还伸出小手想要。

    沐瑶当然是不敢给的,只能拿出宝石在永瑢面前晃一晃,看过就算了。

    永瑢看着宝石从远到近,伸手要抓到的时候,宝石却飞了,满脸费解,沐瑶来回两次,这孩子只能看不能抓到,于是就不客气给哭了起来。

    正好永璋过来看弟弟,发现永瑢又给沐瑶弄哭了,顿时满脸无奈道:“额娘,宝石给弟弟玩儿还是太危险了,就不要给他看了。”

    不能给的东西,永瑢只能看,当然不乐意,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看见的。

    沐瑶摸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永瑢平日不爱哭,这时候倒是嚎起来了。”

    确实是嚎,看永瑢这孩子眼角一滴眼泪都没有就知道了。

    永璋盯着永瑢一会儿,这孩子就不敢继续嚎了,却委屈巴巴伸出小手要哥哥抱着安慰。

    对这个弟弟,永璋还是比较宽容的,伸手抱住永瑢,感觉他靠近贴着自己的脸颊,带着一身的奶香,永璋就忍不住笑了笑。

    但是该叮嘱还是要叮嘱的,永璋抱着弟弟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宝石太危险不能玩,男子汉以后不能随便哭,不要吓着额娘等等……

    永瑢给念叨到最后,直接窝在永璋的怀里睡过去了。

    他不知道是装睡然后不小心睡着了,还是听着永璋跟念经一样唠叨给唠叨困了。

    奶娘小心翼翼抱着永瑢回去睡了,沐瑶以为这事就过了,转头就见永璋一脸无奈看着自己,她赶紧保证道:“放心,下回绝不会让永瑢看见这些了。”

    永璋看沐瑶小心翼翼看过来的眼神,更是无奈了,让人都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转开话题道:“额娘,这些是皇后娘娘和高贵妃娘娘送来的礼物吗?”

    沐瑶巴不得他转开话题,连忙点头道:“是啊,一时有些多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若是做首饰的话,她就一个脑袋,能戴多少啊!

    永璋却不赞同道:“额娘的首饰确实少了点,之前那个叫刘银的手艺只算平常,如今也算是练起来了,让他试着给额娘打首饰就好。他实在做得不好,不还有师兄弟,另外别的工匠也行,总归宫里的匠人肯定有让额娘满意的。”

    他看着妆匣里头的首饰大多素净,也就几支乾隆、皇后和舒贵人送的簪子和步摇还算不错,就打算让人打一套华丽一点的首饰,平日戴着也行,过年过节戴着也好。

    沐瑶看着永璋,忽然发现他长高了许多,已经比自己腰还要高了,也知道为她打算和着想的,就笑眯眯应下,只让永璋吩咐下去,她等着收成品就是了。

    第99章

    刘银被召见,听说是为沐瑶做首饰,自然是摩拳擦掌,拍心口保证一定尽心尽力做好。

    他还以为对接的人是沐瑶身边的心腹宫人,哪知道竟然是三阿哥,那就更是意外之喜。

    要是自己做得好,得了三阿哥的赏识,何愁不能更进一步?

    哪怕暂时不能更进一步,也能成为三阿哥所用之人,以后自然就更顺当了。

    然而刘银发现,这位三阿哥比沐瑶的要求还要高,于是头都快秃了。

    图样一次次送来,三阿哥看过后都不是很满意,直接就打回去了。

    最后在刘银以为自己要丢了这个差事的时候,永璋才挑出一张图样,感觉还可以:“这个还不错,只做簪子太少了,我想要做上一套。”

    刘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拿着图纸回去,兢兢业业开始做了起来。

    沐瑶还以为要很久,哪知道一个月后,刘银就送上一个很大的锦盒。

    锦盒里头分了很多个大大小小的格子,里头放着不同的首饰。

    这是以蝴蝶为主题的首饰,沐瑶拿起一支簪子,尾部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上下都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蝴蝶身上也是一颗红宝石,打磨成水滴一样的形状。

    头上的触角,则是金丝的尾端镶嵌了小珍珠。

    除了金簪之外,还有一支金步摇,流苏上也镶嵌了指甲大小的蝴蝶。

    流苏以小珍珠为主,中间偶尔坠着一颗小蝴蝶,着实好看得紧。

    更别提还有戒指,上面也是一只小蝴蝶。

    还有一串红蓝宝石的手串,坠子也是一只金丝蝴蝶,实在是精巧极了。

    沐瑶看着满意极了,不由问道:“刘银的手艺是越发精湛,这巧思也是不错。”

    刘银不敢居功,连忙答道:“奴才送来的图样没能叫三阿哥满意,只有蝴蝶纹路的图样才被看中,后来三阿哥亲自指点,才能做出这么一套首饰来。”

    可以说永璋看中了一个图样,然后让刘银疯狂改了无数次,总算叫快头秃的刘银改出这么一套首饰来。

    沐瑶听着就觉得挺辛苦的,让素纹给了刘银一个不小的荷包。

    刘银心满意足退下了,只觉得这个月虽然饱受痛苦,却还是有所成的。

    被永璋这么一指点,他就明白以前自己的手艺虽然好,但是巧思太少,难怪一直没被看中。

    如今见沐瑶看着首饰十分满意的样子,刘银回去后琢磨着多想一些图样来,回头也能送过来给三阿哥看看。

    毕竟工匠这个手艺,不进则退了,他不努力改进,很快就要被底下更努力,手艺更好的匠人所取代的。

    沐瑶等永璋下课后,狠狠夸赞了一番:“这套首饰实在太美了,我特别喜欢了,就是辛苦你了,做功课之余,还要指点刘银做首饰的。”

    永璋见她欢喜,也是笑道:“儿子不累的,就是做功课之外闲暇时候看看图样罢了,刘银送来的图样都让人不甚满意,唯独这个还勉强过得去。”

    他看沐瑶已经把蝴蝶簪子带上了,说话侧头的时候,簪子尾部的蝴蝶还是微微颤抖,仿佛就要飞开去一样,远看栩栩如生,就跟真的一样,心里也是满意刘银这番手艺的。

    两母子亲亲热热一起吃过饭,就到了母子互动时间,彼此说说话聊聊天的。

    宫人自是都退下,给母子两个单独聊天的空间。

    沐瑶很喜欢这个时候,永璋会把最近感觉有趣的,或者不解的事情跟自己说说,让她有种加入到永璋生活里的感觉。

    今天也不例外,永璋提起课堂上的事来:“原本皇阿玛打算让大哥和二哥去朝堂跟着学习,毕竟他们跟着先生,该学的也差不多了,很该实践一番才是。”

    “我还以为两人就此要离开课堂,只余下我和弘曕,哪知道皇阿玛后来改变了主意,让两人继续上课,只休息日的时候跟着皇阿玛半天,帮忙整理折子,打打下手而已。”

    闻言,沐瑶感觉乾隆就是周扒皮啊,两个孩子每个月只有一个休息日,居然还要占用半天功夫吗?

    不过看永璋的样子还是挺羡慕的,毕竟还有半天能休息呢,能接触到政事,学习到更多东西,也是他梦寐以求的。

    沐瑶就笑着道:“你年纪还小,多跟着先生学习才是正经。你大哥和二哥学习比你的年份要久多了,跟着先生学的,还是不如跟着皇上学一些,得慢慢来才是,不能着急了。”

    永璋自然明白,点点头道:“额娘,我知道了。”

    沐瑶以为这事就如此过了,后来从高贵妃那边,她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开口了,乾隆才改变主意的。

    高贵妃说道:“皇后娘娘觉得两个孩子年纪还是太小了,直接跟着去早朝听政,很多事估计都听不明白,还不如从小事做起,给皇上帮帮忙就是,慢慢熟悉一些才好。”

    不然政事都是前后串联在一起,而不是单独拎出来的一件事,这就叫人听得云里雾里。

    试想两个孩子在早朝上一脸茫然听政,回头让乾隆看着不喜,那就不美了。

    皇后这想法还是很中肯的,乾隆就接纳了,只让两个孩子从打下手开始,也看看折子帮忙整理一番,借此慢慢熟悉一下政事,算是一举两得了。

    沐瑶点头道:“这样挺好的,让大阿哥和二阿哥也能循序渐进了。”

    于是永璜和永琏还回来继续上课,让弘曕很是有点郁闷。

    因为有这两人在,他的成绩不但垫底,比较之下就更差了。

    先生简直拿弘曕没办法,不过弘曕自己也算很努力的,就是不怎么开窍。

    反正弘曕已经是亲王了,读读书陶冶身心算了,又不用考科举,乾隆对他的要求也不高了。

    永璋很是安慰了一下弘曕这小伙伴,弘曕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乾隆还怪好奇的,弘曕一下子从郁闷的状态,忽然变得高高兴兴开始继续读书,去曲院风荷的时候,就把永璋叫过来问了。

    沐瑶也竖起耳朵,听听永璋究竟是怎么做的。

    永璋就腼腆一笑道:“儿臣也没做什么,只给弘曕说了,不要跟别人比,毕竟年纪和读书的年份也不同,人也是不一样的,要跟自己比才是。”

    弘曕比起之前,其实学业也是有进步了,人也努力了不少,怎么就不是变得更好了呢?

    只跟别人比,那么弘曕只会越来越郁闷,感觉自己跟不上,然后可能哪天就自暴自弃了。但是跟自己比的话,他每天都有一点点进步,这不就挺好的了?

    永璋还用自己来举例,当初他不是读得不怎么样,让弘曕教导吗?

    回头永璋学得好点了,还找永琏开小灶来学习吗?

    然后他才开始一点点进步,变成如今的样子,又不是没努力,而且比起自己以前也更好了,这就很心满意足了。

    弘曕听后仔细一琢磨,也感觉挺对的,于是就高兴了起来。

    沐瑶就笑道:“永璋这话不错,就该跟自己比才是。而且果亲王又不是没努力,每个人的天赋也是不同的,总归不能都比较了。”

    人比人比死人,还不如跟自己比了。

    只要有所进步,哪怕是一点点那也变好了的。

    乾隆看母子两个乐呵呵的样子,心下好笑。

    也就弘曕好哄,换做是永璜和永琏,恐怕就不会被永璋三言两语给哄住了。

    不过弘曕心思不重,这也挺好的。

    问过话,永璋就回去做功课了,乾隆就问起沐瑶另外一件事来:“听闻你找内务府那边的匠人做了首饰,还是让永璋负责了?”

    沐瑶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就点头道:“是,永璋说我的首饰太素净了一点。恰好皇后娘娘和慧娘给我送了不少宝石来,被永璋看见,就说做成首饰平日轮流戴着就挺好的。”

    她微微低头,露出自己头上的簪子:“皇上瞧瞧,这就是永璋让人做的,好看吧?”

    乾隆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沐瑶一动,头上发簪的蝴蝶也跟着微微颤动,仿佛要飞起来一样,煞是好看,就点头道:“不错,永璋这眼光跟朕一样好。”

    沐瑶眨眨眼,这话就不好接了,只能微笑以对。

    反正不管乾隆说什么,都对就是了!

    只是他的脸皮也太厚了一点,后世那些大红大绿的花哨瓷器,还跟雍正时候的瓷器放在一起,对比之下就更惨烈了,哪里眼光好了!

    好在永璋的审美还是比较正常的,沐瑶当初也担心遗传的力量太大,会送来一堆大红大绿的首饰,到时候她就不知道是戴还是不戴好了。

    不戴的话,那就太让永璋伤心了,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如果戴的话,沐瑶也不知道自己这张脸能不能够撑住大红大绿。

    幸好永璋没继承乾隆的花哨审美,叫沐瑶看见首饰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乾隆抬起手,李玉就送来一个很大的锦盒:“来,你打开看看。”

    沐瑶扶住锦盒的手微微颤抖,有点担心打开后会看见太令人惊诧的首饰,酝酿了一下心情,摆正了表情,这才慢吞吞打开锦盒。

    她看了又看,这才松了一口气。

    锦盒里面是十八子手串、手镯和戒指,看来乾隆是觉得沐瑶的手腕太空了一点,这是补充来了。

    毕竟沐瑶除了戴上乾隆送的翡翠镯子之外就没别的了,这次他就补货来了的。

    十八子手串有翡翠的,也有珊瑚的,十分好看。

    手镯有金镯子,也有迦南香镯子,更有金镶玉软手镯。

    金镯子当中有一个金套链双龙戏珠镯最是好看,沐瑶拿起来在手里把玩,实在爱不释手。

    这镯子是两条龙张口一起含着金珠子,龙身和龙头雕刻得栩栩如生,很是威严肃目的模样。

    乾隆见她喜欢这个,不由笑道:“朕一眼就看中这个,叫工匠反复做了好几回,才算是满意了。”

    好吧,工匠遇上他这个严格的甲方,估计反复返工也是痛不欲生。

    好在成品做出来,确实相当惊艳了。

    金镶玉软手镯是金镯子做成细软又一节一节能活动的模样,中间镶嵌了一块比拇指还大一圈的碧玉,连着碧玉的两端镶嵌了几颗小珍珠,平日戴着倒是方便且不会过分华丽了。

    戒指则是烧蓝工艺所做,戒面是深蓝色,周围是浅蓝色的小花。

    沐瑶直接在食指戴上这戒指,尺寸是刚刚好。

    乾隆在旁边看她美滋滋的样子,就笑着解释道:“这烧蓝要反复煅烧才行,还得温度够高,不然就容易毁了。试了很多回,每次的温度都合适才能做出这么一个来。”

    言下之意,中间不知道毁掉了多少个戒指,才做出这么一个成功的来。

    沐瑶就笑着道:“让皇上费心了。”

    乾隆就握着她的手,看着戴上戒指和手镯的纤纤玉手道:“你喜欢就好,而且很是合适。之前你为朕排了一场戏,朕也该礼尚往来。”

    他之前看戏都是陪着太后,可看可不看,开场之后基本上就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这次沐瑶排的武戏,乾隆愣是看完了全场,实在难得,更是能体会出她的用心来。

    既然她如此用心,乾隆也不能随便赏赐点什么,于是就费了点功夫,让瓷窑和匠人那边努力了一下,才做出这么一盒子的首饰来。

    沐瑶感觉自己就两只手,每天换着戴,一周都能不重样了。

    乾隆还道:“时间仓促,只弄好了这么一些,有些做得不好也剔除掉了。”

    沐瑶咂舌,他这到底让人做了多少?

    不管如何,她的首饰从原本没多少,变成如今都要选择困难症了。

    沐瑶每天要戴什么首饰,开始有了甜蜜的苦恼。

    乾隆还为了秋天围猎,新设了养鹰处,另外还设了养狗处。

    这就让沐瑶不解了,毕竟猫狗房里边不是有狗吗,怎么还要另外新设了?

    高贵妃就给她解释道:“猫狗房的狗是为了做小宠的,大多体型小,并不适合围猎。养狗处估计养的都是体型大,又凶猛一些的。”

    沐瑶这才恍然大悟,想着原身的骑射也马马虎虎,今年跟着过去参加围猎的话,自己岂不是要两手空空去,再两手空空回来?

    她是不是该练习一下,好把原本身体会一点的熟练起来?

    别是连马背都上不去,只能在帐子里呆着,那就太丢脸了一点,还无聊透顶了。

    高贵妃也有这个意思,说道:“园子后边有个校场,还能练习骑射,地方是够大了的,回头跟皇上说一说,咱们一起去练一练?”

    沐瑶却知道高贵妃看着娇弱,骑射功夫比原身要好太多了。

    毕竟高贵妃是跟着乾隆一起长大的,自然也有跟着练习骑射。

    哪怕她是比不过乾隆,在女子当中却是相当厉害得了。

    娴妃的骑射功夫也是不错,也想跟着去练习。沐瑶却明白,这两人是想帮着自己练起来,又怕她一个人练习会无聊,这才打算当个陪练的,自然是笑着应下了。

    为此她还特地让绣娘做了两身骑装,马匹也选好了,是一匹温顺的母马。

    沐瑶特意去校场那边走了几天,跟母马培养了一下感情,给它喂了糖果亲近亲近,确实关系好了不少,母马都愿意给她靠近和摸头了。

    练习那天,天公作美,天阴且不热,也就不晒了。

    高贵妃穿着一身朱红色的骑装,整个人多了几分英气。

    娴妃穿着一身靛蓝的骑装,头发梳起,很是英姿飒爽。

    两人也早早挑好了马匹,跟沐瑶不同,挑的都是高大的骏马。

    她们翻身上马的姿态也是十分利落,都不需要宫人扶着上去,轻轻松松就上马了,稳稳坐好。

    沐瑶满眼羡慕看着两人,然后转头看向母马,一脚踩着脚踏也学着刚才那样跨上马背,然而母马忽然动了一下,她也晃了晃,人没上去,险些还摔下来。

    好在两个高大的宫女在后边托着,然后稳稳扶着沐瑶下来了。

    沐瑶感觉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先慢慢来,潇洒的姿势等熟练后再学也不迟。

    她被两个宫女扶着上马,这次是坐稳当了,两手握着缰绳,轻轻踢一下马腹,让母马慢吞吞走了起来。

    溜达了一圈,沐瑶感觉跟母马配合得还可以,就再轻轻踢了一下马腹。

    母马这才稍微加速跑了起来,但不是匀速,而是越跑越快。

    沐瑶瞪大眼,忽然脑子一片空白:救命,让马匹停下来是什么动作来着,怎么记不起来了?

    她浑身僵着被母马带着跑了一圈两圈,感觉颠得屁股疼,母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高贵妃和娴妃骑马原本跑在前头,看沐瑶策马越来越快,还以为她渐渐熟练起来。

    于是两人笑着看了一会,感觉沐瑶的骑术还可以,这么快就掌握了。

    然后她们渐渐就察觉不对劲了,怎么感觉沐瑶浑身越来越僵直,用力抓着缰绳的?

    两人策马追上,娴妃一把抓住缰绳,高贵妃则是轻轻拍着马头发出“吁”的声音。

    母马渐渐慢下来,然后就停下了。

    沐瑶被扶着下马,浑身都僵了,好一会才苦笑道:“我就是忽然忘记怎么停下了,绞尽脑汁想了两圈还没想起来。”

    高贵妃哭笑不得,板着小脸道:“下回遇上这事,你大声喊就是了。周围都有宫人在,他们都是一直伺候马匹,最是熟练了。”

    娴妃也道:“就是啊,这次要不是我们发现了,你岂不是还要多跑几圈了?”

    刚开始不适应,沐瑶这会跑久了,回去估计就难受了。

    果然沐瑶是被素茹和素纹扶上软轿回去,下轿子的时候都快不会走路了。

    感觉屁股疼,大腿内侧也疼得很。

    沐瑶还特地让绣娘在骑装的大腿内侧缝得厚一点,但是为了美观,总不能加厚太多,不然大腿就显得很粗了。

    于是厚度还是不够,如今她依旧感觉大腿内侧磨损了一点。

    素纹和素茹是急坏了,又是心疼,一个让小宫女去打热水过来给沐瑶擦拭,一个翻箱倒柜找出上好的伤药来抹上。

    沐瑶无奈道:“不必那么紧张,我也没感觉太疼,只磨破了一点吧?”

    等脱了裤子,她才发现比自己预料中要严重一点,估计在宫里多年实在娇养得厉害,不但破皮,还磨破皮肤流了一点血。

    虽然比沐瑶感觉严重一点,也就那样了。

    但是在素茹和素纹看来,就像是天榻了一样,葛嬷嬷更是一叠声要去请钱医女,把沐瑶吓了一跳。

    “不用吧,这么点伤口,上药几天就好了。”

    这上好是伤药听闻刀伤都能治好,就她这点伤口,估计没几天就彻底恢复了。

    葛嬷嬷就劝道:“总归让钱医女来瞧瞧,别是留下痕迹就不好看了。”

    她们这是害怕留疤了,沐瑶倒觉得只是破皮而已,倒也不可能留下痕迹来。

    不过看几人着实紧张,她就只好让钱三七过来看一眼,好歹安抚住宫人们。

    钱三七匆忙过来,看过后就道:“娘娘这伤口不能碰水,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就好,回头早晚上药。等伤口结痂了,若是有点痕迹,那就再换雪玉膏为好。”

    她跟着钱大夫也去太医院学习,自然也知道太医院有什么药。

    这雪玉膏去疤痕是最好的,基本上就没有这个药去不掉的痕迹。

    就是这雪玉膏用几十种上等药材所做,十分难得,无法量产,每年太医院只做好十几罐来。

    钱三七如果是以前在外头,可能会紧张,却不会如此紧张了。

    毕竟外头的妇人虽然害怕身上留痕迹,宫里的娘娘们就更是留不得的。

    钱三七都被请到曲院风荷了,自然也惊动了乾隆。

    高贵妃和娴妃回去后梳洗一番,只以为沐瑶有些吓着了,也听说请了钱三七过去,匆匆也赶了过来。

    皇后也被吓了一跳,让身边的香岚过来景仁宫看看。

    沐瑶忽然被一群人围观,顿时亚历山大,她真的就是破了点皮,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乾隆皱眉看着她腿上的伤口道:“别闹,你还是卧榻歇两天,让钱医女留下看着,别是留下痕迹就不好看了。”

    高贵妃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道:“就是,实在闷了,我和曼音过来陪着你就是了。你这伤得真厉害,要是刚才我早些发现就好了。”

    娴妃也有些愧疚道:“是啊,瞧着不对劲,我们就该出手才是。”

    乾隆才得知几人去后边校场练习骑术,哪知道这才第一天,沐瑶就光荣负伤回来了。

    他无奈道:“你啊,还是老实养伤,不会骑马也无妨。”

    沐瑶就急了,那怎么行!

    “皇上,过几天我就好了。下回在大腿内侧缝厚一点,就不会磨破了!”

    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乾隆只好安抚两句,让沐瑶先养伤,其他事以后再说。

    这话沐瑶听着怎么都像是敷衍了,却也无可奈何,还得赶紧安慰高贵妃和娴妃:“我没事,真的不怎么疼,上完药就好了,过几天连一点伤口都看不见了。”

    要不是破皮,只是红肿的话,上完药估计慢一点明天就恢复如初了!

    高贵妃点了点沐瑶的鼻子,叹气道:“你真是,下回疼了记得早点说,都破皮了也不说,让人怪担心的。”

    乾隆陪了一会,看沐瑶上药后确实不觉得疼,钱三七的意思也是说伤口不严重,过几天就恢复了,他这才回去九州清晏。

    高贵妃和娴妃倒是留下陪着沐瑶,沐瑶就叹道:“你们也太紧张了一点,谁刚开始骑马不会有伤呢?总归需要适应一下的。”

    高贵妃就道:“又不是长途跋涉,一般也不会如此。下回你记得双腿别太贴近,就不容易磨破了。”

    她还教了沐瑶几个小妙招,如何避免磨破大腿的,又怎么让身下的骏马听话的,开始和停下都有什么小口诀和小动作之类的。

    沐瑶认真记下,还保证下回肯定不会再犯这种小错了。

    娴妃就笑着摇头道:“看皇上的意思,你以后想练骑术估计难了。”

    沐瑶苦着脸道:“难道以后我去围猎的时候,只能在帐子里等着你们回来,然后让人烤点吃的什么,等你们回来吃吗?”

    高贵妃就笑了:“这个主意不错,有你在,烤肉肯定更好吃一点。”

    沐瑶哀怨瞥了她一眼,娴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而且在帐子里也不热,回头我们还带着猎物回来,给你吩咐人做好吃的。”

    “你看,不用晒着,又能吃新鲜的烤肉,不也挺好的吗?”

    沐瑶想想,确实是挺好的,就是无聊了一点。

    香岚进来问了问,得知沐瑶只是骑马破皮了,这才回去禀报皇后。

    皇后让人送了几罐上好的伤药和雪玉膏来,还让沐瑶最近半个月都别多走动,请安也不必过来了,好好休息。

    估计这几瓶子雪玉膏已经是皇后手里所有的存货了,太医院那边每年产出那么少,手里攒一点,偶尔用用,能攒的就这么多了。

    沐瑶无奈,只好都收下了,免得皇后担心,也老老实实在曲院风荷里养伤了。

    永璋下课后听说沐瑶受伤了,吓得一路跑过来。

    他看沐瑶的脸色不错,只是练骑术的时候腿上破了点皮,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路上,小豆子已经给永璋解释过了,不过永璋不亲眼看看,到底不能放心。

    沐瑶还挺愧疚的,自己就练个骑术,几乎把所有人都惊动了,叫永璋都吓了一跳的。

    永瑢可能也感受到其他人的紧张,每次被抱过来看沐瑶的时候,被放在她身边都不敢胡乱动了。

    叫沐瑶又是愧疚又是无奈,摸着永瑢的小脑袋,也不知道他那么小,怎么就如此有眼力劲了。

    不过也可能永璋每天的唠叨有功,让永瑢迷迷糊糊也明白沐瑶如今光荣负伤,不能乱动,会让她疼的,于是就一动不敢动了。

    高贵妃和娴妃怕她闷着,每天都过来陪她说说话。

    今儿还带来了个坏消息,高贵妃叹道:“今年的围猎可能去不成了,西边打起来的。”

    娴妃也接到消息了,只是没有高贵妃那么具体,就道:“想必过阵子,咱们就要直接回宫去了。”

    等夜里的时候,乾隆过来看沐瑶,也告诉了她这个消息道:“大小金川有异,暂时就不去围猎。不过你不好挪动地方,索性今年在园子里过冬也是可以的。”

    反正在圆明园,也不耽误乾隆召见群臣商议。

    主要是他也觉得回去太麻烦,路上这个时间还不如用来商议,免得延误战机了。

    沐瑶就郁闷了,觉得自己是白受伤一回,居然还去不成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不过她看乾隆比自己更郁闷,好好的西边乱起来了,而且见乾隆皱眉的样子,战事应该不是很顺利。

    在乾隆看来,何止不顺利,简直是一塌糊涂。

    原本他派了张广泗带兵过去,以为就稳了,哪知道对方竟然一败涂地。

    不得已,乾隆就另外派了军机处的讷亲去了,想着这次总可以了吧!

    哪知道仍旧惨败不说,这两人还互相写折子来说是对方的错,把乾隆气得七窍生烟。

    乾隆自然在军队里也是有眼线的,知道讷亲过去后就没离开过帐子,就在大后方舒舒服服等着,连指挥都懒了,什么都推到张广泗身上。

    张广泗倒是兢兢业业准备大干一场,可惜野心够大,能力却不够,属下也不怎么样。

    撤退的时候还把炮给弄丢了,把乾隆气死了。

    这炮要给对方捡了去,他们岂不是给对方送弹药了?

    乾隆头疼不已,只能把这两人弄回来,但是谁换过去又十分纠结。

    最后思前想后,乾隆还是打算派傅恒过去的。

    沐瑶得知傅恒要领兵出战,并不意外。

    毕竟皇后的亲弟弟,这位傅恒的晋升之位简直跟火箭没两样了。

    前几年成为蓝翎侍卫,很快成为御前侍卫,然后晋为内务府总管,管着圆明园。

    之后就转去户部了,成为户部侍郎,没多久就是户部尚书了。

    再之后就进军机处,可以说傅恒是军机处年纪最小的。

    但是不管年纪,傅恒的能力确实有目共睹的,并不是因为皇后这个姐姐而被提拔。

    短短七年,他就从正六品的侍卫成为一品大员,这个晋升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这次傅恒领兵出战大小金川,若是胜了,估计更上一层楼。

    若是败了,那么他恐怕就要承受乾隆的滔天怒火了。

    沐瑶后来才得知,这次出战是傅恒主动提出来的。

    毕竟武将们都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敢去接张广泗和讷亲的烂摊子。

    而且张广泗和讷亲被召回来后,天子一怒,他们必然要被处死,谁都害怕步他们的后尘。

    这时候有傅恒主动请命,其他武将们是纷纷附和,就差点把傅恒夸上天了。

    有人接这个烂摊子,他们就能松口气了,这时候嘴皮子上下一碰,夸一夸又如何?

    最好夸到乾隆心花怒放,直接就定下傅恒来。

    乾隆倒是没有直接定下,而是回去后跟皇后提起此事来。

    皇后自然不是不担心弟弟的安危,却还是对乾隆说道:“既是傅恒想为皇上分忧,我就没有阻拦的道理。长辈们都是为皇上鞠躬尽瘁,傅恒也不能例外。”

    乾隆有些意外,还以为皇后会因为担心弟弟而有所阻拦,哪知道她如此深明大义。

    他回头也单独召见傅恒,问清楚傅恒的意思。

    傅恒的回答很中肯:“微臣也没有十成的把握,毕竟打胜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微臣不能容忍有人为祸一方,若是无人出手阻拦,微臣不主动请缨,以后必定会后悔!”

    乾隆欣慰点头,拍了拍傅恒的肩膀。

    如果傅恒信誓坦坦,就跟之前的讷亲一样,认为自己战无不胜,乾隆才会不放心。

    如今听傅恒如此理智的回话,就知道他并没有因为年轻而热血上头,然后冲动上阵,反而让乾隆对他有信心了。

    “也罢,你就替朕走一遭,灭一灭对方的威风。不过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别是受伤了,不然皇后怕是要对着朕哭成泪人的。”

    乾隆最后叮嘱了几句,傅恒满脸感动地应下。

    为此,乾隆还给傅恒办了一场宴席来送行,提高他的威信之余,也是给与傅恒祝福了。

    傅恒领兵出战,皇后不是不担心,还特地把小佛堂用起来了,每天都进去祈祷弟弟的平安。

    大军离开后,乾隆也稍微轻松下来,回头等着八百里加急信就好了。

    这场战自然不可能短短时间内胜利,估计一年半载也算快的。

    沐瑶的腿伤也在这紧张气氛当中是彻底恢复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雪玉膏都没用上,只能收起来了。

    高贵妃很是惊奇:“你这皮肤真好,恢复后真是一点痕迹都不见,还没用上雪玉膏的。”

    沐瑶也感觉很是惊讶,原身看来不是疤痕体质,伤痕是丝毫不会留下,着实很不错了,于是她兴致勃勃道:“既然不会留下痕迹,伤了也没什么,不如下次一起继续去骑马?”

    毕竟骑马确实挺有趣的,尤其围猎的时候别人都在策马狂奔,只有她在帐子里面呆坐,那就太惨了一点。

    高贵妃满脸无奈道:“这天儿冷了,路上滑,不可能让人骑马的,要是摔了那可不得了。再说,皇上不是发话,让你不要学骑射了吗?”

    沐瑶微微瞪大眼,满脸沮丧起来。

    娴妃就安慰道:“确实如今不适合骑马了,只能等明年开春之后,雪都融化了,才可能再继续用校场。不过看皇上的意思,你是不能学了,回头皇上知道我们还带你去骑马,怕是要责罚我们的。”

    乾隆给两人的责罚未必重,估计就训斥两句,沐瑶也是心疼的。

    “好吧,那我就不学了,回头让绣娘给你们也缝个厚裤子,骑马的时候也不会磨到了。”

    沐瑶这番好意,高贵妃和娴妃还是笑纳了,虽然不可能只在大腿内侧缝得厚厚的,只能整个大腿的裤子都厚起来,感觉腿粗了一圈。

    不过确实好用,穿着之后,大腿就一点都不会磨到了。

    天开始冷之后,和敬又按照惯例给乾隆钩帽子了。

    这些年她每年都给乾隆做一顶帽子,款式不同,颜色也有所不同。

    一年接一年的,和敬就没断过。

    每年做的时候,和敬都会认认真真画个图样,然后带过来给沐瑶看看,给点意见。

    沐瑶很是佩服和敬的毅力,说要每年做,不管多忙都是空出时间来给乾隆做一顶帽子。

    她钩帽子的手法更是熟悉了,一边说话一边就能按照图样来钩出一样的帽子来。

    今年乾隆不打算回宫,而是直接在圆明园一直呆到明年春天去。

    曲院风荷已经打开了地龙,和敬就一边钩毛线一边跟沐瑶说说话:“额娘说已经没什么能教我的了,只能让我多看多听,然后多判断。”

    她又红着脸道:“钦天监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在明年三月,我就要出嫁了。”

    沐瑶满脸诧异道:“那么快?”

    不过她想了想,这边的姑娘出嫁的年纪确实都早一些,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公主府已经建好了吗?各处你都看过了?”

    和敬抿着唇笑道:“就知道纯娘娘会问这个,公主府的图纸早就送到我手上,额娘让我自个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有时间改一改。我把迷宫让人仿了一整套在后院,以后等有了孩子,也能让孩子去玩儿。”

    说到这里,她的脸颊就更红了:“当然,这会儿我也能先自个玩玩。后院和前院有个门,门一关,我在后边玩儿也不会有人打扰了。”

    这个倒是挺好的,沐瑶笑着点头:“书房和绣房也得布置起来,格格那么喜欢做手工,让人做个大柜子,打上许多抽屉,分门别类放毛线和各种布料,你以后拿起来也方便。”

    和敬点点头,感觉是个好主意,低头看着手里快成型的帽子,笑着道:“我想着以后每年也给皇阿玛送帽子来,就怕皇阿玛会嫌弃了。”

    因为帽子做来做去,新款式已经很难再想出来了,款式越来越贴近。

    沐瑶倒是笑道:“谁说的,皇上高兴着呢,每年收到格格的帽子,都会立刻戴上,好久都不会脱下换掉。”

    和敬想了想确实如此,就抿唇笑了一下。

    沐瑶就打趣道:“格格每年给皇上做帽子,以后还会给色布腾做吗?”

    和敬红着脸想了一会道:“不了,这帽子是给皇阿玛独一份的。色布腾的话,以后给他做一双手套也挺好的,毕竟他出外骑马,冬天的时候就挺冷的,也不好抱着手炉。”

    毕竟骑着马,手得露在外面,拿手炉取暖是不现实的,还不如做一双手套了。

    沐瑶笑笑:“确实,这样就合适的。”

    帽子毕竟是和敬给乾隆每年独一份的礼物,若是以后也给别人做帽子,乾隆恐怕就要不高兴,他不是唯一的了。

    如果乾隆小肚鸡肠计较的话,色布腾估计就要倒霉了。

    和敬见其他宫人都退在门外,让两人单独说话,就压低声音道:“纯娘娘,公主府里暗藏机关,跟隔壁驸马府中间的墙壁有一道暗门,就在后院那边。门一关,也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沐瑶眨眨眼,很快笑了,也跟着低声问道:“格格告诉了我,这不就被我发现了吗?”

    和敬笑眯眯道:“我只告诉纯娘娘,纯娘娘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

    沐瑶听得心里暖暖的,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搂住了和敬:“想到明年格格出嫁,咱们就不能经常见面,我不免已经开始有些伤感了。不过嫁人总归是一件好事,格格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日子就要过得自己舒服。”

    “若是色布腾敢欺负你,只管回宫来告状。不管皇上和皇后,还是我,一定都要给你撑腰的!”

    和敬在沐瑶带着暗香的温暖怀抱里,忍不住笑道:“纯娘娘的话,我记下了。”

    第100章

    等到过年的时候,昇平署排练得更好了,乾隆就召了大臣去圆明园看戏。

    这就叫不少大臣受宠若惊了,毕竟这还是纯贵妃特意给乾隆排的戏,乾隆实在够大方的,竟然请臣子们一起看!

    当然了,这不是谁都能去的,去的自然是乾隆感觉这一年十分努力又有功的大臣,这就是相当长面子的事了。

    被邀请的大臣前几天就满脸红光,走路都比平日轻快了不少。

    没被邀请的大臣打算明年加把劲,努力努力,争取下一年在过年的时候能被邀请上了。

    沐瑶没想到乾隆还知道用看戏来调动大臣们的积极性,倒是十分有效。

    臣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过年的时候都加班,给乾隆鞠躬尽瘁了。

    乾隆也很满意,而且这场大闹天宫的戏比之前还要精彩。

    戏台上加了不少滑床,让美猴王能够在半空中翻跟斗,还能轻轻松松一跃而上好几米的台上。

    臣子们看得一个劲叫好,一场戏就没谁能够分神,愣是目不转睛看了一整场。

    有聪明的臣子就来恭维乾隆道:“这场戏实在太精彩了,是微臣从来没看过的。听闻昇平署这戏是纯贵妃娘娘特意为皇上排的,果真是极为用心了。”

    乾隆听得颇为满意,嘴角含笑。

    其他没能立刻跟上的臣子顿时心里后悔,只能过来一叠声附和,生怕这些人吃肉之余,他们连喝汤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都要跟着拍龙屁才行。

    这还真是拍到点上了,让乾隆一晚上的心情都极为不错。

    他还跟大臣们承诺,既然臣子们喜欢,明年他们君臣还一起看戏!

    当然后边就不需要沐瑶来亲自操刀,她起了个头,昇平署明白武戏该怎么改进,后边就没有沐瑶什么事了。

    不然每次都要沐瑶亲自来,那要昇平署干什么,管事又是吃干饭的吗?

    再说了,乾隆也会心疼沐瑶太辛苦了好吧?

    一次是情趣,多了让沐瑶累着就不美了。

    昇平署自是没有不应的,这年还没过,他们就紧锣密鼓开始张罗新戏了。

    毕竟戏要选,戏本要写,反复打磨之后还得选适合的角色,然后开始排练,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一会儿就过去了,怎么都要打磨得好好看看,绝不会叫乾隆失望才行。

    要是比起这第一个戏本子差太多,昇平署那些管事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当然,昇平署也不是一个个捂着脑袋死命想,还知道找外援。

    沐瑶后来得知昇平署竟然对外悬赏好戏本,一经采用就有一大笔银钱,自然让不少书生们趋之若鹜,就连街上的茶楼食肆都谈论起此事来。

    哪怕是民间的说书先生,只要会说故事还识字的,都愿意试试,万一呢!

    沐瑶觉得,昇平署管事们脑瓜子还是很灵光的!

    等第二天,乾隆还接到傅恒的消息,领兵快马加鞭赶到西边后,第一场仗就击退了对方。

    虽然只击退了二十里,却已经是这段时间来的第一场胜战,叫乾隆如何能不高兴?

    他简直激动坏了,迫不及待跟皇后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皇后也是十分惊喜,笑着道:“托皇上洪福,傅恒看来挺顺利的。”

    这话乾隆爱听,也笑道:“傅恒也不贪心,并没有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毕竟大军千里迢迢赶过去,哪怕士气再高,也疲倦得很。”

    大军把人赶跑后,危机解除,就先原地修整,该吃喝该睡觉,轮班休息就是了,恢复体力和精力才是正经。

    乾隆原本还担心傅恒赢了之后会立刻冲过去,就跟之前的张广泗一样,却落入对方的陷阱,丢盔弃甲,好不狼狈。

    幸好傅恒足够冷静自持,明白士兵赶路都很疲倦,不是乘胜追击的时候。

    加上对方情况不明,要是假意装作溃败,其实是诱饵引着大军去陷阱就不好了。

    傅恒大大涨了乾隆的脸,让他这个年过得不要太高兴。

    今年的年礼都不必沐瑶来操心了,苏家早早就派人送了来。

    沐瑶往年都要绞尽脑汁想着送什么,如今好了,苏家现在有地位有钱,多的是献礼巴结之人。

    哪怕苏家拒绝收礼,不过原本就要帮忙挑贵重礼物送到宫里来,自然也让人送来过目一二。

    看中的就出钱买下,看不中的也好好送回去。

    不过能送到苏家跟前来的,就不会是什么糟糕的东西,都是除了宫里之外的好物件了。

    沐瑶就收到一套白玉做的茶具,看着素净,白玉的水头却是极好的,就送给皇后当做年礼了。

    另外还收到苏家让人雕刻的一整块白玉观音,观音慈悲为怀的神色刻画得栩栩如生。

    听闻这一整块白玉是一个行商送来的,苏鸣凤一眼就看中了,觉得很适合做个玉雕。

    尤其这块白玉不是纯白的,而是带着隐隐的青玉颜色。

    雕刻的适合,正好这一小片淡淡的青玉之色就在观音的裙摆上,比起别的白玉不够纯净,却足够特别。

    这样一尊好玉雕,沐瑶自然是送给太后当年礼了。

    另外还有一对极品羊脂玉做的玉镯子,上面雕刻着兰花,别致极了,沐瑶就送给了高贵妃。

    她还送给娴妃一套蓝宝石首饰,是戒指和耳环,小巧精致,又不累赘,很得娴妃喜欢。

    沐瑶送给乾隆的更是不能马虎,苏家一口气送来好多件让她来选。

    最后沐瑶选了一块翡翠玉佩,上面隐隐约约有金线,仿佛勾勒出一个福字来。

    只这一样还不够,她还亲自画了一副油画送给乾隆。

    画里是九马奔腾,毕竟九这个数字尤为吉利。

    乾隆拿到玉佩后就直接挂在腰上,看着这幅画也是爱不释手,还好笑道:“你去练骑术把自己弄伤了,倒是把骏马观察得极为细致,画得十分栩栩如生了。”

    确实这几匹马在画里,或是低头喝水,或是两匹马头碰头十分亲昵,或是刨着蹄子,还有仰头似是在嘶鸣,实在活灵活现。

    沐瑶抿唇一笑:“竟是被皇上看出来了,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毕竟她去校场好几回,虽然没能学会骑马,好歹观察细致,这画就画得十分流畅,可以说是一口气画下来的,叫沐瑶看着相当满意。

    乾隆也很是喜欢,点头道:“确实,得福的还是朕,平白得了一幅好画。”他带回去后,就挂在九州清晏的书房里头,一抬头就能看见。

    议事的大臣们也是一进来就能看见,被骏马的姿态吸引,后来得知是纯贵妃所画,更是赞不绝口。

    乾隆听着大臣们夸得一句句不带重样的,心里是满意极了。

    沐瑶听说后,就怀疑乾隆是故意把画挂在九州清晏的书房那边,大臣们来议事,一进去就看见。

    他们忽然发现新画,还算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自然是乾隆喜欢的,别管三七二十一先夸起来!

    臣子们夸完发现乾隆的心情很不错,自然就接着夸,每天来就每天夸一遍。

    沐瑶光是想想就感觉挺羞耻的,唯独乾隆还真是全盘接受了,每天听着这些变着花样夸的话,居然还觉得挺好,压根是百听不厌了?

    臣子们自然是不敢找沐瑶要画的,这是脑子进水了。

    他们只能曲线救国,纯贵妃画画这么厉害,苏家人肯定也很不错的吧!

    于是大臣们有意无意就让家眷问起苏夫人来,苏夫人哪里知道,不过她跟着慎郡王的嫡福晋去各家花宴,应付起来也变得游刃有余。

    苏夫人只含糊过去,回头就跟苏召南提起此事来。

    苏召南想着沐瑶会画画,还画得那么好,就是天赋,小辈们未必有了。

    不过他去试试也好,说不准,万一就有呢!

    于是苏召南就写信问了沐瑶,让她介绍个西洋画的先生来,看看能不能教导一下小辈们学一学。

    若是小辈们能学会,也是多一项手艺在身。

    没看那些官员夫人婉转表达的意思,这是盼着能收苏家的画儿呢。

    沐瑶看了之后是哭笑不得,收画这种事就算了,送还好,这说收的话必定是给钱的,给多少就很微妙了

    给少了双方都尴尬,给多了,苏家只怕要被御史盯上了。

    不过让苏家小辈们学画陶冶心性,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毕竟画画讲究的是观察力,观察得越是细微,画出来才像样了。

    这技巧要学会了,不经意之间能观察得细致,做起什么事来都更为事半功倍。

    更别提画画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很是能定心,若是坐不住,那画必定也是不能画好的。

    京城里有什么西洋好画师,她还真不清楚,于是就打算让小豆子过去问郎世宁。

    郎世宁进宫多年,还真不清楚宫外哪里有适合的西洋画师,也就写信给教会问一问,还真找到了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跟着教会的西洋画师学习了好几年,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教新手的话是绰绰有余了。

    而且两人学画画可以说是入不敷出,勉强温饱。

    要是能被苏家供养,不说别的,就是画纸和颜料有人帮忙付钱,他们也能轻松很多,画技还不止于此。

    毕竟平日还要为温饱奔波,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琢磨画技的。

    但是能有如今的成就,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两人的画作被送过来,画作很能看出一个人的状态和品性。

    沐瑶看过后感觉两人还不错,既努力又没想过走歪路,或者放弃的。

    既然她这边点头了,苏家那边很快就请了两人回去当老师,叫苏家小辈们再次陷入水深火热当中。

    毕竟前头永璋的学业相当出色,还早早就入学读书,如今年纪也不算大,但是在同龄人里头学问已经非常不错了。

    苏召南当然用永璋来激励小辈,也让他们多学学。

    小辈们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学起来。读书和骑射,样样都不能丢。

    年纪比永璋大的,自然不能差太多,不然太丢脸了。

    年纪比永璋小的,哭着也要跟上,不然就要被长辈们训话了,觉得他们不够努力。

    他们才勉强习惯了,如今因为沐瑶又要开始学画,一天的时间都快不够用了!

    苏夫人原本还担心小辈们不接受,会不会一个个哭着就不干了。

    哪知道他们一脸郁闷,还是乖乖去上课了,她顿时十分稀奇。

    苏召南就摸着胡子笑道:“这有什么,他们都是好孩子,一个个郁闷归郁闷,总会努力去学的,这才是咱们苏家的人。而且外头对苏家多有赞誉,他们也不想丢了苏家的脸面,更不想丢了贵妃娘娘和三阿哥的脸面,自然愿意多学了。”

    苏夫人进宫来跟沐瑶一说,沐瑶也笑道:“一个个都是向学的,倒也不错。不过他们勤勉,也要给他们松口气的机会。”

    宫里的小阿哥每月还有一天休息时间,苏家的小辈们自然也该有,那一天就随便他们是玩儿还是上街去走走,零钱也给的足足的。

    想在街上买点什么,也能随心所欲一些。

    苏夫人点点头,倒是没拒绝这个,还提起另外一件事来:“慎郡王的嫡福晋最近怀上了,很是叫人惊讶。”

    毕竟慎郡王这个嫡福晋的年纪不小了,可以说是超高龄产妇。

    连嫡福晋自己都很诧异,女儿都出嫁的年纪,她竟然还能怀上了?

    不过自从那个侧福晋作死之后,慎郡王确实不怎么往侧福晋那边去,跟嫡福晋的感情渐渐好了不少。

    他也不总是往外跑了,而是多留在府里,指点长子和次子读书和骑射。

    别看慎郡王衣服不着调的样子,在读书和骑射功夫上都是拔尖的。

    画画更是擅长,但是书法也极为不错,以前还得过雍正帝的赞誉,指点两个儿子是绰绰有余了。

    慎郡王也很是反思一番,觉得之前自己太随心所欲,对府里和两个孩子的关注太少了,险些跟儿子阴阳相隔,于是也提起心来。

    再就是侧福晋那个性子,慎郡王真担心自己不在,侧福晋就要把儿子给带歪了!

    幸好嫡福晋的性子够好,对长子也不错,连带着长子的性情居然更像嫡福晋,而不是生母,叫慎郡王很是松口气,却也对嫡福晋十分感激了起来。

    于是两人反而像是刚成婚的时候,感情好了起来,顺理成章的,嫡福晋因此就怀上了。

    苏夫人进宫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借医女钱三七去慎郡王的府上看看。

    毕竟厉害的医女实在太少了,别的大夫只能把脉,也不好检查别的。

    总归嫡福晋的年纪太大,担心怀上的这一胎会不会有危险,孩子会不会也有影响之类的。

    沐瑶倒是笑道:“这事简单得很,慎郡王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对这个叔叔,乾隆必然不会吝啬。

    苏夫人也是来问一句,然后再了解一下这位钱三七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毕竟宫外对这位医女了解太少了,只知道是从宫外进来的。

    沐瑶自然对钱三七夸了又夸,苏夫人这才放心回去跟慎郡王的嫡福晋说了。

    前脚她说完,后脚慎郡王就来园子借人了。

    乾隆确实二话不说就把钱家父女一起出借,只说两人搭配最是适合。

    慎郡王自然深信不疑,把两人请了过去给嫡福晋检查。

    钱家父女回宫给乾隆禀报,正巧他在曲院风荷,沐瑶就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

    显然嫡福晋的年纪是有点大了,稍微有些凶险,幸好嫡福晋的身子底子不差,孩子没什么问题,只要注意多走动,少吃点,生孩子的问题也不大。

    乾隆点点头,很为这个叔叔高兴,尤其嫡福晋膝下只有一个女儿还出嫁了,如今能多个孩子在身边,也是极为不错的。

    而且慎郡王已经把长子定为世子,只要长子不作死,也活得够长,那么世子之位就绝不会轻易动了的。

    这个孩子不管是个小格格还是个小阿哥,小格格的话只要娇宠长大就行了,小阿哥的话也威胁不到世子的地位,幼子不过分溺爱不长歪就可以了,对他的要求并不高。

    沐瑶也把之前誊抄给皇后的那份吃食和汤品单子,给慎郡王的嫡福晋送了一份过去。

    嫡福晋很是感激,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沐瑶是喜欢玉器的,送了一对水头极好的红玉镯子。

    沐瑶心想喜欢玉器的明明是乾隆,他最是喜欢送自己玉器首饰,倒是让人误会了。

    不过她还是笑纳了,毕竟自己那个食方也是很重要的!

    只要嫡福晋按照那个食方,营养是足够的,也不会容易吃多了。

    再配合上适当的运动,没有大鱼大肉来拼命补过头,孩子个头不会太大,那么哪怕嫡福晋年纪大一些,生孩子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了。

    年后趁着不冷,沐瑶、高贵妃和娴妃一起去看了七阿哥。

    七阿哥如今长大了一点,白白净净的,眉眼长得更像皇后了。

    原本沐瑶还担心七阿哥太怕生的话,就不好靠近了。

    哪知道七阿哥是个不怕生的,而且特别安静,在谁的怀里都不会哭,只睁大眼看着,十分好奇的模样。

    等七阿哥被奶娘抱走去喂的时候,皇后就笑着道:“永琏跟永璋取经,每天下学后要是有空,也特地过来给永琮念念书,说说话。永琮年纪还小,居然已经开始认得人了,尤其认得永琏,每次看见他来了就特别高兴。”

    两兄弟感情这般好,皇后心里欣慰,也是极为欢喜的。

    沐瑶就笑道:“永璋之前也喜欢给永瑢说说话,念念书,二阿哥不会跟着给七阿哥念四书五经了吧?”

    这就太难了,永琮听了会不会直接睡过去?

    皇后满脸无奈道:“还是你了解永琏,他就是拿着四书五经给永琮念,也不知道永琮有没听懂,倒是很快就睡过去了。”

    沐瑶抿着唇想笑,这么高深的书籍,永琮不睡过去才怪,跟催眠曲一样了!

    高贵妃也笑道:“该是说说简单的故事,或是游记什么的,小孩子哪怕年纪更小,只怕也是听不懂四书五经了。”

    皇后起初也是这么觉得,后来发现其实永琮什么都听不懂,读什么不重要。

    永琏拿着四书五经读一遍,自己又能复习一遍,感觉挺好的。

    而且永琏觉得弟弟永琮如今听不懂,但是听多了,还是会留下一点印象,以后读书的时候就会比旁人更快熟悉四书五经,皇后就随他去了。

    皇后年后还是把宫务接了回去,和敬那一份也是。

    毕竟和敬就要出嫁了,都准备得差不多,如今就是放松心情,珍惜还留在宫里的日子就是了,其它事是不必操心的。

    而且皇后还开玩笑道:“再不接回来,我怕是不会处置了。”

    空闲太久,她都快不记得怎么处置宫务的。

    这话沐瑶听后笑笑就过了,回头她才得知皇后跟乾隆提起,觉得永琮太小了,不适合长途跋涉,今年泰山之行就不打算跟着去。

    皇后想到上回江南之行,娴妃就被留在宫里没能出去玩儿,这次怎么都要一起去才是。

    上回皇后去过江南了,加上永琮还小离不得她,自己也不放心带着孩子出行,索性她留下。

    乾隆皱眉有些不乐意,还是被皇后说服了。

    永琮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点凶险,如今精细养着,若是带出远门,确实有些提心吊胆的,但是留在宫里也不合适,皇后更不放心了。

    索性皇后留下坐镇,宫里自然是无忧的。

    乾隆就是遗憾,皇后不能一起去泰山了。

    皇后倒是安抚他道:“这有什么,我下回跟着皇上去不就行了?”

    毕竟乾隆去泰山,肯定不会只去这么一次的。

    乾隆想想也是,于是就点头应下,打算下回再带皇后去的。

    皇后不跟着去泰山,高贵妃和娴妃就挺遗憾的。

    尤其是娴妃,知道皇后是特意要留下,才让她能跟着出去了。

    娴妃就叹道:“其实我留下也没什么,只是七阿哥身边确实缺不得皇后娘娘。”

    沐瑶就安慰她道:“反正皇上往后必然还会去泰山的,到时候咱们跟皇后轮流去不就好了?每年咱们其中一个人留下,其他人也能痛快玩儿了。”

    闻言,娴妃就笑道:“皇上可舍不得你们两个留在宫里。”

    而且她们两个对宫务只算是勉强熟悉一点,真留下来坐镇,处理的事情就多了,能应付得来吗?

    沐瑶可能勉强可以,高贵妃估计就有点难了,恐怕因为太琐碎麻烦,最后都不想干了。

    高贵妃就挑眉道:“你这也太小看人了,要我留下的话,必定也能处置得妥妥当当的。”

    娴妃听见这话,就把手头的宫务交给她去做了。

    只两天功夫,高贵妃只处理完一点点,就被琐碎事弄得心烦意乱,只好灰溜溜送回来给娴妃的。

    娴妃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沐瑶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

    沐瑶想到以前自己也是一枚尽职的打工人,干活麻利勤快,如今在宫里慢慢变得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其他技能好像开始退化了?

    于是她还是支棱起来帮着娴妃处理了一些,没叫娴妃一个人弄完那么累。

    高贵妃在旁边看着,也开始帮把手,让娴妃很快解决好了。

    沐瑶就伸着懒腰道:“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三个联手,果然事半功倍了。”

    高贵妃点了下头,忽然纳闷了:“说真的,怎么就是臭皮匠了?臭皮匠跟诸葛亮有什么关系吗?”

    沐瑶想了想就道:“仿佛就是脸长得不好看的三个皮匠,当初诸葛亮没能解决的事,却想到了法子来着?”

    一有说是诸葛亮要过江,但是礁石太多,普通小船根本过不去。

    然后三个皮匠就想到办法,用牛皮缝起来,再让士兵吹气进去,变成牛皮筏子,就能轻松过江了。

    吹牛皮的故事,估计也是从这里来的。

    二有说是诸葛亮去东吴给孙权设计了一座报恩寺塔,是个葫芦状的,但是没人能烧出葫芦的模型来。

    还是三个皮匠用皮子缝成葫芦的形状,把烧好的铜水浇下去之前,把皮葫芦埋在土里,那就不怕外边的皮子坏了,铜葫芦却还没定形,实在是巧妙极了。

    高贵妃感叹:“原来如此,那咱们三个臭皮匠,以后不如一起留下来,就不怕累着曼音了。”

    娴妃听得窝心得很,她们总担心自己留下,不能一起出外玩儿。

    其实娴妃也没那么想出去,不过跟在高贵妃和沐瑶身边,想必出去转一圈也会特别有趣的吧?

    三月好日子的时候,和敬就要出嫁了,他们也从圆明园回到宫中。

    和敬作为乾隆如今唯一长大成人的女儿,他很是有些舍不得,成婚仪式办得极为盛大,他又亲自叮嘱色布腾,一定要好好对待和敬。

    色布腾自然忙不迭应下,就差指天发誓要对和敬好了。

    这个憨厚的样子让乾隆很满意,皇后对这个女婿也颇为满意的。

    和敬看着色布腾的眼神有些羞涩,看向乾隆和皇后的目光里流露出舍不得来。

    最后她还是被扶着上软轿,离开了这个出生和从小长大的皇宫,去公主府开始新的生活了。

    沐瑶也是满脸舍不得,毕竟和敬是她看着长大的,渐渐长得亭亭玉立,如今就嫁人了。

    她看着和敬离开,有些伤感。

    等回去后,沐瑶听高贵妃提起,乾隆派人给和敬布置婚房。

    这倒是不奇怪,乾隆对这个唯一长大的女儿尤为宠爱,加上和敬又是乖巧懂事贴心,他派人去布置婚房也不意外了。

    只是高贵妃比划了一下,小声道:“皇上派人过去,把公主府所有的房间都布置了一番。公主府足足有二百三十九个房间,而且要求每个房间外边一样,里面却要不同。”

    沐瑶对内务府同情了起来,这么多个房间要布置得不同,那真是绞尽脑汁的差事了。

    她愣是被这个震撼的八卦给吹散了伤感,只觉得乾隆实在大手笔,也对和敬十分宠爱,甚至给女婿一个下马威了。

    乾隆对女儿如此之好,色布腾只能对和敬更好才是。

    过了几天,和敬带着色布腾回宫,眉梢间全是欢喜,就知道两人相处得不错。

    色布腾自然是被乾隆留在御书房说话,和敬就去长春宫跟皇后说了一会话,然后跑到景仁宫来了。

    沐瑶看和敬满脸笑意的模样,就笑道:“看来格格对色布腾挺满意的?他对你也不错?”

    闻言,和敬轻轻点头道:“色布腾是挺好的,还十分纵容我玩闹。”

    她看着宫人都退到门外,这才小声跟沐瑶分享自己的小秘密:“皇阿玛不是派人把公主府所有的房间都布置了一遍,我实在好奇每个房间是不是真的不一样,就带着色布腾每个房间都看了一遍。”

    沐瑶听得无语,新婚之夜,和敬拉着女婿去看这两百多个房间。

    等他们走完了,这天都快亮了吧?

    确实色布腾果真宠着和敬,任由她胡闹了。

    见沐瑶一脸愣住的模样,和敬就不好意思道:“我原本想着看几间就好了,然而发现真的每一间都不同,于是就忍不住想着再多看一间,不知不觉就全看完了。额娘知道后还说了我几句,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不会这么任性的。”

    沐瑶就笑道:“这有什么,格格是在公主府里,又是香岚跟着格格过去,她必然不会说格格什么的。”

    以前教养嬷嬷都是内务府那边派去的,跟格格都不亲,又掌握公主府大权,连驸马和公主见面都需要教养嬷嬷允许。

    公主们自然过得特别惨了,但是和敬不一样,在她身边的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宫女香岚,如今也是香岚嬷嬷了。

    香岚也算是看着和敬长大的,对她很是关心,只要和敬高兴,自然不会阻拦。

    和敬笑眯眯道:“就知道纯娘娘会这么说,不过跑了一晚上看房间,我感觉腿都要跑细了,着实有点累,下回可不能再一下看那么多了。”

    沐瑶就好笑,哪有下回呢!

    和敬说完自己也笑了,确实如此!

    两人亲亲热热说了一会话,和敬就不好丢下色布腾一个人在御书房苦哈哈听乾隆问话,自是过去救他于水火之中。

    看着和敬离开的身影,沐瑶就好笑。

    和敬显然挺喜欢这个丈夫,这是担心乾隆太严厉,把色布腾给吓着了。

    不过沐瑶仔细想了想,色布腾以后被乾隆扶着上仕途,一路官运亨通,就是能耐没多少,起码不会惹事,也算是顺风顺水了。

    就是后来有点倒霉,二三十年后色布腾带兵打仗,却被敌军半夜从后方偷袭,在睡梦中给砍死了。

    不过她想着这也是二三十年后的事了,指不定不会发生呢!

    和敬婚后过得不错,沐瑶就放心了。

    乾隆也是如此,也就着手准备出发去泰山之行。

    皇后留下来,那么后宫之事基本上都不需要他来操心。

    张廷玉留下监国,乾隆带上太后,以及沐瑶、高贵妃和娴妃就出发了。

    永璜、永琏也被留下跟着张廷玉一起监国,叫他们也能实践一番。

    年纪最小的永璋就跟着一起出行了,弘曕这次说什么都要跟着去泰山。

    谦太妃自然明白泰山的意义,而且泰山离京城不算太远,这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弘曕简直乐疯了,出发前几天就拉着永璋说话,还要挤到他的榻上一起睡,小嘴巴拉就没停过,把永璋也快弄疯了。

    幸好很快就出发了,永璋熬了几天没睡好,上船的时候有点蔫蔫的。

    弘曕则是精神奕奕,在大船上来回走,看得目不转睛。

    乾隆就笑道:“别乱跑,赶紧去船舱里头安置了。”

    弘曕应了一声,拉着一直在瞌睡的永璋往船舱走去。

    被沐瑶看见,还让素纹问了一下,得知永璋是被激动的弘曕拉着说话,晚上都没睡多久,就忍不住好笑。

    永璋进了船舱就呼呼大睡了,毕竟他之前跟着下过江南,大船是看了很久,也没什么新奇的。

    弘曕就不同了,船开了之后,他又忍不住上甲板看了又看。

    等日头太晒了,他才依依不舍回去船舱,趴着小窗口看外头,都舍不得睡下了。

    高贵妃和沐瑶也是习惯了的,船舱自是有宫人来布置妥当。

    沐瑶有些担心娴妃会晕船,还早早让钱三七准备了晕船药。

    如今的晕船药自然不如以后的,喝过后也只是让人睡过去,起码睡着的时候就不会晕了。

    感觉就是安眠药,哪里是晕船药呢!

    不过总比眼睁睁晕着好,那就太难受了一点,还不如昏睡过去呢!

    好在娴妃只刚开始有点晕,后来渐渐就适应了,也能跟着沐瑶和高贵妃在早上或者黄昏的时候去甲板走走,看看外头的景色。

    凉风习习,娴妃站在船边,只感觉心旷神怡。

    她有些明白皇后极力让自己出来走走,确实外边的风景不一般,比在宫里要痛快多了。

    一路十分顺利,很快就到了泰山的码头。

    山脚下就是行宫,从码头过去只有一条路,铺得十分平整,马车过去也不怎么颠簸。

    休整了一夜,沐瑶才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乾隆就扶着太后要上泰山了。

    自然不是走上去,而是有人抬着软轿上去的。

    轿夫一个个高大壮实,抬着轿子稳稳当当的,脚力也极好,走到半山腰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只在轿子里着实无聊得很,乾隆在半山腰就让轿夫停下,扶着太后出来透透气。

    沐瑶也被素纹扶着出轿子,在半山腰看着天边的云彩,也是极为漂亮的。

    只是她看了一会,怎么感觉天暗了下来,头顶上似是有乌云了?

    乾隆也发现了,陪同的大臣擦着汗过来提议道:“皇上,这天色渐暗,恐怕要下雨了,不如先下山,明天再上来?”

    要是真的下大雨,这一行贵人出什么意外的话,大臣和自己的九族恐怕都有危险了。

    乾隆皱了下眉头,都到半山腰了,再下去着实有些不乐意。

    他抬头看着天色,感觉乌云暂时不是很多,就说道:“咱们脚程快一些,到山顶的时候再下雨,也有避雨的地方。”

    乾隆执意要上山,大臣一看是劝不住,就赶紧叮嘱轿夫们走快一点,别是下雨了还没到山顶的。

    这就让轿夫们很有压力了,抬着轿子走得飞快,很快就喘了起来。

    沐瑶也是无奈,乾隆估计觉得自己人都来了,这老天还这么不给面子,着实不快,越是这样,仿佛在阻拦他上山,乾隆就非要上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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