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路上还好,只是乌云越发多了,密密麻麻就在头顶,随时都可能下雨。

    沐瑶想着下雨就算了,要是打雷,那他们在半山腰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真可能给劈中。

    不过如今都到这里了,不上不下的,下山就太远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

    好在天公还是作美的,直到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山顶,这才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来。

    泰山上,碧霞祠的人已经等候多时,连忙迎着一行贵人们进去避雨。

    太后自是虔诚,让嬷嬷帮着收拾了一番,用帕子把头上沾的一些水珠给擦拭掉,又整理好衣裙,这才上前拜碧霞元君。

    外头的雨势却越发大了起来,哗啦啦的雨声传进来不说,隐约还能听见天边的雷声。

    沐瑶进来后也被素茹和素纹伺候着擦掉身上的水珠,擦拭了发梢,转头听见雷声不由大吃一惊。

    高贵妃收拾好后凑过来小声道:“外边竟然打雷了,若是下雨久了,咱们岂不是不能下山,只能借住在此处了?”

    行宫在山脚下,他们若是不下去,确实就只能借住在碧霞祠。

    但是尴尬的是,这里只有女居士。

    太后带着嫔妃们能住下,但是乾隆就不能了。

    总不能让乾隆冒雨下山,那就太危险了一点。

    毕竟下过雨后,石阶全是水,十分湿滑。

    哪怕轿夫们熟悉山路,这时候都是不敢下山的,免得发生意外。

    连绵不绝的阶梯,要真摔下去恐怕小命难保了。

    所以高贵妃忧心忡忡,总不能把这里的女居士都赶出去,好腾出地方来给乾隆住吧?

    不说地方过于简陋,恐怕乾隆自己也是不乐意的,就是女居士们出去,又能住到哪里去呢?

    沐瑶看着外边的天色,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可能真的停不下来,也忍不住发起愁来。

    乾隆注意到两人站在门边嘀嘀咕咕的,过来听见一两句,不由笑道:“你们可别站得太靠外了,免得那雨水都被风吹进来,打湿了衣裳就不好了。”

    沐瑶和高贵妃都不是特别强壮的人,乾隆有些担心,就一手一个牵着她们往后退了好几步。

    沐瑶就扭头问道:“皇上不担心吗?要这雨一直停不下来,岂不是要住在此处了?”

    乾隆就笑道:“这有何难,后边不能住,朕就住在前边,就是要打扰碧霞元君了。”

    闻言,沐瑶眨眨眼,这确实是个好去处。

    后边是女居士的住处,确实不好让乾隆住下,但是前边大殿的话,跟碧霞元君告罪后,让乾隆暂时留宿一夜倒是没什么问题。

    乾隆又看着外头道:“而且这雨若是不停下,那就是想留住朕罢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沐瑶听着就笑了,确实贵人出行必然有风雨,乾隆如今上泰山就下雨,的确是莫大的贵人,下大雨算得上是极华丽的欢迎仪式?

    乾隆见她终于笑了,也跟着笑道:“就看泰山想不想留下朕了,不想的话,想必下午就会停下。”

    欢迎仪式而已,没必要弄一整天,半天就差不多了。

    沐瑶发现乾隆的心态还挺乐观的,看着外头黑压压一片,这雨压根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乾隆还觉得下午很可能会停雨了,不然也无妨,留下就是了。

    在大殿里自然不能过于随意,更不可能搬来桌椅看雨喝茶。

    沐瑶和高贵妃就跟在太后的后边,一起拜一拜碧霞元君。

    她闭上眼,心想着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了。

    来了这边以后,苏家和睦,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自己在宫里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只盼着孩子们健康平安长大,长命百岁,然后沐瑶以后也能活得久一点,看着孩子们成婚生子,然后有乖巧可爱的孙子孙女们。

    光是想想,沐瑶就觉得挺不错了。

    她抿着唇笑了一下,准备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想着三个愿望的话,最后一个是希望尽快停雨,让他们不必留在泰山上打扰碧霞元君了,又叫居士们很是拘束和尴尬。

    离开没地方安置,不离开又不可能跟贵人们挤在一起。

    总归他们下山,才让居士和跟着来的山东官员们能松一口气。

    沐瑶睁开眼,觉得自己的愿望可能有点多,只盼着碧霞元君真听见了也别太介意。

    她站起身,让出位子来给后边的娴妃,却发现娴妃扭头呆呆看着外边。

    沐瑶奇怪道:“曼音,怎么了?”

    娴妃这才回过头来笑道:“雨忽然变小了,很快就要停下来了。”

    这就算了,她话音刚落,外边雨稀稀拉拉慢慢停下之后,竟然开始放晴了。

    沐瑶心想这就是强阵雨,雨势来得又快又急,走得也快,简直是来去无踪了,就笑道:“这样也好,咱们等会就能下山了。”

    太阳晒一晒台阶,就没那么湿滑,他们自然就能平安下山的。

    高贵妃也是满脸惊喜,就问沐瑶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竟然闭着眼睛也在笑了?”

    沐瑶没想到被她看见了,有点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就是许愿的时候太高兴,不知不觉嘴角就笑起来了。不过我最后还许了愿,盼着雨快停下来,这就停了,看来碧霞元君还是很灵的。”

    高贵妃满脸惊讶道:“那确实很灵验了。”

    沐瑶这话不知道怎的就传到乾隆耳边,他就笑道:“确实灵验,你也是,难得许愿,怎的许这么小的愿望,不就轻易达成了吗?”

    这话叫沐瑶好笑,难道愿望不容易达成才好了?

    她许了三个愿望,能立刻实现一个,就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其他的愿望,自己也可以继续努力努力不是?

    沐瑶就笑道:“毕竟我如今什么都不缺,许的愿也是盼着身边人能健康平安长寿,别的也就没了,于是就想着要是停雨了,皇上等会就能去岱庙,今儿就能下山,不耽搁在山上,也能更顺利一些了。”

    乾隆想到她许区区三个愿望,竟然有一个还是专门许给自己的。

    再就是其他两个,恐怕都跟他有点关系,心下一暖,搂着沐瑶的肩膀就叹道:“你啊,就是太实心眼了一点,该为自己多想一些才是。”

    不过沐瑶许愿如此灵验,让太后也十分激动,很是拜了又拜。

    女居士们也是微微一笑,说沐瑶跟碧霞元君十分投缘了。不管沐瑶是不是真的跟碧霞元君投缘,只是这天气确实肉眼可见变好了。

    不但放晴了,甚至慢慢变得晴空万里,下午的时候就再也没下雨。

    乾隆也得以下山去岱庙和孔子庙,一点都不耽误事了。

    他去孔子庙的时候,因着孔子庙刚修缮好,穿过大成门,远远就见一道红绸包裹的石柱,将雄伟的大殿衬得更是庄严肃穆。

    乾隆看着颇为满意,祭拜之后回来,想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石柱忽然就用红绸来包裹,石柱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派了粘杆处的人私下去查了一下,才发现当地巡抚修缮孔庙的大成殿,大殿檐下有二十八根石柱,绕殿一周。

    其中有十根石柱,特意请了手巧的老工匠刻下浮雕,是双龙腾云而起,上有云霞,下有波涛翻滚。

    最妙的是浮雕之间还有缝隙,晴天的时候阳光透入石柱之间,两条龙仿佛腾空而起,周身光芒环绕,似是要活过来一样,实在精妙极了。

    这样的石柱该是叫乾隆看了也赞不绝口的,唯一的问题是,巡抚一时大意,没有测量好尺寸,双龙石柱的高度比皇宫还高。

    皇宫也有双龙石柱,外边的龙石柱居然比皇宫的还高,这就坏了规矩。

    但是乾隆都已经快到了,他们这才忽然发现问题,只好急中生智,用红绸把石柱包裹起来,外头看着就像是普通的石柱一样。

    乾隆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这些臣子来回查验后,竟然还出了这样的纰漏来。

    要不是他当场没发现,不然拆掉红绸的话,就要闹笑话了。

    沐瑶正吩咐素纹去厨房送膳食来,见乾隆皱着眉头看手里的密折,就没有太靠近,而是转身去泡了一壶茶送过来。

    乾隆没察觉是什么,低头抿了一口,感觉味道有点不对,这才抬头挑眉道:“这是罗汉果茶?怎么,你又发现朕不高兴,要下火了?”

    沐瑶好笑,指着眉心道:“皇上这里的眉头都快打结了,哪里就能看不出来呢?若果不是什么紧要事,皇上不如放一放?心情不好,等会用膳也就吃什么味道都不对了。”

    乾隆这才笑笑,拉着她坐下道:“倒没什么紧要的,就是这石柱弄得高度不对,如今砍掉也不行,留着也膈应,着实让朕有些苦恼。”

    这石柱都已经做好了,砍掉的话,那就不美观了,但是留着,又比皇宫的双龙石柱更高,就让乾隆一时不知道该拿这边的石柱怎么办才好。

    沐瑶听乾隆的形容,倒是个设计极为精妙的石柱,是工匠们的心血了,就这么毁掉着实可惜,但是留着又膈应乾隆。

    在皇宫之外的龙石柱竟然更高一点,这不是代表皇宫里住着的龙不如外头的吗?

    这种事帝王最是忌讳,沐瑶斟酌了一会就道:“这石柱上边是彩霞,下边是海浪,双龙从海里腾空而起,飞往满布彩霞的空中。皇上,不管砍掉那一段,那就不美了。”

    砍掉海浪,不就让双龙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了吗?

    砍掉彩霞,双龙要飞去哪里不就不清楚了?

    上下不能动,中间更不能动了,双龙切哪里都不对的!

    乾隆也是苦恼此事,就听沐瑶又道:“倒不如让皇宫里的工匠想想法子,把石柱加高一些,这比砍掉要容易得多了。”

    就是不知道工匠有没法子把石柱加高,还要黏上去之后毫无痕迹。

    乾隆想了想就道:“也罢,宫里的石柱也很多年了,很该换一换才是,就让工匠加高一寸,这边就不必改了。”

    为了遮掩这边的问题,还要皇宫那边换掉石柱,让他心里十分不快。

    好歹有沐瑶在身边安抚,乾隆暂时就先放过这边的臣子了。

    沐瑶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暂时能相安无事。

    哪知道隔了几天,乾隆去孔林祭礼,经过洙水桥的时候,看见南面的桥身上落款是“清雍正十年”几个字。

    他走过去后,不经意再回头一看,却看见桥身背面的“明嘉靖二年”的字眼,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这中间差了两百多年,怎么南北桥梁两面的字眼竟然不同?

    乾隆当时不动声色,回头派人去查,才发现雍正十年的时候,洙水桥被下命重新修缮。

    当时修缮之人私吞了修缮的银钱,只让工匠修改了南边最显眼的字眼,偷梁换柱,就仿佛已经修过一样。

    因为修缮工程不大,北面又在桥梁背面,要不是乾隆今儿站的位置刁钻,也不可能看见,所以至今竟然没人发现。

    先帝时候的事,如果明面上追究的话,就要坏了先帝的脸面。

    乾隆让人追查到修缮桥梁之人,早就已经告老还乡,还是衣锦还乡来着,顿时就更生气了。

    如果就这么放过这人,乾隆感觉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此人敢伸手一次,就绝不会只有一次。

    果不其然,虽然费了点功夫,然而还是追查到这人还贪污过赈灾款项,还是乾隆刚登基没多久的时候做下的。

    当然对方不敢吞掉太多,对赈灾款项只伸手拿了很小一部分,但那也是拿了!

    既然是乾隆登基之后的事,就不会牵扯到先帝,他就下命把此人押入大牢审问,并私下跟大理寺那边发了密折,要求严惩。

    大理寺自然不敢轻判,用的是最重的刑罚,一家大小流放三千里不说,九族三代内都不能科举为官。

    这惩罚可谓太重了,乾隆还在泰山的行宫没回去,雪花一样的折子就被送了来。

    沐瑶看着一箱箱的折子被好几个太监扛进去,看他们的手背青筋凸起,就知道这箱子肯定塞满了。

    也不知道乾隆做了什么决定,让朝臣们直接炸锅了,疯狂写折子来抗议?

    反正沐瑶对政事从来是不插手的,听都不听,今儿也是乾隆叫她到书房里喝茶。

    只因为书房的窗户对面是一片湖,湖里连绵不绝的荷花正是盛开的时候,乾隆就邀沐瑶来赏花喝茶了。

    可惜美景在前,一箱箱的折子送过来,乾隆被打断后,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挥挥手吩咐道:“李玉,把这些折子抬到隔壁去,别碍了朕的眼。”

    李玉只好应下,又让刚搬进来的太监把箱子重新搬去隔壁,也是够辛苦的了。

    沐瑶还想着乾隆如果要打开箱子来处置这些折子,自己就该避嫌才是。

    如今箱子被抬走,她就没起身离开,而是安抚道:“皇上莫生气,气坏自己的身子骨就不好了。”

    乾隆叹道:“这些臣子一看同僚被重罚,于是一个个就胆战心惊,写折子来求情,生怕他们也会被朕责罚。你说,他们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这才害怕了?”

    这话沐瑶不好接,不过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要不是做了亏心事,这些大臣怎么就疯狂写折子来求情呢!

    不过是担心如果以后自己东窗事发,可能比如今的同僚罚得还重,哪能不害怕,这会儿只能努力替同僚求情,可不是为了以后的自己脱罪打基础了?

    如果乾隆这次松口轻饶了,那么大臣们就能放心下来,以后能继续胡来了。

    乾隆见沐瑶没接话,但她的神色很是赞同的样子,这才微微笑道:“你也觉得朕说的对吧?不做亏心事,怎么怕做过亏心事的人惩罚太重了呢?”

    “而且看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叫朕还以为自己冤枉了好人呢!”

    沐瑶抿唇忍不住笑道:“皇上心善,朝臣们以为求求情,就能让皇上改变主意了。”

    乾隆也是这么觉得的,叹气道:“还是朕表现得太和善了一些,才叫臣子们一个个蹭鼻子上脸了。”

    他微微眯起眼,看向外边的荷花,又扭头笑道:“你之前不是请慧娘和娴妃一起办了一场荷花宴,这里的荷花正好,林御厨不是跟着来了,让他再办一场。这回朕也要加入进来,尝一尝这荷花宴的菜式了。”

    沐瑶见乾隆的心情竟然好转了一些,自然没有不应的。

    就是她看着外边的荷花确实被花匠们精心养的,正是最美的时候,乾隆不是赏景吗,怎么也跟自己一样想到吃去了,要把这些荷花摘下来吃掉,这不是辣手摧花了?

    见沐瑶困惑的样子,乾隆就笑道:“这花也不会全摘了,让人只摘边上的去做菜,余下的还是能继续赏的。”

    要全摘了,哪个脑子进水了吗?

    沐瑶想想也是,就欢天喜地跟乾隆告辞,一边告知高贵妃和娴妃,一边给林御厨吩咐下去了。

    乾隆去各处祭拜,她们这些嫔妃是不会跟着的,都是带着臣子们去的。

    高贵妃正闲着呢,听说沐瑶要办荷花宴,自然就没有不应的。

    娴妃也是如此,又看出沐瑶正好从乾隆的书房过来,就问道:“是皇上出的主意?”

    沐瑶点头笑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曼音,正是如此。皇上正赏花呢,忽然就提起办荷花宴的事来。估计上回咱们办的荷花宴没请皇上,皇上也是好奇得很。”

    听说乾隆要加入进来,高贵妃就更高兴了:“上回荷花宴的菜式就不错,也不知道林御厨能不能多做几个更特别的菜色来。”

    林御厨再不能也得能了,他绞尽脑汁,琢磨出几个新菜来。

    然后他先做出来,让厨房里的人尝了一遍,感觉味道不够好的,再重新调整后继续做一回。

    反复做几次之后,味道终于可以了,林御厨才敢让贵人们吃的。

    只费了几天功夫,林御厨就表示荷花宴准备好了,第二天就能办了。

    沐瑶自然亲自跟乾隆说了一声,见他的心情十分不错,就笑道:“皇上这是知道荷花宴上多了几个不错的新菜,心情变好了起来?”乾隆抬手点了点她的脸颊,好笑道:“朕可没那么馋,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对,朕这心情确实变好了。”

    把先帝时候贪墨的人拿下,他哪能不痛快了?

    再就是那些求情之人,乾隆派人查过后,有几个还跟这人曾经共事过的。

    哪怕当时品级不高,却也是跟着底下打下手了。

    他仔细派人一查,果然这几个人跟着对方伸手,虽然拿的银两就更少了,却也是拿了不是?

    乾隆连夜派人送去密折,让这几个人私下单独看了。

    看完之后,这几人一反常态,不像之前那样帮着求情,而是开始抨击起对方来,又数落对方的罪状,让其他朝臣们直接就懵了。

    这几人反水得太突然,其他人把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且大理寺还抛出几个人提交的证据来,证据确凿,对方确实犯了不止一个大错。

    朝臣们这才偃旗息鼓了,然后发现之前叫得最凶的几个人竟然辞官回乡。

    他们正值壮年,竟然纷纷辞官回家,着实有些古怪。

    但是他们不但回乡了,回去后还举家搬迁,让人根本就寻不着。

    当然寻不着了,这几个人和家眷都被乾隆派人送去了隐秘之地,还改名换姓了。

    这是乾隆给几人的承诺,他们犯的错还算小,如果愿意出面的话,就勉强宽恕一二,只换个地方重新来过罢了。

    几人能留住自己和家眷的性命,哪里有不应的,更是内疚不已,躲在家里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乾隆自然还留了人盯着他们,若是安分守己就算了,若是安分一阵子又想闹腾,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好在这几个人被吓破胆,一点都不敢忤逆乾隆的意思,让改名换姓就改了,以前的亲戚都不敢认了,只安安分分过日子。

    朝臣们不再派人送折子来打扰他了,乾隆能心情不好起来吗?

    荷花宴的时候,就连高贵妃和娴妃都看出乾隆的心情不错了,高贵妃还一个劲给他夹菜:“皇上,这道荷叶香饼很是不错,来尝一尝?”

    这荷叶香饼用的是荷叶最嫩的部分,切碎焯水后加入面粉和鸡蛋搅拌均匀,煎成饼就是了。

    吃着有淡淡的荷叶香气,又有鸡蛋的香味,既简单又好吃,还下火了。

    荷叶糯米蒸排骨是沐瑶最喜欢的,吃了好几筷子,也给乾隆夹了一些。

    还有一道荷叶蒸鱼就很得娴妃喜欢,荷叶把鱼包起来,鱼肚子里塞了姜葱和酱汁,隔水蒸了之后,鱼肉里带着一丝荷叶的香气,清爽又不腻人。

    另外有一道炸荷花,是林御厨想出来的新菜。

    炸过的荷花色泽金黄,炸的时候得小心仔细,让荷花还保留原来的形状,微微翘起一点,摆盘的时候仿佛就是一朵盛开的金色荷花了,煞是好看又好吃。

    吃着香脆,又清火祛燥。

    再就是荷叶饭、荷叶鸡、荷叶粉蒸肉、清蒸莲子和莲藕排骨汤,每一样味道都是极好的,荷花宴让众人吃得相当痛快了。

    最让高贵妃期待的,自然是庙会了。

    不是圆明园里面那个仿的庙会,而是真的庙会。

    虽然她们不能加入到百姓的热闹当中,跟他们一起逛庙会,却也能在搭起的三层高楼上,远远眺望底下的街道,把热闹一览无遗。

    高贵妃有些遗憾自己不能下去,哪怕乔装打扮也是不行。

    沐瑶就笑道:“慧娘这张脸一下去,恐怕百姓都不敢走了,以为是哪个仙女娘娘下凡来了。”

    被她一打趣,高贵妃心里那一点郁闷是烟消云散,红着脸轻轻推了推沐瑶的胳膊道:“你这话别说我,就是你下去了,也一样被当做仙女娘娘的。”

    娴妃在旁边抿唇笑着,高贵妃也道:“曼音你也是,别只顾着看我们两个的笑话了。”

    几人笑闹了几句,坐在上头继续看着底下的热闹。

    跟仿庙会不一样,这里就要热闹得多,卖小东西的也就更多了。

    除了茶铺之外,最多的就是卖香的,多是买了就上山去拜碧霞元君的。

    另外有卖小首饰的,梳子、簪子等等,当然不是宫里的好货色,而是平民百姓用的,多是普通的木头做成。

    还有绣着福字的小鞋子,带着福字的绣球等等。

    高贵妃目不转睛盯着的,更是底下耍杂技的。

    他们离得有点远,周围却有不少人。

    高贵妃指着前面道:“仿佛有个猴子爬上爬下,他们就不怕猴子也离开自己身边就跑了吗?”

    娴妃就答道:“该是从小养熟的猴子,自是不会离开,因为离开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活了。”

    从小被人养大,自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外边找吃的了。

    有人供养,猴子自然不愿意离开的。

    沐瑶也是附和道:“确实如此,这猴子只怕都当人是自己的亲人了。”

    看看杂技的,大多是让猴子爬杆子,爬得很高,然后打几个跟斗下来,周围百姓就叫了几声好,扔了几个铜板过来。

    这着实有点小儿科了,不过远处还有吐火的,还有人在两根柱子中间挂着一根线,在上面走得利落。

    高贵妃一时看着左边,一时看着右边,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好,恨不得后边多两双眼睛了。

    沐瑶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不由好笑,然后注意到有些之前买了香的人兴高采烈过去,如今才多久,这么快就下来了?

    但是一个个神色十分沮丧,显然没能上山。

    她扭头看了眼小豆子,他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衫,很快装作不小心碰到对方肩膀,忙不迭道歉之后,用一张巧嘴套近乎,然后旁敲侧击问出话来了,对方却丝毫没察觉到。

    小豆子回来后,低声禀报道:“娘娘,上山拜祭碧霞元君的路上要给路钱。往年只需要这个数,如今却是翻倍了,她们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就被拦着,然后赶下来了。”

    特意一大早从远处赶来,就因为路钱增加不让上山,着实过分了一点。

    沐瑶皱了下眉头,就问道:“小豆子你去打听一下,这路钱是一直都有的?哪怕是往年那个数目,对百姓来说也太多了一些。”

    这么一笔钱,平民百姓节省点,用两三个月都足够了。

    如今居然还敢翻倍了,简直过分极了!

    小豆子果真是打听消息的人才,很快就在附近铺面找了几个当地人,口甜叫了叔叔婶婶伯伯,很快问出来了。原来这路钱从宋朝开始就有了,只是还不成气候,等明朝的时候才被官府统一管理。

    也不叫路钱,而是叫香税,是官府的正当营收。

    高贵妃在旁边皱眉道:“皇上知道这个香税吗?若是知道,官府是正当营生,忽然加了价钱的话,就没提前知会来庙会的百姓,让人白跑一趟了?”

    哪怕加价了,也得提前告诉百姓才是。

    不过沐瑶也明白,一来交通不够便利,又没有通讯设施,要通知下去估计十分费时费力,官府估计就不乐意做了。

    二来官府可能是临时起意,毕竟乾隆前脚才上泰山参拜,今年山上还有帝王的龙气在,跟往年不同,自然要加了香税,才能衬托出帝王上过泰山的不凡来。

    这哪里是官府,是奸商吧!

    最后这钱还是要送到户部去的,等于是进了乾隆的口袋,官府自认没有违规,当然就能死要钱了。

    若是百姓质问一句,官府估计比他们还不乐意,觉得这钱加得太少了一点。

    沐瑶就道:“不管皇上知不知情,总归要跟他说一声才是。”

    乾隆就在楼上陪着太后呢,她就让小豆子上去说一声。

    若是乾隆知情,那就当作她们多管闲事了一番,好歹也要说一说的。

    很快小豆子上去,乾隆却跟着下来了,脸色有些不悦道:“朕记得这香税从明朝时候登记在册,上面就只写着一钱,如今也还是一钱!”

    沐瑶眨眨眼,哦豁,当地官府竟然把这个香税加了五倍不止,还光明正大收进自己口袋去了?

    这个香税实在太小了,跟其他税收不一样,着实不起眼。

    因为庙会只有春秋的时候办,泰山又是春天庙会的时候才会开放,让百姓上山,所以香税每年只有一次,持续的时间也不长。

    一年就一会,每次收的虽然不少,对京城的官员来说却不多,加起来的金额自然也不大,就没多留意,看看账本,核对一下就算了。

    乾隆的记性极好,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他曾经看过账本,自然明白上面依旧写着一钱。

    这么点钱,对百姓来说还能承受,加上五六倍的话,那就另当别乱了。

    而且当地官府竟然把这个钱瞒下来,乾隆就更不能忍了。

    乾隆转身就吩咐李玉,让御林军把当地官府直接全部拿下,另外把拦在泰山的差役也拿下,让人守在那里:“叫他们跟百姓说,以后香税都不用收了。”

    就这么点钱,他还没放在眼内。

    而且今年上泰山的百姓尤其多,很多是冲着乾隆今年上泰山来的。

    乾隆当然不想这些百姓失望,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竟然不能上山,简直岂有此理!

    当地官府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百姓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上山路上的差役换了人,一个个和蔼得很,告知他们今儿开始上山的香税免了,是皇上的旨意。

    这才第一天的庙会,很多赶来上山却被赶走的人都没走远,消息跟插上翅膀一样飞了出去,很多人连忙往回走,脸上都带着笑意。

    也不知道谁得知高楼上坐着的就是乾隆,于是一个个经过的时候都诚心叩拜一番,这才离开。越来越多人靠近高楼,乾隆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也就笑了笑。

    李玉担心人群聚集太多,叫乾隆深陷危险就不好了,于是小声提醒,想让乾隆移驾回去行宫。

    乾隆却坐下了,挥挥手道:“朕这也算是与民同乐了,不急着回去。”

    李玉无奈,只能叮嘱御林军守在底下,绝不能让人上楼来,更别提是靠近了。

    沐瑶坐在乾隆身边,看着底下的盛况,明白最是喜欢大场面的他,哪里舍得错过这样的场景?

    比起干巴巴的万民伞,哪里有万民当场感激来得痛快了?

    她发觉乾隆偶尔有点孩子气,反倒永璋都比他来得成熟了。

    等乾隆终于看够本,准备离开,百姓们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让马车能够顺利过去,更是虔诚叩拜,口中喊着万岁。

    乾隆是高兴了,那些押入大牢的当地官员就郁闷了。

    他们莫名其妙被关起来,后来得知是香税的事东窗事发,竟然怀疑是官府里的人私下跟乾隆告发,才被发现的。

    于是一个个互相怀疑,还彼此告密起来。

    乾隆让御林军的人去审问,没半天就带着一叠厚厚的口供回来。

    他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人互相攀咬,把对方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一个比一个无耻了。

    乾隆感觉多看两眼,眼睛都要瞎了,示意御林军接手,这种人就不必带回京城审问那么麻烦,直接让后来接手的人审问就是了。

    他思索了一会,把附近的官员琢磨了一遍,最后把郑板桥调过来了。

    郑板桥之前被提拔,后来调任到山东境内,也不是很远的地方当知府。

    乾隆索性一纸调令,把郑板桥弄过来处理这边的烂摊子了。

    郑板桥接到调令整个人都是懵的,也只好赶紧收拾包袱赶过来。

    不过等他过来的时候,乾隆已经把泰山游历了一番,也到了回去京城的时候了。

    只是乾隆还让人留了话,打算从国库出一笔银子来修上山的路。

    不然下个雨,这山路就不能走了,着实叫人郁闷。

    郑板桥自是替当地百姓感恩戴德,一来给百姓多了个挣钱的营生,修路必然需要壮丁,二来山路修好了,不说乾隆以后上山容易,上山的百姓也要容易得多了。

    高贵妃满脸不舍,恨不能多留一段时间。

    沐瑶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乾隆多喜欢泰山啊,后边还要来很多次呢!

    她上船后看着底下滚滚河水,想到历史上的皇后就是在去泰山的船上病逝的,如今皇后没跟着来,却在京城里过得好好的。

    沐瑶抬起头来,就笑道:“咱们上回赌了舒贵人能抄多久,如今也有半年了,我们竟然是谁都没赢了。”

    高贵妃也感慨道:“是啊,舒贵人比我想象中还能忍。”

    娴妃笑笑,摇头道:“我倒觉得她不是能忍,而是必须忍。”

    闻言,沐瑶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问道:“曼音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赶紧告诉我们?”

    高贵妃也凑过来了,连连点头道:“就是,曼音话不要说一半,让人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了!”

    娴妃看着周围宫人退得很远,这才压低声音说道:“也没知道得很多,就是来之前,我帮着皇后娘娘处理了一些账目,发现咸福宫的器物损坏比其他宫厉害一点。不过舒贵人自个出钱补上了,又不是特别金贵的东西。”

    如今娴妃是回过味来了,咸福宫的器物为什么会突然坏了,还不是舒贵人可能憋得难受不能出去,却又不能不憋着,于是开始摔东西来发脾气吗?

    这摔的还不能是宫里贵重的摆件,不然想补回来,光是有钱都没那么容易。

    毕竟瓷窑开炉都是有定数的,出的必然是精品,差的都摔了。

    所以后备并不多,可以说是精益求精了,不是精品是绝不会留下的。

    于是想换,哪怕出钱换也换不来。

    高贵妃就感慨道:“舒贵人在这种地方倒是挺敏锐的,要不是曼音厉害,估计都想不到这茬了。”

    因为娴妃说咸福宫损毁多了一些,却不算特别多,只比其他宫要多那么一点点,说明舒贵人还是很克制的,不是整天发脾气摔东西了。

    也难为舒贵人之前跟猴子一样到处溜达,如今只能关在咸福宫。

    皇后还生怕她吓着五阿哥了,让舒贵人只能在自己的住处呆着,不能跑去仪嫔那边,那能走动地方就更小了。

    憋了这么久,舒贵人只摔几件东西,确实也够厉害的!

    第102章

    沐瑶后来才知道,不是皇后把舒贵人关着,而是乾隆在出发前,让舒贵人在屋里呆着别出来了。

    之前舒贵人还是能出去逛逛,在后花园溜达一下再回去。

    只是乾隆出发前担心他不在,没人约束得了舒贵人。

    加上皇后要处理宫务,要照顾七阿哥,要是还得束缚跟猴子一样的舒贵人,恐怕分不了神,也得累着了。

    之前皇后年纪大生孩子,虽然恢复了不少,乾隆还是有些担心,不想她累着,就索性约束住舒贵人。

    当然乾隆也不是临出发前一天才下命,早早让让舒贵人关起门来好几天,让她先适应一下,没什么问题了,他再出发,这就比较妥当了。

    于是舒贵人砸东西,未必是因为被关在屋子里,而是之前抄经就让她特别烦躁。

    不过也是,按照舒贵人活泼的性子,让她抄经几个月,确实算的上是一种折磨了。

    但是舒贵人一旦开始,草草结束不好,尤其太后那边还鼓励了她一番,让舒贵人又不好临时变卦,也是怪难受的。

    沐瑶想着在后宫当中,其实阿宅还是不少的。

    看看她就知道了,另外高贵妃和娴妃也是,甚至皇后也是这样。

    只要在自己的寝宫里面,不出去都没什么。

    尤其冬天,沐瑶能窝几个月不出去一步都行。

    她们又不能随意出宫,也就每年能去圆明园住几个月而已。

    圆明园也是个比皇宫大一点的园子,还是不能随便出去。

    对阿宅来说,宅在哪里都没什么,她们都有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然后很快就过去了。

    但是对闲不住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身心的折磨。

    看舒贵人就知道了,她那么喜欢爬上爬下,很可能就是因为宅不住,又出不去,只能上去高一点的地方看远方,也是怪惨的。

    沐瑶对舒贵人有些同情,但是她如果一直适应不了,在宫里恐怕就要待不住了。

    不能出去,又不能适应良好,最后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她感慨完之后,在船上的日子也是没什么波澜,甚至船舱并没有多大。

    沐瑶想了想,就让素纹摆起画架来,然后先画了草图,挑了颜色,准备画画了。

    画画真是太杀时间了,光是草图她就花了两天的功夫,才算是满意了。

    然后修改草图又花了两天,她中间还跟高贵妃、娴妃去甲板上呆了一会,趁着风不大,甲板上让人固定了桌椅,还能坐着看风景喝喝茶,十分惬意。

    余下的时间,沐瑶都花在画画上了。

    永璋都不大过来打扰她,只等着画完之后来看的。

    沐瑶草图打好后,上颜色也是慢吞吞的。

    因为画的是夜晚,灯光需要一点点渲染,这就很费时间了。

    等大船快到京城的时候,沐瑶才算是画好了,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就放下了画笔。

    她去洗了手,回来却见乾隆站在画架前,脸上带着笑意道:“你这是画的朕吗?”

    不用问,必然就是的。

    沐瑶对庙会的那一夜尤为记忆深刻,于是就想着画下来了。

    画中的乾隆面对自己侧坐着,庙会的灯光洒在乾隆的身上,仿佛身上也透着一圈光芒一样。

    他嘴角含着笑意,看向高楼之下跪拜感谢的百姓,俾睨天下的气势就在眉眼当中,却在目光里带着一丝的温柔。

    远处隐约还能看见泰山的痕迹,整一幅画就是显露出乾隆免除了泰山的香税,百姓跪谢的情景了。

    乾隆仔细看着这幅画,才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的表情是这样的。

    既然欢喜又满足,不像是其他画像里只透露出威严来,反倒很像个普通人一样。

    不过他在沐瑶的眼里,原来也有如此温柔又轻松的一面吗?

    乾隆笑笑道:“这幅画确实极好,是要送给朕了?”

    沐瑶其实是因为印象深刻,如今又没又照相机,画下来为好,也能让没跟着去亲眼看见的皇后也能看看。

    不过乾隆都开口要了,她自然没有拒绝的份儿,于是笑着道:“是,皇上瞧着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乾隆自然十分喜欢,让李玉小心用绸布包好带回去,很快御书房里多了一幅画。

    这画乾隆在挂在御书房之前,自然先带去给皇后看看,炫耀一番:瞧,沐瑶把他画得多好看!

    皇后笑着附和道:“确实,沐瑶这一双巧手,画的西洋画都跟别人不一样。”

    乾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毕竟千人看朕,总归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沐瑶对他有很深的感情,画出来的人自然更有血肉了。

    他炫耀完之后,就问起自己离开京城之后,宫里有没发生特别的事来。

    大事自然是没有的,不然皇后必然会发信过来给乾隆。

    但小事估计还是有一点,果然皇后就道:“舒贵人病了一场,我看她瘦了许多,就擅自做主把人放出来,能下榻的时候在外边能好好逛一逛,感觉气色都好一些了。”

    乾隆不在意地道:“只要她不闹腾,放出来也没什么。”

    皇后又接着道:“四阿哥哭闹了两天,钱太医后来发现是胀气,用手法早中晚按压一番,总算是不哭了。”

    乾隆知道这个四儿子一直身体不算特别好,只肚子胀气的话确实是小毛病了,难怪皇后没有写信来告诉他,也是免得他太担心:“永珹如今都好了吧?”

    皇后点头道:“是,四阿哥刚恢复两天还不怎么有胃口,后来就好多了。就是嘉嫔衣不解带守着四阿哥,人瘦了一圈不说,后来还累病了。”

    “她还想亲自照顾四阿哥,被我拦下了,担心过了病气给四阿哥,她这才安心养病。幸好休息几天,嘉嫔就好起来了。”

    乾隆微微颔首,随口问起五阿哥来。

    皇后的表情就稍微复杂了一点:“之前舒贵人不小心吓着五阿哥之后,五阿哥就有了晚上哭闹不止的习惯,让仪嫔也是累得够呛。咸福宫里的人都没能睡个踏实觉,仪嫔怀疑是不是小儿夜啼,打算让人写上红字贴在外头。”

    好在钱太医在,看过后怀疑五阿哥是关煞。

    夜啼是关煞的一种,《关煞百中经》里曾说,孩子夜啼在春午时,夏酉时,秋子时,冬卯时会出现。

    如果是属鼠、马、兔、鸡的孩子,出生在未时;属虎、猴、蛇、猪的孩子,出生在寅时或未时;属龙、狗、牛、羊,出生在酉时的孩子,很可能出现这样的关煞。

    只要过了几个季节的特定时候,慢慢就会转好了。

    舒贵人当时听了,着实松了一口气,要真是她不留神吓着五阿哥,留下什么毛病来,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乾隆皱起眉头,恨不能把舒贵人再关起来一阵子,她虽然不是主因,却因为她引起了五阿哥的关煞,着实很该惩罚才是。

    皇后却很是替舒贵人洗清冤屈道:“钱太医的意思是五阿哥刚好到了季节,这时候开始关煞,跟舒贵人出现只是巧合罢了。如果没有舒贵人,五阿哥还是会如此的。”

    关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主要就是夜里闹腾,啼哭不止。

    除了折磨咸阳宫所有人,似乎也就没别的了。

    不过对五阿哥来说,哭上一整晚也是很累的,嗓子都哭哑了。

    总不能让他继续哭下去,还没过这个季节,恐怕就要哭得消瘦了。

    这么小的孩子不好用药,钱太医就想了个法子,让仪嫔给五阿哥念经。

    白天念经,若是累了,那就让人唱经。

    僧侣们不好进后宫,请的就是尼姑,轮流进来给五阿哥反复念经和唱经。

    还别说,五阿哥夜里真的睡得踏实一些了,只稍微哭几声,奶娘安抚着轻轻拍一拍后背,很快有继续睡过去了。

    这闹腾了半个月,总算解决,仪嫔也累得瘦了一大圈的。

    皇后心有戚戚然,对七阿哥自然更加照顾妥当,照顾的人有宫女六人,太监四人,奶娘和嬷嬷两人轮流来。

    就怕他们累了,忽视了七阿哥一丁点,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看四阿哥和五阿哥,皇后更感觉要多盯着七阿哥一些。

    幸好七阿哥出生都不是关煞的时辰,皇后这才略略松口气。

    而且七阿哥爱睡,倒是不怎么哭闹,总是很安静的样子。

    香韵就笑道:“七阿哥这是体贴娘娘,生怕娘娘累着了。”

    永琮白天不闹,晚上不哭,吃饭也安静,吃饱没多久拍一拍后背就继续睡过去,着实很好照顾了。

    乾隆听说永琮十分乖巧,也不爱哭,特地让人抱出来看了看,见他呼呼大睡,就不由笑道:“这跟永瑢有些相似,也是喜欢睡,还睡得其仰八叉的。平日也安静,如今瞧着长得极为壮实。”

    皇后明白乾隆这是安慰自己,永琮以后也会长得跟永瑢一样健康壮实,就笑了笑,眉眼瞧着都放松了许多。

    乾隆才出去没多久,后宫出的小事还是挺多的,于是他就对皇后说道:“既然朕回来了,皇后就多歇歇,有什么事让人告诉朕就是了,没得把自己累坏了。实在不行,不还有娴妃吗?咱们回来了,皇后也能松口气的。”

    皇后自然应承,不过让几人回宫后修整好几天,这才又把宫务分了下去。

    沐瑶回到宫里,扎扎实实睡了两天,才感觉舒服了。

    船上晃晃悠悠的,她画画的时候不觉得,画完之后就感觉有点晕了。

    一向不晕船的沐瑶竟然有点晕船,给娴妃准备的晕船药最后竟然是她自己用了。

    好在离京城也不远的时候,她才开始晕船,于是老老实实喝过药在船上睡了两天,回来又狠狠睡了几天,终于是缓过来了。

    沐瑶在船上睡得迷迷糊糊,下船的时候被人扶着险些摔了,乾隆索性抱着她上马车回来的。

    她回来继续睡,如今睡醒了,才感觉有点丢脸。

    想想船下那么多大臣和侍卫候着迎接,忽然见乾隆抱着沐瑶下船,岂不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沐瑶起来洗漱后依旧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叫过来看她的高贵妃吓了一跳,担忧道:“不会哪里还不舒服吧?不如请太医过来看看?”

    素茹就道:“娘娘,太医已经在路上了。”

    沐瑶一醒来开始洗漱,这边小豆子就去太医院请人了。

    闻言,沐瑶诧异回头,这事她怎么不知道?

    素茹就解释道:“是皇上的意思,娘娘这几天昏睡的时候,太医也是早中晚过来把脉,生怕晕船药的药量是不是太大了,叫娘娘身子骨不适的。”

    沐瑶刚要点头,又听她说道:“皇上交代暂时瞒着娘娘,等娘娘彻底清醒后只管按照之前一样请太医就是了。不然娘娘醒来后必然觉得麻烦,不愿意请太医的。”

    高贵妃听着在旁边就笑了起来:“皇上倒是猜得挺准的,你这样子看着就是不愿意请太医过来了。”

    沐瑶怪不好意思的:“也不是,就是感觉睡了几天,我这是彻底好了。”

    高贵妃摇头道:“好不好,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才是。”

    来的是院首,沐瑶乖乖伸手让他把脉。

    院首把脉后摸着胡子答道:“娘娘这会儿彻底清醒了,药性该是都过去了。只下回娘娘在船上可不能太劳神,免得把自己累着了。”

    沐瑶哪里想到只是画画而已,也算是劳神了?

    不过她绞尽脑汁努力把那夜的画面全都画下来,构图就画了好几天,确实是挺费神的。

    高贵妃见素茹送走院首,就遗憾道:“我还想着你那幅画是极好的,却只有皇上一个,若是画上咱们个的话,那该多好。”

    沐瑶笑道:“那有什么难的,院首只说我在船上的时候不好费神,如今已经不在了,我也睡够了,正好能画一画。”

    她自然也想把人一起赏庙会的夜景画下来,就是可能不如乾隆那一幅画来得惊艳。

    乾隆知道沐瑶彻底醒了,过来听说她要画画,还是叮嘱道:“知道你喜欢,若是累了得多歇着,一天别超过一个时辰。”

    他又让景仁宫的宫人盯着沐瑶,绝不能叫她累着。

    至于皇后那边的宫务,就分给娴妃多一些,高贵妃协助。

    嘉嫔和仪嫔都要照顾小阿哥,完全分不出身来了。

    乾隆见舒贵人安分守己了起来,也就终于把她晋为舒嫔,另外一直安静的婉贵人也被晋为婉嫔,陆常在被晋为陆贵人。

    舒嫔赐住景阳宫,婉嫔赐住储秀宫,陆贵人则是从永和宫搬到储秀宫去,跟婉嫔作伴了。

    乾隆想着舒嫔太闹腾,还是让她一个人住算了。

    虽说是乾隆口头晋升,年底才进行加封仪式,几人还是要开始搬家了。

    舒嫔总算松口气,不必再窝在侧殿这么小的住处里面了,好歹是一宫之主,她只要在储秀宫里头不乱跑出去,乾隆估计也不会说什么的。

    百英很替她高兴,毕竟这偏殿的住处连舒嫔以前在家里半个房间差不多大,她多憋闷啊,总归是能搬到宽敞的宫殿去了。

    舒嫔要搬出去,仪嫔也是欢喜,总算不用心惊胆跳了。

    毕竟舒嫔这家世根本骂不得,说了也不大能听进去。

    五阿哥已经让仪嫔焦头烂额了,自然害怕舒嫔又闹出什么来,仪嫔就要担责了。

    如今舒嫔搬出去,以后舒嫔再闹出什么,就跟自己无关,仪嫔着实松口气。

    仪嫔手头不丰,舒嫔又什么都不缺,于是仪嫔只把自己的经书给舒嫔送了一份,算是迁居礼物了。

    舒嫔倒没说什么,好好收下了,还跟仪嫔道别:“之前让你为难,以后不会了。”

    仪嫔笑了笑,只目送舒嫔带着百英离开的。

    婉嫔倒是挺惊讶的,毕竟她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乾隆一次,没想到这次晋位份竟然有自己。

    她心里忐忑,忍不住第一次去叨扰娴妃。

    婉嫔刚来,娴妃就知道她的来意,笑着道:“不必多想,皇上哪怕不来,对后宫每个人都是心里有数的。”

    就是婉嫔这样安分的,才衬托出舒嫔的麻烦来。

    乾隆又不可能单独晋封舒嫔,自然要拉个人一起,免得以为自己还特别重视舒嫔呢!

    那么后宫里最是安分守己,几乎默默无闻的婉嫔,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婉嫔一听,知道其实自己就是个顺带的,反而放下心来,笑着道谢:“多谢娴妃娘娘替我解惑了。”

    娴妃知道婉嫔手巧,最是喜欢做小手工,就送了一箱子的毛线给她,也能打发时间,还能做点喜欢的小东西:“你在翊坤宫是最为省心的,以后去了储秀宫那边,可能就没有那么安静度日了。”

    婉嫔在翊坤宫确实因为娴妃的缘故,吃喝不愁,只需要窝在侧殿住处里面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如今她成了一宫之主,底下还多了个陆贵人,恐怕真的不能完全不闻窗外事。

    知道娴妃这是提点自己,婉嫔忙不迭应了,又再次道谢。

    娴妃就笑了:“你这礼也太多了,一个劲道谢倒是不必。说实话,就因为你在翊坤宫从来没给我添过麻烦,我才多说了几句。”

    换了别人,她就未必会多管闲事了。

    婉嫔一听,又想道谢,只是话到了嘴边,想到娴妃刚才说的,就只好尴尬咽了下去。

    其实她感觉自己还不如继续窝在翊坤宫当个小贵人,压根就没人会搭理自己,却也能过个清净日子了。

    婉嫔想到陆贵人之前只是个常在就敢跟舒嫔呛声,恐怕没那么好相处,就已经开始头疼了起来。

    婉嫔搬家跟娴妃没什么关系,沐瑶还是怕娴妃给吵着了,让人请她到景仁宫来。

    高贵妃自然也过来了,八卦人组一凑齐,沐瑶让人上了热茶和点心,打发宫人下去后就开始感慨道:“没想到一回来,后宫就开始有所变动了。”

    就是她感觉挺稀奇的,舒嫔就不说了,拖了好久总算是晋位份了。

    婉嫔是有些意外,不过可能乾隆并不想只让舒嫔一个人晋位份,于是在后宫看了一圈,就挑了最为安分的婉嫔了。

    至于陆贵人,就最是让沐瑶意外的。

    毕竟她以为乾隆更喜欢长相温婉,哭起来梨花带雨十分好看的林常在。

    高贵妃就道:“陆贵人虽然冲动了一点,却是真性情。我感觉皇上还是更喜欢真实一点的,哪怕有缺点,总比心思太多要好。”

    娴妃点点头也是这么觉得的:“陆贵人虽然偶尔冲动,倒不是任性妄为。她跟林常在的关系挺好的,如今陆贵人被晋了份位,林常在却没有,不知道她们的关系会不会继续那么好。”

    沐瑶迟疑道:“应该没什么差别吧,不过两人住的宫殿也分开了,估计平日要见面还得走一段路,不如以前方便。”

    高贵妃就道:“要是关系好,离着远一点又何妨,我这不是每天都跑过来了吗?”

    沐瑶听得好笑,高贵妃的钟粹宫跟景仁宫中间就隔着一个承乾宫而已,都是东六宫,倒也不算远。

    反倒娴妃的翊坤宫还隔着乾清宫,在西六宫那一边,过来反倒稍微远一些了。

    不过高贵妃说得也在理,关系好的话,住哪里不还住在宫里吗?

    就不知道乾隆这样分开两人,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了。

    聊了一下后宫的变化,高贵妃又提起五阿哥夜啼的事来:“我回来后听守在钟粹宫的小宫女提起,说是五阿哥哭得厉害,一到晚上离得近一点的宫殿都能听见了。”

    小宫女自然知道高贵妃最喜欢听八卦,等她回来后忙不迭就把这事说了。

    五阿哥哭的第一天晚上,正好是她值夜,轮班的时候从后头过来,听见呜呜的哭声,吓得小宫女腿都要软了,自然印象深刻。

    好在后来得知是五阿哥在哭,小宫女这才松口气。

    但是五阿哥每天晚上都哭,咸福宫的宫人痛不欲生,连带周围宫殿也跟着痛苦。

    沐瑶这才想起咸福宫就在长春宫后头,岂不是皇后也要被闹得夜里不能睡了?

    皇后最是睡得不太沉,一被惊醒就很难重新入睡的。

    只是沐瑶回来后压根没听说过此事,估计皇后也没跟乾隆抱怨过了。

    毕竟五阿哥夜啼,也不是他故意的,闹得周围人仰马翻也是无可奈何,皇后就没多说什么了。

    高贵妃想起这茬,也忍不住唏嘘道:“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皇后娘娘跟着我们一起去泰山了,起码能有个清净了。”

    不过七阿哥还小,带着上船确实不合适。

    她就皱眉问道:“也不知道七阿哥会不会也被五阿哥吵得哭起来,我听说孩子凑在一起,一个哭了,别的也会跟着一起哭。”

    几人说着都有点不放心,皇后又是那种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不往外说的人。

    于是她们觉得私下讨论和担心的话,不如索性去长春宫看看皇后和七阿哥了。

    见人结伴一起过来,又是担心自己,皇后又是窝心又是无奈道:“五阿哥也就开头几天哭得特别厉害,被钱太医看过后就好多了,只断断续续哭一下。七阿哥睡得踏实,只要睡着了就不容易惊醒过来。”

    她没提自己,显然皇后没睡好,不过几天而已,自己还是能撑得过去。

    沐瑶就有些心疼道:“早知道五阿哥如此爱哭,就该挪得远一点,分开来为好。”

    孩子们挨着住,宫殿又不算特别大,那边扯着嗓子哭,这边也能听见。

    皇后笑道:“倒也不必如此,孩子哭啼是常事了。”

    总不能不让孩子哭,孩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

    乾隆过来在门口听了两句,倒是赞同了沐瑶的话道:“确实孩子们挨着住,一个哭了另外一个就得惊醒过来。正好婉嫔不是搬去储秀宫,让她跟咸福宫换一换就是了。“

    后边挨着会吵,斜对面就要好得多了。

    于是搬家的就多了咸福宫,完全就因为乾隆一句话,也是够折腾的。

    不过谁都不敢有意见,还是得赶紧收拾赶紧搬,不然入夜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怎么睡呢!

    好在只是隔壁的宫殿互换,离得近不说,乾隆也不至于那么无情,让人搬家还不出手帮忙,吩咐李玉多派人手过来帮着搬家,堪堪在入夜后让储秀宫和咸福宫两边都换好了。

    零碎的自然需要第二天慢慢收拾,起码把主子都安置好了。

    睡觉的地方都收拾整齐干净,至于其他的也只能明天开始慢慢整理了。

    乾隆自然不觉得自己只是发话,就让宫人帮忙搬家搬得累死,只径直坐下,看着皇后这边人还挺多的,不由笑道:“皇后不开口,倒是叫她们几个担心着,眼巴巴过来问了。”

    皇后也抿唇一笑,她想着计较倒也不必,但是别人担心自己,关心自己,自然也是心里暖融融的。

    有些事她自己不计较,但是别人比她还要计较和着急,这就让人窝心得很。

    沐瑶就笑道:“我也是回宫后听说五阿哥得了夜啼,哭得厉害,就怕闹着皇后娘娘了。如今这样可好,夜里也能安静一些。”

    乾隆深以为然,也点头道:“确实,若是五阿哥的啼哭还没彻底好,那就搬到后边去。”

    再后边那就算是冷宫了,皇后连忙拦下道:“倒也不必,五阿哥已经彻底好了,这几天就没有再哭。”

    不说沐瑶,乾隆也抓住了这一点:“这几天?之前还是哭了?”

    皇后一时失言,也只能道:“还是断断续续有一些,却不会太久。”

    这也够扰人清梦了,不过这几天既然好了,五阿哥该是彻底好起来才是。

    乾隆把钱太医叫过来问了问,五阿哥确实需要时间慢慢好转,这几天是彻底好起来了,再也没有夜里啼哭。

    就是他这个关煞,得找身份最贵重之人压一压才行。

    钱太医这话一出,乾隆看过去的目光就有些凌厉了。

    怎么,还有他亲自过去看五阿哥,给五阿哥压一压吗?

    好在钱太医浑身一僵,还是继续说道:“只需要皇上平日贴身佩戴的荷包或者玉佩之类的物件,让五阿哥也时常贴身佩戴,就能好一些了。”

    这样还能让乾隆容易接受得多,他想了想,把身上佩戴的玉佩递给钱太医看过,没问题就送去给五阿哥了。

    仪嫔得知钱太医的叮嘱,担心玉佩会磕着碰着,就放进荷包里面,然后挂在五阿哥的脖子上。

    五阿哥好奇地看着手里的荷包,倒是没有扔开,夜里还拿在手里,很快就睡过去了。

    仪嫔心下稍安,起码这玉佩确实有用的样子。

    不管钱太医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五阿哥收到玉佩却还是哭,那乾隆的脸面怕是要挂不住了。

    幸好五阿哥还算给面子,一整晚都没再哭了。

    沐瑶第二天听说五阿哥没再继续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玉佩的效果,还是跟钱太医说的那样,之前已经差不多彻底好了,玉佩只能算是个压惊的东西。

    她以前也听乡下的婆婆说过,孩子若是啼哭不止,可以用父母贴身戴的东西给孩子佩戴上,也能好一些,就是不知道真假了。

    不管如何,五阿哥不哭是好事,皇后也能睡个安稳觉,等半个月后沐瑶去请安的时候,肉眼可见她的脸色都好了起来。

    沐瑶回来后也着手画起那一夜个人一起赏庙会的画,背景都差不多,只人换了。

    高贵妃和娴妃都是她看惯了的,画起来很顺手,没什么不妥。

    但是轮到画自己,沐瑶就有点抓瞎了。

    她不敢直接画上,而是另外在白纸上,对着镜子画自己。

    就是沐瑶打算画侧脸,还得侧着脸看一眼然后再动笔,也是怪别扭的。

    乾隆过来看见就好笑,让李玉去搬了另外一个大镜子过来,指挥着道:“对,就摆在这里,侧一点过来。”

    沐瑶看他摆弄,还很是奇怪,等镜子摆好,她才发现乾隆很会啊。

    乾隆把一面镜子正对着沐瑶,一面侧对着她,与沐瑶的侧身成九十度,这时候正对着的镜子里就能看见沐瑶的侧脸了。

    她看着怪欣喜的,连连道谢:“多得皇上,我也不必总是扭着脸看自己的侧脸来画了。”

    乾隆压着沐瑶的肩膀没让她起来:“行了,你继续画,朕在这边看着。”

    他每次看沐瑶画画都感觉挺有意思的,她总是很专注,一双眼睛只盯着画纸,调制手里的颜料就跟吃饭一样容易,很能调配出有趣的颜色来。

    她一边画一边皱眉,偶尔还会对着画板笑,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很是沉迷。

    乾隆难得看见沐瑶如此沉迷的样子,就忍不住多看一会了。

    沐瑶听了这话,只专心继续画画,打算把自己的侧脸画得差不多了,就能在那幅画上画了。

    她画了几天功夫,才算是画出自己满意的侧脸,这才添进作品里面去。

    等作品完成的时候,这天都开始有点凉了。

    沐瑶请高贵妃和娴妃过来,第一个看自己完成的作品。

    画作就摆在窗边,放在画板上,高贵妃进来一眼就瞧见了,感慨道:“你这画得真好,一看就勾起了我那天的回忆来。”

    娴妃也点头道:“是啊,不瞒你说,我也尝试着画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如今发现是渲染的不够。”

    尤其是灯光的渲染,不如沐瑶这般自然,反而显得有点突兀。

    沐瑶和娴妃就开始说起画里用了什么手法,又有什么自己特别的技巧。

    比如说可以用几种颜色一起点在画纸上,再一起晕染,就没有边界线,还特别自然了。

    比如还能借用工具,慢慢向外打圈来晕染。

    沐瑶是一点都不藏私,娴妃也听得很认真,打算回去后试一试。

    旁边的高贵妃听了一会就打瞌睡,等她们交流得差不多,她已经托着下巴快睡过去了。

    沐瑶就好笑道:“是我的错,一提起画画的小技巧就停不下来了。”

    娴妃也点头附和:“怪我也是一提起这事就问个不停,一时都是忽略了慧娘。”

    两人满脸歉意看过来,叫高贵妃怪不好意思的:“这也没什么……对了,今年是太后娘娘大寿,年底的时候怕是要热闹了。”

    今年还是太后的整寿,乾隆肯定会大办特办,确实会热闹了。

    娴妃却摇头道:“西边不是在打仗,太后娘娘要为将士们祈福,今年整寿恐怕不会大办。”

    沐瑶听得惊奇,太后如此,乾隆能答应?

    乾隆当然不想答应,但是太后为他着想,自己还不能不领情,顿时有点郁闷了。

    皇后劝着他道:“太后娘娘如此为皇上着想,皇上该高兴才是。”

    乾隆确实高兴,却也有点难过不能为太后热热闹闹祝寿了,于是有点恼了西边那些人。

    提起这个,乾隆就道:“傅恒让人传信来,已经击退对方第二回了,还拦下了次偷袭,幸好损失不大。”

    傅恒边打边退,将士们都安排得妥当,早早就已经叮嘱过,如果撤退的时候要怎么走,所以士兵们一点都不慌乱,还知道找地方躲避,等敌人凑近才来一刀,偷袭一下。

    还别说,傅恒感觉这样不错,能让自己这边消耗少,又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写信来告知乾隆,打算用这个战术消磨对方。

    尤其对方士气高涨,晚上再用骚扰的方式,让对方睡不好吃不下,时不时还要担心偷袭,想必士气很快就要下去了。

    乾隆看后感觉傅恒很有想法,只是如今还在山地,能够躲避,再往前的话就是平原了,没有多少能躲避的地方,这个战术恐怕就用不上了。

    不过傅恒早就想到这一点,在底下也说,会在对方想退的时候,假装自己这边撤退,左右诱饵引对方回来。

    假装撤退这个第一次好使,第二次可能就不行了,那就让士兵假装走散,被对方抓住,说了傅恒这边的路线和将领位置。

    等人过去,又可以收割一波了。

    每次被吸引去的敌人虽然不多,但是架不住傅恒的招数实在层出不穷,让敌方烦不胜烦。

    而且每次敌方都是来送人头,傅恒那边损失不大,甚至有时候压根就没有。

    这样一点点吞噬掉,等敌方将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边的士兵少了很多!

    哪怕每次少几个人,次数多了,积少成多,那数目就不少了!

    傅恒有些遗憾,敌方警惕多了,以后再用什么招数引过来就难了。

    不过他这边的士兵收割敌人太容易了一点,都开始有点松懈了,傅恒自然不能再用这种偷懒的方式,而是让将士们都支棱起来!

    不管傅恒用的什么办法,哪怕用了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依旧是慢慢蚕食掉敌方不少人,算的上是胜仗了。

    当然朝堂这边,文官和武官就吵了起来。

    文官觉得傅恒这样的手段实在太下滥了,一点都不光明正大。

    武将就喷回去了,打仗要什么光明正大,只要赢了,什么手段都能用!

    文官那么有本事,别是嘴上谈兵,也跟着傅恒去打一仗试试!

    乾隆看两边吵得厉害,心情也不太美。

    回头他跟沐瑶吐槽道:“文官有什么好吵的,他们除了纸上谈兵还能干吗?上回傅恒出战的时候,朕让文官随行,一个个不是称病就说自己年迈,会拖累赶路。如今好了,傅恒打了胜仗他们不高兴吗,怎的一个个还挑起毛病来了?“

    沐瑶听得挑眉,没想到傅恒竟然也会打游击战了。

    见乾隆气得脸红了,她赶紧安慰道:“皇上也知道文官没打过仗,可能也不怎么读过兵书,哪怕读,也就是泛泛而谈而已,很没必要跟他们计较。就跟皇上说的那样,谁觉得不对,那就赶紧过去帮富察大人一把才是。”

    那么多话,不如过去战场走一遭。只在大后方指点江山,这有什么好说的呢!

    乾隆见沐瑶比他还生气,倒是没那么生气了,好笑道:“朕还担心这些文人真过去的话,直接对着傅恒指手画脚就不好了,这不是碍着他吗?”

    沐瑶眨眨眼,原来他还真想过这个法子的啊,就笑道:“这有什么,文官想去,皇上派人护送他们过去,一直在路上,没必要真的到富察大人面前去。”

    所以说,文官一直在路上,就已经吃够苦头了。

    不吃点苦,哪里知道行军的难呢!

    乾隆一听沐瑶这话,连连点头道:“不错,这主意确实可行。”

    要他去皇后那边,皇后肯定会劝着自己不要跟这些文官计较。

    但是沐瑶就不同了,她肯定会义愤填膺,然后帮自己出主意怎么惩罚这些麻烦的文官们,经常还跟自己想的不谋而合,果然自己来对了!

    第103章

    乾隆和沐瑶碰了下头,然后他拿到这绝妙的主意,立刻就开始执行了。

    文官太多,乾隆想了想,就挑出战斗力最厉害,在朝堂蹦跶最高,然后年纪还不算很大的。

    毕竟路上太难,年纪大点真累死了,那乾隆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怎么都要挑个年轻力壮,就是能熬得住的文官送上路了。

    当然陪同的还有几个侍卫,这些侍卫只保护文官的安全,却不是侍从,要做什么,文官得自个来,他们最多是保证文官不至于在路上死了。

    挑的不止一个,而是三个文官。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死活都不想去,一个打算告病不去的。

    乾隆二话不说就要请太医过去,这文官立刻怂了。

    装病这事真揭发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要是乾隆给个台阶,文官也就顺势能下去,如今皇帝压根没有这个意思,他立刻就明白,这事是必然要成行了。

    朝臣们也没想到乾隆会有如此骚操作,直接就挑了三个文官,说是过去慰问傅恒,也可以当场了解一下战况,甚至教育傅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能用。

    要是他们能说服得了傅恒,那么以后他的手段不就高明多了?

    乾隆看文官们不情愿的样子,挑眉道:“之前你们不就一个个嚷嚷着这手段不够光明正大,这时候能亲自去跟傅恒说一说,不就挺好的?还是说你们在这里吵得厉害,却没胆子去跟傅恒说了?“

    武官们哄堂大笑,文官们能怎么办,一个个瞪着那三个被挑选出来的同僚:为了所有文官的面子,你们不去也得去了!

    三个文官苦哈哈的,只能收拾好行李,被侍卫带着上路,赶去西边跟傅恒汇合了。

    就别说侍卫特意带着他们离开大的城镇,而是走小路,美其名曰是要避开耳目,免得被人知道傅恒具体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们赶路还东躲西藏的,经常要露宿在野外,哪里荒凉就往哪里去。

    别说吃一顿好的,连个有瓦遮头的客栈都没住过,几个文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个个立刻消瘦下来。

    好歹被侍卫护着,吃还是能吃的,只是除了带的硬邦邦干饼子,就是肉干扔水里随便煮的,最多添点野菜,味道不怎么样。

    夜里睡觉他们也不会冻着,因为侍卫早有准备,还带着不薄的皮子。

    这时候也不是很冷,皮子也足够御寒了,却也让几个文官吃尽苦头。

    侍卫还让几个文官一路走一路要写下感想,要是能作诗那就更好了,能送回去给同僚看看。

    几个文官过得又累又苦,哪里还有心情作诗?

    他们连信都不想写,不过有侍卫虎视眈眈,就只好隔几天写一点,然后凑够几张信纸就送回去了。

    乾隆收到信笺就忍不住笑了,愉快地跑来景仁宫跟沐瑶分享的:“你看看,这些文臣在早朝的时候喊得多厉害。这还有侍卫护着,带齐了东西,很多士兵压根就没有这个待遇,一天还要赶路走上三百里路。”

    文官们走个一百里路,就快没了半条命,而且他们还是骑马走的,而不是跟士兵一样很多是用一双脚走的,都一个劲喊累了。乾隆嘲讽一笑,文官们总觉得行军打仗很容易,却没想到光是赶路就已经很难了。

    更别提如果赶路慢了,延误了战机,那将领就是大罪,这些文官估计第一时间跳出来挥舞笔尖来指责。

    他们那么喜欢指手画脚,那就亲自体会一下。

    要是这三个文官体会不够深刻,回去再选三个人过来试一试就是了。

    坚持不住?那就换人!

    不想去?怎么可能?

    沐瑶微微一笑道:“这样一来,年轻的文官都体验过后,自然能明白武将的不容易,更是知道皇上的用心良苦。”

    这话让乾隆大笑道:“不错,朕确实用心良苦了。”

    “用心”两个字,他强调得尤为清楚。

    乾隆都这么用心了,文官们能不好好体验一回怎么行?

    三个文官送回去的折子足够情深意切,觉得行军确实极为辛苦,尤其艰难,以后再也不说将士们行军太慢是故意偷懒的了,确实是很难。

    他们的折子上的笔迹跟平日有点不同,却也能看出是本人。

    文官们面面相觑,这笔迹能看出写的人双手力气不如以前,十分绵软的样子,估计是累的。

    能累到快连炭笔都拿不起来,那是得多累人?

    乾隆还趁机在早朝提起,这样的好事该是让年轻文官们都试一试。

    年迈的文官偷偷松口气,转头却发现自己是文官,家中小辈大多也是文官,于是眼前顿时一黑。

    这事不说前朝,就是后宫都知道一二。

    高贵妃知道后也是笑得停不下来:“让他们活该,总是说这不好那不好的,皇上估计忍着他们好久了。你说同为臣子,武将们要这外边出生入死打仗,他们怎么不说点好的,还要拖后腿呢?”

    说这不好那边不好的,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了。

    将士们没有一天跑上五百里,飞到战场当中,是他们不想吗?

    文官们亲自经历,才明白一天骑马一百里已经够呛,走一百里那是没了半条命。

    三个文官刚开始还嘴硬,觉得骑马还好。

    侍卫们就干脆把马匹收回来,让他们努力用双脚来走路,文官反抗无效,只能走了一天,脚底都磨出血泡来,再也不敢说骑马更好的话了。

    然而第二天骑马,侍卫却不让文官下来,吃喝拉撒都在上面,一直赶路,足足一百里之后,他们双腿内侧也磨破了,伤上加伤。

    三个文官苦着脸把自己的经历写了,然后大夸特夸武将的不容易。

    乾隆让人誊抄一份,给西边打仗的傅恒送去。

    傅恒收到折子,还以为是乾隆的密折,要下命做什么。

    他就拿着折子进了帐子当中,屏退其他人自个打开,然后守在帐子门口的侍卫就听见傅恒放声大笑的声音。

    笑得过于痛快,让侍卫们都怀疑傅恒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这场仗要结束了?

    皇后得知乾隆特地让人誊抄文官的折子给傅恒送过去,不由好笑道:“傅恒见了,恐怕会笑得停不下来。”

    乾隆点头道:“朕就是让傅恒开怀一番,毕竟他一直紧绷着,难得能放松一下。”

    傅恒年纪也不大,在战场上作为将领一点都不能放松,乾隆也算是给他送个笑料,大笑一场,浑身都要轻松不少。

    皇后感动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想必傅恒很快就会写信来感谢皇上了。”

    确实傅恒很快写信回来,把自己笑了一刻钟的事说了,吓得帐子外的亲卫以为傅恒得了失心疯,就差去喊军医了。

    回头他又感谢乾隆,让自己能开怀大笑一回,下一回就该是大胜归朝的时候了。

    “好,有志气!”乾隆收到傅恒这个折子,心情很是不错。

    沐瑶后来知道,感觉傅恒不愧是皇后的弟弟,这话说得真是漂亮极了,完全是戳中了乾隆的心思。

    不过乾隆完全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傅恒也看一看文官们的笑话。

    估计他也担心傅恒隐约听到这边文官指责的风声,本来傅恒那边战况僵着有些紧绷了,后边还要给文官说这说那,心情只怕不美,倒不如让傅恒看看,乐一乐的。

    沐瑶这么想着,觉得乾隆对傅恒果真体贴得很,应该是爱屋及乌了。

    因为皇后的关系,乾隆对傅恒也很是不错,完全当弟弟一样看待的。

    沐瑶跟高贵妃说完文官这个闹笑话的事,高贵妃倒是提起婉嫔和陆贵人如今住在咸福宫的事来了:“我还以为婉嫔这性子极好,脾气也好,指不定跟陆贵人相处不来,如今瞧着倒是挺好的。”

    别说高贵妃,就连婉嫔都很惊讶。

    她之前知道陆贵人性子冲,还担心住在同一个宫殿,两人要合不来。

    哪知道陆贵人安置好之后,就过来给婉嫔请安。

    婉嫔喜欢清净,就委婉跟陆贵人提起,没什么事也不必过来请安的。

    毕竟皇后也半个月才让人请安一次,婉嫔就是个嫔而已,不请安也没什么。

    陆贵人自然应了,之后两边相安无事,谁都没打扰谁。

    婉嫔自然还是个深宅,宅着做手工,偶尔处置咸福宫的事。

    一般也没什么大事,只她们刚搬过来,自己又晋为嫔,身边伺候的人比之前多了,内务府送来让婉嫔挑一挑。

    婉嫔随意挑好之后,自是有大宫女青叶帮着教导新人,她是一点都不用插手管的。

    内务府让她挑好之后,就送人去给陆贵人挑一挑。

    陆贵人挑得仔细一些,也就这样了。

    就连内务府都挺诧异的,心想可能只要不惹着陆贵人的话,她想必就是好相处的。

    高贵妃就道:“陆贵人还问过婉嫔,要不要一起去挑个小宠在殿内养着,也能解闷了。”

    她们想挑的自然是猫宠,这样就不必出门,养在殿内就好了。

    跟沐瑶想的一样,后宫果然大部分都是阿宅,还一个比一个宅的。

    婉嫔对小宠不是很感兴趣,也怕自己钩毛线的时候,会被小猫打扰。

    于是陆贵人就一个人去猫狗房,最后挑了一只橘猫。

    这还是小尾子带高贵妃的猫宠鸳鸯回去猫狗房洗澡的时候,这才无意中知道的。

    猫宠隔一段时间才洗澡,在殿内没有适合的地方,总不能去贵人们平日洗澡的地儿。

    厨房也不合适,外头也容易跑,正好猫狗房有专门的地方,还能回去修剪一下毛发,又让老道的管事们摸一摸小宠的肚子和四肢,看看哪里有什么隐患和小毛病。

    猫狗房治猫狗的药也是有的,跟人不一样。

    而且猫狗不会说话,所以都要管事们学一手本事,一点点从头摸一遍看看才行。

    沐瑶眨眨眼,想着橘猫的话,长大后肯定吨位相当不一般。

    最有趣的是,陆贵人给橘猫起的名字叫玉虎。

    记得之前舒嫔给自己的狗宠起的是白虎的名字,这两只虎是干上了是吧?

    高贵妃知道后也是这么想的,好笑道:“看来上回陆贵人跟舒嫔对上,是没能分出个高下来了。”

    不过两个人的宠儿都是虎,不知道真打起来,究竟哪一边会赢?

    毕竟橘猫看着脾气好,虽然吨位大,但是懒洋洋的,不怎么有战斗力了。

    沐瑶好笑道:“宠儿不至于放在一块打起来吧?毕竟都养在殿内,不怎么能见上面了。”

    确实舒嫔如今就窝在景阳宫不出门,不过整个宫殿就她一个人,足够她玩儿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带着小宠在殿内溜达,也足够宽敞的。

    没想到舒嫔后来带着狗宠去后花园溜达,遇到了带着猫宠散步的陆贵人。

    陆贵人有些惊讶,抱着猫儿行礼道:“见过舒嫔娘娘。”

    舒嫔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看了眼她怀里的猫宠问道:“听闻你这只小宠的名字叫玉虎?”

    陆贵人笑着点头道:“是,舒嫔娘娘也觉得这名字好听吧?”

    舒嫔没有点头应和,而是问道:“玉虎的话,这黄色的猫儿,是黄玉吗?”

    她没头没尾说完,转身带着狗宠就走了。

    大宫女芙蓉站在陆贵人身后,见舒嫔走远了,这才抬头道:“主子,舒嫔娘娘这话怎的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她这才说完,就发现陆贵人脸色发白,抱着猫儿的手微微颤抖,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扶着陆贵人回去咸福宫的。

    回头陆贵人就把猫宠的名字从玉虎改成了栗子,也是金黄色的。

    沐瑶听着原本有些奇怪,后来才回过神来。

    黄玉因为有个黄字,通“皇”,因此黄玉从来都是皇家专用品,也可以说是皇帝专用了。

    舒嫔忽然提起黄玉来,不就说陆贵人如此胆大,竟然用黄玉来用作小宠的名字吗?

    哦豁,舒嫔忽然支棱起来了,让陆贵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这一回合交锋,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舒嫔却是轻易占了上风,陆贵人是输得一塌糊涂,还不得不回去给小宠改了名字。

    高贵妃啧啧称奇:“舒嫔这几句话,估计把陆贵人吓得够呛。”

    其实要不是舒嫔提起,大家压根就不会联想到黄玉这件事。

    但是她提了,还是在御花园,周围不知道多少眼睛和耳朵,那么宫里自是没几个人不知晓,陆贵人哪怕觉得压根没关系,回去也不得不改名字,免得惹来麻烦,叫乾隆不快就糟糕了。

    沐瑶还以为陆贵人会出奇招,收拾回去,可惜后来她都没出过咸福宫的。

    年底也到了,太后的寿宴因为大战的关系,让乾隆不必大办。

    但乾隆是在宫外没折腾,对外宣称太后不想铺张浪费,为将士们祈福。

    然后他就请太后去了圆明园,他们关起门来,在园子里给太后热闹一番,就不算大办了吧!

    正好同乐园已经彻底修缮好了,沐瑶过去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实在太花哨了一点,颜色鲜艳得很,老远就能瞧见。

    这不用看,肯定是乾隆亲自让匠人弄的艳丽风格。

    沐瑶无奈扭过头,对上后边娴妃一样无奈的眼神,两人忍不住好笑。

    高贵妃在旁边倒是说道:“这颜色喜庆得很,太后娘娘指不定会喜欢。”

    沐瑶不知道太后喜不喜欢,反正脸色看不出来,太后倒是一直乐呵呵的,被乾隆扶着上了三楼的看台。

    乾隆要带着大臣们一起看,自然不能让太后避嫌在别处看。

    于是看台就做成三层,最高的地方是太后、皇后和其他嫔妃们坐的,能在最高处看到底下的戏台,一览无遗。

    二楼则是乾隆带着重臣们坐的地方,一楼自然是品级更低一点的官员,却也算是君臣同乐了。

    给太后祝寿,这戏自然是她喜欢的文戏。

    而且按照乾隆的意思,这戏还得连续演上十天,为太后庆贺。

    十天的戏台而已,一点都不铺张浪费了。

    当然这是乾隆这么觉得的,沐瑶看着这看台修缮,看台里边自然不能空荡荡的,摆件总要有。

    既然是特地给太后布置的地方,自然再舒适华丽不为过了。

    反正沐瑶的目光所到之处,就没有是凡品的摆件,可谓精巧贵重极了。

    昇平署这戏,一开始自然是《寿祝万年》的戏本,为太后祝寿。

    戏结束的时候,底下的大臣也一并起身,高声为太后贺寿。

    太后自然笑得开怀,让身边的太监示意大臣们重新落座。

    戏台很快有所变化,开始了第二场戏,是《游园惊梦》。

    沐瑶一直努力喝茶,免得在这个关键时候给瞌睡过去了。

    也幸好太后很是体恤乾隆,只让他陪着自己看了一场文戏,也提前让乾隆点了一出。

    所以第三场明显是武戏,有太监送来戏折子,上面写了戏名是《鼎峙春秋》。

    沐瑶听着底下铿锵之声开场,她倒是精神了一些,仔细看了一会,顿时有点囧了。

    这必然是昇平署最近一年特地排的新戏,借用了三国志的魏、蜀、吴三国争雄鼎峙的历史,昭示天下分久必合,这自然也是奉承乾隆几代帝王是天命所归了。

    沐瑶一点都不意外,昇平署果然很会来事。

    她不用看都知道,乾隆对这出新戏必然十分满意。

    果然这出戏结束后,乾隆跟前的太监就给昇平署送去打赏。

    台上演出的角色每人都有五十两,其他人也有十两。

    戏台上的人数可不少,乾隆算得上是大手笔了。

    他还上来问了太后,刚才的文戏如何,武戏会不会太无聊之类的。

    太后自然说一切都好,尤其乾隆如此用心,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看了两场戏,太后也有些累了,被嬷嬷扶着下了高台,回去歇息的。

    太后一走,乾隆倒是坐在太后原本的地方,没打算那么快结束。

    果然昇平署看乾隆没走,赶紧挥挥手示意台上的角色跪下谢恩后,赶紧起来开始第四场戏。

    这是一场《闹昆阳》,东汉战事改编。

    说的是汉军师邓禹率部与莽将巨武霸大战于昆阳,最终汉将郅君章斩巨武霸,汉军因此得到昆阳的故事。

    这自然是一场武戏,打得尤为激烈,乾隆看得相当畅快淋漓。

    看完这出戏,今晚才算是结束了。

    大臣们先陆续退出去,外边自是有马车候着,送他们回家。

    乾隆不急着走,等大臣们都离开后,他才带着皇后和妃嫔们慢悠悠下去,笑着道:“这戏台子要连续演十天,你们想来就来,不想来在园子里呆着也行。”

    二楼和三楼是两边的楼梯,三楼下来,跟二楼的楼梯不一样,哪怕大臣们还没走,他们其实也不会遇上。

    沐瑶吁了一口气,这晚上总算过去了。

    哪怕三楼周围有火盆,但这个天还是挺冷的,坐久了感觉就凉飕飕的。

    武戏还热闹点,文戏就让人瞌睡,沐瑶恨不能回去睡一觉,明儿是再也不想过来了。

    然而高贵妃和娴妃喜欢看戏,明儿是说好要一起来的。

    高贵妃眼巴巴看过来,沐瑶就只能认输了。

    她能怎么办,只好陪着来了。

    幸好昇平署也是照顾所有人的喜好,武戏和文戏轮流来,不会一晚上都是文戏或者武戏。

    当然这样也是让武戏的角儿能稍微休息一下,贵人们更不会打太多给看无聊了。

    小阿哥们也是在二楼陪在乾隆身边一起看戏的,沐瑶回头就问永璋有没特别喜欢的戏。

    永璋想了一会道:“《闹昆阳》吧,比较有趣,打得有意思。”

    沐瑶一听就明白,永璋跟乾隆一样都喜欢热闹的武戏了。

    太后还是很体贴的,大臣们过来,家眷们就得留在家里了,不如带过来一起看戏。

    于是乾隆就带着阿哥们上了三层,二楼和一楼中间都用屏风隔开,左边是臣子们,右边是女眷们,一起看戏了。

    女眷们也是少有娱乐,不是在家里设花宴请手帕交或者其他夫人来喝茶赏花吃点心,就是偶尔请个女先生到家里来说书,或者在家里几个熟悉的手帕交一起打牌或者打麻将了。

    如今宫里的戏自然不一般,热热闹闹的,女眷自然喜欢。

    苏召南和苏夫人也被邀请,第一天苏召南带着三个儿子来了,后来太后发话,苏召南就带着夫人,三个儿子也带着自家夫人来看戏。

    因着是沐瑶的家人,乾隆还给了恩典,让他们能够住在园子里,也不必来回跑那么辛苦了。

    哪怕是家人也不可能住到曲院风荷去,最后乾隆就钦点了蓬莱瑶池,让苏家人住进去。

    蓬莱瑶池是湖中岛,只能坐船过去,上面也有宫殿,直接住下就可以了。

    而且他们里头有男子,也不会轻易出入,打扰到贵人们,确实个适合苏家住下的地方。

    沐瑶想见他们,直接过去就是了。

    难得苏家人那么整齐都来了,沐瑶第二天就过去蓬莱瑶池见一见他们。

    众人行礼后才落座,沐瑶就笑道:“阿玛和额娘昨晚睡得还好吗?住在这里可是舒适,有什么缺的?”

    苏召南笑道:“回娘娘,这自然是没有缺的,能得了皇上恩典能住在圆明园里,着实让苏家感恩不已。”

    他对着湖水外边,约莫是九州清晏的方向拱拱手,感谢乾隆的慷慨。

    苏召南转头苏召南见沐瑶如今面色红润,也很是放下心来。

    沐瑶在宫里过得好,就让他很是欣慰。

    她特地带着永瑢过来的,如今永瑢已经能牵着手慢慢走上几步,不怎么喜欢被奶娘抱着。

    所以在后边走得很慢,这边沐瑶跟苏召南寒暄了几句,后边奶娘才带着永瑢过来了。

    来的还有永璋,这十天因为太后大寿,乾隆大手一挥就给他们几个小阿哥一起放假的。

    当然,哪怕只有十天,他们还是得早起做功课,武艺是不能丢了。

    永璋打拳之后,沐浴换了一身,这才去看永瑢,然后带着永瑢一起到蓬莱瑶池的。

    苏召南看见永璋眼前一亮,只觉得两年没见,永璋个头长了,已经是个小少年的模样。

    永璋相貌出色,眉眼却带着英气和矜贵,举手投足已经截然不同。

    苏召南连忙带着几个儿子给永璋行礼,叫了一声“三阿哥”。

    永璋笑着请他们起来,又把手里牵着的永瑢稍微往前推了推。

    永瑢好奇看着苏召南和苏夫人,还有后边几个苏家兄弟。

    永璋低头看着他小声道:“昨儿我给你说了,该叫什么?”

    永瑢这才开口道:“郭罗玛法,郭罗妈妈。”

    苏召南和苏夫人应了一声,眼圈红红的。

    苏夫人忍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上前弯腰轻轻抱了一下永瑢,只觉得粉雕玉琢的小外孙实在太可爱了。

    永瑢是被抱习惯了,看着苏夫人的容貌跟沐瑶很是相似,于是感觉特别亲切,很主动伸出小手要抱。

    苏夫人自然没有拒绝的,伸手要抱,却被沐瑶拦下了:“来,额娘先坐下。”

    她拉着苏夫人坐下,这才让奶娘把永瑢抱起来放在苏夫人的怀里。

    这是怕苏夫人抱起永瑢的时候,容易闪着腰了。

    毕竟苏夫人也上岁数了,永瑢看着壮实,抱起来沉甸甸的,沐瑶抱着都吃力,还是小心点为好。

    苏夫人无奈一笑,看着怀里的小外孙,软软的抱在怀里,别提多高兴了。

    苏召南看得眼馋,坐在旁边一个劲看过来。

    沐瑶看着好笑,等了一会,还是让奶娘把永瑢抱到苏召南怀里。

    苏召南抱着小外孙也十分满足了,笑得傻乎乎的。

    苏嘉凤眼巴巴看过来,然而苏召南一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他只好看向沐瑶。

    沐瑶对他摇摇头,最后还是苏夫人出面,让人抱着永瑢回到沐瑶怀里去了。

    永瑢之前很乖,在谁的怀里都不会乱动,在沐瑶怀里就更自在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背倚着沐瑶,然后睁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其他人。

    苏大夫人看得心都要化了,恨不能也过来抱一抱永瑢。

    要是自己的儿子能有永瑢一半好看,小时候再调皮,她也绝不会让苏嘉凤动儿子一根指头的。

    苏嘉凤:???

    苏召南看着沐瑶怀里的永瑢,到底还是没再伸手,接而说起庄子的收成来:“收成不错,瓜果挑着新鲜的,回头就让人送到娘娘这边来。一次也不送太多,刚摘下送过来最是新鲜,直接吃就是了。娘娘若是想吃,我就每天让人送一回过来。”

    他自然要当天采摘下来的,才送来给沐瑶,吃上最新鲜的!

    沐瑶笑笑,想到如今大棚技术并未普及,所以反季节的蔬菜瓜果都尤为少。

    以前还有火室,就是在地窖里栽种,周围又连着厨房的炉灶,能够保持地窖的温度。

    因为在地下的缘故,地窖的温度就能维持很久,不必一整天都连着厨房的灶头。

    如今的人就把地窖里的火室放在地面上,变成洞子,依旧连着厨房,却能更宽更高一些。

    而且高处还能做几扇窗户,白天能让光线透进来,蔬菜的种类也能更多一些,不像以前只有不需要阳光的白菜和韭菜。

    一般洞子货是黄瓜、扁豆、茄子等等,价钱却极为高昂。

    比如说早春时候想买一根不到两寸长的黄瓜,就要一千文的高价,堪比人参,一般人根本就吃不起,只有极为富贵的人家才可能吃了。

    苏召南的庄子产出不多,不打算拿出去卖,只给自己留一点尝尝鲜,其他都准备送过来给沐瑶。

    沐瑶就笑着摇头道:“我就一个人一张嘴而已,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家里人多,很该留给他们打打牙祭才是。”

    苏召南摆摆手道:“哪里的话,娘娘每天吃,其实吃着也就不多了。”

    他执意如此,那么少的瓜果蔬菜,哪能自个吃了,怎么都要给沐瑶全送来才是!

    冬天蔬果少,吃肉多了容易上火,苏召南舍不得沐瑶难受。

    沐瑶心里暖暖的,就没拒绝,而是问道:“庄子上的洞子只有一两个吗?可以多造几个,蔬菜多种一些?”

    苏召南就答道:“娘娘有所不止,这洞子是靠厨房的灶火连着,跟炕差不多。”

    厨房就这么大,就那么几个灶头,洞子连着也就只有那么多了。

    他说完就小心问道:“娘娘若是想多用一些,或者送人的话,庄子上也不是不能多建几个洞子来种菜。”

    沐瑶想着如今想建大棚,保温膜根本做不出来,就只能放弃了。

    她之前提醒乾隆的甘薯,然后广为种植之外,其实另外一个产量大的土豆,在明朝的时候早就传到这边来。

    但是土豆作为产量高的作物,却只有皇庄才能种下。

    早在清朝刚建立的时候,就把明朝皇庄的菜农降为普通农民遣散了,这些转为皇家提供的种子和种植方式也就不再是秘密,就飞快散了出去。

    按理说,各地的农民也该种起来了,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于是沐瑶就跟苏召南打听了一番,他一头雾水道:“没有,庄子上的菜农手里没有这个叫土豆的作物。”

    他自然不会觉得沐瑶记错了,而是怀疑庄子上的菜农没有种这个,于是就立刻派人回去庄子问一问。

    沐瑶见苏召南紧张,就安抚道:“我也就是听说过这个作物跟甘薯一样产量极高,就是不太好保存,若是发芽了就不能吃,却能种下。不是很肥沃的土地都能种,只是好土地产出会更多一些。”

    能跟甘薯一样产量高的作物,还是不挑土地的,苏召南听得呼吸一紧,恨不能立刻回去庄子上,抓着菜农问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种!

    苏召南看着周围,小心翼翼问道:“娘娘这事可告知皇上了?”

    沐瑶尴尬道:“我这不是以为大家都种上了,毕竟这东西很早就有了吧……”

    看苏召南的面色,她的声音就低了下去。

    苏召南无奈道:“娘娘,这事重大,还是赶紧告诉皇上为好。庄子上没人种,可能有人知晓,却也可能并不知情。”

    他这个庄子不算小,但菜农要是不知道,其他偏僻地方就未必知道了。

    如果连皇庄都不知道,那么这事就有点严重的。

    产量这么好的作物,如果没上报乾隆,那就是欺君之罪了!

    沐瑶被吓了一跳,看向身边的永璋。

    永璋也道:“额娘,这作物不管有没有,确实很该跟皇阿玛提一提。”

    苏召南和永璋都认真看着自己,沐瑶连忙答应下来。

    见沐瑶点头,永瑢在她怀里也是跟着点头,可爱得让沐瑶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好不容易跟苏家人见面,这会儿沐瑶被苏召南火速请了出来,也是怪无奈的。

    她想把永璋和永瑢留下,好歹让苏召南和苏夫人能多看一会儿外孙。

    永瑢见沐瑶走了,立刻跟了过来,永璋也不例外,低头牵住弟弟道:“额娘,我来照顾永瑢,你去九州清晏见皇阿玛吧!”

    被永璋牵着,永瑢也就没再黏着沐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沐瑶早就派小豆子去九州清晏那边跟乾隆问一声,看他是不是在议事,若是忙了,那就晚点再过去。

    乾隆还奇怪沐瑶怎么忽然过来了,知道她今儿是去蓬莱瑶池那边跟苏家人见面的,就笑着让人请她进来的:“怎么忽然过来了?”

    沐瑶就小声把土豆的事说了,乾隆思索片刻,回头吩咐李玉道:“去后边藏书阁,第一层最后一个架子第三排,有一本黑色的册子。”

    她听着感觉乾隆这记忆力太可怕了,连册子摆在哪个位置都知道吗?

    李玉很快按照乾隆说的,送来了那本黑色的册子。

    乾隆翻开后看了看,对沐瑶点头道:“前朝皇家确实吃过这个东西,只是后来鉴别过,说是有微毒。刚吃的时候没有异样,吃多了就容易中毒而亡,所以这东西就搁置了,皇庄也一直没有种下。”

    沐瑶听得一脸茫然,这什么鬼?

    她连忙解释道:“土豆这个东西原本是没有毒的,但是发芽的时候就会有,哪怕是变青了一点,都可能是带毒素的,只要小心保存不发芽就行。若是发芽了,直接切开埋在土里,很快就能长出一串土豆来,比甘薯的数量是只多不少。”

    这话就让乾隆很感兴趣了,如今人口比之前多了,粮食确实是个大问题。

    有高产的作物,他自然愿意让人试一试。

    只是乾隆这话一出,早朝是好大臣们也是闹了一番,觉得这东西是从洋人那边传过来的,前朝就皇家食用,后来一个个都亡了,自然让乾隆好生保重,别碰这个才是,又觉得洋人手里没什么好东西。

    乾隆不以为然道:“之前朕也只是道听途说,压根没亲眼看见,没叫人尝试过。你们如此忠君,又担心朕,不如代替朕去试一试?”

    这话一出,大臣们立刻闭嘴了。

    乾隆扯着嘴角笑笑,转头就吩咐皇庄把土豆种下。

    如今虽然是寒冷的冬日,但是有洞子在,种下土豆也没什么,里边是暖和的。

    皇庄自然没有不应的,立刻就四处寻了土豆种下。

    沐瑶这才松口气,她生怕乾隆听过就算了,压根不打算试一试。

    哪怕乾隆想试,但是一直没人种,又是前朝的事了,鬼知道土豆还有没留下呢?

    苏召南自然是支持的,也派人四处搜罗到土豆,在庄子种上了。

    乾隆带头种,京城的富贵人家也跟着种了起来。

    沐瑶后来才得知,这些土豆被前朝皇庄的农民带了出去,在一些比较贫瘠的地方还是种上了。

    虽然他们刚开始不知道土豆如何保存好,发芽也照样吃,幸好吃得不多,丧命的没有,不过因此也让不少人腹痛受罪。

    后来是清楚了,他们却不敢多吃,土豆却只作为辅助,并不是主食,种的也不多。

    如今因为京城忽然都种起来,这些不起眼的土豆价钱被翻了番,倒让一些借着土豆来果腹的贫民因祸得福了。

    第104章

    沐瑶想着土豆之外,还有一种最为容易种植的,就是玉米了,产量也是很高。

    不过玉米在种植方面,比土豆要稍微要求要多一些。

    一是需要水,二是环境不能太冷。

    土豆和番薯都能在沙地等地方种,干旱的地方也可以,但是玉米就不行了,玉米很需要水,没有水就长不起来。

    另外玉米对光照的要求也很高,没有什么晴天的地方也是不适合种的。

    但是玉米口感好,饱腹感也高,是值得种的作物了。

    乾隆的记性那么好,沐瑶都不需要去问苏召南,直接问他就好了。

    闻言,乾隆沉吟片刻,还真是想起来了:“按照你的意思,说的该是番麦,也叫玉麦。之前是从番外传进来的,在南边种的比较多。前几年黄河决堤的时候,也有人种了一些来饱腹,并不算很多。”

    因为是外藩传进来的东西,乾隆就不太重视,更别提是底下人了。

    也是黄河决堤的时候实在没有吃的,这才有人想起这个,大多是流民,在水边种上一点,不至于洪水退去后,却没有能吃的。

    起码种上后,四个月左右,玉米就能收获了。

    若是春天发洪水,四月的时候能种下,八月就能收获了。如果七月种下,因为天热的缘故,十月底就能收获。

    对于洪水泛滥的地方,春耕错过了,那么种玉米好歹一年能有一次收成,不至于后边饿肚子了。

    不过流民种的稀稀拉拉的,只够一年吃,后边洪水退了,就不怎么种了。

    沐瑶听后感觉怪可惜的,要是分出一部分土地种下这个,产量高不说,保存起来也更容易。

    玉米可以脱颗,磨成粉,玉米粉能做饼子和馍馍,也可以直接串起来挂在外边晒干。

    注意防潮,就能放很久了。

    乾隆听得微微颔首,就吩咐李玉去派人找些玉米回来,在皇庄种一种。

    沐瑶倒是好奇道:“皇上不怕种下后,这玉米不如我说的那么神奇,产量那么高吗?”

    乾隆就笑道:“试试也无妨,再说了,这些年黄河决堤的次数太多,正需要产量高的作物。若只是因为外藩传来就不爱种,浪费了这么个产量高的作物,那就可惜了。”

    闻言,沐瑶才有些恍然。

    确实乾隆在位时间长,黄河决堤也是厉害,至少有二十次了。

    天灾人祸也多,兵祸也不少,大小金川这还打着呢!

    人口增多,田地增加却跟不上,所以产量高的作物作为口粮是最需要的。

    尤其在救灾的时候,不挑土地,容易饱腹,产量又高的作物,才能救更多的人。

    也不是乾隆悲天怜人,而是国家若是人口逐渐流失太多,国力自然而然就会衰弱下去了。

    如今还是靠人来种植土地,更重视农业的时候,科技还没跟上,不可能减少人力,那么人口就是极为关键的。

    沐瑶自然比不上农人,对种植玉米这方面没那么熟悉。

    乾隆就派人去找了曾经种过玉米,又种的次数多,种得还不错的老农去皇庄,也能少走点弯路了。

    沐瑶这才知道,玉米的种子需要催芽,这样才能长芽更快更好,要比较热,冬天放在有炕的屋里发芽是最适合了。

    开花也得温暖的地方,所以冬日种下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开春,甚至是春末没那么冷的时候才能种下了。

    哪怕再着急,也得等到春天温暖时候的到来,才能知道这玉米具体产量究竟多少,在京城又适不适合种下了。

    除了京城,乾隆也准备在几个地方,一是更北边的地方,一是南边的地方,看看作物们都更适合在哪里种植。

    只有在适合的地方,作物才能长得更好更多了。

    等春天的时候,不说皇庄,京城周边贵人们的庄子都开始热热闹闹种上新的作物,庄子上的农人都小心伺候这些作物,只等着收成了。

    在等待的时候,沐瑶收到苏夫人亲自带进宫里来的信笺,说是庄子上那位约翰的机械师画的。

    沐瑶还以为是蒸汽机有了进展,却听苏夫人道:“对了,约翰说蒸什么鸡还没能完成,但是送来了别的新鲜玩意儿。”

    听了这话,沐瑶有点失望,蒸汽机都好久了,怎么约翰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投入那么多的资金,他连一丁点的进展都没有吗?

    估计约翰也很纳闷,又怕一直投入资金的甲方沐瑶会对他极为不满,甚至因此断了资金把他赶出去,于是忙不迭送来这个东西作为补偿了。

    沐瑶心不在焉打开约翰送来的信笺,想着上面写了什么,谁知道一看发现是一幅图,上面还有标示每个部件的大小和材质。

    她看完只有一个念头:哦豁,这不是连珠火铳吗?

    不过沐瑶并不是很惊讶,因为在康熙时候,就有个叫戴梓的人把连珠火铳做出来了。

    连珠火铳也不是意义上的机关枪,还得手动来连发,不过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沐瑶又漫不经心翻开后边的一张图,这次就更诧异了:这不是帕克尔转膛枪?居然被约翰弄出来了?

    她回想了一下,又平复下来,毕竟这东西在欧洲其实三十年前就有了。

    约翰估计去哪里偷师了,原本想藏着掖着,但是蒸汽机一直没弄出来,他就只好献上这两个压箱底的图纸,让沐瑶高兴一下。

    沐瑶确实挺高兴的,这两东西十分有用。

    前者应该不难,当初戴梓做出来后,因为造价太高,又不是太稳定,于是没有大规模生产。

    如今的技术应该能跟上了,就不知道后者行不行了。

    沐瑶还是先让人请苏夫人回去,就去御书房找乾隆,把这两张图纸献上了。

    乾隆是知道苏夫人带了庄子的东西来给沐瑶,也不意外,毕竟苏家有什么好东西就往宫里送,他也是习惯了。

    之前圆明园为太后祝寿结束之后,苏家回去第一时间就送了庄子的新鲜瓜果过来,几天送一回,每次都是新鲜摘下的。

    沐瑶原本想送去各宫,乾隆觉得苏家庄子产出就没多少,她一个人吃都不够,就拦下人,没让沐瑶到处送。

    不过她还是请了高贵妃和娴妃一起吃了一顿,各家也是有庄子的,产出的瓜果也不太一样,于是轮流请客,算是尝尝鲜了。

    冬日里能见个绿叶子也是不容易,沐瑶感慨还是现代方便,冬天想吃蔬菜瓜果也丝毫不难了。

    这两张图纸一送,乾隆扫了一眼,很快皱起眉头,明白这两张图纸的意义。

    他忍不住问沐瑶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怎么直接就给朕送来了?”

    沐瑶连忙点头道:“我知道这是武器,庄子上那位约翰,皇上是知道的,是之前海商从海外带回来,会弄一点机器。我让他做个东西,一直没做出来,他才忍痛拿出这个压箱底的好东西来,估计是怕我等不了要把他赶回去。”

    她还不至于把约翰赶出去,毕竟约翰能跟着海商过来,必定是在当地过不下去了。

    赶出去的话,他身无分文,又没有身份在,确实很难过活。

    人来都来了,还带着半成品的蒸汽机,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沐瑶也不是黑心的甲方,只给个住的地方,吃穿普通而已,又没给多少工资,不至于拿不出成品就把人赶走。

    不过约翰肯拿出这两张图纸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乾隆回想起庄子上的人,他确实记得是沐瑶和苏家花了大价钱,让海商从海外带回来的。

    记得人还不少,都是洋人。

    当初乾隆只觉得沐瑶砸的钱可能要打水漂了,哪想到有一天这些洋人竟然起作用了?

    他点点头道:“这两张图纸朕就先收下了,回头让造办处试试能不能尽快做出来。”

    若是能造出来的话,让傅恒带着,大小金川恐怕就能尽快结束了。

    沐瑶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打仗实在太劳民伤财了,尤其后者,每一天将士们都得吃,武器补给也不能少,花钱如流水了。

    如果能尽早结束这场仗,那么就不会拖累到国库了。

    乾隆拿着图纸就笑道:“你得了这么个好东西,眼巴巴就送给朕了,就没想过用什么换吗?”

    沐瑶就笑道:“皇上能用上那是再好不过了,放在我手里也只能看看罢了。”

    而且开玩笑,这些武器她也不可能让人做出来,做来干什么,造反吗?

    这玩意拿着烫手,沐瑶还不如直接送给乾隆算了。

    东西还没造起来,乾隆就先记下了,转身交给造办处,让他们尽快弄出来。

    造办处拿到图纸看得一知半解,就要请约翰过来解释,若是能帮忙制造就更好了。

    约翰有些为难,沐瑶派人过去跟他说,如果成功做出来,乾隆肯定会有赏赐的。

    他那么大方,赏赐肯定不会少。

    约翰立刻振奋精神,迅速到造办处报道了。

    素纹听说后很是惊奇,忍不住问道:“娘娘怎么知道那个叫约翰的,听说做好了,皇上可能会给赏赐,立刻就来了?”

    沐瑶笑笑,打工人还不知道打工人的心思吗?

    口头奖赏算什么,都没有赏赐银钱来得重要。

    若是乾隆再大方点,给约翰一个小官当当,他的身份立刻就能落实,再不是黑户,甚至还有点余钱买个房子什么的,提高生活质量,谁能不乐意呢!

    约翰确实乐意得很,打醒十二分精神努力帮着造办处制造图纸上的武器。

    他确实是偷师回来的,一点点记录下来,如今闭上眼都知道图纸上写的什么,解释起来就更通俗易懂了。造办处的工匠都是做惯武器的,这平面图看着一知半解,约翰一说,他们大多数就明白了。

    工匠们如火如荼,费了两个月,居然还真做出来了。

    只是还得实验一番,才知道能不能用。

    就是工匠一实验,这连珠火铳好用不说,稳定性也不错,另外帕克尔转膛枪却更为复杂,做出来就更慢更少一些。

    乾隆看着确实可用,就让人连夜多造了一些,先给傅恒送了过去。

    傅恒拿到这新武器,把玩一番,听着跟来的工匠指点,很快就抓住诀窍。

    虽然这连珠火铳需要打一发就手动打下一发,不能不停连贯,却也比一般的火铳要好得多了。

    而且可以远距离就发动,杀伤力也比羽箭要厉害得多。

    数量不多,傅恒只点了几个亲卫学习,然后藏身在石头的高处,随时对敌人进行偷袭。

    文官还在路上呢,战胜的消息传来,朝堂上再也没人敢说傅恒的手段下三流了。

    不然他们就要被送去路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傅恒跟前说道说道了。

    都两个月了,文官还在路上,这说得过去吗?

    不是傻子都明白,乾隆压根没有真的送文官去傅恒那里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一直在路上了。

    不过文官也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三个人都累病了,所以在路上停留。

    这次侍卫得了乾隆的命令,带着人进了城镇,住进了驿站,又请了大夫给他们看病。

    几个文官感动得泪汪汪,终于吃上人吃的东西,哪怕喝药都爽快多了,一点都不需要侍卫催促,从一开始上路的时候截然不同,他们已经很有眼力劲了。

    要没有的话,他们这几个月的苦不就白吃了?

    沐瑶听说连珠火铳真的给傅恒帮上忙,甚至偷袭成功,击中了敌方将领。

    这个子弹要是一直不弄出来,很可能会发炎甚至感染,那个将领恐怕要活不久了。

    果不其然,敌方将领只外边敷药,压根没想到子弹停留在身体里会出什么问题。

    如今更不可能让大夫开膛剖腹,根本没有缝合的条件和地方。

    于是敌方将领死了,群龙无首,傅恒趁此大规模进攻,大胜了一回。

    乾隆收到消息后极为欢喜,加封傅恒为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和四团龙补服。

    他还觉得不满足,下命为富察氏建立宗祠,并为傅恒建造府第于东安门内,足见乾隆有多高兴了。

    但是沐瑶这个功臣,乾隆也没忘记。

    他有意晋沐瑶为皇贵妃,被沐瑶赶紧拦下了。

    开玩笑,皇后还在呢,沐瑶还有两个儿子。

    虽然她没争位的心思,但是别人就未必这么想了。

    想到自己成为皇贵妃后,就不如现在这般清净,沐瑶当然要婉拒的。

    而且沐瑶真成了皇贵妃,太后不会多想吗?只怕一个劲找自己谈心,那就够烦的了。

    反正她如今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就不想给自己添各种莫名其妙的麻烦了。

    见沐瑶拒绝,乾隆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

    她就赶紧劝道:“皇上对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哪怕我不是皇贵妃,还是贵妃,难道皇上对我就不一样了吗?”

    乾隆自然不会,却也明白沐瑶退一步也是为他着想。

    可以想到自己这个决定会让朝臣炸锅,太后恐怕也会极力阻拦,富察家很可能也会多想。

    哪怕如此,乾隆还是想把沐瑶晋为皇贵妃的。

    如今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乾隆不由心里一软,叹着气,伸手捏了捏沐瑶的脸颊道:“也罢,暂时你就享着皇贵妃的待遇。”

    跟之前的贵妃一样,让大家熟悉了一下,后来沐瑶成为贵妃,众人也就习惯了。

    这次也一样,先提的是待遇,很可能不久后就会晋为相同的份位了。

    此事一出,乾隆还是跟皇后提了提,免得她多心。

    皇后只微微一笑道:“皇上有此决定,自然是深思熟虑过的。再说沐瑶妹妹的确给皇上帮了好几回,值得如此。”

    她没有意见,乾隆就去跟太后说了。

    太后就担忧道:“纯贵妃晋位份实在太快了一点,好在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没叫皇上你为难。”

    确实懂事,沐瑶要是不推脱,直接应下,太后劝不动乾隆,还能不去劝沐瑶吗?

    好在如今乾隆暂时打消主意,只让沐瑶享受皇贵妃的待遇,年俸增加了,吃穿用度也拔高了一些,这倒也无妨。

    沐瑶倒是没理会后宫其他人的心思,因为永瑢忽然变得特别粘人了起来。

    每天永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揉着眼睛过来看看沐瑶。

    看一眼之后,他才愿意去洗漱。

    洗漱完还要过来,永瑢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沐瑶。

    也不是一直挨着沐瑶坐,但是永瑢就是需要沐瑶在自己的视线只内。

    哪怕永瑢坐着玩儿,偶尔抬头看的见沐瑶,他才不会闹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如此没有安全感了,非要黏着自己,可惜永瑢如今只会蹦几个单字,说不成完整的句子,也就不能问清楚了。

    不过只是陪着罢了,沐瑶自问她比的不多,时间还是最多的。

    她让人做了积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永瑢在上面坐着玩儿,沐瑶偶尔在旁边看书,偶尔在远一点地方画画。

    然后她也会抽出时间到毛毯上跟永瑢一起玩,看着他堆积木。

    永璋下课后也会加入进来,给永瑢念念书,牵着永瑢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倒是个好兄长了。

    足足一个月的功夫,永瑢这才不再每天跑过来找沐瑶。

    说真的,沐瑶还挺不习惯的。

    她就忍不住每天早上起来去看一看还在熟睡的永瑢,偶尔下午还让人抱着午睡后的永瑢过来,一起呆一会儿。

    沐瑶感觉需要戒断一下反过来黏糊永瑢的习惯,就听乾隆笑着来告诉她,那个藻园建好了。

    她恍恍惚惚,才想起乾隆之前说要给自己建一个藻园的事。

    藻园建好第一件事,自然是乾隆带着沐瑶去看看了。

    正好也到了去圆明园避暑的时候,乾隆就先带着沐瑶出发了,迫不及待要给她展示一番。

    沐瑶感觉这就像是永瑢得了什么好东西,非要第一个跟自己分享一样。

    她感觉有点好笑,又好奇藻园是什么样的。

    等到了地方,沐瑶看着藻园,感慨实在是鬼斧神工。

    这园子跟一般的园林不一样,建造藻园的是张涟,也是个画家。

    他改变了叠山的风格,以画入园,观园如画,可谓山外有山。

    站在中间,看着围墙,会发现围墙外还另有乾坤。

    湖光山色,亭台楼阁自然缺不了,沐瑶只感觉自己身在画中,笑着点头道:“皇上,这里很美。”

    乾隆也笑道:“只可惜时间有限,这只是完成了东边的一部分,西边还得慢慢来。”

    可以说藻园东边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改动了,西边的话就得重新规模过,耗费的时间只多不少。

    沐瑶看着只东边的园子就已经一眼望不到头了,也不知道东西边的园子建成后,藻园究竟是有多大了。

    对乾隆来说,只东边建好还是小了一点,算是勉强过得去。

    只是刚弄好,他就迫不及待带沐瑶过来,显然对张涟的设计还是很认可的,也颇为满意。

    乾隆带着沐瑶到湖边的宫殿道:“这里可以做画室,墙壁上可以挂你的画作。侧边可以做书房,书架上放满你喜欢的书。再往前是个依湖的内殿,你可以在这里作画。”

    看着湖光山色的美景来作画,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工作室了。

    而且夏天的时候,湖边还凉风习习,浑身燥热都要被吹走,再是舒服不过的地方。

    沐瑶光是想想,都迫不及待到藻园来了。

    乾隆又指着后头道:“这里也是住人的房间,你要是不想回去曲院风荷,就在这边住下也是可以的。侧边还有个小厨房,哪天不想回去,让林御厨带着人搬过来。东西都是现成的,食材送过来就足够了。”

    他们没进去,只远远看了一眼厨房的位置,跟曲院风荷的大小差不多,足够林御厨来发挥了。

    这还没够,乾隆又指着前面道:“后边还有个房间,适合你邀请人过来赏景,喝茶吃点心的地方。”

    毕竟工作室里面乱糟糟的,有人过来的话就不好在里边说话。

    有个宽敞的会客室,那是再妥当不过了。

    沐瑶要是想请高贵妃和娴妃过来用下午茶,或者吃个饭什么的,没个能会客的地方,就只能回去曲院风荷。

    没想到乾隆连这些都准备上了,果然足够上心的。

    沐瑶笑着道:“谢谢皇上,这里实在太好了,我很喜欢。”

    她双眼亮晶晶的,显然真的很喜欢这里,乾隆就笑道:“你喜欢就好,不枉朕看过图纸,让张涟改了好几遍,才有了这个宫殿。”

    沐瑶心想这位总设计师也是辛苦了,遇上乾隆这样厉害的甲方。

    也不知道那位叫张涟的,是不是改到抓狂。

    而且最巧妙的是,工作室就在湖中央,三面环水,是个十分清净的地方了。

    在这里安静作画,沐瑶感觉自己一整天都不想起来,更别说离开了。

    会客室外边也是个长廊,日头没那么晒的时候,她们就能把桌子挪过去,挨着湖水喂一喂湖里的锦鲤,十分惬意。

    若是日头晒了的时候,外边还有个亭子,周围有帘子挡着,四角放上冰块,也是凉快。

    再是热了,进去里头就是了,隔着帘子也能看着外边的湖光山色来用茶吃点心,也是十分惬意。

    参观完藻园,沐瑶就舍不得走了,跟乾隆说了一声,就急急让人把画具、颜料和画纸都送过来。

    这么个适合画画的地方,她自然也邀请娴妃过来一起画画。

    光是这湖光山色画进画纸上,就足够让人惊艳了。

    高贵妃和娴妃过来,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帮着小心把沐瑶的东西送过来。

    除了画具、颜料和画纸之外,其他贴身用的东西也送过来了。

    比如用的茶具,喜欢的茶叶,连梳妆台都从库房搬了个新的过来,寝殿也布置一番。

    如果沐瑶画累了,就能进去午睡一会儿,床褥、被子和枕头这些,都要准备上了。

    高贵妃就笑道:“这藻园听闻皇上是让你做画室的,怎么瞧着你这是搬过来住了?”

    娴妃也道:“确实,不过偶尔在这边小憩一会,该有的东西也得有了。”

    确实她们刚坐下,素纹已经把泡好的茶水送来,又送来几盘点心。

    沐瑶就惊讶道:“林御厨已经带着人搬过来了?”

    素纹笑着点头道:“是,娘娘这边刚吩咐,那边林御厨早就已经收拾好,让人抬过来了。这边早就打扫整理过,只让人简单擦拭一遍,检查一番,食材一带,自然就能开始做了。”

    点心要不是刚出锅的,大老远送过来,确实要么容易碎了,要么就容易口味有些不如之前。

    林御厨自然不敢让沐瑶尝不好吃的点心,哪怕大热天,冷了的点心也是不行的。

    虽然刚出锅,却是刚好入口的温度,温温热热的。

    沐瑶就着茶水吃了一块,眯起眼颇为满意。

    说是搬家,她其实只要坐着就好,其他事自是有素纹和素茹两个去打理,葛嬷嬷跟在沐瑶身边。

    回头东西搬好了,素纹回来沐瑶这里,葛嬷嬷就亲自去周围都看一遍,查看有没有缺漏的。

    沐瑶搬过来藻园之后,感觉就是如鱼得水,每天沉迷画画,简直乐不思蜀。

    娴妃也跟着过来一起画画,等傍晚的时候才回去。

    高贵妃起初还能看看话本,偶尔跟她们聊聊天,后来看两人画画之后进入忘我境界,顿时觉得自己也该学着画画才是!

    她愿意学,沐瑶自然愿意教了。

    从最简单的素描开始,她让高贵妃多练习就会了。

    高贵妃在画画上比钩毛线稍微好一点,起码不至于完全上不了手。

    素描学着一点点成形,她感觉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沐瑶以为自己整个夏天都要窝在藻园里头画画的时候,却被乾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劈中,差点回过神来:“皇上刚才说什么,要给永璋指婚了?”

    永璋才多大的孩子,居然要成婚了吗,这也太早了一点!

    见她惊讶,乾隆就笑道:“暂时还没到大婚的年纪,不过是提前相看而已。朕心里有了人选,回头皇额娘会找个机会请人进宫来,你也能见一见了。”

    沐瑶想了想,知道永璜也是几年前就被乾隆赐婚,只是因为宫外府邸尚未完成,永璜又觉得自己学业未成,不准备太早成家,倒不如等着分府出宫的时候再成亲也不迟。

    乾隆倒是无所谓,永璜也就晚了几年,今年府邸落成,年底的时候他才会娶媳妇了。

    永璜迎娶的是伊拉里氏,镶红旗,是轻车都尉兼佐领德海的女儿。

    永琏的嫡福晋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乾隆才定下来了。

    明明永琏和永璜的岁数差别不大,足见乾隆对这位嫡子的重视,给他再三挑选好人家。

    最后选的是喜塔腊氏,听闻是个知书识礼的姑娘。

    会选择喜塔腊氏,沐瑶也不意外。

    因着这个姓氏的地位颇高,却因为入关之前守护永陵,因而错失从龙入关。

    可以说是有地位有身份,却没有权力,是最适合永琏的嫡福晋身份了。

    地位高,没有实权,就不怕以后有外戚的影响。

    却又不会身份太低,而配不上永琏。

    皇后对永琏这个嫡福晋也是颇为满意,在明年挑选了好日子让永琏大婚。

    前面两个兄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于是就轮到永璋了。

    乾隆给永璋挑的嫡福晋是科尔沁博尔济锦氏,是外藩院侍郎的女儿。

    沐瑶一听这个姓氏就明白,这是个蒙古的姑娘,心里倒是松口气。

    她真怕乾隆选个身份厉害的媳妇,就跟当年那位廉亲王一样,叫人起了异心,最后只是一块磨刀石罢了,下场极为凄凉。

    沐瑶可不想乖巧懂事的永璋会落得那样的下场,如今娶个科尔沁的姑娘那是最为妥当的。

    既让人放心,又不会叫永璋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乾隆见沐瑶满脸笑容,对永璋这个嫡福晋十分满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

    不过沐瑶还是私下跟永璋提了提,担心他心里有别的想法。

    她挥退宫人,还特地选了藻园的工作室,这三面环水的地方,绝不会有旁人听见。

    在这里,永璋也能畅所欲言了。

    永璋听沐瑶一问,倒是笑道:“皇阿玛挑选的嫡福晋,自然样样倒是好的,儿子觉得挺好的。”

    毕竟他认为成婚是父母之言,尤其是皇家,都是乾隆的一言堂。

    想嫁给谁,或是娶谁,都是乾隆一人决定的。

    哪怕是皇后,都没有决定的份儿。

    永璋反过来安慰沐瑶道:“额娘不必担心,儿子是见过这位科尔沁的姑娘,她挺好的。”

    沐瑶听着就好奇了:“你在哪里见的?”

    这话让永璋有点不好意思道:“就在开春的时候,皇阿玛派儿子出宫去顺天府拿一份重要的宗卷,在路上碰到的。”

    身边跟着一起出宫的是李玉,自然而然就给永璋小声介绍起那位科尔沁的姑娘来。

    那姑娘英姿飒爽,丝毫没有一点扭捏,举手投足大大方方的,很得永璋的眼缘。

    虽说沐瑶有些体弱,性子却不是那种见着花落就流泪的,而是大方果断,所以永璋也很喜欢这样的女子。

    正巧那位科尔沁姑娘就是这样的类型,显然乾隆也很清楚这个儿子的喜好了。

    而且特地这时候让永璋出门,还让李玉跟着。

    乾隆其实也是想看看永璋是不是真的喜欢,然后才定下那位科尔沁姑娘做嫡福晋的吧,他也是有心了。

    李玉是何等眼力劲,永璋看一眼究竟喜不喜欢,他自然是能看出来,然后回禀给乾隆的。

    开春的事,如今也有一个月了,想必乾隆私下还打听清楚,没什么问题,这才告诉沐瑶的。

    沐瑶就笑道:“既是入了你的眼缘,你们也算是有缘分了。”

    永璋点点头,又认真对沐瑶道:“以后就算儿子成婚了,也只是多两个嫡福晋一起孝顺额娘。”

    这话实在贴心,让沐瑶心里暖暖的,这个儿子没白养,真是个小暖男了!

    钦天监很快送来最近两年的好日子,沐瑶看了看,选了最后一个。

    如果不是乾隆觉得晚两年差不多了,沐瑶感觉再晚两年也没什么。

    毕竟永璋成婚后,只怕很快也要出宫建府,就要离开皇宫,他们两母子见面就没那么容易了。

    虽然永璋也能每天进宫来,却不如现在那么自在和方便。

    虽说是两年,宫外的府邸也该建起来,乾隆圈出了地方,就在永璜隔壁,两兄弟以后也能有照应了。

    府邸的平面图被送来,规格都是定好的,乾隆指着各处告诉沐瑶道:“这里是主院,后边是侧院。永璋喜欢你给他小时候做的迷宫,打算跟和敬一样,后边也能仿着做一个,回头有了孩子,也能玩起来。”

    当然孩子没有的时候,和敬就自个玩儿了,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的。

    乾隆笑了笑,把沐瑶圈在怀里,继续指着后边说道:“永璋和他嫡福晋骑射都不错,也是喜欢骑射的,朕打算在后边做个小的校场。不必太大,但是他们练习骑射也有地方。”

    当然他说小,其实也不小了,毕竟让骏马能跑起来的地方,哪里就会小了呢?

    第105章

    乾隆对着府邸的图纸又勾画起来,说道:“永璋喜欢看书,藏书阁是少不了的。想想他誊抄了不少书,另外再让人在翰林院誊抄一部分送过去,这藏书阁就不能小了。”

    他又勾了一圈,这花园更是不能少的。

    别是一个府邸连个像样的花样都没有,有花园当然得有湖才行。

    湖太小了不少,不然连荷花都种不了多少。

    荷花不连着一片,看着就太小气了一点。

    乾隆勾画了一会,就发现这府邸实在太小了,根本就放不下了。

    他想了一会道:“这府邸还是太小了,只能这样了。”

    沐瑶听得一脸莫名其妙,还以为乾隆有些遗憾,这府邸面积不够大,不能让他发挥的。

    然后过了几天,她就听闻乾隆下命给前头几个年长一些的阿哥加封。

    大阿哥永璜被封为定亲王,二阿哥永琏被封为端亲王,三阿哥永璋则是循亲王。

    既是封了亲王,这府邸自然就能扩大许多了。

    沐瑶好笑,乾隆真是机灵鬼!

    乾隆忽然这样封王,不说永璋,就是永璜和永琏的府邸都要开始改规格,扩大面积的。

    工部忙得人仰马翻,户部也是一样,恨不能弄出八只手来干活。

    永璜已经住进去了,这会儿还得改起来,后边面积扩大的话,那还得设计好再布置起来。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幸好只往后扩,工部的人只要从后门进来施工就好。

    但是动静有些大,乾隆自然而然就让永璜带着家眷们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府邸改好了,什么时候再搬回去就好。

    永璜只好带着嫡福晋赶紧搬家,住的自然不能是以前的阿哥所,哪里能住得下,宫里住在前边不合适,后边也不合适。

    最后乾隆就拍板,让永璜带着家眷搬到长春园去。

    毕竟圆明园回头多是嫔妃所住,永璜这年纪带着家眷住在一起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住到隔壁长春园去。

    永璜住的是长春园里的茜园,这是仿扬州锦春园所建。

    茜园门口还有一块叫青莲朵的太湖石,是乾隆下江南的时候看见十分喜欢,让人带回来的。

    这块青莲朵原本是杭州德寿宫故址的芙蓉石,原本是跟一棵百年梅树在一起。

    但是梅树枯萎,只余下这么一块像是青莲盛开的古石,尤为可惜,就被乾隆让人硬是搬回来了。

    这园子该是园中园,如今只建成大半,主殿和偏殿都已经落成,让永璜暂时住进去是没问题的。

    永璜自然更不敢住主殿,只带着家眷住进了偏殿。

    偏殿也十分宽敞,足够他和家人住下了。

    而且偏殿样样齐全,房间也足够,带着伺候的人也能住下。

    沐瑶感觉乾隆对永璜的安排还是很贴心的,就是仓促了一点,忽然封王,让人欢喜之余还得匆忙搬家,去别处暂住了。

    永琏的府邸也完成了大半,如今也得加紧扩建,她都有点同情工部的官员,估计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要加班加点了。

    不过沐瑶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永璋的府邸扩大了,就能住得更舒服一点。

    就跟乾隆说的那样,她哪里舍得永璋住得小了,连个藏书阁都不能大一些呢?

    沐瑶特意问过乾隆,要了府邸的草图给永璋看。

    永璋认真看后,笑着道:“这府邸极好,我很喜欢,让皇阿玛和额娘费心了。”

    闻言,沐瑶就笑道:“我哪里费心了,反倒你皇阿玛确实是颇费心思。”

    为了让府邸能塞下乾隆的设计,这都给几个孩子一起提前加封了。

    不过沐瑶看永璋拿着府邸的草图,双眼亮晶晶的,难得情绪如此外显,确实是很喜欢了。

    只要他喜欢,就没什么不好的。

    沐瑶琢磨着这府邸扩建之后,两年要建好,估计工部的人不吃不睡也做不到。

    果然隔了几天,就听乾隆郁闷提起,说工部尚书就差去御书房痛哭流涕,两年内实在完不成,他实在不敢夸下海口之类的。

    沐瑶对工部尚书简直同情坏了,就安慰乾隆道:“毕竟三个亲王府一起,工部就那么多人,还得仔细盯着才行,每一处地方都得妥当,确实让工部的大臣为难了。”

    “不如这样,大阿哥和二阿哥比永璋年长,怎么都要先紧着他们才是。一来大阿哥的府邸只需要改建后边一部分,要容易一些,很快就能完成。二来二阿哥明年要大婚,怎么也得让人手紧着二阿哥那边。”

    别是大婚了,府邸还没完成,这就有点尴尬了。

    永璜那边好歹已经娶了嫡福晋,暂住在长春园还好。

    永琏大婚的时候,从宫里出来没个府邸,跟永璜一样搬去长春园暂住,这就有些不妥当了。

    “永璋年纪最小,成婚也最晚,府邸迟一些也无妨。”

    好歹永璜的嫡福晋大婚之后回的是新建的府邸,永琏的嫡福晋总不能回的是暂住的地方。

    这大婚只有一回,怎么都不能让嫡福晋受委屈才是。

    乾隆搂着沐瑶就道:“你也太贴心了一点,不过你其实就是不想永璋那么快大婚,然后搬出去吧?”

    这事沐瑶倒是没隐瞒,不好意思道:“总归永璋年纪小,再晚上两年都没什么。”

    但是永琏的年纪却要大多了,再拖下去就不合适了。

    原本乾隆为了给永琏挑个合适的嫡福晋,就已经拖得有点厉害,再拖下去,永琏真要成大龄青年了。

    当然永琏如今的年纪放在后世,那就是妥妥的年轻。

    如今成婚都早,永琏拖得太晚,甚至比永璜晚很多,总归叫人委屈了。

    乾隆笑笑道:“你倒是实诚,不过也是,永璋多几年在你这边承欢膝下,也不是不可以。”

    永璋确实年纪小许多,紧着两个兄长来,倒也没什么。

    乾隆也把永璜、永琏和永璋都叫了过来,说了沐瑶的意思。

    永璜拱手就道:“二弟要大婚,自然让工部紧着他的府邸来,我这边可以缓一缓,在长春园住着也是极为舒适的。”

    永璋当然没有异议的,毕竟他年纪小,晚一点也无妨。

    永琏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和三弟都让着我,叫我都有些难为情了。”

    乾隆自是喜欢他们兄弟之间和睦,就笑着道:“那就这么办,先让工部把永琏的府邸紧着弄好,别是娶媳妇之后还要暂住别处,倒是委屈了你的媳妇。”

    永璜也是这个意思,笑着劝道:“二弟就不必跟我争这个了,毕竟我大婚的时候,也是先紧着我这边府邸建起来,叫嫡福晋过门的时候风风光光的。”

    永琏一听,也就不好推辞了,拱拱手对永璜表示感谢,这事就定下来了。

    于是工部那边就接到乾隆的新旨意,先把二阿哥的新府邸弄好,然后把大阿哥后边的府邸布置妥当,然后才开始三阿哥的府邸。

    这顺序就十分耐人寻味了,工部看着都有点怀疑,三阿哥这是失宠了吗?

    不过乾隆回头就赏了不少孤本给三阿哥,明显这位三阿哥压根没失宠。

    后来还有消息,是三阿哥谦让,让两位兄长的府邸先做好,然后才到年纪最小的他。

    一时之间,大家都开始夸赞三阿哥的懂事和几个阿哥之间的兄友弟恭。

    乾隆心情不错,早朝时候被朝臣们夸了自己的几个儿子,他还叮嘱工部尚书道:“几个阿哥的府邸要仔细些,必然要按照图纸来布置。”

    这图纸是乾隆亲手改过的,尤其三阿哥的府邸,改了好几遍,工部尚书拿到手都不知道是第几版本了。

    上面的标注也是最多的,工部尚书顿时纳闷,谁说三阿哥失宠了,这叫受宠吗?

    这标注多得人眼花缭乱,但是工部尚书能怎么办,只能应下,回头苦着脸交代底下人,必定办得妥妥帖帖的,不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为此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让永琏的府邸做好,接着是永璜的,那么永璋的府邸恐怕两年内建好就有点紧张了。

    不过乾隆的意思是,哪怕两年建不好,迟一点也无妨,却务必把府邸建得妥妥当当的。

    沐瑶就笑道:“永璋的年纪最小,两个兄长一个已经成家了,一个就要大婚,最是紧要的时候。他倒是不打紧,婚事虽说暂时定下来了,年纪却不大,晚一些成婚也无妨。”

    她问过乾隆,要是府邸暂时没能按时建好,永璋的婚期就往后推一推。

    如今十几岁成婚还是太早了一点,哪怕拖到二十岁,沐瑶都觉得还早的。

    两人说了一会话,就一起去慈宁宫那边。

    今儿太后请了不少女眷带着姑娘们过来,当中就有永琏和永璋未来的嫡福晋。

    算是让皇后和沐瑶能够提早见一见,稍微说几句话,了解一下姑娘的性情和谈吐什么的。

    再多的自然就没了,起码能打个照面,彼此稍微了解一下。

    沐瑶还是挺期待提前见一见这位儿媳妇的,没想到自己原本一个单身贵族,如今很快都要有儿媳妇了。

    等永璋大婚之后,过几年等他有了孩子,沐瑶恐怕就要当祖母了。

    她心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永璋就已经从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青葱少年的模样了。

    沐瑶正感慨着,和皇后跟太后行礼后落座,女眷们就被宫女领着进来。

    女眷们连忙行礼,被太后叫起后,这才纷纷落座了。

    太后笑眯眯的,把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叫到身边来。

    沐瑶一看就明白,这两个恐怕就是永琏和永璋的未来媳妇了。左边的姑娘皮肤白皙,一派温婉。

    右边的姑娘皮肤没那么白,却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双眼明亮,透着生机勃勃。

    沐瑶就猜着,右边这个姑娘怕是永璋的未来媳妇了。

    果然太后跟皇后和沐瑶介绍了这个小姑娘,左边的是喜塔腊氏,右边的是科尔沁博尔济锦氏。

    喜塔腊氏要沉默一些,却很认真聆听,确实很适合永琏了,他想必也喜欢嫡福晋更安静一些的性子。

    博尔济锦氏的性情就要活泼多了,还相当健谈,又十分爱笑。

    沐瑶很喜欢她,爱笑的姑娘运气不会太差不说,还很有感染力,让身边人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皇后问了几句两个小姑娘在家里都做什么,喜塔腊氏的回答中规中矩,就是在家里看书和做女红,偶尔去园子逛逛。

    博尔济锦氏则是笑道:“我在草原长大,很喜欢策马狂奔,清晨的时候不热,在风里尤其舒服。”

    说到这里,她又有点赧然道:“我偶尔也会读书,就是太深的看不懂,只能看看话本来打发时间,或者请个女先生到家里来说说书。”

    博尔济锦氏原本觉得自己挺好的,但是有喜塔腊氏一对比,感觉自己就跟个野姑娘一样,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她抬头看了沐瑶一眼,却见沐瑶笑着道:“永璋也喜欢骑马,可惜我的骑术不怎么好,不过以后也能跟你请教一番。”

    博尔济锦氏连说不敢,又见沐瑶一直面上带着笑,眼底也有着笑意,看向自己的眼神很是温和,显然是喜欢自己的。

    她这才放心下来,还以为沐瑶这么说是谦虚,等自己嫁过来后才知道,沐瑶的骑术是真的不怎么样,也是实话实说了。

    沐瑶确实不觉得两夫妻就一定要喜好完全一样,也可以各有各的喜欢。

    永璋喜欢读书,不等于妻子就一定要熟读四书五经了。

    只要他们还有共同喜欢的一个点,比如都喜欢骑马,可以一起策马狂奔,这就挺好的了。

    而且永璋的武艺学得不错,听闻博尔济锦氏也是从小舞刀弄枪,两人正好去校场一起骑马,偶尔还能比试一番,点到即止。

    沐瑶看皇后对喜塔腊氏也很满意,毕竟永琏作为嫡长子,以后很可能要成为储君,那么妻子就必然是个温和大气之人,能坐得住才行。

    处置事情要耐心,也得仔细,喜塔腊氏显然是个细心,脾气好之人。

    永琏偶尔的主意很正,不太喜欢别人阻拦,这时候有个脾气好,又饱读诗书的妻子温和劝说,才可能劝得动了。

    皇后和沐瑶都挺满意的,等女眷们退下后,太后就笑道:“看来你们跟这两个小姑娘都挺投缘的。”

    也是乾隆给两个儿子挑的好,选的都是最合适的姑娘了。

    皇后笑着点头道:“是,多得皇上费心挑选了。”

    永璜和永琏之前休息日跟着乾隆,去御书房打下手,如今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对朝中之事慢慢了解和梳理清楚。

    先生那边也没什么能教的了,乾隆就大手一挥,让永璜去了吏部,永琏去了户部学习。

    回头学得差不多了,他们两个再换一个地方继续学习。

    六部要轮一遍,时间想必不短,却在实践当中更能学到东西。

    两人去了别处学习,乾隆就让永璋在休息日的时候到御书房来帮忙。

    跟永璜和永琏一样,永璋需要做的就是把折子分门别类。

    重要的放在最上面,不太重要的请安折子就放在一边。

    这个活计需要细心和耐心,算得上是乾隆锻炼儿子的办法了。

    后边几个儿子如今还小,只是个奶娃娃罢了,还没能帮上忙的。

    永璋如愿以偿能够到御书房帮忙,每次休息日的时候都早早过去开始干活。

    这就让乾隆很满意了,干活如此主动又积极,做得还又快又好,叫他在这一天处理政事都比往常要快一些。

    李玉是巴不得三阿哥每个月多来几回,乾隆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天从来都是最多的。

    不过今天有些例外了,张廷玉要告老还乡,再三到御书房来请示。

    按照规矩,张廷玉请示三回,乾隆拒绝三回,然后才会顺利批准,这样表达出帝王对臣子的重视来。

    虽然沐瑶不明白这样推来推去算什么重视,反正是个流程,乾隆就按照流程拒绝三次后才允许了。

    永璋却知道张廷玉既然已经得了允许,今儿怎么还到御书房来了?

    别说他,就是乾隆也有些惊讶,把张廷玉请了进来。

    永璋就跟着李玉避开了去,总觉得张廷玉跟乾隆有要事禀报,于是就退到侧间。

    李玉让小太监奉上热茶,让三阿哥也能歇息一会。

    然而永璋只喝了一口茶,就听见里头哐一下,有什么东西被人狠狠砸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

    他放下茶杯,有些担心地看向里头。

    李玉跟三阿哥告罪后,赶紧跑去那边,在门口看了一眼,然后立刻缩回去,继续当个没有感情的木头桩子了,一动不敢动。

    乾隆显然不太高兴,刚才砸了桌上的砚台,这会儿压下火气道:“之前朕答应过的事,自然不会食言,不必你再三提醒。”

    李玉一听就知道,张廷玉之前曾被乾隆允诺,去世后享配太庙。

    张廷玉告老还乡的折子上也写了一回,如今竟然不放心,又来御书房提醒乾隆一回吗?

    李玉不由咂舌,张廷玉的胆子真不小!

    不过张廷玉一向谨小慎微,怎么对此事如此执着,还三翻四次提醒?

    这不太像他之前的性子,是年纪大了,开始老糊涂了吗?

    只是李玉也能理解张廷玉,像他这样的汉臣,做到辅政大臣的位子,还是四个辅政大臣之中最后一个,又能功成而退,着实难得了。

    加上之前鄂尔泰虽然死后也被配享太庙,可惜被后人连累,乾隆一怒之下,就把鄂尔泰移了出来。

    如今张廷玉恐怕也担心,自己死了之后,会不会有这样的后辈出现,愣是让他死后不能安宁?

    于是他在家坐立不安,忍不住又到御书房这边求情,只盼着不管后人如何荒唐,乾隆也不要跟鄂尔泰一样,把自己挪出去。

    这就让乾隆很不痛快了,他承诺了会把人放进去,就一定会放。

    至于后辈会不会过于荒唐,然后自己把张廷玉挪出来,这是乾隆的事吗?难道张廷玉不该趁着身子还康健,回去赶紧把小辈们约束一番,就跟苏家一样?

    还只等着乾隆能够宽恕,怎么,要给张廷玉家里送一个免死金牌吗?

    张廷玉微微颤颤跪下,乾隆更不高兴了,又感慨这个汉臣确实是老了,只想要身后的荣耀,却没想着束缚后辈的。

    乾隆发了一通火,也懒得继续跟张廷玉这么个老臣计较,只挥挥手道:“行了,李玉扶着张爱卿下去,叫人准备马车,派两个御林军亲自送爱卿回府。”

    他摆明是让张府的人把张廷玉劝住,留在家里,别再过来气他了。

    李玉应下,扶着张廷玉出去,特地选了两个稳重的侍卫送张廷玉回去张府。

    然而两个侍卫回来后跟乾隆禀报,他又发了一通脾气。

    永璋坐在侧间没动,低头继续整理奏折了。

    乾隆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看向永璋的时候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坐下喝了一杯茶,挥手打发李玉出去外头,忽然说道:“张府的人看张廷玉回来,没急着扶他回去,而是跟两个侍卫旁敲侧击,朕有没答应张廷玉。”

    “你觉得,张家人是什么意思?”

    永璋一愣,这有什么好说的,摆明张廷玉过来,张府的人知道的,还等着张廷玉带好消息回去。

    张廷玉是年纪大,老糊涂了,但是张家人却没那么老,脑子也不糊涂。

    这是想借着乾隆怜惜老臣,给张家后人们铺路呢!

    他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李玉在门口听得心惊胆战,三阿哥这性子跟纯贵妃是一模一样,简直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就不怕皇帝迁怒发火吗?

    乾隆沉吟片刻,指尖点了点桌面,忽然嗤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张家怎么就觉得朕看不出来,还会答应他们这种荒谬的要求?”

    永璋沉默了一会就道:“他们就是仗着张大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外就是皇阿玛心肠好,对老臣们也不错。”

    这话让乾隆听得好笑,还真笑出声来:“你哪里发现朕对老臣好了?想想四个辅政大臣,如今只剩下张廷玉一个了。”

    此话一出,在门口的李玉都替三阿哥捏把汗了。

    永璋倒是毫不犹豫说道:“皇阿玛此言差矣,四位辅政大臣一个做错事所以主动辞官,两个病去了,才会只余下张大人。其他老臣要告老还乡,皇阿玛就没有不允的,还让他们风光回去。”

    确实乾隆年纪大一些了,对这些老臣都宽容了不少。

    只要他们没有犯过大错,哪怕能力不是很出众,乾隆也愿意给他们一点面子,叫他们回去后也能富足过日。

    但要是不知足,跟张廷玉这样,乾隆就不大乐意了。

    他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又道:“那你觉得,张廷玉这事该怎么办?”

    永璋想了想才道:“皇阿玛,张大人毕竟是最后一位辅政大臣,之前确实有汗马功劳。如今这样,恐怕是身边有小人怂恿,张大人又有些病糊涂了,才会到皇阿玛跟前来胡言乱语。”

    乾隆眯了眯眼,看着永璋,忽然笑道:“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挥挥手,示意道:“你分好这些折子,就可以回去歇息了。”永璋点点头,继续拿起手边的折子看一看内容,若是重要的就放在前边,没那么重要的就放在右边,然后继续看下一本的。

    哪怕刚才乾隆问了那么多话,永璋回了就回了,回答完之后,又专心落在手里的折子上,仿佛丝毫不在意刚才自己跟乾隆说了什么。

    这就证明,永璋确实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好忐忑的,态度轻松平和得很。

    乾隆心里满意,永璋不愧是沐瑶的儿子,果真跟她一样,有话说话,不扭捏不藏私,还淡定得很。

    李玉对三阿哥也是佩服的,能让暴怒的乾隆那么快平静下来,甚至还笑了,除了纯贵妃之外,就只有三阿哥能迅速做到了。

    等永璋看完折子回去,乾隆才吩咐太医院,派了院首去张府看看张廷玉。

    然后院首回来就道张廷玉病了,如今有些迷迷糊糊的,需要卧榻歇息,身边也得人仔细伺候才行。

    长辈病了,小辈们轮流精心侍疾是应该的。

    乾隆就下旨,让张家人留在府里,轮流照顾好张廷玉,务必让他好起来。

    至于张廷玉什么时候病好,这不是院首一句话的事吗?

    而且院首也没说是什么病,只说糊涂了,就是张廷玉年纪大了。

    老了,又怎么能彻底好起来呢?

    张家人被约束在府里,张廷玉跑到御书房里让乾隆生气的事传出去,很多人只觉得是张廷玉老糊涂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皇帝不快。

    然而乾隆不快归不快,转头觉得不对劲,还是让太医去张府给张廷玉看看,很是关心这位老臣了。

    永璋回来跟沐瑶用饭的时候,只隐约提了一下,沐瑶就知道此事了。

    不外乎是一石二鸟,把张家人关起来,又保住了乾隆的名声,不至于说他苛责四大辅臣。

    这么厉害的主意还是永璋提出来,沐瑶狠狠夸了儿子几句,只觉得骄傲极了。

    永璋原本不打算跟沐瑶说的,就怕乾隆跟沐瑶提起,沐瑶一概不知情就不好了。

    而且他当时就在御书房,想必很多人会来找他或者找沐瑶旁敲侧击消息,总不能让沐瑶一无所知的。

    哪知道沐瑶听过后,第一时间就开始夸自己。

    永璋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脸颊都有点红了,吃完饭就赶紧溜了。

    沐瑶在后边笑了起来,只觉得儿子大了,还是跟以前一样好逗弄。

    乾隆过来的时候远远就听见沐瑶的笑声,不由问道:“什么事叫你这般高兴了?”

    沐瑶等他落座,奉上热茶后才笑着道:“这不是永璋帮上皇上的忙了,我就夸了他几句,这孩子脸皮薄,整张脸都红了,简直是落荒而逃。”

    乾隆想到永璋被夸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也是笑了:“确实,他出的主意不错。如今张家人不能随便跑出来,还找不到借口了。”

    毕竟宫里的太医到府上来给张廷玉看病,他们都没借口说张廷玉不舒服,要在外头请大夫的话了。

    药材都是宫里一车车送进张府的,连煎药的药童都送过去了,可谓是极为周到了。

    张家人只需要轮流给张廷玉侍疾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食材都让人送去府里了,他们完全不需要做什么,就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外人看着只觉得乾隆对张廷玉这位老臣真是仁义至尽,连张廷玉惹得乾隆不快,他都能放下,先好好关心这位老臣,还如此周全,张家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只能捏着鼻子,给关在府里给张廷玉侍疾,要真妄想出去,恐怕要被人指着脊背骂他们不孝顺了!

    永璋这主意确实好,正大光明的阳谋了,很得乾隆欢喜。

    他侧头笑道:“确实是你教出来的孩子,尤为聪慧,还会为朕分忧。”

    这话叫沐瑶笑道:“皇上这么夸我,我可是会骄傲的。不过永璋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的孩子有不聪慧,不为皇上分忧的吗?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吏部和户部,想必也是极为勤勉的。”

    乾隆想想那两个儿子,于是就点头道:“确实如此,都是好孩子了。”

    还以为张家就此偃旗息鼓,安分起来,哪知道他们就不知道安分两个字怎么写。

    药童被院首留在张家,自然就是个小内应了。

    很快这位药童就出来指责张家小辈懒惰,伺疾的事都丢给下人去做不说,他们还怂恿张廷玉出门,若是能进宫拜见乾隆就更好了,实在不行,跟同僚们见见面也是可以的。

    这就让乾隆十分不悦,在早朝的时候道:“张爱卿身子不适,为这些小辈们再三走动,不顾自己的身体,只想着给他们谋一个好前程。朕看在张爱卿的份上不跟他们计较,他们倒是越发过分了。”

    “也罢,张爱卿无法管束住族人,一而再再而三,丝毫不知道安分守己,就此罢免张爱卿进太庙之事。”

    张廷玉心心念念进太庙,居然这就给弄没了,听到消息后两眼一翻就给晕过去了。

    家里人还想着张廷玉知道后,出去哭一哭,乾隆可能会收回成命。

    可惜张家门口的侍卫多了不少,说是为了保护张廷玉,免得被家人怂恿出门,身子不适很容易出意外,还是侍卫留下劝阻为好。

    张廷玉的四个儿子都已经入朝廷为官,这次他们四人在前年和去年分别被派去外地,等得知消息的时候,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们出远门,族人们主动上门来要照顾张廷玉,几人倒是没有多想。

    哪知道老父亲年迈后开始糊涂,竟然被族人们怂恿,犯下大错呢!

    好在乾隆没有迁怒到张廷玉四个儿子的意思,毕竟这四人才学才干都不错,一直兢兢业业办差。

    沐瑶感慨张廷玉这个老臣,想必是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

    正巧身边的族人一个个花言巧语,让脑子迷糊的张廷玉被怂恿着进宫,跟乾隆说这样的话来,倒是可惜了。

    毕竟张廷玉小心翼翼多年,才成为辅政大臣最后一人,哪知道被族人这么一闹,变得晚节不保了呢!

    张廷玉不但老年痴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没熬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四个儿子赶回来为张廷玉处理后事,除了申请丁忧之外,就是收拾那些撮合张廷玉的族人。

    乾隆在张廷玉去世后还是松了口,让他依旧能享配太庙,叫张廷玉的四个儿子感激涕零。

    沐瑶感慨帝王之术果真是熟知人心,乾隆前面因为张廷玉犯错而罢免了太庙,却在张廷玉去世的时候又愿意恢复,这自然让张廷玉的四个儿子感恩戴德之余,以后更是忠心耿耿为他办差了。

    而且从康熙开始,丁忧服丧此事就越来越短,改为三个月内,百日服丧。

    当然官员想服丧三年也是可以的,朝廷却规定,如果超过三个月,会有两种惩罚。

    一是再也不能升迁,二是扣六个月的俸禄。

    再就是,这三个月服丧期间也不给任何俸禄。

    这样再扣六个月,品级低一点和出身不够好的官员直接就要吃西北风了,也就不敢硬生生服丧三年,让朝廷也能继续运转起来,不至于因为服丧的太多而缺人手了。

    雍正和乾隆都延续了这个措施,还更为灵活。

    比如张廷玉这四个儿子就可以轮流来服丧,而没有规定他们一次性四个人一起服丧三个月。

    毕竟他们手里的差事还没做好,有些进度快一些,有些才刚开始。

    互相商量几下,几个兄弟就能轮流来,也不耽误正事了。

    因着张廷玉的事,永璋回答得漂亮,休息日在御书房整理奏折的时候,乾隆偶尔也会问他几句。

    有些永璋能回答,有些他想不出头绪来,就实诚告知了。

    乾隆还是很喜欢这个坦诚的儿子,按照永璋这个年纪,学问还不错,刚进御书房没多久,对政事不算很了解。

    能回答的都说得不错,不会的就照实说,要是不懂装懂,反而叫人厌恶了。

    而且无知是不能遮掩的,乾隆一听就能听出来,他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的人了。

    好在永璋没有这个毛病,而且年纪小,在乾隆面前尤为坦然。

    乾隆很喜欢永璋这个态度,偶尔永璋回答不出来,他也会耐心指点一二。

    永璋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让乾隆很是欣慰。

    再过几年,永璋也能加入到两个哥哥当中,去各部门卫他分忧了。

    永璋不知道乾隆心里已经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却也觉得在御书房里,哪怕只有半天功夫,也能学到不少,还能通过奏折了解外头的事。

    最近的大事就是傅恒打了一场胜战,干掉了敌方将领,然后长驱而入,直接把敌方首领给干掉了。

    首领的儿子被傅恒手里的新武器吓破胆,很快就带着底下人来投降。

    这场战役破天荒一年多就结束了,傅恒也能班师回朝。

    乾隆很是高兴,晚上拉着沐瑶喝酒。

    沐瑶只喝了几杯就有点头晕了,乾隆自己就把两坛酒水都干掉了,还精神奕奕的,她也不得不佩服。

    等她醒来,素纹已经准备好醒酒汤,沐瑶喝完后才感觉舒服一些。

    沐瑶吃过早饭,却听小豆子说,郎世宁让人送了两幅画来,给她看看。

    她倒是不惊讶,毕竟郎世宁偶尔也会送画来,他们两人如今说是师徒,更像是画友了。

    如果两人画了什么满意的作品,都会送过去给对方看看,品鉴一番。

    不过沐瑶的画技越发厉害,郎世宁已经很久没有怎么评点过,也确实没什么能挑剔的。

    沐瑶让人送了两幅画进来,两个小宫女捧着画,她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郎世宁的画作,不由奇怪道:“朗先生可说了,这是谁画的?”

    这两幅画不管颜色和线条,都能看出稚嫩来,估计出自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手上。

    果然小豆子就道:“朗先生说了,若是娘娘问起,就告知一二。是朗先生的教会送来的两幅画,是一对年纪不大的姐弟,弟弟很有天赋,姐姐的匠气就更重一些。”

    不用说,郎世宁是看中这对姐弟,打算收了弟弟做徒弟,如今也是问一问沐瑶的意思。

    沐瑶看着画作,倒是能分得出两人的风格来。

    左边的更严谨一些,画作里头没那么多含糊的渲染,而是画得十分清晰,细节方面相当注重了。

    右边的就要含糊一点,意境却要更别致。

    她就感兴趣问道:“这左右两边的画作,哪个是姐姐画的,哪个是弟弟画的?”

    跟沐瑶猜的一样,左边是姐姐画的,右边是弟弟画的。

    沐瑶对这个姐姐倒是很感兴趣,就让人把她叫进宫里来见一见。

    姐姐果真年纪不大,只有十来岁,弟弟只怕年纪更小一点了,她有点怯生生的,到了景仁宫,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沐瑶柔声问了问,得知这个小姑娘的名字叫木棉,弟弟叫木德。

    两人早年丧母,后来丧父,亲戚不养,吃百家饭勉强长大,就去教堂当杂工,跑跑腿,帮忙打扫之类的,勉强混个温饱。

    也是两人看过别人作画后,就能摸索着画得不错,才被收下来正式学画,如今才学了两年,就被推荐到郎世宁跟前了,确实天赋极为不错。

    沐瑶让木棉画下外边常去的一个地方,木棉拿着炭笔,眼神很快专注起来,一点都不像刚才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而是变得镇静了许多。

    没多久木棉就画好了,跟沐瑶想的一样,这画在郎世宁眼里是匠气,在她眼里就是务实了。

    “你的画确实匠气十足。”

    这话一出,木棉肉眼可见沮丧了起来,很快又听沐瑶说道:“不过倒是很适合做勘察,然后画出来。”

    木棉不但对去过的地方能过目不忘,甚至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细致画下来。

    如果还没有照相机,木棉这双手画下的就跟照片差不多了。

    沐瑶有个想法,就是把如今漂亮的圆明园画下来,让后世的人能够看见。

    不管以后圆明园会不会被破坏,经过长久的岁月,后人很可能会把圆明园有所改建,不是如今她所看见的一样。

    沐瑶只希望自己如今看见的这个园子,几百年后依旧展现在人前,让众人惊叹。

    但是要画下整个圆明园,倾她一生,很可能都画不完。

    而木棉,就是最适合的帮手了

    第106章

    沐瑶要把木棉留下,自然要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

    虽然是她画画的助手,但是在宫里没个身份,木棉出去行走就不容易了。

    加上还是要在圆明园内,让木棉到处溜达观察后回来画画,那她就更要有个合适的身份才行。

    不然木棉到处乱走,分分钟要被侍卫抓起来的!

    要把人弄到身边来留下,沐瑶自然还得先告知乾隆。

    乾隆却问道:“你这是打算画下整个圆明园,让后世的人能够瞻仰如今圆明园的风光?”

    沐瑶就笑着道:“是的,圆明园这般美。在我眼里更是一年四季都是极美的,不画下来,让以后的人看见,我总感觉太遗憾了一点。”

    这样的美景除了乾隆和后宫嫔妃,还有宫人们,也就没几个人能看见了。

    如果她能画下来,保存得当,可能几百年后的人都能看见。

    乾隆就笑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你偶尔画画就算了,可不能累着。那个叫木棉的小姑娘去内务府报道,学一学规矩后在你身边当个小宫女就是了。既是专门跟着你画画的,那就当个专属宫女,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不能使唤她。”

    就是宫女二十五岁一般都会放出宫去,自行嫁人了。

    也就十几年的功夫,估计木棉也画不了多久,就得出宫去了?

    乾隆觉得只有木棉一个太少了,帮不上什么忙,就道:“内务府那边的小宫女多得是,让木棉去看看,挑几个聪明伶俐的教一教带一带,若是能学会画画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学不会,那就再选人。”

    只有木棉一个人,十几年估计圆明园每一处画完,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真把人熬成婆都不放出宫去,却也太不人道了一点。

    乾隆这个法子却是不错,毕竟他知道沐瑶看中木棉,也不是她特别有天赋,而是能观察细致,把风景原原本本画下来。

    他是看过沐瑶送来木棉的画作,确实放在一起就是缩小了的建筑和风景,的确也不需要很多天赋,会画画就行了,匠气如此厉害,也不需要发挥什么的。

    沐瑶回去问木棉,后者自然没有不应的,还道:“娘娘如此看中奴婢,愿意让奴婢留下在圆明园里画画,能够不愁吃穿,只专注在画画上,还是画下圆明园这样的重任,奴婢高兴还来不及,恨不能一辈子留在娘娘身边的。”

    闻言,沐瑶就笑着摇头道:“一辈子倒也不必,你多培养出帮手来,那就能画得快一点,等你出宫的时候二十五岁,那也能画个十来年了。”

    木棉却摇头,满脸认真道:“娘娘体恤奴婢,奴婢心里感恩。只是奴婢在宫外已经没有亲人了,若是出去嫁人,却也是不愿的。毕竟若是嫁人,奴婢恐怕就再也不能拿起画笔来了。”

    那些亲戚都不愿意养他们姐弟两个,要不是邻里看见他们可怜,这家给一口饭那家来两口菜之类的,他们姐弟两个恐怕都不可能好好长大成人。

    若是出宫的话,被这些亲戚发现,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她,好榨出铜板来。

    要不是就借着自己在纯贵妃娘娘身边呆的时间长,打算找她要好处的!

    这样的亲戚,没有养育之恩,却要他们姐弟两个回报,还不如不要呢!

    再就是夫家让妻子在后宅安心画画,怎么可能呢!

    不说妻子要管家,各种细碎的事都要处置,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就很难安静下来画几个时辰来画画了。

    更别提画画不难,但画纸和颜料都是耗材,价钱不菲,不是一般人能够供得上的。

    哪怕木棉以后可能嫁个富裕一些的夫君,夫家愿意花大钱在妻子身上,只为了她的兴趣是画画,却也不大可能了。

    如今在宫里不愁吃穿不说,画纸和颜料也是不愁的,还是最顶级的,这简直是一个喜爱画画的人门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这样的神仙生活,木棉如何舍得离开。

    出宫?开什么玩笑呢!

    木棉又道:“奴婢听闻宫里也有自梳做嬷嬷的宫女,也想要如此。等二十五岁的时候,就自梳为嬷嬷。奴婢只有一个心愿,想娘娘通融,让奴婢告诉弟弟要留在娘娘身边的事。”

    沐瑶知道木棉的弟弟十分有天赋,被郎世宁看中,如今还在郎世宁那边,倒也不麻烦,于是就让小豆子带路,领着木棉过去,让两姐弟直接当面说了。

    木棉回来的时候眼睛红彤彤的,却是满脸写着高兴,对沐瑶说道:“多谢娘娘,奴婢跟弟弟说好了。奴婢的弟弟也愿意跟着朗先生学画画,以后咱们在宫里虽说不能时常见面,倒也离得不远。”

    而且都住在宫里,那生活条件自然不同。

    木棉想到自己两姐弟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终于苦尽甘来,过上不愁吃穿又能一直画画的神仙生活,狠狠给沐瑶磕了两个头,这就留下了。

    她原本要去内务府学规矩,沐瑶觉得没必要,毕竟木棉又不是真的当宫女,索性让葛嬷嬷带着木棉一阵子,教会木棉一些重要的规矩就是了。

    毕竟木棉不可能真的随心所欲,也不可能不出去见人,要在圆明园遇着后宫嫔妃,她也得规矩行礼,这行礼就得学起来了。

    葛嬷嬷自然没有不应的,只教导基础规矩,她一个人带着木棉确实足够了。

    沐瑶哭笑不得的是,乾隆还真怕她不停画画,累着自己,于是叮嘱素茹和素纹盯着不说,还叫小豆子多看着点儿。

    若是沐瑶不听话,小豆子就偷偷去给乾隆打小报告,乾隆亲自来教训沐瑶。

    沐瑶一脸无奈,也只能被素茹、素纹和小豆子盯着,时不时还要被劝着休息,喝茶吃点心,生怕她累着一点儿。

    她原本有些奇怪,后来琢磨了一下,想必当初魏贵人跟乾隆说了不少,有些应验了,有些却没有,到底还是让乾隆紧张了。

    沐瑶倒是好奇,魏贵人提起她究竟说了什么,让乾隆如此紧张起来的?

    想了想,沐瑶估计是因为自己的寿命吧。

    毕竟原身在历史当中,确实不是个特别长寿之人。

    算一算,约莫还有十来年的时间。

    沐瑶掰着手指想了想,看来得好好养生才行。

    她不活得长一点,恐怕到时候永瑢刚到年纪定亲,只能仓促成婚,自己都来不及看永瑢的孩子了。

    于是沐瑶都不用素纹和素茹催促,比谁都惜命,早睡早起不说,还趁着早上和下午不太热的时候出去散步溜达,适量活动一番。她还邀上高贵妃一起出去走走,笑着道:“总坐着对身子骨不好,还是得出去多走走才是。”

    高贵妃就好笑了:“你这每天忙忙碌碌的,恨不能呆在藻园画画不肯出来了,怎么如今倒是积极多了?”

    闻言,沐瑶摇着头笑道:“我这身子骨一直不够硬朗,永瑢还小,总归要努力养好点,以后也能看他成婚生子。也不知道永瑢的孩子是不是像他多一些,是女儿还是儿子了。”

    娴妃也跟着来了,在后边听了,又是无奈又是想笑道:“六阿哥如今才几岁,你已经想到他成婚生孩子,孩子是男是女去了,会不会想得太长远了一点?不过身子骨是该好好保养起来。”

    毕竟沐瑶和高贵妃都不是身子骨特别硬朗的人,这些年保养得当才好一些,底子却在那里,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多了。

    高贵妃点头道:“就是,长寿了,咱们几个还能跟如今这样一边散步一边说话。哪怕是七老八十了,白发苍苍,走路还矫健灵活得很。”

    娴妃知道她说的是太后,如今年纪大了,头发并没有白太多,走路的时候腿脚依旧十分有力,面色白里透红,一看就是长寿的样子。

    沐瑶听得暗地里点头,确实太后最后活了八十五呢,在这个年头确实十分长寿了。

    太后长寿也是因为她之前也算顺利,没受过什么苦,更没什么太大的挫折。

    后来雍正去世得早,亲生儿子乾隆早早登基,她被奉为太后,那就更没什么好发愁的事了。

    太后起初还想插手一二,后来被乾隆暗地里阻拦了几次,也就明白儿子的意思,放开手什么都不管了,心态十分好。

    她平日除了念经之外,就是喜欢看戏,出去花园转转,还早睡早起。

    这作息规律,人又没什么烦恼和压力,儿子是皇帝,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心,太后能不长寿吗?

    不过沐瑶转念一想,她如今的日子过得也是很舒心,想必比历史上的原身活得也能更久一点吧!

    于是她就笑道:“咱们就得每天高高兴兴的,人一高兴了,日子就好过了,自然而然身子骨好了,也就长寿了。”

    高贵妃深以为然,几人走了一路,出了点汗,回去沐浴换了一身。

    沐瑶想去画画,被高贵妃拦下道:“不是多了那个叫木棉的宫女帮你画了,怎么还得自个去,不多陪陪咱们说说话吗?”

    最近木棉已经开始干活了,不过因为规矩还没有学完,暂时没出藻园,只开始画藻园的风景。

    她忐忑画了两幅,沐瑶看着很不错,这构图简直跟建筑系的一样,完全是缩小版本了,却又让人看出这美景一比一留在画纸上面。

    沐瑶顿时觉得自己是选对人了,不由夸赞道:“真不错,按照这样画就好了。”

    木棉这才放心了,毕竟她的画风一直被说匠气太重,所以没有弟弟木德那么受褒奖和赞赏。

    哪里想到有一天,她这匠气的画风会被沐瑶看中,留在沐瑶身边了呢!

    别说木棉,教会里不少学画的人都十分羡慕了。

    有些还通过教会给郎世宁那边写信,让他试着问一些沐瑶,还需不需要人!

    沐瑶自然需要人,还需要这些已经有画画基础的,都不需要从零开始教,那是再方便不过,只要带一带,很快就能出师。

    她想得挺好,让木棉回去挑选几个画风跟自己差不多的回来培养一番。

    木棉回去后,选来选去,最后只勉强挑好了三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一两岁的小姑娘回来。

    沐瑶看着一屋子的小姑娘,顿时头都大了,这也太小了一点!

    “怎么都是年纪这般小的,没有大一些的?”

    木棉就为难道:“因着画画的年份久了,画得自然就没有这么匠气了。”

    她就是最奇葩的一个,学的年份不短,但是匠气的画风一直没改过的。

    其他人自然跟木棉不一样,年份越长,就跟木德差不多了,却比他差一点,所以这次才没被郎世宁看中了。

    沐瑶有些明白,点点头道:“也罢,只要符合要求就行,太多也没必要。”

    几个小姑娘面露喜色,木棉带着她们出去后,却板着脸叮嘱道:“你们别以为就这样能留下来了,还得好好完成一幅作品,晚些给娘娘送过去看看,这才能定下来。还有等会到了住的地方,没有娘娘的吩咐,你们就不能随意出外走动,明白了吗?”

    小姑娘听了,一个个怯生生点头,虽然有些紧张,却还是很欢喜的。

    毕竟哪怕她们不能留下,能进来圆明园看一眼,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能做到的事,她们以后出去也能吹嘘一番!

    几个小姑娘不愧是木棉挑的,性子好,有耐心,画风确实跟她如出一辙。

    沐瑶看着小姑娘画的几幅画,画的是同一处风景,基本上是一模一样,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让她们几个一并留下来,身份也是宫女,不过比你要低一点,以后由你来带着她们。”

    木棉连忙应下,更用心去学规矩和约束几个小姑娘了,看得葛嬷嬷也是不住点头。

    懂事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另一边约翰进了造办处,帮着改造了新式火铳,乾隆大手一挥就给他赏赐,多是金银,又在京城送了他一个小宅子。

    这个宅子虽然不大,隔壁邻居却是工部侍郎,去造办处也近,这位置却是极为不错,让约翰还是很满意的。

    乾隆还特地过来跟沐瑶提起此事来,沐瑶一听就明白,乾隆不打算改变约翰的身份。

    让约翰如今还是跟黑户差不多,只能依赖苏家过活,哪怕有了金银能够挥霍,却是不能够轻易离开京城的。

    这就算是约束住了约翰,既没有绑着人,却是连京城一步都踏不出去。

    不过沐瑶也能理解,约翰掌握了那么多新式武器的细节,若是落在敌人手里就不美了。

    约翰还特地去官牙那边弄了几个侍从帮忙打理家里,洒扫、做饭和跑腿之类的,还能斟茶递水,让他十分满意。

    当然约翰并不知道,这几个侍从都是乾隆的人,也算的上是眼线和保镖。

    一来盯着约翰,担心他跟其他心有不轨之人接触。

    二来也怕有人加害于他,侍从是最能贴身照顾和保护约翰的人,还不会特别突兀。

    当然住在工部侍郎旁边,约翰每天就跟这位侍郎一起上工,这位侍郎虽说是文臣,武艺却不差,可谓是把约翰保护得滴水不漏。自然约翰都不知道这些,反而跟造办处的人相处得不错,得了金银还请熟悉的工匠们一起喝酒吃饭。

    上工的时候自然是不能喝酒的,最后就只能吃饭喝茶了,约翰还是很满足的。

    毕竟约翰漂洋过海过来的时候十分忐忑,以为这边人会排斥自己。

    但是苏家没有,他进了造办处也没有。

    大家不看约翰的发色和瞳色跟众人不一样,只看中他的能耐。

    他要是有能力,就会被尊重,如果不懂装懂,那就会被人唾弃和厌恶。

    约翰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又觉得继续在这里发光发热也挺好的。

    他还请苏家帮忙让海商带信给自己在海外的朋友,希望他们也能过来。

    信里写了京城的繁华,美食很多,约翰又得了重用,还被皇帝赏了一个院子,住得非常舒服等等。

    连平日每天能喝茶叶,泡一壶奶茶也是不错的,点心五花八门,一个月都能不重样的吃。

    穿的是丝绸,冬天还有地龙,别提多舒服了。

    这封信苏家看过,自然也让乾隆看过才放心。

    乾隆看过后还跟沐瑶吐槽道:“真是无知的洋人,这么些普通的事全都写在信里,有这必要吗?”

    他还以为约翰会写这边的皇帝多么英明多么慷慨之类的,居然只送了院子这个,一句带过吗?

    沐瑶听得好笑,摇头道:“皇上是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想必约翰在海外过得并不好,他的朋友们估计也是如此。”

    所以约翰写得越是详细,这才越真实,他的朋友才会相信,约翰在这边确实过得不错,自己才会心动跟着过来。

    约翰自己发达了,自然也不忘朋友们,不希望漂洋过海的信笺太短小,只寥寥几句,没能打动朋友们,就此错过的。

    乾隆听了沐瑶的话,倒是感慨道:“虽然这约翰长得不怎么样,能耐还是可以的,对友人这份心也够真诚。”

    若是约翰的朋友过来,也跟他一样有真才实学的,乾隆也不介意用一用。

    不过约翰确实很快立功了,源于有个海商来找苏家,是个洋人,推销一种连珠炮。

    苏家对此不是很了解,自然找来约翰问一问。

    约翰过去看着实物,明显感觉这东西不一般,只皱着眉头,把苏鸣凤拉到一边小声道:“这武器看着不错,却需要实战才知道好不好用。而且这人在洋人那边怕是卖不掉,这才会千里迢迢运过来卖的。”

    要不是有大毛病的话,哪里会特意漂洋过海来卖?

    光是船费就不知道多少,这武器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苏鸣凤也是这么觉得的,只皱眉道:“也罢,那就让他送去靶场,我这就派人去跟造办处说一声。”

    跟造办处说了,就是直接告诉乾隆了。

    乾隆对新武器最近很感兴趣,听闻又有新东西,不过不清楚究竟能不能用,还是让海商带着武器去京郊的靶场。

    那里周围空荡,打中哪里都不会伤人,平日是实验武器的去处。

    海商指着远处一棵树道:“我用这个,可以打断。”

    他说话的音调有点怪异,苏鸣凤就听懂了。

    约翰听出对方的口音,用英吉利语交谈一番,对方满脸惊喜,以为遇到老乡了,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语速太快,不过苏鸣凤依旧能听出一部分来。

    回头他跟约翰私下一对,听得也差不多了。

    约翰转头看着海商拨弄了一下武器,连珠的子弹嗖嗖发动,果然两个呼吸间,对面的一棵大树就拦腰折断了。

    这武器居然不用手动,而是全自动的,叫约翰叹为观止,恨不能把这东西拆开来看看。

    其他工匠也是如此,两眼放光的样子看得海商都有点害怕了。

    苏鸣凤的理智还在,转头禀报乾隆,后者很感兴趣:“一瞬间把大树拦腰折断?不需要手动换子弹,能够真的连珠十几发?”

    听着不错,有造办处的工匠在,他们都亲眼看见,绝不会有问题。

    甚至工匠们还上手拨弄了一回,确实非常方便,只要扶着机身,找准方向,那么对面的大树就能很快倒下,直接打穿。

    约翰还偷偷用母语问出了这个武器的问题,原来是连珠消耗子弹实在太多了,这子弹造价不菲,洋人们都不感兴趣,这个海商就是制造武器的人,他投入了很多,如今已经入不敷出。

    只好动用最后的财产买了一艘大船,然后海商就头铁过来卖武器了。

    毕竟他从别人口中,听说大清钱多人傻,肯定会愿意买下这么一件昂贵的武器。

    乾隆对此无语,他们是有钱,也不会买无用之物来当冤大头的!

    不过他乔装打扮一番,亲自去靶场试一试这个新武器,确实打算买下来。

    但是海商狮子张大口,当自己是冤大头来报价,乾隆就不爽了。

    他打算冷着这个海商几天,再派人盯着这个海商,免得这人把武器卖给其他人了。

    正巧傅恒终于凯旋归来,乾隆也没时间和精力打理海商的。

    乾隆为傅恒设洗尘宴,看着傅恒比出发之前又黑又瘦了许多,也是十分心疼。

    他拍着傅恒的肩膀:“辛苦爱卿了,今晚咱们君臣不醉不归!”

    说是这么说,乾隆还是很担心傅恒的身体,要是有什么旧伤,喝酒太多伤神就不好了。

    他跟傅恒也就点到即止,两人喝了两杯,听着傅恒说起战场上的事,虽然大多数都在折子里看见过,乾隆听着还是十分高兴。

    宴席一散,乾隆就叫了院首过来给傅恒把脉看看。

    院首半晌后只道:“富察大人只劳累了一些,得好好休养才是。”

    在战场上吃不好睡不踏实,人是血肉之躯,不劳累才怪。

    傅恒也是终于能松懈下来,回府后狠狠睡了三天三夜,吓得皇后让院首过去每天早晚把脉,很是担心傅恒就这样一睡不起。

    幸好三天后,傅恒终于睡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

    乾隆开恩,让傅恒来圆明园跟皇后见面。

    皇后看着消瘦的傅恒,眼圈一红就差点落下泪来。

    永琏也在,低声安抚皇后两句,这才拱手道:“舅舅辛苦了。”

    傅恒也拱手回礼道:“二阿哥客气了,保家卫国是微臣应该的。”

    两姐弟见面没多长时间,皇后也只想亲眼见见傅恒,才能彻底放心的。傅恒得知海商有了新武器,也很是感兴趣。

    乾隆就笑道:“这海商起的价钱太高,如今无人问津,估计过阵子就会愿意降价了。”

    傅恒却觉得哪怕海商降价,如果乾隆这边买下的数目不少,那么海商依旧赚了个盆满钵满。

    倒不如买下一台两台,然后让造办处拆解之后,看能不能仿制出新的来。

    沐瑶知道后,只觉得傅恒真是个省钱小能手了,不愧是兼任了户部尚书,完全是为乾隆疯狂省钱了。

    如果买下很多台机关炮,确实累积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是能仿制,就真的能省下很多银钱来。

    那位海商听说他们只要买两台,也不傻,一下子就猜出他们打算仿造。

    不过他很有信心,这机器很难仿造,不然自己也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卖了。

    加上海商过来后,身上带的值钱东西快变卖完,就要身无分文,能卖一两台的价钱也不低,于是就爽快点头卖掉了。

    傅恒和苏鸣凤一起过去,造办处的人仔细检查过,没有问题,这才带走了两台机关炮。

    然而造办处拿到手后,拆解了始终没能仿制出来,这就让乾隆很是恼火。

    傅恒为此又提出一个办法,就是把金陵制造局的人调派上来试试。

    毕竟除了京城的造办处,就是金陵制造局的工匠最多,也最是出色。

    乾隆很快点头,让金陵制造局的人上京来跟造办处一起合作。

    另一边,乾隆让人把圆明园大门口不远处的如意馆修缮一番。

    这是把原本的小院改造的,所以费的时间不算多,只内部重新布置了一番。

    沐瑶被乾隆派人请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只觉得这如意馆进来后空空荡荡的。

    整个如意馆进去看就是各种空荡荡的墙壁,连个桌椅等的家具都没有,她顿时更疑惑了。

    等乾隆带着沐瑶转了一圈,然后指着墙壁道:“这里就能挂画了,你让人画圆明园那么多的画,只放在藻园的话,恐怕要放不下的,放在这里最是合适。”

    如意馆虽然在南边,却是朝北的,没有太阳直晒进来,十分阴凉,对画作的保存最是合适。

    画作最怕就是光线了,晒得多了,时间长了,颜色就会慢慢褪一些,不如之前鲜亮。

    乾隆的意思是把画作都裱起来,按照每个园子的风貌分门别类的放。

    最好的放前面,一般的放后边。

    “如意馆中间会让人加上屏风来隔开,那么每个园子都能在一面墙上。”

    沐瑶看着这宽敞的如意馆,特意拆掉了很多装饰和墙壁,变成一个大间,仿佛是一个画廊,一个乾隆特意为她建造的画廊了,专门放自己想要的圆明园画作。

    她眼睛有些酸涩,忍不住有点微红道:“谢谢皇上,这里我很喜欢,确实能放很多画作了。”

    乾隆着实用心,沐瑶原本还觉得圆明园画好后,该放在藻园哪里,如今他是彻底给画作们找了个去处。

    他搂着沐瑶的肩膀,又指着空荡荡的大堂道:“这里也太空了一些,朕原本打算中间放些摆件,比如金玉满堂之类的盆景,却又担心会喧宾夺主。”

    沐瑶知道金玉满堂这个盆景,是乾隆最近喜欢的,听名字就知道,这盆景是用金子和各种玉石做的,另外还有各色的宝石。

    她感觉这个不该叫金玉满堂,叫闪瞎人眼比较适合!

    要真把那个盆景过来,别说喧宾夺主了,一进来就只看见金玉满堂,看不见画作了好吗?

    沐瑶生怕乾隆真要送这个盆景过来,连忙摆手婉拒道:“那是皇上喜欢的盆景,我怎么能让皇上割爱,如今这样就挺好的了。毕竟画作有了去处,我也不用担心藻园哪里收拾出来放了。”

    乾隆点点头,有些惋惜,不过沐瑶如此体贴,他也就没再开口勉强她收下了。

    如果沐瑶知道乾隆的心声,一定会说她其实不是体贴,就是不想收下这个闪瞎眼的盆景!

    乾隆这两年的喜好是越发花哨了,还怎么花哨和鲜艳怎么来,把沐瑶看得眼疼,索性是眼不见为净,千万别送到她跟前来就行了。

    两人在空荡的如意馆走了一圈,沐瑶很满意,乾隆看着她喜欢也很满意,转头就赏赐了修缮如意馆的工部。

    工部在建造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府邸途中,忽然接到乾隆这个急活,恨不能劈开两半来用,幸好这个工程不大,连夜开始修缮,总算在短时间内完成,又让乾隆满意的。

    沐瑶后来带着木棉和几个新加入的小姑娘去如意馆看了,告诉她们,这就是画作陈列的地方。

    木棉和几个小姑娘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恨不能每天画一幅,尽快把画作摆满整个如意馆。

    沐瑶看她们的样子就猜出来了,笑着道:“你们可别累坏了,循序渐进为好。而且画作不能急,若是画得不好,让我不满意,那是绝不能送进如意馆来的。”

    木棉和几个小姑娘这才定定心,郑重应下,保证画作绝不会出差错的。

    沐瑶这边紧锣密鼓布置如意馆,花哨的盆景不需要,古朴的屏风和统一的画框还是要的。

    而且画作要怎么挂,挂成什么样子才好看,这些她都需要仔细琢磨。

    在沐瑶琢磨的时候,乾隆也接到好消息,金陵制造局的人拆解机关炮之后,居然真的仿造出来了。

    乾隆十分高兴,造办处的人就相当沮丧了,居然让金陵制造局的人略胜一筹!

    但是乾隆很快得知一个坏消息,就是这个机关炮根本无法短时间内量产,毕竟只能手工仿造,一个月一台已经是最快的了。

    那么一年也才十二台,确实太少了一点。

    乾隆相当不悦,刚得了好消息,转头就来一个坏消息的。

    不过金陵制造局的人没有造办处那么多,正好让他们一起合作,让造办处的人给金陵制造局的人打下手,不就快了?

    但是他们的进度却依旧不如人意,乾隆就极为不快了。

    沐瑶却知道这就是手工作坊的弊端,效率太低,大家东做一件西做一件,每个人每次做的可能都不一样。

    如果让他们规定下来,做成流水线作业,那么估计会快一些。

    她跟乾隆比划了一下这个,虽然说得有点含糊,乾隆却是听明白了。

    “这就好比书生们抄书,若是一直只抄一本,那么就会极为熟练,速度极快。可能之前七天才能抄好一本,后来就能五天,甚至更短的时间能够抄好。”

    沐瑶眨眨眼,感觉乾隆真是一点就通,于是笑道:“皇上真是厉害,一听就明白了,就是这个意思,我倒是说得有些不明不白的。”

    乾隆就笑道:“朕只想着熟能生巧,在做武器上面没想到也能用。”

    不过确实值得一试,而且手艺好的工匠可以做更为复杂的零件,手艺普通的工匠就做简单的,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他下令派人把京城的工匠都集中起来,若是不够再去外省请人过来。

    工匠人数多,人手足够,每人只做一件同样的配件,熟能生巧,没多久就能做得又快又好又标准了。

    而且乾隆很清楚这个流水线的好处,就是每人一直只做一个配件,那么对整个机关炮到底需要多少配件,又是怎么组成,完全是一无所知,根本不必担心会泄密了。

    最重要的组装部分,还是牢牢捏在金陵制造局和造办处的手里。

    只是把配件组装而已,他们自然不是问题,而且组装熟练之后,速度也是更快了。

    先是一月能做两台,而后是三台。

    想必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能组装得更快,一年做个几十台机关炮都不是问题了。

    乾隆一高兴就要出门玩儿,这次准备带着太后、皇后和嫔妃们去五台山的。

    而且他一高兴,还喜欢花钱。

    为了给太后祝寿,弥补去年打仗没能给她大肆庆祝,乾隆大手一挥,准备在翁山建造大报恩延寿寺,还把翁山改名为万寿山。

    出行仓促准备起来,但是样样都要妥帖才行。

    翁山建造这个新寺庙,工部也得选定位置,然后测量好面积做建筑图样,再给乾隆过目后,很可能被乾隆这个甲方要求修改好多次后才定稿,再就是把建造的材料让户部核算后拨款,再派人送过来。

    准备出行连夜忙得脚不沾地的内务府、核算得算盘都要拨弄出火的户部和到处需要改建快要猝死的工部,沐瑶都不知道该先同情哪个才好了。

    这次出行,乾隆必然是要带皇后一起去的。

    上回皇后没去泰山,叫乾隆似乎有些遗憾。

    太后是肯定要去的,那么娴妃就可能被留下来了。

    倒是皇后跟乾隆说道:“只让娴妃一个留下处置宫务,实在没必要,也太累了一些。正好如今后宫有好几个嫔在,她们一起处置就是了。”

    后宫如今有嘉嫔、舒嫔、婉嫔和仪嫔,四个嫔一起处置,事情本来就不会太多,很是足够了。

    乾隆挑眉道:“她们四个一起处置的话,该听谁的?”

    地位是平等的,谁都可能说服不了谁。

    不说别的,仪嫔和婉嫔的性子,估计其他人说什么都好。

    舒嫔很有主意,嘉嫔也是如此,两人指不定要吵起来,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

    皇后就笑着道:“也不必每次都一起,我的意思是她们各宫的宫务就让她们自个拿着,只后宫出什么大事的时候,她们才一起做决定。”

    至于最后听谁的,那就看谁更有能耐说服其他人了。

    不过后宫能有什么大事,她们也得写信过来告诉乾隆和皇后,这不就没什么需要一起商量决定的事了吗?乾隆想想也是,她们各自处理自己宫里的事就足够了,至于其他宫的,已经跟着出来的嫔妃都会留下一两个心腹在宫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足够能处置好了,估计就是留下看门的。

    真有什么事,她们也不敢瞒着,必然要写信来告知的。

    于是乾隆就点头了,让娴妃不必留下,跟着一起去五台山的。

    为此娴妃特意去跟皇后道谢,又不好意思道:“娘娘,其实我留下也没什么。”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总不能每次皇上出远门,不是你留下就是我留下,然后咱们两个就不能一起出行了,却也可惜得很。后宫又不是没有别的人在,总不能老要你吃亏的。”

    毕竟按照乾隆的样子,出门多数会带上皇后,那么娴妃就要吃亏了,估计总要被留在宫里。

    皇后没让乾隆开这个先河,上回是皇后自愿留下照顾永琮,之后就很是不必的。

    如今永琮也大了,能自个走路了,带着上船一起同行也是可以的。

    娴妃笑笑,知道皇后是心疼自己,心里顿时暖融融的。

    沐瑶得知娴妃也一起去,不知道多高兴:“要是皇后娘娘不跟皇上开口,我也打算婉转提一提的。”

    总不能觉得娴妃听话又老实,乾隆就每次把她留下,这也太欺负人了!

    高贵妃在旁边也附和着点头:“确实后宫能有什么事儿,就跟皇后娘娘说得那样,各宫让她们自个管着就行了,那就谁都不需要听谁的了。”

    不然这四个嫔一起商议,婉嫔和仪嫔的性子好就算了,舒嫔和嘉嫔还真可能打起来!

    说真的,高贵妃还真想围观一下她们打起来,实在后宫比以前要平静太多了。

    沐瑶一眼就看出高贵妃在想什么,好笑道:“她们留在宫里,虽然各自管各自的,未必不会打起来。”

    高贵妃双眼一亮,给她递了个“你果然懂我”的眼神:“那我得留个机灵一点的宫女在钟粹宫才行,回头也能打听清楚,等我回来后说得精彩一点。”

    还得留个口齿伶俐的,不然八卦说得干巴巴,那听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沐瑶觉得高贵妃的想法很不错,也开始琢磨景仁宫里哪个小宫女记性不错,口齿又伶俐,说话绘声绘色的?

    娴妃看两人嘀嘀咕咕商量留谁的问题,她想了下,要不也留个差不多的太监?

    比起宫女,太监能走动的地方更多,打听消息的能耐也要厉害多了!

    等回来说消息的时候,也就具体和生动不少!

    第107章

    沐瑶一听娴妃的提议,也感觉挺好的。

    个人留下的宫人有宫女有太监,互相补足,那有八卦的话就能齐全很多,估计连细节都能清清楚楚了。

    她感慨娴妃想得真周到,又觉得娴妃被自己和高贵妃给带“坏”了,打听八卦起来比谁都要积极了!

    紧赶慢赶,出行准备终于完成,船队浩浩荡荡就要出发了。

    这次被留下监国的依旧是永涟和永璜,而永璋仍旧陪在沐瑶身边一起去五台山的。

    沐瑶私下还问过永璋,若是想留下,跟着两个哥哥一起学习和帮忙,她跟乾隆提一声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留下的。

    毕竟跟着她出去玩儿,不如留在两个兄长身边,也能学习得更多了。

    永璋却摇头道:“能陪着额娘出游的次数,总是一次比一次少了。如今儿子还年少,还能跟着出行游玩。过几年的话就跟两位兄长一样,要留在京城里办差,替皇阿玛分忧了。”

    更别提是他大婚之后,搬出宫,在宫外建府,能陪着沐瑶的时间就更少了。

    沐瑶不有感慨道:“真不是勉强?毕竟我早就想过有一天,你长大了,就跟雄鹰一样到处飞翔,不可能总陪在我身边的。而且,永瑢不还陪着我吗?”

    永瑢正坐在沐瑶身边,挨着她玩手里的积木,听见沐瑶喊他的名字,不由疑惑地抬头,还回答道:“额娘,对!”

    沐瑶听得好笑道:“你还没听懂是什么,怎么就说对了?”

    永瑢懵懵懂懂的,还是伸出手抱住沐瑶的胳膊,咧嘴一笑。

    看他笑得如此可爱,沐瑶就忍不住把小儿子抱了个满怀。

    永璋低头看了眼这个还是很喜欢粘着沐瑶的弟弟,无奈道:“再过两年永瑢就得去上学了,也没那么多时间陪着额娘的。”

    沐瑶搂着永瑢笑眯眯道:“我知道的,能陪多久就多久,你也别想着我那么怕寂寞才是,不还有高贵妃和娴妃在,咱们能打发时间的事多着呢!”

    听见这话,永璋更是无奈道:“是,其实是儿子想要多陪着额娘一些,免得长大了,儿子再粘在额娘身边,就叫皇阿玛见了要不高兴的。”

    沐瑶好笑着摇头道:“怎么会,不管你多大,不还是我的儿子吗?”

    而且没看乾隆也特别粘着太后,无论出远门去哪里,每次都要带上太后吗?

    反正乾隆看过的美景,吃过的美食,总有太后的一份,让她能亲眼所见,亲自品尝,算得上是极为孝顺了,哪怕过于黏糊,谁又能挑出毛病来呢!

    永璋听出沐瑶的言下之意,嘴角的笑容更是无奈了,又觉得沐瑶说的其实也没错。

    乾隆尚且如此,他以后多陪着沐瑶,不也是孝顺吗?

    “是,儿子记下了。”

    沐瑶笑了笑,知道永璋也想跟着出远门,那就好。

    她真怕这孩子什么都顺着自己,反倒把他真正想做的放下,却勉强自己不去做了。

    高贵妃倒是觉得沐瑶还是那么爱操心,笑着到:“永璋是个好孩子,若是勉强自己,反倒让你担心而不高兴,哪里会呢!”

    娴妃也是这么觉得,沐瑶看着迷迷糊糊的,有时候却极为敏锐,一下就察觉到身边人的喜怒。

    这也是她们最是喜欢跟沐瑶相处的缘故,总觉得好像什么都没说,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沐瑶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给与无声的安慰和陪伴。

    兴许乾隆喜欢的也是沐瑶这个样子,才会对她宠爱有加的。

    船队一路颇为顺利,这次为了打发时间,沐瑶也是不敢画画了,免得跟上次那样居然晕船了,实在太丢人了一点。

    乾隆也千叮万嘱过,又敲打沐瑶身边伺候的人,务必盯紧她,绝不能让沐瑶跟上回一样画画,然后晕船难受了。

    别说伺候的宫人,就是高贵妃和娴妃也盯着沐瑶,拉着她不是去甲板走走,在上面吹吹风,喝茶吃点心,或者一起说说话。

    这次永琮也来了,他之前有些体弱,很少离开皇后身边,跟几个兄长见面的机会也很少。

    他跟永涟接触还比较多,永璜少一些,这回船上只有永璋和永瑢。

    沐瑶还以为永瑢和永琮的年纪相差不大,该是能玩一块才是,谁知道永琮却更喜欢跟着永璋。

    永璋给永瑢念书和讲故事的时候,永琮都会跑过去。

    永瑢趴在永璋的左腿,永琮就要学着趴在永璋的右腿上。

    一左一右两个弟弟在,永璋念书的声音缓缓的,听得两个孩子昏昏欲睡。

    永璋讲故事的时候又相当有趣,声音不急不缓的,两个孩子听得眼巴巴的,跟着故事都开始有点紧张起来。

    沐瑶感觉永璋就像是个大孩子带着两个小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皇后也笑道:“没想到永璋这么会带孩子,永琮胆子小,在我身边就很少跟宫人一起玩耍,也不爱说话,如今在船上到时活泼了一些,跟永璋很是投缘。”

    确实永琮身边伺候的宫人尤为紧张,他每次一动,周围人就跟着围成一圈,生怕他磕着摔着了。

    于是就让永琮更不爱动了,如今他早就会走路,但是每次都有宫人抱着,都不怎么乐意自个下来走的。

    皇后对这个年纪大才生下的幼子颇为宠溺,也由着永琮去了。

    如今看永琮跟着永璋,一大两小在甲板上慢吞吞散步。

    永璋很留意身边两个孩子,生怕他们走不稳,还一手牵着一个。

    走得久了,他还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说说外边到了哪里,树是什么树,地方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特产,又有什么有趣的民间故事之类的。

    沐瑶也不知道永璋从小究竟看了多少书,不管到了哪里都能信手拈来,仿佛所有事都记在脑海当中了。

    有时候她坐在一边喝茶的时候,偷偷听一会,也忍不住听得入神。

    沐瑶就忍不住惊叹,永璋这孩子真是聪慧,记性还好,一点都不让人操心,如今还会帮着带孩子了。

    可以说有永璋在,永琮和永瑢两个孩子就没闹腾过,实在太省心不过了。

    乾隆之前还担心两个孩子还小,船队要走很长一段路才会到岸上休息,船上的日子总归比宫里更无聊一点,孩子就容易坐不住而哭闹起来。

    哪知道有永璋在,把两个孩子哄得服服帖帖的。

    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听念书,一起认点简单的字,一起练习写一写,再一起听故事。两个孩子一天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吃饭和午睡之外,个人几乎都黏在一起了。

    晚上的时候,永琮还想跟着永璋一起睡,为此难得哭了一场。

    皇后都哭笑不得,这才多久,永琮都不乐意跟着她回去睡了吗?

    好在永璋是个会哄人的,也是一直带着永瑢,所以比较知道怎么哄孩子,不但把永琮哄得不哭了,还让他重新笑了起来。

    不说皇后,沐瑶都挺好奇,永璋怎么做到的?

    永璋就答道:“这个不难,其实永琮刚哭没多久,就已经想停下了。就是想哭一哭,看周围的人会不会妥协。要是这次妥协了,以后每次他都敢这样干了。”

    所以他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转移注意力,给永琮说:永瑢也是一个人睡的,没跟自己一起睡。

    这样永琮就放心了,毕竟他会哭闹要跟永璋一起睡,就是怕永璋给永瑢继续说故事,自己却听不见。

    沐瑶听得好笑,永琮才多大,这就如此有心眼了吗?

    不过小孩子确实从身边人模仿了,如果一次奏效了,以后他就知道用这种手段来让别人妥协了。

    所以第一次的阻拦很重要,永璋察觉出永琮在意的点,直接就告诉他,于是永琮就不闹了。

    而且永璋还说,哭得厉害等会睡不好,早上起不来,他们那边会按照原来的时间吃完早饭就开始。

    永琮哪里还哭,恨不能立刻擦干眼泪回去睡了。

    沐瑶感叹永璋就是厉害,连小孩子的心思都拿捏得这么准了。

    但是不得不说,永璋很有道理,永琮之后就再也不会哭闹,每天早睡早起,按时过来加入一大两小的小团体,继续跟着永璋学习了。

    两个孩子手小,永璋也没让他们写太多字,免得手疼,对胳膊也不好,毕竟小孩子的小身板还在长大呢!

    在永璋带着两个孩子读书写字说故事,沐瑶则是跟高贵妃和娴妃,偶尔还有皇后一起聊聊天,喝喝茶,看看风景当中,五台山就到了。

    今儿外边光线不好,沐瑶出去的时候也没太在意,毕竟总不可能都是艳阳天,阴天也不奇怪。

    只是等她到了甲板前,却见乾隆和皇后一脸无奈看着外头,高贵妃也是如此。

    高贵妃看见沐瑶就凑过来小声道:“刚准备下船,外边就淅淅沥沥开始下雨了。只能赶紧让人去把伞拿出来,暂时也不好上山,在山下先落脚了。”

    好在雨势不大,这时候下船去落脚的地方,也不会太狼狈。

    沐瑶就无语了,其实乾隆是雨神吧,怎么上回去泰山的时候下雨,这次来五台山又下雨了?

    他们一行人在细雨中下船,到达落脚的地方,自然是行宫了。

    这行宫建造得匆忙,外表看着灰扑扑的,也没多少装饰,有点朴素。

    等沐瑶进去后,才发现自己看漏眼了。

    外边确实朴素得很,没那么多花哨的元素,原来所有花哨都在里边了。

    估计是因为在佛门清净之地,行宫外边才会弄得那么朴素的,反正一般人也不能随意进去看。

    如今打开门,她才发现工匠们所有的能耐都用在里头了,简直能怎么花哨就怎么来,金碧辉煌到有点刺目了。沐瑶也是无奈,工匠们显然抓住了乾隆的喜好。

    果然乾隆对行宫颇为满意,安排各人自行去歇息了。

    沐瑶就住在高贵妃隔壁,娴妃在高贵妃隔壁的,院子还是挺宽敞的。

    而且有一整条长廊,可以在里头赏景,又不必被外边晒着,吹着风十分惬意。

    就是如今外头下着雨,沐瑶进到院子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换了一身衣服,让身边的素茹和素纹也赶紧带着底下的小宫女和小太监赶紧换一身,别是湿了衣服着凉的。

    刚下船的时候还是小雨,如今等沐瑶重新坐下,窗外已经是瓢泼大雨了。

    她想下一天,这雨就该停了。

    哪想到第二天沐瑶早上醒来,窗外还黑压压一片,才知道这雨就没停下过。

    沐瑶忍不住跟素纹笑道:“莫不是雨神得知皇上要来五台山,这是夹道欢迎来着?”

    素纹也笑了:“说不准跟娘娘猜的一样,只是这样就不好上山了。”

    确实,石阶太滑不说,冒雨上山也太狼狈了一点,乾隆自然是不乐意的。

    好在这雨中午的时候渐渐小了,变成毛毛细雨。

    乾隆不耐烦一直待在行宫里面,太后也想尽快上山到菩萨顶开法会。

    看着雨小了,于是下午接到消息的僧侣们就到山脚来接他们上山。

    最前面迎接的僧侣显然跟乾隆是十分熟悉的,比乾隆年长一些,跟乾隆合什打招呼:“拜见皇上。”

    乾隆笑着道:“章嘉国师不必多礼,几年不见,国师瞧着气色不错。”

    这寒暄听得两人十分亲近,沐瑶有些疑惑,不过这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章嘉国师陪着乾隆一起上山,边走边聊,乾隆甚至还问起国师四到八月在五台山上闭关如何?

    闻言,章嘉国师就笑道:“小有所成,却还是需要时间慢慢参详。”

    皇后也退后几步,落在后边,没打扰两人说话,也跟迷茫的沐瑶小声解释道:“这位是章嘉国师,年少时候曾进京,被先帝留下跟皇上一起读书,后来被先帝封为国师,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五台山这边参禅。也是有他帮忙四处走动,劝阻了不少部落参与到叛乱来,给了傅恒一点喘息的机会。”

    要不是有章嘉国师到处劝说,傅恒能不能这么快结束大小金川之战就是不一定了。

    沐瑶眨眨眼,有些惊讶这位国师如此厉害。

    高贵妃隐约知道一部分,没有皇后那么具体和清楚,也点头道:“这位国师比皇上年长个十来岁,听闻出宫的时候,马车从东华门出去,还让不少贵女争相用帕子铺路,好沾一沾他身上的佛气。”

    沐瑶听着前面,还以为贵女们是要给这位国师扔帕子,哪知道居然是用来铺路?

    皇后笑着点头道:“确实耳有所闻,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国师曾被先帝赏识,说是十分有佛性。不过这位章嘉国师,却是第位了,前头一位也很得康熙爷赏识,也是在抚蒙上立过功的。”

    后边几人低声谈论这位章嘉国师,前边的章嘉国师也和乾隆讨论后边的人,只扫了一眼就轻声说道:“皇上放心,贵妃娘娘目光清明,灵台明亮,确实是心思简单的方外之人,却也是有大福运之人。”乾隆点点头,并不意外道:“朕早就知道,只是皇额娘依旧不大放心,还要劳烦国师为之操心。”

    他的声音很低,连在身后慢慢往上走的太后都没能听见。

    章嘉国师微微一笑道:“我只多看一眼罢了,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还能让太后娘娘放心,又能亲眼看见方外之人,倒是值得走这一趟了。”

    乾隆之前也是秘密请了章嘉国师私下去圆明园那边看过魏贵人,他却道魏贵人并非方外之人,眉宇间还有尚未彻底消散的贵气。

    足见魏贵人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她受到乾隆宠爱,以后她的儿子就会成为下一任皇帝。

    然而,这也是衰败的开始。

    之前章嘉国师在乾隆的眉心看出一点衰败之气来,还有些惊异,如今这点衰败之气却开始消散,几乎要看不见了。

    章嘉国师对乾隆也没有隐瞒,只是除了乾隆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此事。

    乾隆不由庆幸自己远离了魏贵人,也远离了魏贵人梦里的未来了。

    若是衰败在自己手里,以后他在黄泉之下,也不好意思见皇阿玛和皇玛法的。

    乾隆见章嘉国师一副好奇的模样,就笑道:“方外之人就只有这么一个,这次之后,恐怕国师也不会多见了。”

    沐瑶是他的人,哪里是章嘉国师随便看的呢?

    这次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才让章嘉国师亲自来看一眼,不然乾隆压根就不想他见沐瑶的。

    章嘉国师跟乾隆从小一起长大,也是熟悉得很,不由轻轻挑眉:“皇上如此,倒是过河拆桥了。”

    乾隆就知道章嘉国师哪怕如今一副正经稳重的模样,在他面前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还是很喜欢开玩笑,也就理直气壮点头道:“也就是国师,朕才会特意请来的。”

    若是换做别人,乾隆就不乐意了。

    他们一路走向菩萨顶,踏上最后一个石阶的时候,一直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忽然停下来了。

    沐瑶抬起头,发现乌云慢慢散了去,露出晴朗的蓝天来。

    一束光还照了下来,落在她身上感觉暖融融的。

    光束还慢慢扩散开去,落在每个人的身上,乾隆感觉身上暖和,不像刚才那么潮湿阴冷。

    他自然是看见那一束光先是落在沐瑶身上,然后才慢慢向外扩开,落在其他人身上了。

    看来正如章嘉国师说的那样,就连五台山的神佛也喜爱这位方外之人了。

    停雨了,菩萨顶的法会按时举行。

    太后不但带上皇后,这次还叫上了沐瑶,让她受宠若惊。

    沐瑶跟着去法会听了听,她还担心自己听不懂会瞌睡,只是听着却感觉浑身轻松自在了许多。

    等夜里回去,她还睡得极为踏实,一整晚都没醒过来,第二天起来感觉浑身神清气爽的。

    沐瑶刚起身,身边伺候的素纹到时惊讶道:“娘娘瞧着气色比昨儿好多了。”

    闻言,沐瑶就笑道:“一大早的,素纹你这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

    毕竟素纹一直跟着自己,这才睡了一觉,她能有多大变化,还不是身边人奉承的好话吗?

    只是素纹一向嘴笨,不怎么会奉承人,今儿怎么忽然就会了?沐瑶起身去镜子前看了一眼,也是惊住了。

    这面色跟昨天截然不同,她昨天只是去听了一场法会,原来还有美容的效果吗?

    沐瑶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管了。

    今儿太后身边的嬷嬷来请沐瑶一起过去听法会,沐瑶就比昨天积极多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呢,能更美的话,多听几场法会,她也是乐意的!

    沐瑶这脸色好得叫人侧目,连太后都留意到了,极为诧异道:“纯贵妃这脸色比昨儿好多了,是昨晚休息得好吗?”

    听了这话,沐瑶只好答道:“昨儿去菩萨顶沾了点五台山的佛性,我感觉夜里睡得确实踏实了许多。”

    太后感觉自己昨儿也睡得挺好的,心里就纳闷她的脸色怎么就不像沐瑶一样大变样了?

    她还矜持许多,高贵妃见到沐瑶的样子,忍不住拽着沐瑶到角落小声问道:“你昨儿是得了法师们送的什么佛水洗过脸了?你这脸色极好,皮肤还白皙透亮了许多,感觉整个人都年轻好几岁了。”

    跟着来的娴妃也是这么觉得的,好奇凑过来,小声问道:“真有佛水?等会我们能跟法师要一点,回去洗把脸就行了。不求跟沐瑶这样,起码能好一半就行。”

    知道两人在逗她呢,沐瑶哭笑不得:“哪里有这玩意儿,要真有也是第一时间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用上才是,哪能只有我一个人用呢?”

    高贵妃想想也是,原本她跟着来法会有点不情愿,如今恨不能法会立刻开始啊!

    僧侣们今儿开法会,发现来的贵人多了,一个个还紧紧盯着自己,让他们都开始怀疑今天的装扮是不是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了。

    好不容易法会做完,僧侣们一个个都快落荒而逃的。

    高贵妃听完一场法会,发现真的没有佛水,不免失望。

    她想着可能要睡一觉才有效果,就等明天看看了。

    然而等第二天,高贵妃先去娴妃那边,发现两人的变化不大,不过夜里确实睡得挺好的。

    两人结伴去了沐瑶那边,发现她今天的气色更好了,就连头发都更有光泽了。

    她们就纳闷了,听的是同一场法会,怎么沐瑶跟其他人就是不一样了,仿佛她被开光了一样?

    沐瑶自己并不明白,乾隆过来看见的时候也惊住了。

    他看着沐瑶,不由感慨道:“你这是返老还童了吧?原本就比朕小几岁,如今瞧着小上许多了。”

    沐瑶不由笑道:“我也没想到只跟着太后娘娘听法会,竟然有如此意外之喜。”

    她摸着自己的脸颊又疑惑道:“不会真是返老还童吧?要多听几场法会,我变得跟永璋的岁数一样大,那可怎么办?”

    那就比原身进潜邸的时候年纪还要小,乾隆跟她站一块,不就成了老牛成嫩草了?

    “要不,后边的法会,我就不去听了?”

    乾隆好笑道:“这样,朕去问一问章嘉国师,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章嘉国师过来,只在院子门口外远远看了一眼沐瑶,乾隆就带着他去了行宫的湖中亭里,这里是说话的好地方,也不怕别人听见了。

    两人落座后,章嘉国师才道:“皇上放心,只是方外之人之前不太适应此处,如今听了法会稳固后,身子骨不会跟以前那般孱弱了。“

    这就叫乾隆放心了,之前沐瑶的底子是好一些了,太医依旧说她身子骨还是有些弱,需要好好保养才是。

    如今有章嘉国师这话,他就能安心一些,不必担心沐瑶跟魏贵人说的那样,还有十年左右的功夫就会病逝了。

    确实,沐瑶后来跟着太后去法会,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变化了。

    再就是每天一场法会,她还真有点吃不消,太后却乐此不疲。

    高贵妃私下跟沐瑶偷偷嘀咕,估计太后也纳闷沐瑶的变化那么大,她也想变美变年轻,于是就一个劲让僧侣们每天来一场法会,就不信丝毫没一点变化!

    然而太后每天一场法会之后,也不算没变化,就是夜里睡得更踏实,早上起来神清气爽的,面色是好些了,却不如沐瑶变化那么大,到底有些遗憾的。

    乾隆看在眼内,只能私下告诉太后,沐瑶会变化的缘故。

    太后知道之后有些遗憾,不过看乾隆因为沐瑶能更长寿一些而高兴,她也就释然了。

    乾隆得到好消息后心情不错,他一高兴就喜欢到处打赏,给了不少香油钱和贵重的供奉。

    供奉都是一车车送来,然后抬上山的,沐瑶看得咂舌。

    见她惊讶的模样,乾隆就笑道:“这些不是国库的东西,是朕的私库,当然也有刚送来的上贡。”

    西边被傅恒打蒙了,自然愿意臣服为附属,立刻就派人送来不少当地贵重的物件作为贡品和赔礼。

    那边出产最多的就是和田玉和羊脂玉,送来的都是上好的。

    乾隆留下最好的一部分,其他的几乎都送到五台山来供奉了。

    还有些打算开光之后,让工匠做成首饰,他也可以用来赏人。

    打一场仗差不多一年,国库消耗不少,傅恒作为兼任的户部尚书不是来哭,而是来跟乾隆打起算盘,无论如何都要让对方补回来。

    对方没钱,补不了,那就用别的来替代。

    于是那边苦哈哈把值钱的东西数一数,一股脑都送过来了。

    沐瑶倒觉得傅恒这样也不是贪财,而是直接让对方起码十年甚至二十年内都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都掏空了,没钱怎么打仗,毕竟粮草和养士兵都需要钱啊!

    他们要休养生息起来,就需要时间,十年都够呛了。

    乾隆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一点都不手软,全都收下了,还要对方年一上贡,数目不能太少。

    当然,他也不会那么不近人情,不要每次都比这次的多,对方已经很感恩了。

    其实沐瑶听着却觉得,乾隆这是怕逼紧了,对方实在拿不出来,也就索性反了呢!

    还不如缓一缓,一次掏空大部分,小部分让他们苟延残喘不至于立刻就死了,还愿意继续苟下去。

    不得不说,乾隆这法子确实不错。

    哪怕对方的聪明人看出乾隆的想法,却是正大光明的阳谋,百姓们自然不愿意继续打仗,他们不可能说服所有人,就只能捏着鼻子暂时认了。

    乾隆自然不会觉得这些人真的安分守己好几年不动弹,私下也派人盯着,就怕他们卷土重来!对方的银钱都进了国库,至于这些贵重礼物自然就是直接送给乾隆,他就都收下,带到五台山来了。

    反正乾隆收下,这些就是他的东西,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哪怕对方知道,恨得咬咬牙,也奈何不了乾隆,乾隆也是不在乎对方怎么想的。

    沐瑶感慨傅恒倒是十分了解乾隆了,记得前面那位户部尚书就跟铁公鸡一样,收进国库的东西都肯随意拿出来。

    虽然是尽职尽责,却让乾隆颇为恼火,才会把人撤职,然后让傅恒兼任了。

    傅恒这样一边能充盈国库,没叫国库被乾隆随意花光了,却又让乾隆高兴,确实很有能耐了。

    上回下江南,河道两岸唱歌跳舞好不热闹,之前官员们误会乾隆不喜欢,这次去五台山又是佛门清净之地,自然没人敢这么闹腾。

    所以一路过来就安安静静的,倒是两岸官员还是会表表心意,送来十分清雅的礼物,比如孤本和字画。

    孤本自然是给永璋准备的,显然他们听说阿哥喜欢这个,也就投其所好了。

    字画是送给乾隆的,送的还是真迹。

    其中有一个字帖,竟然是兰亭帖。

    然后乾隆很遗憾,他的印章大部分都放在九州清晏了。

    沐瑶却很庆幸,这兰亭帖逃过一劫了。

    不过等回去京城,估计这兰亭帖要保不住。

    她要直接抢过来也不好,毕竟乾隆看着挺喜欢的,就怕印章一多给糟蹋了。

    于是沐瑶就道:“等永瑢和七阿哥长大点要读书开始写字的时候,也能临摹这个字帖了。”

    乾隆就笑道:“这字帖对他们两个小孩子来说还是太难了一点,再长大一些才能临摹,不然就临摹不出风骨来了。”

    毕竟孩子手小,力度也小,要临摹出这样的风骨来,也太为难他们了。

    若是如此,他要是盖章的话,以后两个孩子临摹,估计就要看不清楚的。

    乾隆总觉得沐瑶在意的是这个,而不是给两个孩子临摹这个字帖。

    不过他想想就丢开了,反正还有那么多真迹,盖别的也行。

    而且乾隆这趟出行,除了上山下雨之外,其他都很顺利,于是就诗兴大发,一口气作了很多首诗。

    离开五台山之前,他还交代章嘉国师请工匠把诗句篆刻在石碑,就放在五台山的山脚下。

    沐瑶离得远,看不清章嘉国师的表情,估计也是有点无奈,不过还是会照做了。

    乾隆一路回去一路作诗,在哪里停留的时候就让人把诗句刻在石碑上,于是一路留下自己的笔墨。

    当地官员们自然是十分追捧的,夸得天花乱坠的,乾隆自然高兴,于诗兴大发,写得就更多了。

    沐瑶粗粗一算,他一路回去,写了足足几十首诗,也是挺厉害的。

    官员们自然没有落下给沐瑶的礼物,送来不少是西洋画。

    这些西洋画该是从洋人手里买下来的,还是建筑居多。

    沐瑶看着这些画很有西方风情,到时看得津津有味。

    乾隆见她喜欢,就笑着道:“朕打算在长春园建一座大水法和西洋楼花园,让郎世宁跟工部的人商议许久,最近才送来草图。”他展开来,这大水法是一座坐北朝南的石雕屏风,还有就是组喷泉组成的。

    中间最大的喷泉尤为壮观,一个巨大的石狮子口中喷水,中心有一只铜制的梅花鹿,从鹿角喷出的水柱有八道,两侧还散布着铜兽猎犬。

    按照郎世宁的意思,这就是猎狗逐鹿喷泉,俗称兽战。

    不管是不是真正的兽战,逐鹿二字就让乾隆挺喜欢,于是就定下来了。

    大水法两边还有一座喷水塔,乾隆笑着介绍道:“听闻这喷水塔顶端喷出的水帘犹如瀑布,十分壮观,直冲落下的时候水珠犹如珍珠散开。落下后的水帘又会在白天看见隐约的彩虹,十分好看。”

    沐瑶听他光是这么说,就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了。

    大水法的正对面,还有一座西洋楼,完全是西洋钟楼式风格,倒是相当精美壮观了。

    当然西洋楼外边看着是西洋钟楼,里面的装修却依旧是中式的。

    以后乾隆要过来小住,外边看着漂亮,里面还是要住得舒适才是,算得上是中西结合了。

    乾隆觉得只有一个大喷泉还是少了点,准备在后边的空地上再弄一个。

    却不是所谓的兽战,而是周围一圈十二生肖的青铜雕像,而且让它们按照顺序,一个时辰轮流喷水。

    这样就是一个钟了,却是水钟,实在是有创意极了,既好看又能看时辰。

    乾隆就笑道:“等建好后,可以让你那边的宫女过来画一画,也能留下几幅画挂在如意馆里头去了。”

    沐瑶笑着应下:“那敢情好,木棉她们正卯着劲画画,恨不能尽快把如意馆填满的。如今又要多一个园子,只怕让她们又是欢喜又是发愁了。”

    欢喜自然是多了一个美如画的园子能画了,发愁的是她们什么时候才能画完?

    按照乾隆这样子,估计不会只有如今这些园子,只会越来越多。

    倾她们一生,真的能画完整个圆明园吗?

    第108章

    沐瑶感觉木棉那几个小姑娘估计真是不停画也画不完,毕竟乾隆还没把圆明园真正建完呢!

    乾隆又长寿,如今又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就很喜欢折腾圆明园,以后还继续扩大不说,另外又建造了不少新园子。

    圆明园之外,如今还建起了长春园和万春园。

    后边还有几十年,这些园子要真正建成,恐怕需要时间,只会越来越多了。

    沐瑶还是让木棉去内务府走一趟,挑几个年纪小又聪慧的姑娘培养起来。

    哪怕是零基础,起码这些小姑娘的身份是没问题的。

    在圆明园里走动,出身清白没问题才是更重要一点,画画技巧这个能学,哪怕不能学得特别好,帮着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木棉如今俨然是画画组的组长,不过更像是带着一群小姑娘的大姐大了。

    她对小姑娘很严格,对自己也相当严格。

    每天规定自己分多少时辰来画画,几天要完成一幅画,不能被其他人比下去,十分自律了。

    木棉还要分神去内务府挑选适合的人,得写上培养的计划,写信让人送去给沐瑶过目,她点头后还要亲自盯着,让小姑娘们每天按照上面的执行。

    虽然教会跟着来的几个小姑娘能帮忙,木棉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她很喜欢这样充实的日子,每天一睁眼就是想想今天需要做什么,要如何安排。

    起来后吃过东西就开始忙忙碌碌,一直到天黑,她满身疲倦回来,却有热水能洗澡,肚子也一直饱饱的。

    每天夜里看着自己今天完成的一部分画作,木棉会审视一番,看有没不妥或者不够好的地方,明天再改进一下。

    这样充实的神仙日子,木棉感觉自己可以过一辈子!

    沐瑶她们的船队回去,刚回宫,底下准备说八卦的宫女就已经蠢蠢欲动,有些安耐不住了。

    她看着好笑,换了一身后,高贵妃和娴妃也来了,后边跟着两人,不用说,自然是留在宫里盯着八卦的宫人了。

    三人一聚头,互相看了一眼,很快口齿最是伶俐的宫女就先开口说了起来。

    说得绘声绘色的,沐瑶都怀疑这宫女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亲自瞧见了,连细节都知道得如此清楚的?

    不过这事确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是四阿哥和五阿哥打了一架,这就叫沐瑶有点惊讶了。

    小孩子打架当然没什么好诧异的,诧异的是,四阿哥永珹一直病歪歪的,居然也会打架吗?

    别说是打架,四阿哥难道是被五阿哥单方面摁住打了?

    沐瑶就好奇道:“究竟怎么回事,两个小阿哥竟然打起来了?”

    宫女就答道:“嘉嫔和仪嫔带着小阿哥去后花园散步,无意中遇上了。还以为小阿哥的年纪相差不大,应该能玩一块,两人就在亭子里坐了坐,哪想到两个小阿哥说了几句悄悄话,忽然就打起来了。”

    因为两人的动静有点大,很快就有宫人偷偷围观,自然看见的人就多了。

    宫女哪怕很遗憾没能亲眼看见,听着宫人们七嘴八舌说起,也跟亲眼见没什么两样的。

    “娘娘,听闻两个小阿哥打得还挺厉害,四阿哥尤为凶狠,坐在五阿哥身上,小拳头就直接往五阿哥的脸颊挥舞,把五阿哥给打哭了。”

    “两位娘娘在旁边劝,嬷嬷去分开两个小阿哥,却也不敢太用力,愣是打了一会儿才算是分开来了。”

    高贵妃也听得惊奇道:“四阿哥的身子骨是好起来了,居然也能打架了?”

    娴妃就笑着摇头道:“估计四阿哥瘦小,但是凶狠劲儿更厉害,五阿哥就给吓住了,才被摁着打的。”

    沐瑶就疑惑道:“所以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这个事宫女就不知道了,连偷偷围观的宫人也没发现。

    毕竟两个小阿哥碰见,前后也没多久,说的悄悄话声音很小,又避开其他人,根本没人听见,连两位娘娘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仪嫔见五阿哥脸上都给打红了,尤为心疼。

    两个小阿哥打架,乾隆回去后自然把他们叫过去了。

    嘉嫔和仪嫔也过去了,嘉嫔率先道:“只是两个小阿哥打架罢了,小孩子的小纷争,倒是很不必惊动到皇上了。”

    乾隆这才刚从五台山回来,心情挺好的,一听说两个小阿哥打架,顿时就不美了。

    他冷冷扫了嘉嫔一眼,嘉嫔就闭嘴了。

    乾隆就低头看着两个满脸局促的小阿哥,尤其五阿哥脸颊上有点红肿,已经敷药了,闻着身上有点药味:“说吧,为什么打架?”

    两个小阿哥都没吭声,乾隆就更不高兴了:“不说吗?不说那就在这里站着,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才能坐下。”

    嘉嫔已经开始心疼了,想要开口求情,又被乾隆看了一眼,于是就不敢说什么了。

    仪嫔抿着唇,看着五阿哥,一时也是难受得很。

    皇后生怕乾隆发火,就劝道:“皇上慢慢问就是了,两个小阿哥一向乖巧,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乾隆想了想,就说道:“让照顾小阿哥的贴身宫人过来,朕亲自问一问。”

    他又看向一边,交代李玉道:“你带嘉嫔和仪嫔去旁边候着,等会别是那些宫人看着她们就不敢说话了。”

    这是要她们避嫌了,仪嫔行礼后就跟着走了,嘉嫔犹豫了一下才离开。

    等两人一走,宫里才被带过来,一个个战战兢兢跪下,生怕乾隆发怒,他们的脑袋就要不保了。

    乾隆坐在上首问道:“说吧,你们谁知道两个小阿哥为何打架?”

    宫人们面面相觑,很快都摇头道:“回皇上,奴才们都不清楚。”

    乾隆眯起眼道:“是真不清楚,还是不敢说了?”

    后头一个小太监脸色有些迟疑,只一瞬间就被乾隆发现,挥手道:“最后边那个太监留下,其他人先出去。”

    那个被留下的小太监简直快吓死了,明白没什么能瞒得住乾隆,赶紧低头惶惶然开口道:“皇上,奴才只是偶尔听见那么一两句……“

    他也不敢卖关子,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小太监也是一颗贵人赏赐的小珠子不小心掉了,于是趴在灌木丛后边仔细找。

    他只记得大概的范围,于是跪在地上找了一圈,不知不觉到了窗户下,就听里头隐隐约约说话的声音。

    小太监心下咯噔一跳,转身要走,毕竟宫里听见什么不该听的才要命,哪知道他没来得及,就听见四阿哥懵懵懂懂问道:“……五弟不是仪嫔的儿子?”

    他吓得面如土色,蹑手蹑脚赶紧往回走,只听见后边有个女子的声音答道:“是啊……”

    后边的小太监不敢听了,只小心翼翼从原来的灌木丛爬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

    小珠子也不敢找了,他赶紧一脸如常的回去,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谁都没敢说。

    憋了好久,这会儿总算把这事吐露出来,小太监也是松口气,却发现乾隆的脸色沉了下去,问道:“若是让你再听一次那个女子的声音,你能认出来吗?”

    小太监迟疑片刻道:“回皇上,奴才没有十成的把握。”

    而且也有一段时间了,他当时慌张,未必记得那么清楚,而且走得匆忙,只听见隐约那么两个字而已。

    乾隆挥挥手,明显是让他试一试,小太监被李玉带去屏风后边蹲下等着,另一边那些伺候的宫人也重新过来了。

    这次不必乾隆亲自开口,李玉就一个个问了过去。

    比如平日是伺候哪个小阿哥的,都做的什么,是照顾吃的还是穿的,到宫里来多久,在小阿哥身边多久之类的。

    反正李玉就不停发问,让每个人都多说了一会话,好让屏风后边的小太监能够听清楚。

    乾隆瞥了眼那个蹲在屏风后的小太监,一脸认真严肃听着外边人说话,面色一直没什么变化。

    直到照顾四阿哥的奶娘一开口,那个小太监的脸色就立刻变了。

    他仔细听了一会,这才忽然站起身,察觉自己不能出去,又重新蹲下。

    这动作那么大,乾隆不是瞎的都能听见,于是立刻干咳了两声。

    李玉立刻明白,这个四阿哥的奶娘就是乾隆要找的那个女子,于是就没再多问话,只让这奶娘留下,其他人都打发回去了。

    奶娘有些疑惑,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李玉看着她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眯起眼忽然问道:“你跟四阿哥胡说什么,那些话在皇上面前也说一说?”

    这奶娘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恐惧,很快镇定下来道:“奴婢不知道李伴伴说的什么,平日奴婢也会跟四阿哥说说话,却都是平常的,四阿哥身边还有其他伺候的人在,李伴伴可以去问一问。”

    奶娘如此有恃无恐的样子,要不是有那个小太监提前说了,李玉都要怀疑自己是冤枉了这个奶娘。

    李玉冷哼一声道:“人证自然是有的,不然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提起此事来吗?你若是不肯这会儿说,那就只能去后边,让慎刑司叫你开口了。”

    好好坦白说出来不就好了,非要受罪,李玉自然转身对乾隆拱拱手道:“皇上,奴才这就让侍卫把人带下去问话。”

    奶娘听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吓得脸色惨白,什么都愿意说了:“皇上明鉴,奴婢是真的没说什么……都是海贵人交代的,只告诉四阿哥一声,五阿哥不是仪嫔娘娘的儿子,而是海贵人的。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个小太监说的倒是一致,奶娘估计这时候不敢再说谎了。

    乾隆挑眉,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海贵人身上。皇后也是惊讶,她还以为海贵人最多是派人潜到五阿哥身边,让人告诉他身世,怎么竟然收买四阿哥身边的人了?

    而且让人告诉四阿哥,这是想做什么?

    思及此,她忽然想到四阿哥和五阿哥这次无缘无故打起来的事。

    难不成奶娘告诉了四阿哥,四阿哥私下却跟五阿哥说起这个,五阿哥恼羞成怒,极力否认,于是两人就打起来了?

    还别说,这真有可能。

    皇后想到这个,乾隆自然也想到了,冷笑道:“你是四阿哥身边伺候的,怎么还听起海贵人的话来了?算了,此事皇后来处置就是了。”

    后宫的事该是交给皇后才是,皇后也没推脱,点点头就道:“皇上,此事该告诉嘉嫔才是,毕竟这奶娘是四阿哥身边的人,我要随意处置了也不好。”

    乾隆就颔首道:“皇后看着办就是了。”

    嘉嫔知道后一双眼通红,就差直接把奶娘给撕了。

    五阿哥身世的事,为何要把四阿哥扯进来?

    尤其是海贵人,这几年看着安分守己的,原来私下在这里憋着坏吗?

    嘉嫔顿时忍不住道:“皇后娘娘,还请让我问一问这奶娘。”

    皇后点点头,还十分体贴,让宇嬷嬷送两人去侧殿问话。

    嘉嫔看着底下跪着的奶娘,实在想不明白:“是我对你不好,是四阿哥对你不好吗?怎么你竟然听海贵人的,背叛我和四阿哥,为什么?”

    奶娘低下头久久没说话,沉默着让嘉嫔以为她不想开口的时候才说道:“奴婢有个把柄叫海贵人无意中发现了,捏在手里威胁奴婢……奴婢不敢不答应。”

    嘉嫔又是了然,又觉得可笑:“你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海贵人手里,告诉我来解决不就好了?”

    奶娘摇摇头道:“这事原本是奴婢不对,一开始就错了,后边是一错再错。”

    她始终没说是什么把柄,嘉嫔也没继续追问,只让人把奶娘带下去了。

    另一边皇后也把海贵人叫了过来,嘉嫔自然也过来问话。

    海贵人自然矢口否认,说什么都不认的:“我是在后花园里想念五阿哥,哭了一场,无意中被这奶娘看见了,问了几句,同情于我。后边可能跟四阿哥提起此事,说漏了嘴而已,跟我毫无关系,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嘉嫔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冷笑道:“你敢用五阿哥对天发誓,真不是你做的?若是你做的,那么就报应到五阿哥身上,如何?”

    海贵人大惊失色道:“皇后娘娘,嘉嫔娘娘这如何能诅咒小阿哥?我虽然不能亲自养着五阿哥,五阿哥却是我身上掉下去的一块肉,我宁愿自己死,也是不敢用他来发誓的。嘉嫔娘娘说我心虚也好,说我怜惜五阿哥也罢,我都不可能用五阿哥发誓的!”

    嘉嫔听得气死了,这海贵人简直油盐不进,难道就这样让她逃过去了吗?

    奶娘分明被海贵人拿捏住厉害的把柄,如今也是不敢指认她。

    海贵人心里可能也明白,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皇后倒是没有嘉嫔那样气急败坏,毕竟她早就猜出海贵人是不会认了,只淡淡道:“此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四阿哥的奶娘也在皇上面前承认了,海贵人认不认无妨,等会去见皇上,把刚才的话当面再说一遍就好了。”

    海贵人的脸色终于变了,还以为奶娘变卦,在乾隆面前什么都敢说出口,却依旧嘴硬道:“那奶娘污蔑我,我自然要到皇上面前说道说道。”

    皇后原本想要就此打住,她自个处置就是了,海贵人却这个样子,索性就把人带到乾隆那边去了。

    沐瑶真没想到,就两个小阿哥打架而已,她以为只是个小问题。

    毕竟小孩子打架真不算什么,哪知道后边居然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来?

    乾隆也不是独自处置的,而是把后宫其他人也叫过来了。

    仪嫔隐约知道了一些,眉头皱得紧紧的,低头有些担忧地看向被人带到自己身边来的五阿哥。

    五阿哥知道这事瞒不住了,低着小脑袋道:“额娘,我不是故意瞒着的,就是……”

    他沉默了一会道:“不管四阿哥说的是真是假,在我心里,就只有一个额娘。”

    仪嫔摸了摸五阿哥的小脑袋,笑着点头道:“不错,你一直都是我的儿子。虽然你不是从我肚皮出来,却从刚出生没多久小小一团到我身边来,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的。不过海贵人确实是你的生母,原本我还打算等你年纪大一点的时候才告知。”

    不过,很显然海贵人等不及了。

    乾隆环顾一周,看着沐瑶、高贵妃、娴妃、仪嫔、舒嫔都来了,一一落座,这才对站在中间的海贵人道:“行了,人都到齐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不过你好好想明白,要是胡说八道,朕不耐烦听,你就直接去冷宫说好了。”

    海贵人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皇上,我只是太想念五阿哥了,又怕他在仪嫔身边长大后就会彻底不记得我这个生母,于是无意中得知奶娘的秘密,就威胁了两句,让她在四阿哥面前提一句。”

    “真的,只提过一次,没想到就被人发现了。”

    沐瑶听得疑惑,海贵人要让五阿哥得知自己的身世,怎么还利用起四阿哥来了?

    这么曲线救国,绕一大圈,不觉得麻烦吗?

    她这么想,其他人也是这么觉得的,舒嫔快人快语道:“你这找人跟五阿哥直接说不就好了,告诉四阿哥的话,要是两个小阿哥一直没见面,你不就白忙一场了?”

    是啊,这次两个小阿哥还是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偶然碰上的,要是一直没碰上呢?

    沐瑶突然想到,两个小阿哥过两年怎么都要一起上学了,难道海贵人等的是那个时候?

    还别说,她真猜中了。

    海贵人就是这么计划的,五阿哥如今还是太小了,仪嫔看着一心向佛,搬去储秀宫之后,五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却犹如铁桶一样。

    别说收买,海贵人想靠近都很难了。

    她才发现自己小看了仪嫔,仪嫔抱走五阿哥之后,一直是防备着自己的。

    在五阿哥那边屡屡没能得手,海贵人又无意发现四阿哥身边那个奶娘的秘密,立刻就想到这个曲折的法子。

    毕竟两个小阿哥以后总归要一起读书的,怎么都能碰面,到时候五阿哥不就知道了?

    而且身边人说的话,还不如四阿哥告诉五阿哥来得简单。

    若是别人说,五阿哥还可能觉得对方骗自己,但是四阿哥就绝不会了。

    海贵人计划得很好,哪想到这两个小阿哥居然提前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碰上了呢?

    四阿哥还是个憋不住话的,偷偷告诉了五阿哥,五阿哥一听就不高兴,反驳了两句,于是两人就动手打了起来。

    四阿哥虽然体弱,却是个狠的,被打得疼了,立刻就狠狠打回去。

    五阿哥被仪嫔带着,性子其实有几分绵软,没这个狠劲,只是找不到反驳的词于是气愤动手,哪想到最后自己还被打哭了呢!

    乾隆都无语了,海贵人这是当谁是傻子呢!

    他知道海贵人不安分,没想到还暗搓搓做了这样的事来,只挥挥手道:“李玉,带她去吧。”

    海贵人一愣,吓得一个劲哆嗦,就要上前来哭诉道:“皇上,五阿哥那么小从我身边抱走,我只是太想他了。每次在宫里只能远远看一眼,仪嫔把五阿哥周围封锁得严严实实的,我连跟五阿哥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

    乾隆打断她道:“所以你就把手伸向四阿哥身边,好叫五阿哥知道他自己的身世,然后跟仪嫔反目,想跟你这个生母重新在一起了吗?”

    他挥挥手,躲在屏风后边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五阿哥就被宫女牵着出来。

    海贵人看得眼前一黑,是绝不会想到五阿哥竟然在后边听着!

    他是听了多久,还是所有的事都听见了?

    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生母,却是如此龌龊无耻,只敢在私底下婉转让人告诉他身世?

    沐瑶也惊住了,没想到乾隆竟然让人把五阿哥带过来,还放在屏风后边偷听。

    五阿哥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啊,骤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可能都还没消化完,又要开始面对海贵人这个生母,也是怪惨的。

    乾隆却一点都不觉得,毕竟皇家的孩子就不能有软弱的,他让人把五阿哥带到跟前来,只问道:“你都听见了,是怎么想的,可以说出来。”

    五阿哥慢吞吞走过来,抬头看了海贵人一眼,很快转头对乾隆道:“皇阿玛,我的额娘只有仪嫔,她对我很好。”

    这样的好,五阿哥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仪嫔的家底不怎么样,又不受宠。

    因为皇后怜惜仪嫔要养育五阿哥,所以份例都是给的足足的,都是嫔位上最高的规格。

    仪嫔自己穿得很朴素,不爱戴首饰,平日也没什么花费,整天素面朝天,除了抄经用的纸笔之外,就没别的了。

    小阿哥自然也是有份例的,每个人都差不多,不分彼此,却是中规中矩。

    若是要上好的东西,还是要花钱打点的。

    仪嫔可以说把自己的份例大部分都用在五阿哥身上了,五阿哥生病的时候,她还日夜陪在榻前。

    对这个陌生的生母海贵人,五阿哥对她的感情自然没有仪嫔那么深了。

    海贵人大受打击,不甘心道:“五阿哥,我才是你的生母,你的额娘。如果你在我身边长大,我也是会对你比仪嫔还要好的。”

    五阿哥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可惜,没有这个如果。”

    这句话让海贵人脸色一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五阿哥一满月就被抱走,养在仪嫔身边,自然把仪嫔当做额娘来对待,她又算的了什么呢?

    海贵人低头哭了起来,乾隆皱了下眉头,李玉就让两个高大的嬷嬷架起她退了出去。

    五阿哥看着海贵人被抬走,低头抿着唇。

    沐瑶看得出他的纠结,并没有刚才那么果断。

    也是,五阿哥还是个孩子呢!

    母子连心,第一次看见生母,五阿哥对海贵人估计还是有些亲近的。

    不过在乾隆跟前,五阿哥估计也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当初是乾隆下命把五阿哥从海贵人身边抱走的,那么就不可能让他回去。

    如果五阿哥选择跟在海贵人身边,那么海贵人只怕就要没命了。

    乾隆最是不喜有人忤逆自己的意思,就连亲生儿子也是一样。

    五阿哥年纪小还懵懵懂懂的,但是却敏锐地察觉出一点来,本能地避开了。

    沐瑶只能说,皇家的孩子果然不一般,有时候还没弄明白,就已经清楚怎么做才能趋利避害了。

    乾隆就此把事情解决了,只觉得一路回来的好心情都叫海贵人给败坏了,转身回去御书房见另外两个儿子了。

    临走前,他还把永璋也叫了过去。

    另外,四阿哥和五阿哥,也被乾隆派人带过去了,连六阿哥永瑢和七阿哥永琮也被带去了御书房。

    沐瑶就知道,乾隆这是打算训儿子了,好歹让他们明白,兄弟之间有什么事可以说,说不明白就多说一点,不能随便动手。

    兄弟挥剑相向,不是乾隆愿意看到的。

    果然等永璋和永瑢回来的时候,永瑢还好,困得有点东倒西歪的,永璋就满脸无奈了。

    他先让奶娘抱着快睡过去的永瑢回去沐浴后,赶紧躺下。

    永瑢洗澡的时候已经快睡着了,沾着枕头就直接睡过去了。

    沐瑶看得惊讶,还是轻手轻脚出去后,这才问永璋来:“这是怎么了,永瑢困成这般模样?”

    永瑢这简直困得到头就睡,在御书房那边究竟做了什么?

    永璋的脸色就更无奈了,沐瑶挥挥手打发宫人出去,他这才开口道:“皇阿玛把阿哥们都叫过去,提起这事来,又训斥了四阿哥和五阿哥。”

    四阿哥自然是被奶娘说了五阿哥身世的这个消息却没跟嘉嫔说,也没告诉其他人,居然就直接告诉五阿哥了。

    说了就说了,看五阿哥不高兴,四阿哥还要继续说。

    然后五阿哥被惹得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就对四阿哥动起手来。

    四阿哥也跟着打起来,一点没有当兄长的样子,直接被乾隆训斥得哭了起来。

    沐瑶无奈,乾隆对儿子的教育简直铁血得很,骂起来估计毫不留情。

    永璋又道:“永瑢听得一知半解的,看着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哭了起来,他在旁边也跟着哭了。”

    御书房简直是三重奏,哭声震天,永琮眼看着也要跟着哭,乾隆简直头都大了,挥挥手赶紧让人把小阿哥带下去,免得脑子里还是小阿哥的鬼哭狼嚎。

    永琏带着永琮回去,永璋就带着哭了几声的永瑢回来了。

    永瑢哭了一会也是累了,于是回来就到头就睡。

    听得沐瑶都心疼了,这都什么事啊!

    永璋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皇阿玛的意思是小阿哥年纪小,正是最容易被带歪的时候,让四阿哥明儿开始就搬去阿哥所住。”

    沐瑶敏锐察觉到他的迟疑,想了想道:“四阿哥既然搬去阿哥所,五阿哥和永瑢也得搬过去才是,对吗?”

    毕竟乾隆发话,不可能几个儿子区别对待,四阿哥搬过去了,其他小阿哥也该跟着搬过去才是。

    永璋之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担心沐瑶会不高兴,如今见她面色很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不由纳闷道:“额娘早就知道了吗?”

    沐瑶摆摆手道:“我哪里就提前知道了,只是刚才看皇上的面色也能隐约猜得出来。”

    乾隆摆明是不满意嘉嫔没挑选好身边人,把四阿哥带坏了,所以必然是要把四阿哥从嘉嫔身边弄走的。

    但是弄去哪里,自然不可能跟五阿哥一样,直接把小阿哥塞到后宫其他人来养。

    毕竟四阿哥跟五阿哥不一样,他已经长大能记事了,后宫谁都不乐意接手的,不然不就白给别人养孩子了吗,还可能要给嘉嫔记恨,何必呢!

    不能给别人养,那就只有一个去处,是阿哥所了。

    沐瑶也知道孩子不可能一直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要去阿哥所独自住着:“这两年你还在阿哥所住着,也能照顾永瑢了,我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等两年之后,永瑢也适应了阿哥所,还开始读书了,必然得忙碌起来。”

    小阿哥们从小就不轻松,看几个已经长大的阿哥就知道了。

    永璜、永琏和永璋从小就要读书和学武,每天还有功课,刚开始一个月连个休息日都没有,后来才争取到一个月有一天。

    然而长大后,这一天还要拆开半天去御书房给乾隆打下手的,可以说是一个月都没有停下的时候。

    人在忙碌的时候就不容易胡思乱想,孩子也是这样。

    而且乾隆的意思是让几个兄弟一起住,久而久之,感情也就慢慢好起来了,再也不会出现打架这种事了。

    看看永璜、永琏和永璋当初一起住,如今感情不就挺好的?

    哪怕他们都不是同一个生母,感情就十分深厚,却跟亲兄弟差不多了。

    如今永瑢还有亲哥哥永璋带着,永璋一向稳重,沐瑶就更没有不放心的了。

    就不知道永瑢是怎么想的,沐瑶第二天就试探问了一下:“你如果要搬去阿哥所,不能继续住在这里,跟永璋住在一块,愿意吗?”

    永瑢想了想道:“愿意!哥哥很好,会说故事,会教我写字!”

    他还挺有眼力劲的,接着说道:“额娘也很好,我会经常回来看额娘的。”

    沐瑶听着前面,还觉得这孩子小没良心的,听见后面,这才把永瑢搂在怀里,笑着道:“每天回来怕是要累着你了,隔几天你要想额娘的时候可以回来,却得问过你皇阿玛,知道了吗?”

    永瑢在她怀里点点头,忽然又不舍道:“我和哥哥都住在外边,额娘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累着。”

    闻言,沐瑶就失笑道:“我都长这么大了,自然会照顾自己的,你这年纪小小的,别学永璋,跟小老头一样也开始操心起来了。”

    可能永璋总是叮嘱沐瑶,愣是被永瑢记住了,这会儿都知道重复一遍。

    沐瑶感慨,自己这两个儿子的记性看来都挺好的,就是永瑢不能记点别的东西,怎么把永璋叮嘱她的话倒是记了个一清二楚?

    永瑢听说能跟永璋住一起,没有太大反抗。

    永琮也是永琏带着一起住,永琮的年纪太小,不说皇后不放心,就连乾隆也是如此。

    正好永琏如今的府邸尚未建好,他还住在阿哥所,带着永琮就正好了。

    五阿哥听说四阿哥要搬去阿哥所,就知道自己估计也要搬,心里不是很痛快,还是看着仪嫔吩咐人开始收拾东西,上前抱着仪嫔道:“额娘,我会乖乖的,不会再惹皇阿玛生气了,能不搬出去吗?”

    看他怯生生的样子,仪嫔摸着五阿哥的小脸心疼道:“没事,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只是以后你得谨慎点,不要随便对兄弟动手了,这样是不对的。有什么事就当面说清楚,实在说不了,那就告诉我,或者告诉你皇阿玛,让他替你做主。”

    五阿哥点点头,记住了仪嫔的话,只是抱着她的手始终没放下。

    仪嫔也就由着他抱了一会,心里对五阿哥也是舍不得,一边搂着永琪一边吩咐宫人收拾仔细些,平日用的穿的都要打包带过去。

    四阿哥就不乐意搬,哭闹了好一阵,惹得嘉嫔抱着他也哭了起来。

    毕竟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特别瘦弱,嘉嫔生怕他长不大,一直守在四阿哥身边,看着他总是生病,却还是磕磕碰碰长大了。

    四阿哥一天都没离开过她,嘉嫔自是担心坏了,恨不能让乾隆收回成命,却明白根本毫无用处。

    乾隆做了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改变,这次也不例外。

    而且只在阿哥所,还是在宫里,偶然还是能见面的,平日送什么吃穿的东西也方便。

    若是嘉嫔跟乾隆求情,让四阿哥留下不搬过去,估计以后她就别想再见到永珹了。

    乾隆是绝不允许嫔妃影响小阿哥们长大,尤其把孩子都养歪了。

    如果嘉嫔执意如此,乾隆就只能把这对母子彻底分开,这犹如是剐了嘉嫔的心,她自然是不敢的。

    嘉嫔和四阿哥抱头痛哭了一会,好歹收了泪,抱着儿子絮絮叨叨叮嘱了一番:“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身边的宫女来找我,跟兄弟们好好相处,不要打架,尤其跟五阿哥要好好的。”

    见四阿哥不服气的样子,嘉嫔就叹道:“这次有人算计了你,叫你牵扯进去了,以后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你不要冲动,再惹得你皇阿玛不快,明白了吗?”

    四阿哥不情不愿应下,又不明白道:“永琪明明就不是仪嫔的孩子,我告诉他,永琪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打我!”

    嘉嫔摸着他的脑袋又想叹气了:“五阿哥心地不坏,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想想,要是有人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孩子……”

    见四阿哥露出惊恐的神色,嘉嫔连忙安抚道:“这只是如果,你自然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你忽然听见的时候,第一时间不会相信,也不会接受,还会生气不是吗?”

    听罢,四阿哥歪着头想了想,他确实是这样,还可能比五阿哥打得更厉害,于是就点头道:“是我错了,见到永琪的时候会跟他道歉的。”

    嘉嫔却道:“只道歉就好,别再提这件事了。”

    四阿哥要在五阿哥面前再提起生母海贵人的事,估计五阿哥就要翻脸了。

    嘉嫔拼命叮嘱,恨不能把想说的都重复说几遍,好叫四阿哥记住。

    四阿哥听得昏昏欲睡,最后直接在嘉嫔怀里睡过去了。

    嘉嫔就睡不着了,抱着四阿哥一整夜都没合眼,第二天一早还让心腹宫女玲珑亲自送永珹去阿哥所。

    而且让玲珑直接就留在永珹身边照顾他,不必再回到她身边来了。

    嘉嫔除了玲珑之外,其他人都是信不过的。

    毕竟出了奶娘那件事,新来的宫人当中,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使坏的呢!

    隔了一天,其他小阿哥才陆陆续续搬过去,笼箱是一个比一个多,足见老母亲们的担忧了。

    这事乾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只是不想小阿哥被养废了,吃穿用度这些倒是无所谓。

    毕竟是他的儿子们,吃穿好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乾隆还特地来安抚沐瑶,生怕永瑢搬去阿哥所叫她难过了。

    倒是沐瑶还反过来安慰他道:“这事叫皇上为难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小阿哥哪个都是皇上的孩子,自然是盼着他们好的。”

    乾隆听得满脸欣慰,还是沐瑶懂他:“是啊,永珹如今才丁点大,看他被嘉嫔养得傻乎乎的,直接就被人当枪使了,以后还得了?永琪被仪嫔养得脾气也太好了一点,换做朕,要谁说朕的额娘,只打一顿哪里够?永琪比永珹长得壮实许多,这还打不赢,简直丢了朕的脸!”

    沐瑶听得眨眨眼,感觉好像哪里不对。

    皇上,你这样才会教坏孩子的吧!

    乾隆之前还说小阿哥打架不对,怎么如今听着仿佛是永琪没打赢永珹,这才让他更生气了?

    沐瑶无语了一会,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结结巴巴道:“皇上,孩子们还小,打架伤着就不好了。”

    乾隆就笑着解释道:“他们如今是小了一点,长大点总归需要开始学武。不过打架这个,他们动手之前就该掂量一番,能不能打赢对方,不能就不要轻易动手才行。若是动手了,那么就必然要一击即中。”

    他的儿子,就该是这样才对!

    第109章

    虽说有永璋在,沐瑶还是让素纹跟着永瑢过去阿哥所了。

    说起来,当初永璋刚去阿哥所的时候,也是素纹过去打点和照顾的。

    如今倒是过了几年,仿佛又重来了一遍。

    素纹对此阿哥所依旧颇为熟悉,帮着检查和整理一番,让永瑢住得舒舒服服的。

    她还特意把阿哥所的卧室布置得跟景仁宫住的一样,让永瑢就更习惯了。

    被褥、枕头都是从景仁宫带过去的,素纹甚至细心带了沐瑶最喜欢的梅花香熏,平日在屋里不点,沐瑶就喜欢放着,香味隐隐约约并不明显。

    偶尔还会用来熏被褥,在晒一晒后,味道就更淡了。

    沐瑶还真没看出来,永瑢居然也喜欢这个梅花香吗?

    素纹倒是笑着解释道:“六阿哥骤然离开了景仁宫,必然会想念娘娘的,若是有娘娘平日身上的味道在,想必就能安心许多。”

    沐瑶不得不说素纹是真的周到,永瑢搬过去阿哥所,确实比四阿哥和五阿哥更快适应。

    永瑢夜里闻着熟悉的香味,睡得很踏实,一点没有换了陌生环境的忐忑和难受。

    这香味是沐瑶身上的,更是让他安心了,一躺下很快就睡得呼呼的。

    永璋原本不放心,还特意过来看一眼,就怕永瑢一个人睡觉会害怕,或者是想念沐瑶而哭唧唧的,哪知道睡得跟小猪一样沉,连他过来都没被惊醒过来。

    他看着好笑又觉得松口气,小声交代素纹和奶娘照顾好永瑢,这才出去了。

    永琏去照顾永琮了,永琮年纪小,泪汪汪的,被哄着好久才能睡下。

    等永琏出来的时候,就见永璋在屋内走了一圈,看看永瑢这边有没什么缺的,这才出来,两人就遇上了。

    永琏感觉哄永琮比去御书房帮乾隆整理一天走着都要累,然而永璋却神清气爽的,不由纳闷道:“怎么,永瑢没闹人?”

    永璋笑眯眯道:“没有,我还担心过来看一眼,永瑢自个已经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别说闹人,永瑢不知道多乖呢!

    永琏满脸羡慕道:“真好,就是永瑢刚搬过来新的住处,这么快就适应了?”

    永璋就把素纹把被褥沾上沐瑶身上梅花香气的事说了,永琏这才恍然大悟道:“倒是个好法子。”

    他沉吟片刻,皇后并不喜欢熏香,身上向来是没有什么味道的,只有淡淡的皂角味道。

    不知道明天永琏去皇后那边,看有没平日贴身用的东西,有皇后的味道,永琮估计要安心许多?

    毕竟孩子最熟悉的就是额娘身上的味道和气息,有这个在,总归要安心许多。

    永琏打定主意,就跟永璋往外走,回去他们的住处了。

    然而走了一段路,他们两人就听见哭闹的声音,还不止一道,互相看了一眼,就明白是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了。

    两人彼此的目光有些无奈,知道小阿哥刚搬过来,估计要闹腾好几天,只好任命进去,一人去一边,看看怎么回事了。

    永琏去了永珹那边,永璋就去了永琪那边的。

    永琏一进去,就看见里面一片狼狈,永珹一边哭还一边扔东西,砸碎了不少在地上。

    宫人们还怕永珹要过来,碎片扎到脚就不好了,还得收拾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来不及躲避,被砸了好几回的。

    永琏看得心头火起,皱眉道:“大晚上闹腾什么,永珹你放下手里的东西,再砸的话,今晚就别留在这里睡,去皇阿玛那边说说你这会儿在做什么!”

    搬出乾隆来,永珹果然瑟缩了一下,乖乖放下手里头的东西。

    永琏环顾一周,发现这些人都是嘉嫔那边送过来伺候的,一个比一个纵容永珹,顿时心里叹气。

    嘉嫔确实心疼这个儿子,却也真的是教坏了,把永珹的脾气教得暴躁又骄纵得很。

    “时辰不早了,你不累吗?永瑢和永琮都睡下了,你也赶紧睡。”永琏让人赶紧收拾好,过去就牵着永珹进去里头躺下:“我在这里陪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

    永珹对这个一哥并不是很熟悉,不过永琏坐在榻前,烛灯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有一点说不出的温柔。

    一直都在嘉嫔身边生活,很少出去的永珹从来都羡慕永瑢有个亲哥哥的,想着有亲哥哥是什么样子,自己如今也有了。

    见永珹盯着自己,永琏就笑道:“我脸上有什么,看得这么认真的?快睡吧,不然明天就要起不来了。”

    永珹皱着一张小脸,忍不住问道:“一哥,我明天就要上学了吗?”

    他才多大,怎么就要读书了呢?

    嘉嫔还说自己年纪小,身子骨又不好,读书晚两年也没什么!

    永琏听见永珹转述嘉嫔的话,又皱眉头道:“你三哥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了,刚开始自然什么都不会,慢慢学就是了。我们谁都是一开始不会,然后渐渐学会的,不然何必读书呢?”

    “读书也没四弟想得那么可怕,书里有很多趣味。你看三弟读书好,还会给永瑢说故事了,你以后识字了,也能读故事的。”

    他这话让永琏放心了一点,又觉得读书似乎挺有意思的?

    永珹刚才发作了一通,早就累了,这会儿耷拉着眼皮有点瞌睡,还是忍不住小手抓住永琏的胳膊小声道:“我、我刚才不是故意发脾气的,他们总说我身体不好,这不能做那不能吃。一哥,我很难受。”

    永琏一怔,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好,一哥知道了。”

    听见他的回应,永珹这才终于熬不住,闭上眼很快睡过去了。

    永琏确实多陪了一会,看永珹彻底睡熟了,这才慢慢松开他的手。

    其实永琏刚才也以为永珹是无故发脾气,如今倒是明白,这个四弟从小身体不好,被嘉嫔当眼珠子一样,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其他伺候的人自然更加小心了。

    被当成是瓷器一样对待,小时候就算了,如今永珹慢慢长大了,又住到阿哥所来,发现其他小阿哥身边人不是这样的,于是就忍不住发脾气了,觉得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

    他可能年纪太小,想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很生气和难过,又不能表达出来,就只会砸东西来发泄愤怒了。

    有些事永珹明明能自己做,其他人偏偏不让他做,让他感觉自己就跟废人一样。

    只寥寥几句话,永琏就想明白永珹的心思,对这个四弟怜惜了起来。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打算第一天去御书房跟乾隆提起此事来。

    永琏这边十分顺利,永璋那边对着五阿哥永琪也是头大。

    永琪精力充沛,如今离开储秀宫要一个人住了,兴奋得根本不肯睡觉。

    奶娘和嬷嬷们哄了又哄,他还到处跑,抓都抓不住。

    然而一边跑一边躲,永琪还摔着了,于是嚎哭起来,当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还被进来的永璋一把抓住,然后抱着去里头摁住睡下。

    永琪还扭来扭去不乐意,永璋就说道:“明儿大家都要一起去读书,你要不早点睡,明早起不来就要被皇阿玛责罚了。”

    闻言,永琪才不情不愿躺着,又忍不住翻身问道:“三哥,读书好玩儿吗?”

    永璋就笑道:“好玩,不过如果不认真点,先生是会打手板心的。”

    永琪缩了缩脖子,又问道:“那四哥也要一起来读书?六弟和七弟那么小也要吗?”

    “他们也要一起,”永璋对他笑笑,又说道:“六弟和七弟很聪明,已经跟着我学字,还会写了。你要是不认真学,以后被六弟和七弟越过去,他们学得比你还多还快,那就不美了。”

    永琪嘟囔道:“不会的,六弟和七弟才多大,怎么可能比我学的字还多!”

    仪嫔还是会带他认字的,虽然永琪有点坐不住,还是会乖乖学,写倒是暂时没怎么写过了。

    他想着永瑢和永琮要是真的学得比自己快,那真的太丢脸了!

    于是永琪乖乖睡下,再也不闹腾,生怕第一天起不来,或者在课堂上打瞌睡的话,那就麻烦了。

    他说睡就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不需要永璋哄着。

    永璋等了一会,看永琪睡熟了才离开。

    他出去的时候又碰见永琏,两人心里都开始羡慕住在圆明园的永璜了,大哥在外头住着,都不用像他们这么辛苦哄孩子了。

    第一天永琏早早就去了御书房跟乾隆说了几句,没多久四阿哥永珹身边的宫人就被换掉了,还换了个上年纪的嬷嬷,长得慈眉善目,脾气也好。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又特别温柔,哪怕脾气有点不好的永珹看见这个嬷嬷也不怎么闹腾。

    换的宫女和太监也年长一些,脾气好,却不会当永珹是瓷娃娃一样,而是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都会让永珹去做。

    如果他不喜欢做,那就不做,如果想做就做了。

    这让永珹很自在,他早就想试试自己穿衣服,自己来洗漱,还有自己吃饭了。

    跟在永珹身边的林嬷嬷是照顾过乾隆的嬷嬷,原本早些年该是出宫荣养的,她却觉得外头没有亲人了,在宫里大半辈子,还不如继续留在这里到老的。

    反正乾隆又不是养不起林嬷嬷,索性就让她留下,住在宫里后头,十分清净。

    这次他也是想来想去,只想到请林嬷嬷去永珹身边了。

    这个儿子身子骨不好,自尊心却比谁都要强,还是好脾气的林嬷嬷才能镇得住了。

    确实林嬷嬷过去后,这才几天功夫,永珹就已经跟她亲近起来了。

    永珹很喜欢林嬷嬷,在她身边尤为自在。

    嘉嫔听闻永珹身边的宫人都换掉了,十分紧张,还特意去乾隆那边问了问。

    乾隆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永珹长大了,身子骨也好起来了,嘉嫔其实不必那么紧张的。

    太医每隔几天都会来给小阿哥们请平安脉,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就能察觉得到。

    要什么都不让永珹做,那就是要把人养废了。

    这事没多久后宫都知道了,沐瑶就忍不住感慨道:“虽然知道嘉嫔太紧张了一些,不过没想到她紧张到如此地步。”

    高贵妃也点头附和:“是啊,身边人伺候洗漱和沐浴换衣就算了,居然还喂饭,不让四阿哥自个吃。”

    因为嘉嫔一直把永珹约束在永和宫内,别人都没看见,自然也就不清楚了,伺候的人又是守口如瓶。

    加上永珹从出生开始就在嘉嫔身边,就在永和宫里面生活,习以为常,也以为外边的小阿哥也是这样的。

    但是他搬去阿哥所后,这才半天,永珹就发现其他小阿哥们是自个吃饭,起码也没人喂饭了。

    五阿哥经过的时候看见四阿哥还让人喂饭,狠狠嘲笑了几句才走的,报了之前打脸的仇了。

    四阿哥不高兴,回头就要自己吃饭,宫人哪里愿意,生怕嘉嫔怪罪,哄着就是不肯答应,气得永珹就开始砸东西了。

    要不是被永琏看见,永珹又简单解释了一番,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乾隆知道后,一话不说就把永珹身边人都换了。

    沐瑶感觉嘉嫔这都不是养孩子,也不是宠孩子,而是把人直接养废了。

    亏得乾隆趁着之前的机会把永珹挪了出来,不然再过几年,永珹恐怕真的要被嘉嫔养废的。

    娴妃点头道:“听闻嘉嫔之前还特意跟皇上求情,让四阿哥能晚几年读书,也不苛求他读书好,免得太费神了。”

    高贵妃摇头道:“四阿哥如今明显比之前好多了,就连太医都再三保证,怎么嘉嫔就一点都不信,还以为是刚出生那个孱弱的孩子呢?”

    太医院费了多少劲,沐瑶之前又送了不少桦木茸,一点点喂给永珹,如今身子骨是比之前好多了。

    吃得好,睡得踏实,身子骨都壮一些了。

    当然比起天生身子骨好的五阿哥,哪怕年纪相差不大,五阿哥的个头还是比四阿哥要高一点了。

    不过孩子还小呢,回头还会慢慢长的。

    可能永珹刚出生的时候太脆弱太吓人了,让嘉嫔留下心理阴影,自然而然就对孩子过分小心了。

    高贵妃也摇头道:“听闻第一天上课,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都识一点字,五阿哥不太会写,六阿哥和七阿哥会写一点,唯独四阿哥不但不识字,更别说写了。”

    嘉嫔担心永珹费神,自然是不会早早教他识字读书的,还想让乾隆晚几年才让这孩子上学。

    这就让永珹更崩溃了,比五阿哥差就算了,居然连两个弟弟都没比过。

    这次永琪忍不住又狠狠嘲笑了永珹一番,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还是永瑢板着脸道:“上回打架,皇阿玛责罚了四哥和五哥了,再来一回,只怕责罚得更重!”

    两人这才瞪了对方一眼,算是偃旗息鼓了。

    先生很是欣慰地看向永瑢,这位六阿哥年纪小小,倒是很能镇住前面这两个让人头疼的小阿哥了。

    永珹得从头学起,先生就特意多辅导他。

    永琪不会写,就得开始用字帖慢慢描红,却有点坐不住,写一会就左右张望。

    看看永珹在认真听先生来识字,瞧瞧永瑢和永琮也在专心写大字。

    永琪就感觉有点无趣了,不是说读书很有意思的吗?

    他动来动去,就被永瑢注意到了。

    永瑢奇怪道:“五哥这是想去茅房吗?”

    永琪纳闷了:“不是,我就是觉得写字好没意思。”

    永瑢就指着字帖道:“等咱们的字写得好了,就不用描了。”

    永琪想想也是,于是又拾起毛笔继续写大字,只要他尽快写得好看了,就不用再写这个枯燥的大字了!

    尤其永珹刚开始学,就已经学得很认真,想要追上他们。

    永琪才不要被永珹立刻就追上了,更怕自己写的还不如两个弟弟工整,于是更认真写大字了。

    先生摸着胡子,更是欣慰看着这些小阿哥一个比一个认真,转身就跟乾隆提起此事来:“阿哥们刚读书就如此专心,实在大幸。”

    乾隆听得有些惊讶,还觉得这位先生是不是捡好听的给他说了。

    毕竟他很清楚永珹和永琪是什么性子,永珹居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乾隆知道后差点没气死,就要责罚嘉嫔。

    后来乾隆想想,如今责罚嘉嫔也晚了,永珹整一个文盲,好在早早挪出来了,不然晚几岁的文盲,他估计更生气的。

    而且嘉嫔那天从御书房回去后浑浑噩噩的,第一天居然着凉病倒了。

    乾隆不跟病人计较,这次就算了。

    永珹就算了,永琪就是个坐不住的,居然愿意坐一两个时辰写大字,这骗谁呢?

    乾隆就抽了个空,突然跑去课堂外边看了一眼,发现跟先生说的一样,永珹很认真听说,努力认字。

    那个活泼好动的永琪虽然有点坐不住,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的,到底还是没起来乱跑,而是动一动就继续乖乖写字。

    乾隆都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些孩子怎么忽然就变样了呢?

    他去找沐瑶提起此事的时候,沐瑶就笑道:“皇上,孩子们乖巧懂事不是好事吗?而且他们再是活泼,看着其他小阿哥在努力,也就跟着努力了。”

    大家都努力,当中谁不努力,那就特别突兀。

    如果大多数人偷懒不干活,余下的人也不会想做的。但是如果大多数人都很努力,那么剩下的人也会跟着努力了。

    乾隆笑着道:“这就是近朱者赤了,确实不错。”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还是这样好,总比近墨者黑要好了。”

    沐瑶知道乾隆说的是嘉嫔,也只能笑笑,不好接话了。

    好在乾隆也没纠结在嘉嫔和永珹这里,很快提起另外一件事来:“之前没能去木兰围猎,今年朕准备过去,八旗子弟们也许久没松快松快了。”

    沐瑶想着自己骑马还没学会,顿时着急道:“皇上,我这骑射还没练起来呢,不如回头去后边的校场……”

    乾隆好笑道:“你上回把自己伤着了,不过也能慢慢骑。”

    行了,他的意思说是重在参与,都不求沐瑶能有猎物,骑马散步就好了。

    这也挺好的,反正沐瑶对自己的骑射功夫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连忙点头。

    乾隆还不放心道:“回头让李玉跟着你,李玉的骑射不错,另外你跟着慧娘和娴妃也一块儿,她们两个的骑射也可以的。”

    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沐瑶的菜鸟骑射功夫了,有几个人盯着总是好的。

    沐瑶一脸无奈,也只能答应下来。

    之前的骑装虽然没穿几回,不过绣娘还是给她重新做了两套。

    大腿上缝了厚厚的一层,沐瑶骑马的时候是绝对不会磨伤了。

    就是看着大腿粗了一圈,不是特别好看了。

    只要舒服的话,好看算什么呢!

    沐瑶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感觉还是挺舒适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木兰围场,路上高贵妃跟沐瑶在同一个马车上,娴妃也过来了,一起说说话解闷。

    高贵妃就道:“看着不算远,过去也要一个多时辰了。你们也听说了吧,使臣提前赶过来,想要一起参加围猎,皇上就点头答应了。”

    沐瑶点点头,她之前也听说过此事:“听闻是之前西边和北边的使臣过来了,西边就算了,北边不是还没臣服吗?”

    北边的使臣过来,会不会有危险?

    娴妃就道:“西边确实是来朝贡的,之前送的银两少了,这次是送矿来补足。北边就不好说了,估计就是过来看看,掂量一下两边的实力。”

    之前跟北边也打过,却是打了个平手,两边算是暂时休战,这次使臣过来,很可能真的看看西边为何突然被打服了。

    毕竟西边和北边的实力相当,之前不说乾隆,康熙和雍正都派人打过,一直都算是彼此都有伤亡,谁都没能彻底奈何谁。

    这次西边竟然一次就被打臣服了,北边估计是真好奇,才会派人过来。

    沐瑶喃喃道:“对方必然是来者不善了。”

    高贵妃深以为然:“确实,也不知道他们要闹什么幺蛾子来,别坏了我们围猎的心情就好了。”

    娴妃点头附和,她们难得出来一趟,可别坏了兴头才好!

    终于到了地方,第一天自然是不能立刻开始围猎的,而是就地驻扎。

    这边没有行宫,住的都是帐篷,乾隆是希望维持以前的习惯,也能感受一下先人的艰苦。

    他以身作则住帐篷,其他人也只能跟着住了。

    嫔妃的帐篷在另外一边,不会跟大臣们靠近,就要清净许多。

    沐瑶还是第一次住帐篷,倒是挺稀奇的,帐篷一立起来就进去看了一圈,其实地方还是挺大的。

    能放一张床榻,一张梳妆台,还有桌子和炉子,哪怕夜里天凉了,也不会觉得冷。

    素茹还带来厚一些的被子,免得晚上特别冷,让沐瑶冻着了。

    地上还铺了地毯,沐瑶感觉她这规格肯定不如乾隆的,所以乾隆还说经历一下先人的艰苦。

    就这,算艰苦?

    不过对帝王来说,住帐篷不是住行宫,确实算是一种艰苦了。

    其他人的帐篷自然不如乾隆和嫔妃们,要简陋许多,一张普通的床榻和一个炉子就差不多了,而且帐篷也要小上许多。

    沐瑶远远见到来拜见乾隆的使臣们,长得尤为高大壮实,皮肤黝黑。

    入秋了,一个个只穿着马甲,露出两条胳膊来,就知道是不怕冷的。

    她只看了一眼就回去帐篷了,还是很快小豆子过来小声跟沐瑶禀报道:“娘娘,使臣们说是要跟八旗子弟比一比。”

    当然,刚开始北边的使臣是要跟乾隆和傅恒比的,但是西边的使臣却道跟八旗子弟比就是了。

    若是八旗子弟输了,再请傅恒亲自来比试。

    西边使臣这么说,北边使臣不好反驳,皱着眉头答应下来。

    不过看他们的脸色,赢过八旗子弟不是什么难事,这就让小豆子有点义愤填膺了。

    沐瑶就好笑道:“那你给我去盯着一点儿,看咱们的八旗子弟怎么赢了他们的!”

    小豆子连连点头,很快就出去了。

    高贵妃和娴妃过来,后边都跟着一个小太监,说的跟小豆子差不多。

    沐瑶就笑了:“咱们索性在这里听着,也算是亲眼看见了。”

    小太监们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耳力劲还好,过去听了就回来禀报。

    皇后很快也过来了,跟着她们三人一起听一听。

    她感慨道:“想当初傅恒跟西边打了一场仗快一年了,如今西边的使臣竟然帮着咱们这边说话,实在让人有些不习惯。”

    之前在战场上还打个你死我活,转眼西边的臣服了,不但臣服,使臣过来还帮着说好话,确实挺魔幻的。

    高贵妃就笑道:“这才叫臣服,当咱们是自己人了。”

    皇后点点头,确实如此,看来傅恒没白忙一场。

    要是之前傅恒好不容易把对方打服了,回头还跟北边这样桀骜不驯,确实让人恼火了。

    沐瑶倒觉得西边的未必当咱们是自己人,只是主动去讨好乾隆罢了。

    乾隆听着确实挺舒心的,北边只是个使臣,竟然一张口就要跟他比试,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要不是西边使臣帮忙说话,乾隆都要把北边这使臣赶出去了!

    皇后和沐瑶几个都觉得没什么悬念,素茹送来几盘点心,几人喝着热茶,舒舒服服等着结果。

    哪想到等了一会,小豆子匆忙进来禀报,等到的居然是八旗子弟略逊一筹?

    说真的,小豆子那个表情,说是略逊一筹都抬高八旗子弟了。

    他们在京城里安逸久了,骑射功夫都不怎么练习,如今围猎稍微弄小点的猎物还好,但是比试的话,再大的猎物就抓瞎了,骑射明显不过关。

    沐瑶感觉乾隆又要气死了,这丢脸丢到外人面前去。

    皇后也是这么觉得的,琢磨着让御膳房准备下火的羹汤,等会送去给乾隆好了。

    八旗子弟输了,北边使臣的神色都得意起来,眼神就像是说:八旗子弟,就这?

    西边使臣这次都沉默了,毕竟他也觉得八旗子弟太逊了一点。

    不过他好歹给乾隆一点面子,只沉默好了。

    但是他这沉默,让乾隆就更加不快了。

    让傅恒去,感觉是大材小用了。

    但是换做别人,乾隆又担心他们如果还输了,自己这脸面是真的要挂不住了。

    傅恒就提议道:“皇上,不如让神机营的侍卫试试?”

    乾隆想到神机营的侍卫,那不就是火铳队吗?

    他一时明白傅恒的用意,于是微微颔首同意了。

    北边使臣这次看着明显并不强壮而是瘦弱的侍卫,眼神更是鄙视,只觉得这边都找不出人来了,一次比一次弱小。

    这次他估计又要赢了,还赢得轻轻松松的!

    不过北边使臣到底没有轻敌大意,一进围场就开始动手打猎物。

    神机营的人不慌不忙,进到最里面,才挑选起大猎物来。

    不够大的,他们都看不上。

    北边使臣看他们磨磨蹭蹭的样子,那就更看不上,只觉得这些人更年轻,也更加心高气傲,只可惜眼高手低的。

    然而没等他转开视线,就见侍卫们手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认得出是火铳。

    这边的火铳使臣也是见过的,打一枪还要缓很久,而且还不稳定容易炸膛,是个十分鸡肋的玩意儿。

    在围猎上用这个,着实没什么用处。

    毕竟猎物会跑,大的猎物只打一枪,没能打中要害,这火铳还要费劲重新填装,就那个功夫,猎物都扑过来了。

    使臣索性停在原地看这些神机营的侍卫出丑,若是他们的小命不保,自己也不是不可以大方出手帮一把的。

    哪知道下一刻,猎物竟然应声倒下。

    火铳不止一次,还是连发的,是连珠火铳!

    这就让使臣坐直身,目光也认真起来。

    西边突然臣服,他就感觉奇怪,原来是这边的武器被改良过吗?

    但是这个火铳近身用还好,远着的话就打不中,没什么用处。

    而且如果混战的时候,就很容易打到自己人了,依旧很是鸡肋。

    除非他们不要命冲过去,乱开一通,不管敌人还是自己人都打一圈,准备同归于尽了。

    要真是这样,西边会臣服确实情有可原。

    碰上厉害的敌人没什么,就怕遇到不要命的疯子了。

    神机营很快打了不少大猎物,看了使臣一眼就带着回去了。

    这次使臣自然不如神机营的侍卫们,他爽快认输道:“没料到皇上竟然有了这么好的火铳,是在下看走眼了。”

    乾隆微微点头,倒是没有在意的样子,指着侍卫腰上的火铳道:“这只是小玩意儿罢了,在木兰围场围猎的时候偶尔用用还好,平日就是个防身的东西。”

    北边使臣是听出来了,这压根不是用在战场上的东西。

    他晚上就去找西边的使臣聊一聊,对方只隐晦道:“这边的武器已经变得深不可测了,你别只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很容易吃大亏的。”

    这话没头没尾的,北边使臣嗤笑道:“这才多久就把你们的胆子给打破了吗?”

    他可不是胆小鬼,被几把火铳就吓破胆的。

    西边使臣笑笑,没再多说,毕竟有些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好歹看在两边以前算是结盟的份上才透露几句,然而对方压根听不进去,自己就不再多费唇舌了。

    北边使臣回去后,乾隆派人来告知,第一天会进行一场演练,他可以来看看。

    就在木兰围场附近的校场,他当然不会拒绝。

    沐瑶也才知道,乾隆还打算弄个军事演习,给使臣们看看,也算是震慑他们了。

    拿出的是新型武器,除了那个连珠火铳之外,还有终于仿制出好几十台的连珠炮。

    连珠火铳,使臣昨天已经见识过了。

    看见这个稍微笨重的连珠炮,感觉跟火铳的区别不大,都是很鸡肋的东西。

    谁知道亲卫队一动手,连珠炮一发就炸开了一人高的大石不说,一棵百步之外,三人才能抱住的大树也一发就断开了,威力十分可怕。

    最可怕的还不止这些,而是根本不需要一发换一次炮弹,能够连接不断。

    甚至能调整角度,不会打在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冲锋的时候,清军手里有这个,对面就无人能够冲到跟前来,可以说是无敌了。

    北边使臣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对乾隆说话的时候都客气了不少。

    在帐篷里继续听太监们不断跑腿直播的沐瑶乐不可支,旁边高贵妃也笑了:“使臣之前多目中无人的样子,如今就有多害怕,要是能亲眼看看,那就更好了。”

    她不免有些遗憾,要是亲自看看,自己今晚做梦都要笑醒了!

    沐瑶也是这么觉得,没能亲自看看使臣那个脸色,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使臣被连珠炮吓一吓,估计回去一说,以后就不敢随意靠近了。

    若是知情知趣一点,就该跟着西边一起臣服的。

    北边使臣回想昨晚西边使臣的话,才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

    确实是自己小看了,这武器一出,北边哪里有胜算了呢?

    而且如果只有一两架连珠炮,倒是没什么威胁,这几十架送出来,使臣就明白,乾隆这是直接震慑他呢!

    要是北边不听话,想战,那就战!

    北边使臣麻溜告辞,要立刻回去传递消息,乾隆也不拦着,让人赶紧回去,别留下碍眼,也回去吓一吓其他人也是好的。

    八旗子弟看着这些连珠炮自然也手痒,乾隆的意思是,以后骑射、武艺和读书才学都会来排名,谁排名前列,才可能进入神机营,上手这些连珠炮了。

    骑射和武艺他们还好,读书就真的不大行了。

    但是乾隆发狠了,傅恒就样样出色,怎么你们就不行了?

    这还没学,你们就说不行,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一开始就不想努力了?

    八旗子弟能怎么办,只好捏着鼻子应下,回去就读书!学武!

    至于用傅恒来当目标,沐瑶都开始同情他们了。

    这就比如说家长鼓励孩子好好读书,用的是高考状元来比较,那让孩子怎么办,换个脑袋吗?

    八旗子弟们就惨不多了,傅恒算得上是学霸中的学霸,别人家的孩子了,他们怎么可能比得上呢!

    乾隆的要求太高,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幸好乾隆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一开始就让所有人达到傅恒这个高度,起码让他们有循序渐进的机会。

    三个月后考核,如果太差的话还要踢出旗人队伍。

    没别的,就是乾隆觉得成绩太差太丢脸了,索性踢出去。

    这就好比一个班级里有两个学渣,踢出去,里边就没有学渣只有学霸一样。

    这就让所有人都紧绷头皮,埋头苦读和苦练了起来。

    一时之间京城的风气比之前更好了,以前是约束了纨绔子弟,如今是一个比一个上进,走着路都在背书,练武场上也是人山人海。

    大家都在努力,于是有个特别闲散的人就尤为突兀。

    这个人不是谁,就是乾隆的弟弟和亲王弘昼了。

    他今天去酒楼听小曲,明儿去戏楼看戏,后天去茶楼喝茶赏景,大后天还斗蛐蛐去了。

    京城人人上进,只有和亲王玩得乐呵,乾隆都看不下去了,于是派人叫了弘昼过来,让他当议政大臣。

    换句话说,就是抓住弘昼来当壮丁,帮乾隆干活了。

    弘昼就纳闷了:“皇上你这手边多的是能臣,大阿哥、一阿哥如今能办差了,三阿哥也在身边帮忙。”

    所以,乾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人手也是足足的,怎么就抓他来帮手了?

    乾隆就冷笑道:“没发现其他人都在上进,就你你这到处闲逛。让人看见,就觉得朕没好好约束你,只约束其他人了。”

    弘昼摸着鼻子,他是发现以前的狗肉朋友居然通通不见了,全憋在家里读书练武,都要怀疑他们得了失心疯。

    一个就算了,所有人都是这样,他后知后觉自己没去木兰围场,到底错过了什么?

    恰好那天出发前弘昼肚子疼一直腹泻,就派人跟乾隆告罪没去了。

    如今看来,弘昼没去,错过太多消息,这会儿跟其他人都开始格格不入了。

    乾隆对这个弟弟还是挺好的,之前授予他都统的职务,可惜弘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事都交给底下人来办。

    实在没办法,他又把弘昼派去内务府。

    如今看来,弘昼那么清闲,又是把事情交给底下人去办了,乾隆索性就调到自己跟前来当个议政大臣,弟弟这就不能偷懒了吧!

    乾隆是觉得,反正他都那么忙了,弘昼怎么能那么清闲呢!

    弘昼最是了解乾隆,毕竟两人岁数相近,生母之间的关系也好,算是一起长大的。

    一起读书一起练武,彼此几乎形影不离。

    后来乾隆登基了,身上威势日益厉害,心思也越发深不可测,弘昼还是能察觉出这位兄长的一点不乐意来。

    算了,乾隆都发话了,弘昼就认真了一点,每天上朝当个木头型的议政大臣,反正什么都附议,就没提出过什么好的意见来。

    好歹弘昼每次早朝都来了,没跟之前一样三天两头不见踪影,乾隆也只好随他去了。

    沐瑶得知这位和亲王当了议政大臣,依旧跟之前一样是个甩手掌柜,能不管就不管,其实也是个极为聪明的。

    要和亲王什么都管,还管得特别认真,展现出才能来,反倒不美了。

    他还不如就像如今这样乐呵呵的,职务不低,跟乾隆关系不差,每天过得高高兴兴的。

    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插手,也就不会惹来麻烦和猜忌。

    大智若愚,就是说和亲王这样了吧!

    第110章

    不过这次和亲王直接被乾隆任命为议政大臣,下朝后也是不能逃的,被抓去御书房帮忙。

    永璋因此偶然见过这位和亲王几次,跟沐瑶提起的时候十分困惑:“皇叔帮着分拣折子,非常快,几乎扫一眼就分类了。儿子偷偷检查过,发现皇叔一次都没分错过。”

    所以说和亲王是极为聪慧的,却整天斗蛐蛐斗鸡,喝茶看戏,实在太浪费他的才能了。

    不过永璋心里也能明白,和亲王虽然聪慧,还是少冒头比较好。

    想必上一代九龙夺嫡的事牢牢刻在他的心里,自然能少做就少做了。

    最让永璋困惑的是,这位皇叔极为喜欢办丧事。

    人没死,但是就很喜欢办丧事,还派人到处告知,然后叫亲戚朋友来拜祭。

    第一次通知的时候,差点没把人吓死。

    等他们过去后发现和亲王躺在棺材里面,熟悉的人眼圈一红,眼泪就要下来了,忽然发现和亲王坐起来了,吓得面色一白,险些两眼一翻就晕过去。

    和亲王还笑嘻嘻坐着,非要让下人过来一边哭一边拜祭。

    按照他原话来说,人生在世就没有不死的,十年不死,一百年还得死。

    人死之后,自然就看不到亲戚朋友对着自己哭泣的样子,于是和亲王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让人提前哭给自己看,也就不会错过了。

    这简直荒唐至极,御史上了许多折子跟乾隆告状,可惜都被乾隆压下了。

    他对这个弟弟极好,平日给钱财也是不吝啬,才让和亲王有钱不停办丧事。

    乾隆也跟和亲王提过,总办丧事实在太不吉利了。

    然而和亲王嘴上答应,转头还是办,乾隆也奈何不了他,就随这个弟弟去了。

    御史看折子送上去,乾隆护着弟弟,无动于衷,后边也就索性当看不见,任由和亲王胡来。

    和亲王对此还振振有词道:“那些亲戚朋友来拜祭多了,等我真的死了的时候,他们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敢情他还为了亲朋戚友好了,亲自演个狼来了,让他们习惯了,后边和亲王真的死了,众人也就麻木了,没那么难过的?

    沐瑶听了和亲王的说辞真是哭笑不得,又觉得不知道从何反驳。

    反正和亲王也就这么个喜好,按照乾隆的话来说,和亲王除了喜欢办丧事和不喜欢干活之外,就没别的毛病了。

    既不结党营私,也不到处搜刮民脂民膏,安分守己,对他忠心耿耿,乾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之前科举殿试的时候,乾隆亲自盯着,等时辰过了,还想等着晚些看一看试卷而不去用饭,和亲王都急了,再三催着他去,自己帮忙盯着就行了。

    见乾隆不去,弘昼还脱口而出道:“皇上,我可不会跟这些人同流合污的。哪怕是贿赂,他们有皇上给臣弟的多吗?”

    这话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御史气得又开始上折子。

    乾隆却觉得弘昼是真性情,当时急了才会这么说话,却也是为了自己好,生怕他饿着难受。

    他都发话了,说和亲王是个好的。

    御史们能怎么办,也只好跟着偃旗息鼓了。

    都说和亲王什么荒唐事都办了,沐瑶却觉得他无论怎么荒唐,却不会越过乾隆的底线蹦跶,所以乾隆都能原谅了。

    要是和亲王结党营私,又或者私下搜刮钱财,给人买官卖官,或者替罪人求情之类的,御史都不用说什么,乾隆就第一个会大义灭亲了。

    而且和亲王喜欢出去玩儿,却从不去乌七八糟的地方,也就喝喝茶,听听书,看看戏,还有斗蛐蛐之类的。

    他跟嫡福晋的感情也是极好,府上几个孩子几乎都是从嫡福晋的肚皮出来的,难得没跟慎郡王之前那样极为宠爱侧福晋,对嫡福晋颇为漠视。

    再就是和亲王出门,最喜欢买一些小玩意回去,不是给嫡福晋就是给孩子们,算得上是个好阿玛和好丈夫了。

    但是和亲王在议事的时候总是敷衍了事,让乾隆十分无奈。

    正好海外通商之事正如火如荼,之前那个海商带来的连珠炮让乾隆尝到了甜头,于是打算整顿通商,开放固定几个港口,让货物能够更集中,税收也是如此。

    若是有什么好物件送来,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了。

    能碰到不少好玩的西洋东西,乾隆感觉和亲王该是感兴趣。

    而且这个弟弟从来都喜欢新奇的玩意儿,让他负责这个是再适合不过了。

    于是乾隆大手一挥,和亲王就成了海关司的负责人。

    原本乾隆之前有意关掉泉州、淞沪两个港口的意思,只留下宁波、广州作为通商港口。

    毕竟他跟先人一样,自认为是第一强国,地大物博,人才济济,洋人就没什么能比得上的。

    如今得了连珠炮后,神机营如虎添翼,乾隆的想法就有所改变,暂时留下这两个港口来观摩一番。

    和亲王得了这个差事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只需要偶尔查看一下各个港口送来的玩意儿,有趣的可以呈上给乾隆看看,无趣的就按照平日规矩来进。

    可以说是事少,还有趣,最符合和亲王的要求了。

    然后和亲王就发现,一个姓伍的广州商人财大气粗,从各地采购大量的茶叶、蔬菜、陶瓷、丝绸、银器等中国特产。

    他给钱爽快,从不拖欠欠款,只价钱中等,不算高却也不算低,散户都很喜欢卖给这位伍老爷。

    和亲王看看这数目十分惊人,还是都卖给贝兰这个国家,就有些疑惑。

    他叫来管事问过,确实没什么问题,两边签署了契约,海关司这里也有一份备用的。

    和亲王亲自看过,确实没不妥的地方,因为长期通商买卖的缘故,价钱就不太好,算得上是薄利多销了。

    但是他总感觉哪里不对,犹豫再三,还是把此事告诉了乾隆。

    乾隆跟和亲王差不多,察觉出有些不妥,却一时抓不住诀窍。

    几个军机处的重臣看过后,也是没看出什么来。

    乾隆皱着眉头来景仁宫,沐瑶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怎么美,让人泡上一壶大红袍,就挥挥手示意宫人退下。

    “皇上这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是什么事居然让皇上如此难办了?”

    乾隆低头喝了半杯大红袍,就把契约的事说了:“这契约写得规规矩矩的,朕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可能是朕多心了。毕竟这商人还是规规矩矩交税,一点没有少不说,每次还是主动来交的,算得上是极好的商人了。”

    广东商行那边对这位伍老爷十分推崇,那边的官员上折子,也是希望乾隆能够表扬一番,竖起榜样来,让其他商人也能学习起来的。

    沐瑶想着,这不就是树立一个模范商人,让其他人也能以伍老爷为榜样,好好做买卖,然后主动交税吗?

    至于乾隆说契约里的不对劲,沐瑶琢磨了一下,这贝兰国就是中间商啊,中间商要掌握了欧洲其他国家的售卖权,那么价格自然也是贝兰国来定。

    要定多少,那就不好说了,毕竟只此一家,算是垄断了。

    而这位伍老爷给的是批发价,但真是这样吗?

    给中间商送去大批商品,自己只拿个批发价,作为商人这就太亏了。

    商人逐利,这位伍老爷未必那么简单。

    于是沐瑶就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伍老爷用最便宜的价钱卖给贝兰国,贝兰国可以定出高价卖给其他人,毕竟奇货可居。而作为合作人,贝兰国赚得盆满钵满,自然也要给伍老爷好处,不然伍老爷哪里会愿意继续做这个亏本买卖呢!“

    被她这么一说,乾隆感觉自己就要抓住那点一闪而过的灵光了:“你的意思是,那位伍老爷其实跟贝兰国狼狈为奸,用最低的价钱把货物卖出去,然后契约上写的价钱是一回事,贝兰国给他的好处费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说完后,立刻明白自己跟弘昼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就是这位伍老爷赚的少,实在太亏了。

    大批货物从各处收来,不说需要派人过去清点和检查,路上损耗却也不少。

    最后伍老爷只赚一点点,根本不符合商人逐利的要求。

    一次两次就算了,算是交个朋友,好继续以后的买卖。

    一年两年都这样,就十分奇怪了。

    伍老爷是个商人,又不是不在意银钱的圣人,哪会为了这么点利益就四处奔波收货,还大量卖出去?

    奇货可居,当然是提高价钱,毕竟物以稀为贵啊!

    正因为伍老爷的反其道而行,货物数量又太大,看似还是有赚头,才叫乾隆一时没察觉得到。

    他冷冷一笑道:“倒是个胆大妄为的。”

    就不知道伍老爷的好处费究竟多少,得让人仔细查一查了。

    乾隆不由庆幸之前因为忙碌,一时没有答应广州商行那边表扬伍老爷这个商人,不然就真是打了自己的脸面了!

    沐瑶还以为乾隆会把查账的事交给傅恒来负责,哪知道他转头就交给和亲王了,觉得弘昼第一个感觉不对,那就该送佛送到西,继续把办好解决完才是。

    不过明面上和亲王去广州商行那边,却是为了挑选给裕太妃挑选生辰礼物。

    因着京城的玩意儿已经看厌了,和亲王才跟乾隆告假,特意去广州商行看看,毕竟听说广州商行有趣的玩意儿最多了。

    其他人看着并不意外,毕竟和亲王爱玩,对京城的东西看厌了,想要找点新东西送给生母作为生辰礼物,却也很符合他的人设。

    沐瑶也没想到和亲王如此高调出发,简直是十分张扬,一点都不遮遮掩掩的,大摇大摆就去了广州,还去商行走了一圈,真的挑了不少礼物。

    有给裕太妃的,也有给嫡福晋,还有几个孩子。

    甚至和亲王还看中了好几件西洋乐器,手风琴、小提琴、大提琴、钢琴等等,打算找人学会后,带回宫里给乾隆组个西洋乐队解闷子。

    这位和亲王财大气粗,看中什么,当场就买了,花钱毫不含糊。

    没有商人不喜欢这样大方还不扭捏的客人,自然而然和亲王就见到了那位伍老爷。

    毕竟伍老爷跟贝兰国签了契约之后,洋人的玩意儿,数他那边最多最齐全了。

    他人缘也好,和亲王这边买买买不够尽兴,自然有人立刻偷偷送消息给伍老爷,让他赶紧过来。

    伍老爷一来,赶紧拜见和亲王。

    弘昼看着这位胖乎乎又满脸笑容的伍老爷,真是看不出丝毫奸商的样子,仿佛是隔壁的胖老爷一样,倒是够平易近人的。

    确实伍老爷一开口也不是推销产品,只说道:“草民那边有些西洋进的新鲜玩意儿,知道王爷最是识货,就想请王爷过去品鉴一二。”

    不说买卖,只说品鉴,还暗地里不着痕迹捧了下和亲王。

    要不是和亲王从小就被捧到大,还真容易被伍老爷捧得找不到北了。

    不过哪怕弘昼从小被夸习惯了,听着伍老爷的话还是浑身舒坦,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

    伍老爷家里的西洋东西确实齐全,连在京城都很少见甚至没见过的。

    比如圆规、格尺、游标卡尺等等,还有一个会动的狮子。

    这狮子活灵活现的,后边有个发条,一扭就会动了。居然不用人手去推就会自个行走,虽然走得比较慢,却已经是个新鲜玩意儿了。

    弘昼一看就知道,这东西带回去,乾隆肯定会喜欢的!

    伍老爷金睛火眼,一看就知道和亲王喜欢这个自行狮子,立刻就双手奉上。

    弘昼要给钱,伍老爷还不要,笑眯眯道:“这是独一无二的玩意儿,其他商行只怕是没有的,承蒙和亲王看得上,也是这西洋玩具的福气。”

    这话说得真漂亮,和亲王毫不犹豫就收下了。

    他这边疯狂买,其实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身边自然还跟着乾隆派来的暗卫到处查探。

    尤其弘昼跟着来伍老爷这边看过后,还被热情邀请留下来用饭。

    他也不拒绝,暗卫们就得了能偷偷查探伍老爷书房的机会。

    伍老爷很小心,书房里很多机关,一触碰就会发出警报声。

    暗卫们很谨慎,最后发现拆开这些机关费时太久,估计半个时辰都很难拆掉。

    他们正打算铩羽而归,回去跟和亲王请示,看怎么办才好,其中一个暗卫却发现房梁上有一处暗格,里面藏着一册账本,偷偷放在怀里就带回去了。

    这个伍老爷倒是谨慎,在书房设立了很多机关,一般人偷偷进去,总会下意识觉得这些机关里面才会藏着重要的东西。

    要解开机关需要时间,还得小心不弄出声响来。

    若是弄出来了,那就得撤退。

    哪怕没弄出声响,真的打开了机关,会发现里面可能什么都没有,或者是不重要的东西,算得上是声东击西了。

    而且所有机关解开,需要的时间很长,完全就能拖延时间。

    再就是机关被破,一个两个可能没发现,多了必然会被伍老爷察觉,会重新设定新机关,那么就要重新开始,更难得手了。

    如果暗卫没放过任何一处,连房梁都仔细摸过一遍,又经验十足,找到这个暗格,不然真要花费时间慢慢解开那些机关了。

    和亲王酒过三巡,假装有些醉了,正打算去假装瞌睡来拖延时间,哪知道侍从就对自己比划了一个隐晦的手势,竟然这么快得手了?

    既然得手了,弘昼自然不会多留,借着说喝茶稍微有些醒了,就起身告辞离开伍府。

    回去后弘昼看着手里的账册,仔细一扫,惊得立刻让人送回京城,他也在第二天坐马车回去了。

    伍老爷得知消息后有些遗憾,他还有很多新鲜玩意儿,要是让和亲王喜欢,带回去宫里,让乾隆和娘娘们喜欢,自己这买卖就能做起来了。

    账册比和亲王先到京城,乾隆拿到手一看,直接就砸了手里最为喜欢的白玉茶杯。

    他挥挥手示意李玉把茶杯打扫干净,少了一个茶杯,这套茶具就缺了一个,自然不能用,整套都换下了。

    乾隆在御书房内气得不行,直接派人把傅恒紧急召了进来,账册就递了过去。

    傅恒自然知道和亲王去广州商行查这个伍老爷,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账册,一看也是震惊了。

    这位伍老爷可真厉害,傅恒之前听乾隆说他可能收好处,知道应该不少,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多!

    这一年竟然就能收到一千二百万两,作为户部尚书的傅恒都镇住了,这等于是江南一年半上缴国库的税银啊!

    江南何其富庶,一年的税银都不如这位伍老爷一年的好处费!

    傅恒终于明白乾隆为何如此震怒,这么多钱原本该是国库的,却拿在一个人手里,他能不气吗?

    这人还明目张胆跟洋人做买卖,赚的银两全捏在自己手里,主动交的那点税银别说零头,就是零头的零头都算不上了!

    “皇上……”

    傅恒犹豫片刻要开口,被乾隆抬手打断道:“朕知道这个商人明面上做的是正经买卖,若是朕直接下命把人绑了,只怕广州商行和商会的人转身就来抗议了。”

    只是这账本自然不能张扬出去,让别人知道这么个商人一年的盈利如此多,其他商人犹如闻着血腥味的野兽,能不一窝蜂干这个吗?

    哪怕乾隆没听说过资本为了利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清楚绝不能叫商人知道此事,不然就有下一个伍老爷了。

    乾隆等了几天,弘昼风风火火赶回来,听说他的苦恼,顿时大大咧咧说道:“皇上,这个简单,就说我从伍老爷那边买回来的宝石是赝品,直接把人抓住不就好了?等把人审问之后,对外宣称他跟洋人私下勾结,把这边的消息透露出去。”

    至于什么消息,谁敢探听,不要命了吗?

    自然而然,此事就能摆平了!

    乾隆十分欣慰,回头跟沐瑶提起的时候也不由感慨道:“弘昼偶尔看着没个正经,等有事情的时候,却能给朕一个不错的主意。”

    沐瑶隐约知道经过,只觉得这位和亲王的心也是够黑的。

    没有借口,那就捏造一个借口来抓人,还完美避开了账本和利润这件事,商人们又不敢继续探听,顺便维护了乾隆的名声。

    至于那些宝石究竟是不是赝品,谁在意呢!

    而且以后谁都不敢跟贝兰国来往,毕竟伍老爷跟对方狼狈为奸呢!

    欧洲那边的生意,不就落入商行负责人和亲王的手里去了?

    再不是伍老爷一人独大,其他商会都能分一杯羹,自然而然就会忘了伍老爷此事,更不会给他打抱不平了。

    毕竟商会为伍老爷叫冤,不就是怕下一个轮到的会是自己了?

    又或者这次乾隆借由伍老爷,要对其他商人也下手了?

    如今乾隆没这个意思,和亲王又打算让其他商会都能吃肉喝汤,谁会有意见,还跟钱过不去呢!

    事情轻轻松松就摆平了,乾隆很满意,把伍老爷的家产充公,一部分还给了和亲王当做赏赐。

    弘昼压根没客气,直接就收下了,这举动让傅恒很是佩服。

    估计朝堂上下,哪怕是皇亲国戚当中,也就和亲王收下乾隆这钱如此坦然又自在了。

    乾隆就是喜欢弟弟这个自在的样子,毕竟和亲王这次确实立功了,收下这点奖赏也是应该的,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知情的人只觉得伍老爷也算倒霉,竟然敢给和亲王卖赝品的宝石,简直是要钱不要命了。

    聪明人却清楚伍老爷哪里会那么傻,私底下究竟真正的理由是什么,不是傻的都不敢继续探究下去了。

    而且乾隆还下命,让广州商行不能一家独大了,其他几个港口都能分一杯羹。

    广州商行看似吃亏了,赚的不如之前多,却不会树大招风。

    其他三个港口也能跟着吃肉喝汤,自然彼此之间的关系都缓和了许多。

    有钱一起赚,总比只有一个人赚要好。

    乾隆也不用担心这几个地方的商行会不会跟伍老爷那样胆大妄为,直接一手遮天来垄断了。

    这次事情一了结,他除了给和亲王赏赐之外,也给后宫送来不少礼物,全是弘昼带回来的宝石。

    这些宝石买都买了,当然不能浪费,和亲王收下赏赐,一股脑把宝石都送给乾隆了。

    沐瑶就得到一盒子的祖母绿宝石,最大的足足有拇指那么大。

    不管是做项链还是做戒指都合适的,尤其最大的那一颗,做成项链中间的那一颗最为璀璨夺目了。

    这宝石难得,动手的刘银小心翼翼先画了几个草图,让沐瑶过目。

    看看她对这个几个款式喜不喜欢,喜欢哪一个,刘银再动手比较妥当。

    沐瑶看着这些草图的时候,乾隆就过来了,对这些图样都不是很满意:“这项链看着太小气了一点,那么多祖母绿,何必只用那么几颗镶嵌在项链上?就该差不多大小全镶嵌在同一条项链上才是。”

    绿宝石那么多,只做项链和戒指太小了,耳环和镶嵌在镯子上也是可以的。

    刘银反复改了很多版,最后乾隆才满意了。

    他选出最后一个草图给沐瑶看,她这一看就发现果然是乾隆的审美,又大又夸张,一串大宝石项链挂在脖子上,估计沉甸甸的,一点都不日常。

    但是确实很美,毕竟这宝石那么大,只有一两颗镶嵌确实不怎么大气。

    就是平日戴不了,只能过年过节最是庄重的时候才能戴了。

    见沐瑶喜欢,乾隆对草图也满意,就让刘银做了。

    他还叮嘱刘银要仔细做,毕竟宝石打磨要是差一点,可没有相似的宝石能替换。

    这些宝石都是万里挑一的,坏了就很难再找到一样的了。

    吓得刘银小心翼翼的,生怕磨坏一点,那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就要保不住了。

    刘银这边辛辛苦苦做好一套项链,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不过沐瑶收到后非常惊艳,戴上后让乾隆一看,他也是满目惊艳:“不错,很适合你。”

    沐瑶的皮肤白皙,这祖母绿的项链一戴,更显得脖子纤长,皮肤雪白了。

    乾隆让她戴上一整套,戒指和镶嵌了绿宝石的金手镯,让沐瑶感觉自己跟个暴发户一样,满身珠光宝气。

    不过对着镜子,沐瑶还是满意转了一圈,宝石首饰哪个女人不喜欢呢!

    乾隆还带来了一册单子,是四大商行送来的目录。

    这是和亲王弄出来的东西,既然四大商行如今分开接待不同地方的洋人,那么他们手里肯定有好东西得献上给宫里。

    直接送过来怕磕着碰着,要是不喜欢再送回来很麻烦,索性做了目录。

    沐瑶打开一看,只觉得和亲王是个妙人。

    这目录不但每一条把名称和东西出产地说得清楚,还附上了图片。

    图片是彩画,可以说相当直观,这跟后世的彩色目录没什么两样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彩画是人手画上去的,用的是西洋颜料。

    估计就这么一册薄薄的单子,就让四大商行很是痛苦折腾一段时间才做出来的。

    乾隆就道:“弘昼让商行的人做了这个册子,先送到宫里,等太后和朕,还有后宫嫔妃都挑过后,会剔除掉已经收下的商品,余下的目录再送去京城其他勋贵的家里,让他们来挑选。”

    当然,和亲王这么积极送目录让人买,是给四大商行拉生意了。

    毕竟洋人那些东西,很多价钱极高,就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

    弘昼如今作为四大商行的负责人,对商行的客人自然上心。

    他往京城牵线,让西洋人手里的好东西能卖过来,自然也跟各地牵线把好东西卖给洋人,还给上一个好价钱。

    之前的伍老爷给的价钱给得很低,但是因为买的多,各地也愿意给这个批发价。

    如今和亲王跟伍老爷不一样,只让各地给出最顶级的东西就足够了,不用数量多,却要东西是最好的。

    当然,最最顶级的东西第一时间就是送到宫里的,此等一些也是京城和江南一些富庶人家收了。

    接下来才是和亲王需要收的,自己人之后最好的东西,卖给洋人是最为适合了。

    数量少了,价钱自然就上去了。

    沐瑶感慨和亲王简直是天生的商人,明白物以稀为贵。

    而且之前贝兰国吃下那么多东西,必然也不会大批量一次性拿出来卖掉,那就容易掉价了。

    他们很可能是存起来,一点点往外卖,价钱自然就高了。

    和亲王自然不给洋人继续赚钱,这钱他们自己赚不好吗?

    而且和亲王会玩,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还找工匠做了起来。

    比如玻璃,大块玻璃都让洋人垄断了,送过来因为碎掉的多,卖的全是天价。

    乾隆在圆明园建的大洋楼就打算全部用上最大的彩色玻璃,那么大的房子装满玻璃,光是玻璃的价钱就已经让人数不清的数目了。

    傅恒看着户部的账本发愁,和亲王索性集合工匠来试着做,万一呢!

    如今的工匠其实已经能做出玻璃来了,却是小块的,而且透明度不高的玻璃,看着暗沉沉的,不如西洋玻璃来得透亮。

    但西洋玻璃却也不是后世的透明,而是各种颜色的。

    绿色最多,然后是琥珀色和蓝色。

    因为乾隆喜欢,宫里的玻璃制品也越来越多了,比如书房里的笔筒和笔架,比如鼻烟壶,比如杯子和杯盖等等。

    乾隆的寝宫里还有一架玻璃炕屏,很得他喜欢。

    最近沐瑶宫里也渐渐多了起来,比如放点心的盘子,比如放瓜果的小盒子,还带玻璃盖子,盖上后就像是一个绿色的贝壳一样,上面是玻璃浮雕,确实十分精美了。

    当然这也是易碎品,一不留神就可能裂了碎了。

    沐瑶对玻璃制品自然不陌生,用习惯了也没太在意,等知道价钱的时候都震惊了:那么贵!

    这么个拳头大装瓜果的盒子,都快比得上宝石的价钱了,实在不值得。

    听闻和亲王那边不太顺利,沐瑶简直绞尽脑汁回想玻璃究竟是怎么做的。

    她记得有硅砂,也就是石英砂,然后是石灰石和长石。

    硅砂用高温火炉烧过后,把铁质去除掉,就不会显出绿油油的玻璃了。

    玻璃制品绿色居多,就是因为里面含了铁质,不去除最为省事,成本也是最低的。

    去除后,那就是透明玻璃了。

    当然烧过的硅砂之后还要放石灰石进去,就能让玻璃更耐用,没那么容易破碎,自然而然就能做出大块的玻璃来了。

    至于添加的比例,沐瑶记得石灰石是不能超过三分之一的。

    她也怕自己没记清楚,于是就偷偷让刘银带着方子去圆明园附近的瓷窑试一试。

    反正都是窑,试着烧一烧也无妨。

    刘银得了差事,带着方子,找徒弟弄来一点材料就试着烧起来。

    因着他是沐瑶得用的匠人,瓷窑的匠人倒是不敢阻拦,就听刘银的意思捣鼓,只觉得这人是在胡闹。

    烧了第一次,玻璃确实烧出来,就是颜色还在,并不是很完美,还有大片的气泡,刘银记得沐瑶说要透明的玻璃,于是就要砸掉。

    吓得旁边的工匠赶紧拦下,捧着这玻璃一脸心疼道:“这么好的玻璃在外边要卖上天价,你竟然要砸了,简直暴殄天物!”

    刘银耸耸肩也不在意,开始烧第二炉,这次要熟练一点了,比例也减少了一些。

    这次出来的玻璃就要透明许多,已经几乎看不见颜色了。

    他再接再厉,一口气烧了好几炉子,灰头灰脸的终于得了一块透明的玻璃,别提多高兴了。

    瓷窑的工匠都傻眼了,就看刘银抱着玻璃一溜烟跑,生怕他一摔,玻璃就要碎了,连忙在旁边护着刘银。

    刘银上了马车一路回到宫里,把玻璃送到景仁宫。

    沐瑶一看还算满意,虽说玻璃是透明的,但是上面有细小的气泡,这就有点瑕疵了。

    见她盯着那些小气泡不放,刘银搓着手有些局促道:“奴才按照方子仿佛试了比例,这个瑕疵确实去不掉。”

    这次的气泡算是少了,之前就更多。

    沐瑶见刘银战战兢兢的样子,就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我刚才想着这气泡要去掉,得吹掉才行。”

    “吹掉?”

    乾隆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听见这话满脸好奇:“要怎么吹?”

    沐瑶就摇头道:“就是烧的时候,又薄又软,用空心的管子放在其中吹一吹,气泡自然就没了,烧出来就不会有东西残留。”

    乾隆看着桌上那块透明的玻璃,确实有点气泡在,颇为碍眼。

    “这玻璃竟然能看见另外一边,比洋人送来的玻璃更透亮了。”

    沐瑶就笑着道:“我想着皇上要建洋楼,安装上玻璃,洋人出的价钱却极为过分的。咱们这边人才济济,试一试总归能做出更好的玻璃来。这不,刘银试试就做出来了。”

    乾隆看着手里的玻璃点头道:“确实看着不错,如此透亮,作为窗子的话,比之前那些彩色玻璃看着要敞亮多了。”

    沐瑶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配方交了出来,乾隆接过后看了一眼就笑道:“这东西等会交给弘昼,让他带着瓷窑那边的工匠做起来,不必再去洋行采买了。当然,这个有多的话,也能卖出去,给你五成利。”

    闻言,沐瑶眨眨眼,乾隆这么大方?

    这玻璃卖给洋人,恐怕也是天价了。

    乾隆摆手道:“这东西是你弄出来的,五成利拿着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个该是不好做,卖出去的估计不多,只怕算下来五成利,银钱也不会太多了。”

    暂时大洋楼还没建起来,还不需要玻璃窗户,如今开始做一部分,慢慢攒起来。

    最好的自然留下,稍微差一点的就能卖出去了。

    乾隆听闻洋人做的彩色玻璃,一块就要费好久的功夫才做出来,这个只怕也不例外。

    而且透明玻璃比彩色玻璃更好看,想必更难做了。

    等之后乾隆才发现这玻璃一天就能烧一块出来,后来工匠熟练了,一天两块不在话下。

    这还是一个炉子,几个炉子同时烧起来,那成品就更快做好了。

    哪怕五块当中只有一块能留下,其余四块也能卖出去。

    乾隆顿时明白那天沐瑶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何如此亮晶晶的,这是觉得他财大气粗还大方得很了?

    不过他都承诺了,自然不会反悔,给沐瑶的五成还是定下了。

    这就让和亲王很是羡慕了,毕竟透明玻璃在他这边转手,商行卖了多少一点都不敢隐瞒,那数目叫弘昼又是满意又是心惊。

    但是纯贵妃手里掌握着那么一大笔钱,乾隆就不心惊肉跳吗?

    只是和亲王很快就收到这位纯贵妃送来的单子,顿时就不担心了。

    沐瑶想买的东西列了一整张单子,买下来的话,卖玻璃收到的钱就用掉一大半了。

    真是赚的快,花得更快!

    等和亲王仔细一看,发现这位纯贵妃竟然买的全都是西洋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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